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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sic (云轻风淡),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倪匡卫斯理系列——合成(8)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May 27 09:28:00 1999), 转信
第八部:惊心动魄围捕亚昆
裴达教授毫无疑问,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但是他如果拿一个活人来做试验,那麽
,他同时也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
在那时,我可以肯定我的假定是十分接近事实。正因为裴达教授是在拿活人做试验
,所以贝兴国在一开始就反对这个计划。
也正因为裴达教授是拿活人做试验,所以後来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贝兴国才说他
罪有应得。
也正因为贝兴国终於参加了裴达教授以活人做实验的计划,是以在变故发生之後,
他内疚悔恨自己是帮凶,而且,因为他未曾坚持原则,使得裴达教授间接被害,所以他
才觉得自己有罪,终於自杀!
那的确是太可怕了,我只不过是猜想到了这件事,也不禁全身发冷,几乎不知身在
何处,直到许多人的呼喝声,传进了我的耳中,我才陡地惊起。
我看到以村长为首,大约七八人,拿着竹 、斧头等武器,奔了过来,大声呼喝着
,一看到了我,村长忙问道:「甚麽事?甚麽事?」
我吸了一口气道:「『亚昆』,『亚昆』刚才和他们这些孩子在一起!」
村长的神情十分恼怒:「先生,我已和你说过,『亚昆』不会害人。」
我摇着手:「现在不同了,我和你们说不明白,你只要记得我的话就行了,『亚昆
』极其危险,随时会杀人,他已经杀过人,你们快带着孩子回去,我立时去通知警方。
」
村长和村民的神情,都半信半疑。
是以,我再次郑重吩咐他们:「千万别将我的话当耳边风,在我未曾回来之前,你
们甚至不要去找『亚昆』。『亚昆』刚才还在这里的,一定是听了你们的声音才逃走,
而我因为想起了一些事,太出神了,竟不知他逃向何处。」
有几个村民已经相信了我的话,立时拉住了他们的孩子,村长也点着头。
我再吩咐了他们几句,例如万一见到了「亚昆」,千万不可激怒他,更千万不能碰
到他的头部等等。
我和他们一齐离开,我来到了车旁,驾着车,驶到了最近的警署,我没有说明我的
来意,我只是说要和杰克中校通电话。
因为如果由我来请求派人去搜寻「亚昆」,警署中的人一定以为我是神经病的。
电话打到杰克中校的办公室,出乎我意料之外,中校居然已回来了,我连忙将我的
发现向他说一遍,杰克立时说派大队人员来,并且授权我指挥就近警署中可以动员的力
量,先去找寻「亚昆」。
大规模的搜寻工作开始了!
不但进行地面搜索,而且有两架直升机参加了空中的搜索。
杰克中校就是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搜索的范围几乎广达一平方哩,但是一直到天
黑,却找不到「亚昆」究竟在甚麽地方。
村中的孩子,逐个被叫来询问,问他们谁知道「亚昆」匿藏的所在地,就可以有巨
奖。但是所有的孩子,却个个摇头,都说不知道。刘寡妇看到那麽多的人来搜寻她的儿
子,吓得除了哭之外,甚麽也说不出来!
搜索工作一直进行到天黑,几乎每一个人可以匿藏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
「亚昆」的踪迹。杰克中校留下了一部分警员在附近守卫着,告诫附近的各乡村,有一
个极其危险的白痴,可能随时会出现,一发现他的踪迹,应该立时向警方报告。
他并且组成了两个巡逻队,进行彻夜不停的巡逻搜索。等到他安排好了这一切,我
才和他一起回到了市区,我和他是在警局门口分手的,那时已经是九点钟了。
我和家中通了一个电话,并不回去,却驱车去拜访一位十分着名的脑科专家,他是
我的父执,虽然已经退休,但还在进行尖端的研究工作,是好几家大医院的脑科顾问。
当我到达他的家中之後,他正戴着老花镜,在书房之中翻阅最新的医学文献,他吩
咐我坐下,定定地望着我,等我开口。
因为我至少有两叁年未去看他了,突然在晚上去拜访他,自然知道我有重要的事。
我心中十分乱,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是以我想了一会,才道:「林二叔.一个白
痴,四肢都比旁人来得短而粗壮,是不是先天性的脑部缺憾带来的?」
他推上了眼镜,因为我这个问题很正经,是以他的神情也十分严肃:「是的,那是
因为大脑皮肤的构造失常,影响了脑下垂体中的几个内分泌腺,这个人无法保存记忆,
也就是说,也无法获得知识,所以他是一个白痴,而他的四枝,也因为内分泌不正常,
所以发育异常,这种病例全是先天性的,父母梅毒的遗传,就会造成那样的白痴儿童。
」
他已解释得十分详细,「亚昆」正是那样一个白痴儿童。
我又问道:「那样的儿童,如果进行脑部手术,是不是可以医治?」
他摇着头:「这不是一种病,病是可以医治的,那是一种病态,是由发育不全所造
成的,自然无法医治,那是无可补救的缺憾。」
我喝着他倒给我的浓咖啡,又问道:「那麽,如果一个人,他将一个十六岁的那样
的白痴的脑盖骨揭开,他是想做甚麽呢?」
他望着我:「我不明白你那样问是甚麽意思,你的问题,能不能说得明确一些?」
我苦笑了一下,我的问题如果要说得明确一些,那得化很多的时间,但是我还是非
说不可,因为我需要他专家资格的回答。
我道:「二叔,你认识裴达教授?」
他立时叹了一声:「认识的,他是一个极出色的生物学家,可惜得很,他竟被他的
助手所杀死。」
「事情和你想像的略有不同,二叔,我可以将经过情形,详细告诉你。」
他十分有兴趣地坐直了身子,我便将这些日子来,我在受了裴珍妮的委托之後,所
作的调查,和目前的发现,向他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後,我道:「裴达教授将他在『亚昆』身上所做的工作叫合成计划,你能猜想出
他究竟做了些甚麽来麽?」
他摇着头:「不能,我很难以想像,我是一个医生,而他是一个生物学家,我们两
人研究的方向完全不同。」
我又问道:「那麽,在甚麽情形下,一个白痴忽然会狂性大发,忽然会行动如此灵
敏,气力如此之大,可是他的脑部起了甚麽特别的变化?」
我的那位父执紧锁着他的双眉:「你的问题,我实在很难回答,照你所说的看来,
裴达教授显然曾在他的脑部做过一些工作,但是据我所知,即使改变了一个人的内分泌
,也是难以达到那样结果的,何况内分泌系统的秘密,人类所知极少!」
「那麽,你也不明白他的计划是甚麽?」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是一项极之伟大,震惊世界的计划。」
我又呆了片刻,我的拜访,没有甚麽收获,只是在枝节问题上,得到了一些答案,
在整个大问题上,甚麽也未曾获得。
告辞出来之後,夜已很深,我回到了家中,又和白素作了很长时间的讨论,作了很
多不同的假设,但是却没有一个假设接近事实,只得快快睡去。一连数天,都化在拜访
着名的生物学家和脑科专家之上。
然而我的收获加起来,也不会比我第一次拜访我的父执时收获更多,我在裴珍妮处
,总算已有了交代,因为我已证明了贝兴国不是谋杀裴达教授的凶手。
凶手既然是「亚昆」,而「亚昆」之所以会成为凶手,是裴达教授型造出来的,那
是一个可怕的循环。
而在这个可怕的循环中,贝兴国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曰
又过了六天,事情才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我接到了杰克中校的电话,他在电话中叫
嚷道:「我们找到了『亚昆』,将他围住了,你立即来!」
「在甚麽地方?」我立即问。
「你到警局来,我和你一起去!」杰克回答。
我放下了电话,便奔了出去,横冲直撞,冲到警局。我才一到,杰克已等得不耐烦
了,道:「你怎麽来得那麽迟?」
我苦笑道:「在我车後,至少有五个以上的交通警在追逐我,你还要我怎样快?」
他道:「少废话,我们要起飞了。」
我和他一齐向一架直升机奔去,我们才一登上直升机,直升机便已起飞,飞出了市
区,向上次发现「亚昆」的地方飞去。
直升机飞得十分低,我看到在飞过的那山坡之後不久,有许多警员,围住了一片林
子,直升机在一个草地上停了下来,我和杰克一齐跳出机舱,一名警官奔了过来,喘着
气:「他在林子中,他在林子中!」
另一名警官也奔了过来:「我们围住他了,很多人看到他窜进林子中去。」
杰克中校的神色十分紧张:「肯定他是在林子中,没有出来?」
「是的,」好几个警官一齐回答,他们陆续奔了过来的。
杰克中校因为过度的紧张,竟有点手足无措。他是一个非常精明干练的警务人员,
虽然他有时过分自信。但是警务人员必须有良好的判断方,而良好的判断力,又有赖於
充分的自信。所以那也不算是甚麽缺点。
但是这时,杰克却紧张得可以,他之所以紧张,是和我这时紧张的原因一样,因为
我和他都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知道「亚昆」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在他向我望来的时候,吸了一口气:「中校,一定要生擒『亚昆』,你同意这个
原则?」
「当然!当然!」他立即回答:「这个原则必须肯定,那太重要了!」
我们都知道生擒「亚昆」的重要性,但是我们同时却也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是如何
的困难,因为「亚昆」是一个如此动作敏捷,力大无穷的人!
我吸了一口气:「『亚昆』现在藏匿在林子中,我们要设法去接近他,而不是赶他
出来,因为如果将他赶出来的话,他一定因为受惊而狂性大发,那时候,就可能有意想
不到的事发生了。」
中校点头:「对,你说得对。」
我用十分缓慢的调子道:「好,你既然同意了,那麽请你在你的属下,挑选五个至
七个受过严格柔道或是中国武术训练的人。由我带领着前去。」杰克中校呆了一呆:「
不,应该由我带去!」
我摇头道:「中校,现在不是争面子的时候,你是一个很好的警官,但是在身手灵
活方面……」
杰克不等我讲完,忙道:「那麽,至少我也要参加这个搜索小组!」
我点头道:「那我不反对,还有一点,在你挑选你的属下之际,必须声明,那是一
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参加者必须自愿。」
「你放心,我的属下没有怕死鬼!」杰克已将命令传达了下去,不到五分钟,至少
有二十名警员或警官,奔了过来。
我用简单的方法,试验了他们的反应的灵敏程度和气力之後,留下了七个人,而我
特别选择柔道段数较高的人。因为「亚昆」的蛮力大,如果被他大方冲撞,在柔道上有
较高造诣的人,便不容易受伤。
当他们七人被决定下来之後,我简单地讲了几句,我道:「我是卫斯理,你们一定
知道我是谁,而我,不久以前,就会被我们现在要去对付的人,打断过两根肋骨,在医
院躺了一个星期!」
我那几句话,令得这七个人,都现出程度不同的吃惊的神色来。
我又道:「而为了某种极其重要的原因,我们必须生擒这个人,这个人的力大如牛
,行动灵敏如猿猴,你们之中谁要退出的,绝没有人非难,因为这是一项危险之极的任
务,我希望各位之中,有家属的人,郑重考虑退出。」
我的话讲完之後,足有一分钟的沉寂。
然後,才具一个警官开了口,他道:「喂,卫斯理,你不是也有妻子的麽?」
我点头道:「是的,不但有妻子,还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
那警官瞪着我:「是啊,那麽你自己为甚麽不考虑退出,回家逗女儿去?」
我哈哈笑了起来,突然之间,紧张的神情一扫而空,顿时觉得豪气干云,大声道:
「好的,没有人退出,我还有几句话,各位必须记得,我们一定要生擒『亚昆』,而在
单对单的情形下,绝不要和他硬拼,我们要和他群斗,单打绝不是他的对手,好,解下
各位的佩枪来!」
我最後的那句话,显然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是以一时之间,那七个「志愿
军」和杰克中校都瞪着我,一声不出。
我又重复了一遍:「所有的人,都将佩枪解下来,不准带枪去执行任务。」
杰克叫了起来:「那太过分了。」
我立即道:「中校,要生擒『亚昆』,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原则,你同意的!」
「对,我同意这原则,但是那绝不是放弃武器,我们可以备而不用的,那就像……
就像空中飞人……的演员扣上保险带。」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中校,第一流空中飞人,宁愿跌死,也不用保险带,我
们不是超人,绝难有在性命危险之际不使用枪械的那种克制力!」
杰克中校的声音更大:「你要我们牺牲性命,也不可伤害『亚昆』?」
我望着他,他虽然在这个问题上还未曾弄得通,我们必须不可以令「亚昆」受到伤
害,这绝不是为了要保护「亚昆」,而是为了全人类。
因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之一,裴达教授曾在「亚昆」的身上做了一项十分
重要的工作,使「亚昆」生存着,对人类一定有益处。
但杰克中校却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在强调警员不受伤害!警员全是经过挑选的,
身手敏捷的,只要他们趋避得宜,他们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却不会致命!
但如果他们佩戴着枪的话,那麽,作为一个警员,在受到袭击时,最本能的动作是
甚麽?
我觉得我非争到底不可,是以我仍然坚持:「不行,不能带枪,我们可以避免自己
受伤害,然而,一定要保存『亚昆』的生命。」
杰克中校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我曾经和他有好几次的合作,但是每一次合作都是
以不愉快而告终的,看来这次也不能例外了!
他简直是在大声呼喝了,他叫道:「你要我们解除武装,那对我们来说,简直是莫
大的侮辱,如果必要的话,你可以退出,我们懂得如何进行。」
我也气得涨红了脸,用同样大的声音回敬他:「别不知羞!你懂得如何进行?谁告
诉你『亚昆』在这附近?我在这里看到『亚昆』的时候,你做梦也没有将乡村受破坏的
事和『亚昆』联系在一起,你只知道贝兴国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可是却连想也未曾想一
想贝兴国沉重的心理负担!」
杰克狠狠地咬着牙,向我扬着拳,我也不甘示弱,同样向他扬着拳。
跟着我和他两人就要爆发一场大战了,一个警官连忙打圆场:「卫斯理,我看这样
吧,我们带着枪,但是保证不用。」
我冷笑道:「既然保证不用,带枪作甚麽?」
那警官道:「你太不近人情了,我们总不能不防万一,对不对?」
我叹了一声,他们都不明白「亚昆」的重要性,这是难怪他们的。
我也不明白,我不能确切地向他们说明保持「亚昆」生存,对人类有重大的意义,
我只不过是深信这一点而已,因为我知道一个伟大的生物学家,将他加诸「亚昆」身上
的实验,称之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个计划!
杰克中校和警方人员是执行者,我一个既然没有力量捉住「亚昆」,自然只好服从
他们的意见,所以在叹了一声之後,我便放弃了原来的意见:「既然你们不愿意放弃手
枪,那麽请接受我一个劝告:千万别用它!」
杰克中校见我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他拍着我的肩头,像
是根本没有发生甚麽争执一样:「好,那我们就开始进行搜索,分头还是集体?」
我吸了一口气:「分开来好些,人太多了,会刺激『亚昆』,好在我们每人都有无
线电对讲机,任何人发现了『亚昆』之後,立时站定,切勿接近,然後通知别人,等我
们将他包围之後再动手。」
各人都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们显然都同意了我的意见。
我们各自散了开来,用十分轻灵的步子,走进了林子之中。那片林子是松树林,地
上全是跌落下来的松果,脚踏上去,发出「卡卡」的声音。
我尽量放轻脚步,在开始时,我还可以看到其他的人,但是五分钟之後,我却发现
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同时注意看四周围的情形。
又过了十分钟,我遇到了叁个搜索队员,我们交谈了几句之後,又分头去寻找,约
莫过了叁十分钟,我的无线电对讲机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紧张的声音:「我看到了他,
我看到了他,他在树林的右角,近山坡处,他爬在树上!」
我连忙转向右奔去,不到五分钟,我们九个人,每一个人都来到了那地方,我们九
个人,也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亚昆」。
「亚昆」蹲在树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们,他离地大约有十二 高,我们离他栖身
的那株树,约有五码,杰克中校和别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亚昆」,是以当他们向「亚
昆」注视着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现出一种难以形容,恐怖莫名的神色来。
我沉声道:「大家散开来,圈子最好再扩大些,他从树上跃下来,可能一下子便跃
出了我们的包围圈。」
他们听着我的话,散了开来,我则慢慢地向前走去,杰克不断地提醒我:「小心,
卫斯理,千万要小心,要小心!」
他过分地提醒我,令得我不耐烦起来,我转过头来叱道:「闭上你的鸟嘴!」
杰克给我冷不防那样大声一喝,果然紧抿着嘴,不再出声。
我来到了树下,抬起头来,除非我爬上树去,不然我已不能和「亚昆」之间的距离
再拉近了。
我用十分柔和的声音道:「『亚昆』,你下来。」
「亚昆」仍然蹲在树上,他异样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的手心沁出冷汗来。
他如果自树上疾跃而下,向我袭击,我再在医院中躺一个星期,可以说是最幸运的
结果。
我抬头向上望着,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亚昆」,但是我却无法知道他究竟是一
个甚麽样的怪物,他究竟为何有那样超人的能力!
我感到我的喉咙乾得冒出烟来,要不断地吞 口水,保持着咽喉的润湿,才能够继
续讲话,我不断地说着:「『亚昆』,你下来,我们一齐去玩,那边的山溪上有许多蝌
蚪,已经生出四条腿,很快就会变小青蛙,你下来,我们一齐去玩。」
「亚昆」仍然神情迟疑地望着我,在经过了约莫十分钟之後,(或许没有那麽久,
因为我这时,根本紧张得没有时间概念了),「亚昆」才有了移动身子的意思,他的身
子略动了一动,然後,他沿着树身,向下迅速地攀了下来。当他向下攀来的时候,他是
背对着我的。
而在一刹那间,他给我的印象,使我实在不当他是一个人,而只当他是一只猿猴。
他几乎在一秒钟之内,便到了地上,然後,他向我望着,我仍然竭力在脸上维持着
笑容,那使我看来,对他似乎并没有恶意。
人自然是世上最狡滑的动物了,因为人懂得一面装出笑脸,一面心中却对对方不怀
好意,而其他任何动物,当对对方不怀好意之际,总是现出一副凶相来,至少好令得对
方有所堤防。
我的右手在身後招着,一个警官迅速向我接近,将一根已扣了活结的绳索,交到了
我的手中。
我的计划是,由我抛出那股有活结的绳索,将「亚昆」的身子束住,然後,其馀人
再一涌而上,将他制服,我握住了那绳索,才发觉我手心中的汗,多得惊人。
我向「亚昆」接近了一步。
自「亚昆」的口中,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来,他粗短的双臂也挥动着,像是
正要表明些甚麽。
但是我根本不想去弄清楚他究竟要说些甚麽,我只是点着头:「是的,『亚昆』,
我们一齐去玩,玩你最喜欢玩的东西!」
「亚昆」显然是听懂了我的话,因为他的脸上,开始现出了一个十分笨拙的笑容。
而刚在他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之际,我的手突然扬起,绳索的活结,向「亚昆」的头
顶上疾套了下去。我的计划,本来是希望能将「亚昆」的手臂一齐套住的,但这时他的
手臂却在挥舞着。
而且,由於我太心急扯动绳子的活扣,是以那股绳子的活结,实际上是套在他的脖
子上,而我也无法不继续抽紧活扣,因为这机会如果一消失,可能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机
会了。
绳子的活扣,已紧紧地箍住了「亚昆」的颈际,我用方一拉,想将「亚昆」拉得跌
倒在地。
但是「亚昆」却站立着,并没有跌倒,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极其迷惑不解的神色
,一对小眼睛,在不住地眨动。
显而易见,「亚昆」在一时之间,绝无法了解,何以刚才还是对他笑脸相迎的人,
忽然之间,会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而那时候,七名警员,已然一涌而上,「亚昆」对於穿着制服的警员,可能有一种
特殊的敏感,也有可能,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受到伤害了,是以自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
十分难听的叫声来。
那时,已有两名身手十分敏捷的警员,扑到了他的身边,那两个警员,一面一个,
伸手便去扭「亚昆」的手臂,他们已抓住了「亚昆」的手臂,但是「亚昆」的身子突然
向下一蹲,又向上陡地跳了起来。
那一蹲一跳之间,那两个抓住了他手臂的警员,向外疾跌翻了出去,又撞倒了另外
两名警员,而「亚昆」已跳高了六七 ,伸手抓住了一根树枝。
那活结还扣在他的颈际,而我也还紧抓绳子的另一端,是以他一向上跳了起来,令
得我的身子,也被带得不由自主,向前跌出了一步。
而「亚昆」在抓住了那树枝之後,身子一晃,又向上荡了起来,他向上荡起的力道
是如此之强,以致我如果不放开绳子的话,整个人非被他的一荡之力,吊起来不可,就
在此际,「亚昆」的身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子,向下扑来。
我根本连走避的机会也没有,他才一落地,便向我撞了过来,我的肩头被他撞中,
我向外翻了出去。而「亚昆」的身子,向下略蹲一蹲,突然抱起了一块足有七八十斤的
大石,连人带石,一齐向我扑过来!
我被他撞跌在地,眼前阵阵变黑,全身发软,是以我虽然眼看着他连人带石向我扑
了过来,也明知我被那块大石砸中的後果,可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就在那千钧一发间,枪声响了。
枪声连响了叁下,枪声就在我的身後响起。叁下枪声过後,「亚昆」倒了下来,在
地上滚了几下,双手松开,他抱着的那块大石,也自他的怀中滚了出来。
我循着枪声望去,杰克中校握着枪,枪口还在冒着烟。我再转头向「亚昆」望去,
「亚昆」的胸口中了两枪,颈际中了一枪,当然死了!
我双手用力在地上按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亚昆」虽然死了,但是「亚昆」刚才的凶相,却还令得所有人呆立在原来的地方
,根本没有人移动。在我站了起来,踉跄向前走出了两步之後,杰克中校才向我奔了过
来:「你没有事?」
我现出了一个苦笑来:「中校,多谢你救了我,多谢你。」
杰克中校也苦笑着:「你看,我必须将他射死,我只好连发叁枪,如果我只将他射
伤,一样救不了你,你当然明白。」
我抹着额上的汗:「当然,我明白,他的来势如此猛,而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杰克道:「可是……他却死了,我们没有照计划将他活擒。」
「我们的计划……」我苦笑着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我们的计划,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一和「亚昆」接触,完全被打乱,从「亚昆
」自树上跳了下来之後,一切的变化,全是如此之迅雷不及掩耳,我们的计划,一点用
处也派不上!
我望着「亚昆」的 体,心中感到难以形容的沉重,我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向前
走去,杰克在我的身後叫我:「卫斯理,你为甚麽走?」
我苦笑着:「我为甚麽还不走?」
杰克来到了我的背後:「是的,我用了枪,是我将他打死的,但是我应该怎麽办?
难道我不应该将他打死,应该让他将你打死?」
我在一刹那间,只觉得无比的疲倦,而且,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无法和杰克争论。
所以,我只是苦笑:「杰克,我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的,请相信我,我只不过
感到心中不舒服而已,我想你心中一定有同样感觉?」
杰克点着头:「是的,我知道你并不怪我,可是我,唉,我们失败了。」
「未必,『亚昆』的 体,应该小心存起来,请有关方面的专家来解剖,别忘记检
查『亚昆』的 体之际,通知我一声!」
杰克点头答应着,他不再拦阻我,我脚步沉重地进了车子,驾车回去,一切像是做
了一场梦一样。
第二天上午,我得到了杰克的通知,赶到了一所规模宏大的医院的剖验室之中,我
和几个警方的高级人员,全是高处向下看着,和我们坐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脑科专家和
生物学家。
叁名专家在手术床上从事剖验工作,其中的一个将「亚昆」的头顶上的螺丝弄开,
将那块塑胶板移了开来。
我的估计不错,裴达教授之所以要在「亚昆」头顶上加上螺丝,是因为便於观察他
脑部的情形,因为那块塑胶板一移开,就看到了「亚昆」的整个脑。
也就在那时,那叁个从事剖验工作的专家,一齐抬起头来。他们中有两个,不及拉
下口罩,便叫了起来:「天,那不是人脑!」
是的,那不是人脑,那是一副人猿的脑,连我这个对生物学只有肤浅认识的人,也
可以分别出人脑和猿脑的不同,在「亚昆」的脑壳中,是一副猿脑!
甚麽是「合成计划」,真相大白了:裴达教授的确进行了一项人类史无前例的工作
。
他成功地进行了人类第一次脑移植的手术!
他将一副猿脑,植进了「亚昆」的脑壳中,代替了他原来的白痴脑子!
但是,结果却使「亚昆」成了一个半人半猿的怪物,发生了那样的惨剧,那就是裴
达教授所绝料不到的了。
事後,我和进行剖验工作的一位专家谈起裴达教授的工作来。
他说:「那是极伟大的工作,如果人类纯熟地掌握了脑移植的方法,那麽,在某种
情形下而言,人不会死,没有死亡。我们都知道中国的伟人孙中山死於肝癌,如果那时
有脑移植的手术,那就可将他的脑子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人类的一切行动都是由脑来
主宰的,那麽他也就仍活在世上了。」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有这可能?」
他答道:「有的,事实上裴达教授已做到了这一点,他的手术十分成功,以致令得
猿的性格也进入了亚昆的体内。他克服了许多困难,可惜他实验笔记全不见了。但一定
会有人再做同样的事。人不会死,知识不会消失,那是何等样的成就!」
如果有那样的一天,那自然是极伟大的成就。
但是,裴达教授不是取得了成就了麽,为甚麽他的结果又如此悲惨?我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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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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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悄悄
独在冷照
芳踪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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