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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聚宝盆 三--------------倪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4 14:47:40 1999), 转信

         
        我总算找到了二十二号,从下面抬头向上望去,房子明
明只有三层,可是石文通的地址却是四楼,若不是看到门口
有一只铁皮信箱,写着“二十二号四楼”的话,我一定以为找
错地方了。
    我踏着摇摇晃晃、咯吱咯吱直响的楼梯,向上走去。右
文通的境况一定不会好,这是我早已猜想到的。要不然,他
也不必将家传的东西拿到古玩店去出售了!
    我走完T层搂梯,寸知道所谓“四楼”是怎么一口事,
原来是搭在天台上的几间铁皮屋子。
    我走到了天台上,有两个妇人在洗衣服,我咳嗽了一
下,她们抬起头来,用疑惧的眼光望着我。
    我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因此,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道:
“请问,有一位石文通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两个洗衣妇人的一个,立即低下头去,继续洗衣,另
一个,则在围裙中抹着双手,站了起来,而在她的脸上,则。
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先生)你找……我当家的,”
    我点点头道:“是,我找石先生!”、
    那妇人自然是石文通的太太,而当我那样说之后,石太
大的神情更加古怪,她道:“先生,请你宽限几天好不好,这
几天,我们实在手头不便。”
    我呆了一呆,看到石太太那种神情之后,我明白了,石
太太将我当作是债主了!
    有一个陌生人上门来,就以为他是债主,那么,这家人
的状况如何,是不问可知了,我早就料到石文通的环境不会
太好,但是却也料不到会糟成这样。
    我忙道:“石太太,你误会了,我来找石先生,是因为有
一个朋友介绍,有一件事,想和他谈谈,他并没有欠我
的债。”
石太太望了我半响,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她道:“真
不好意民我介:的债主实在大多了。l   、”
    她说完了这一句,便提高了声音,叫道:“文通,”
有一位先生找你!”
      她叫了几声,我就看到在其中一间铁皮屋中,探出一个
乱发蓬松的头来,有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我,那人约莫四十
来岁,惟粹得可怕,穿着一件又旧又破的睡衣,他看到了
我,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连忙向他走了过去:“是石先生么?我姓卫,叫卫
斯理。”
      我知道他是在南京长大的,因此,我就用南京话和他
交谈。
      我那几句话出口,石文通神情樵粹的脸上,立时出现了
笑容来:“哦,原来是老乡,卫先生,可有什么关照?请进来
……坐……”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石文通在“请进来”和“坐”之间,要
停顿一下,但是当我一跨进他的铁皮屋之际,我就明白了。
      原来他那间屋子,小得根本连放一张椅子的地方也没
有,而且,也根本连椅子都没有一张,我完全没有地方坐。
石文通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卫先生,老乡来了,总得招待一
下,我请你上茶楼……”
      我忙道:“别客气了,是我有事来请教石先生,该我请,
要不要请大嫂一起去?”
      石文通听说是我请,立时高兴了起来:“好,好,她不必
去了!”
      他顺手拉起一件十分残旧的西装,就穿在睡衣上面,和
我一起走了出来小
      我们下了楼,来到了街口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中,我先等
他狼吞虎咽,吃了不少东西,才问道:“石先生,你曾经卖过
几件古董给一家古董店,那是两封太平天国要人的信件和一
块聚宝盘的碎片!”
      石文通一听,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忙道:“那两封信是
真的,一点不假!”
      我点头道:“没有人说你是假的,就算那聚宝盘的碎片是
假的,只要人家愿意出钱买,你也不必负是真是假的责任了。”
      石文通叹了一声:“其实,那东西是真是假,我也很难
说,不过据我祖父说,那真是我的高祖,在聚宝门下,掘出
来的,一定是聚宝盆的碎片!”
      我道:“你们只传下来一片?”
      石文通呆了一呆:“什么意思?=
      我道:“有人想再找一片,如果你还有的话,那么可以趁
机买一个好价钱。”
      石文通呆了半响,象是不相信我的话一样,过了好一
会,他才道:“那真是怪事一件,居然有人还想要那样的东
西,那真是聚宝盆的碎片?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用处,又
不是整个聚宝盆?”
      我笑道:‘,那总是出名的古董啊,你有没有?”
      石文通道:“可惜,我没有了!”
      我听得他那样说,心中不禁一喜,因为他那样说法,分
明是说,他没有了,但是别人还可能有。
      我忙道:“那么,谁有?”
      石文通又吃了一“大只包子,才道:“韦应龙这小子还有一
块,他家的上代,和我家的上代,·同是太平军的将军,他们
一起去掘聚宝门,一共得到了四块,四个人,一人分一片,
现在其余两人的后代下落不明,但是我知道韦应龙这小子还
有一块。”
,    我格外地高兴:如果你介绍我买了那聚宝盆的碎片,你
可以赚到佣金!”
      石文通也高兴了起来,忙问伙计要了毛巾,抹着口:“好,
不过这小子有钱,不知道他是不是肯卖,这样,要是他不肯
卖,我一定要他卖。”
      我付了钱,站起来:“我们去找他谈谈再说!”
      石文通的兴致十分高,立时和我离开了茶楼,上了街
车,石文通不断和我说着他家原来是怎样有钱,后来如何穷
得连饭也吃不起。
      他也向我说及了韦应龙的一些情况,使我知道了韦应龙
现在是一家小型塑胶厂的老板,我们就到他那家塑胶厂去。
      街车走了很久,才来到了工厂区,在经过了儿条堆满了
杂物、污积的街道之后,才在一家工厂外停了下来,我看到
十儿个工人和一个动作迟缓的小胖子,正在厂外的空地上包
装着塑胶花。
      石文通一下了车,就大声叫道:,‘韦应龙,小子,看看是
谁来了?”
      石文通摆出一副“老朋友”的姿态,可是那小胖子抬起头
来,向他看了一眼,神情不但很冷淡,而且,还显得十分厌
恶,连睬都不睬他。
      石文通僵住了,站在街边,不知该怎样才好,我连忙走
了过去:“这位就是韦先生么?”
      那小胖子向我打量了一下,大概是我身上的衣著看来还
过得去,他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来,道:d‘先生是……”
      石文通忙抢着道:“这位是卫先生,大商家!”
      韦应龙和我握了握手,对石文通的态度,也和善得多
了,他连声道:“卫先生,有什么?
      石文通根本不给我有说话的机会,他抢着道:“应龙,你
还记得我们祖传的那聚宝盆的碎片?”
    韦应龙“哼”地一声,道:那 东西,有个屁用!
    我又想开民但是石文通又抢着说,他道:。‘卫先生想买!
    韦应龙呆了一呆,笑了起来:“这种东西,也会有人要么
你别又来和我开玩笑了!”
      我忙道:“韦先生,绝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如果你愿意::
出让的话,请你开一个价钱。”
      韦应龙看样子比石文通狡猾得多,他呆了一呆,显然是
在弄清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等他明白了我不是开玩笑时,他
又向石文通望去:“你的那块呢?为什么不卖给卫先生”
      石文通道:“我早几年就卖掉了!”
      韦应龙立时道:‘卖了多少?”          、、
      想不到我只请石文通吃了一餐点心,石文通居然帮了我
一个大忙,他向我眨了眨眼,道:“卖了二千元钱!”
    石文通将价钱说得十分低,但看韦应龙脸上的神情,他
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韦应龙却道:“嗯……那我的这块,应该贵一点,至
少要值五千元了。”
      他望着我,本来我是可以一口答应下来的,但是我却并
没有那么做,我道:“我现在无法决定,我要看过你那块东西
之后再说,如果你那块比石文通的那块大一些的话,价钱自
然可以高些。
      韦应龙道:“好,我带你去看。
      他大声吩咐着工人加紧工作,就把我们带到离工厂不远
的一条街上的一幢普通的大厦之中。
    进去之后,他到房中转了一转,就拿着一个纸盒子走了
出来。
    部时候,我的心情不禁十分紧张,因为我就可以看到秉
宝盆的碎片了,传说中的聚宝盆是如此神奇的东西,而且,
就算是一片聚宝盆的碎片,自然也充满了神秘的意味,至少
一位誉满世界的科学家,买了一片之后,还要寻求第二片!
    可是,当韦应龙将盒子打开来之后,我不禁大失所望,
盒中有一些纸碎,在纸碎中,是手掌般大小、形状不规则的
一片碎片。那碎片是黝黑色的,约有一寸厚,从它的厚度来
看,象是大水缸中敲下来的一片。
    我道:“就是这东西?”
    韦应龙道:“是,和石文通的那块是一样的。”
    我将那块东西从盒中拿出来,那东西一上手,就给我以
一种奇异的感觉,它十分重,可是它又不象是金属。
    这多少使我感到了一点兴趣,我再仔细审视那东西,我
看到,在它的表面有许多细密的纹路,细密到了难以形容的
地步,而且,还有不少极细小的小孔。
    在它断口处)有很多米粒大小的珠的状物,我用手指剥
了一粒下来,发现这种珠状物之间,有一股极细的线连结
着,自然,那股细线一拉就断。
    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决不是一块大瓦缸
的碎片,倒是可以肯定的。
      我看了很久,韦应龙道:“怎么样,值不值得五千元?”
      事实上,不论那是什么,也不论韦应龙开价多少,我都
准备将之买下来。
      因为有了这块东西,我就可以和玉正操晤面,弄明白他
为什么要找寻这东西。
      但是,我还是考虑了半天,才道:“好吧,五千!”
      我将那块东西,放进了盒中,数了五千元给韦应龙,韦
应龙将钞票数了一数,才抽了一张给石文通,我带着那东酋,
和石文通告辞出来。
      到了街上,我和石文通又进了一家茶楼,我开了一张,面
额很大的支票给石文通,道:“多谢你的帮忙。”
      石文通拿着支票,手在发抖,连声多谢,我笑道:“不必、i
太客气了,因为韦应龙不识货,不知道这碎片值多少钱,但
我劝你不要交象韦应龙这样的朋友。”
      石文通忙道:。是,是!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我和石文通分了手,口到了家中。
      一到家中,我就将那片聚宝盆的碎片,取了出来,放备
书桌上,用一盏强烈的灯光照着它,然后,取出了放大镜,
仔细审视着。
      在放大镜和强烈的灯光照射之下,我发现那一块碎片表
面上的细纹,盘旋曲折,而且有许多细节的凸起,那些细小
的孔洞,直通内部。                          
      而在它的横断面看来,那细小的一粒一粒、紧密排列着
的晶状体之间,也仿佛全有着联系,我用钳子,夹出了几粒
来,每一粒之间,都有极细的细丝连结着。
      那片碎片,乍一看来,十足是瓦缸上面敲下来的一块破
瓦而已,可是愈看愈是奇妙,看来,那竟像是高度工艺技术
下的制成品。
      我不禁呆了半晌,王正操博士在看到了那块碎片之后,
一定有所发现,所以他才毫不犹豫以一万美金的高价买了
下来。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他在买下了那块碎片之后,一
在埋头研究那东西。
      然而使我不明白的是,王正操并不是一位考古学家,他
只是一位电子科学家,学的是尖端的科学,他为什么竟对一
件古物如此有兴趣?
      我翻来复去审视着那块碎片一小时之后,仍然不能肯定
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那是一件奇特无比的东西,是毫无疑问
的了。
      当我聚精会神坐在书桌之前的时候,白素曾两次来催我
吃饭,到了第三次,她有点不耐烦了,大声道::你究竟在研
究什么?”
      我抬起头来,在那刹那间,我心中陡地一动,自素对于
整件事,全无所知,我何不趁此机会,试试一,个全不知情的
人,对那块碎片的看法如何?
      于是,我侧了侧身,道:”你来看,这是什么,看看你的
判断?”
    她向桌上那块碎片看了一眼,笑道:“从大水艇上敲下
来么?”
      我道:“你仔细看看再说!”
    她走了过来,将那碎片拈在手中,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
来:“怎样那么重,好像是金属的?”
    她将碎片放到了灯光下,也仔细地看着,看了好久,才
转过头来道:“这究竟是什么?照我看来,这好像是什么太空
船的一片破片。”
    我不禁呆了一呆,不论我如何想像,我也未会将那破片
和太空船联想在一起。固为我早已知道,那是明初大富翁沈
万三聚宝盆的碎片,自然不会再去联想到和太空科学有关的
一切。
      我呆了一呆之后,忙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为什么你
会想到这是大空船的碎片?”
      该说是太空船的碎片,而应该说,这是一一具精密仪器的一
      部分!”
        我又道:“你这种判断,从何而来?”
        妻指着那碎片表面上的细纹:“你看,这些纹路,像是巢
      积电路,这些凸趄的细粒,简直就是电路上的无数电阻!”
        我吸了一口气,她的想像力堪称丰富之极,但是也不能
      说她讲得没有理由。
        她又道:“还有那些细小的圆粒,它们使我想起半导体电
      子管来,虽然那么细小,但是我相信它们一定有着非凡的
      作用。”
        我听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完全料惜了!”
        她的脸红了一红:“那么,这是什么?”      、
        我道:“这碎片,据说是明朝富甲天下的大富翁沈万三的
      聚宝盆的碎片,我是用很高的价钱,将它买下来的。”
        妻听得我那样说,显出极为不乐的样子,她将那碎片重
      重地放在桌上:“不消说,你又上人当了!”
        我忙分辩道:“那倒未必,至少它使你认为那是什么极其
      精密的仪器的一部分!”
        她瞪了我一眼:“别多说了,快去吃饭吧!”
        我们没有再争辩下去,而我三扒两拨地吃完了饭,又我
      了许多笔记小说,翻阅有关沈万三那聚宝盆被打碎的经过。
      据记载,明大宗听说聚宝盆灵验,下令沈万三献上聚宝盆,
      但是聚宝盆到了明太祖的手上,却一点没有用,明大祖一怨
      之下,就将之打碎,埋在金陵门下。
        又有的记载说,明太祖怀疑沈万三呈上去的聚宝盆是假
      的,便和沈万三开了一个大玩笑,玩弄了一下数字游戏,借
了一文钱给沈万三,以一个月为期,每日增值一倍,一个月
后,本利清还,沈万三砍然应之,却不知上了明大祖的大当。
    在“碧里杂存”中,提到这一·段事的记载如下:“大祖高皇
帝尝于月朔召秀,以洪武钱一文与之日:烦汝为朕生利,只
一月为期,初一至三十止,每日取一对合。秀忻然拜命,出
而筹之,始知其难/(沈万三的名字是沈秀)
      从这段记载看来,朱元漳显然是有心装一个陷阱让沈万
三掉进去,一文钱,每日增加一倍,以一个月为期,那是二
的二十九次方,简直是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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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事就象尘埃,
落在过去,飘向未来,
掉进眼里就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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