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Fworld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evil (断肠草), 信区: SFworld
标 题: 水晶宫3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Oct 28 18:11:40 1998), 转信
三、冰浸
陶启泉陡然紧张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里有没有
问题?”
我不禁啼笑皆非——他竟怀疑起一个精神病医生是不是有精
神病来,这不是笑话吗?
我道:“据我所知,她理智清晰过人,有着非凡的思考能力。”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我也同意,事实上,我受她影响甚大,她
的意见,和阿花一样,说阿水根本没有病,说的也会是实话。”
我大是惊讶,不知道冷若水何以如此判断,她一是个很冷静的
人,一定有她的道理在,阿花又表示意见:“这女医生是个好人,只
是在看人的时候,眼光冰一样冷。”
对于阿花这个形容,我倒有同感——冷若水在感情上有过凄
惨的挫折,自然伤心人别有怀抱,神情方面,也恰如其姓,冷得可
以。
我望着急切想得到我反应的陶启泉,道:“精神病的真伪,本来
就是难确定。一个人若是演技够好,他要假装起精神病患者来,也
就没有法子可以确实地揭穿他。冷医生是出色的专业人员,虽然
我不知道她保以下了这样判断,但是我也会相信她的判断。”
陶启泉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一那是由
于他的决定,得到了支持。
后来,我问冷若水何以作这样的判断,而不把阿水诊为“妄想
症”患者。很的意思:“阿水的情形,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妄想症患
者,我也曾循这个方向去医治他。可是从一开始起,我就觉得他说
的是实话,不是他的妄想。因为以他的知识程度而言,不可能在他
的脑中产生那样的妄想。妄想,也是人脑部的活动,必然根据一个
人脑部的条件而产生,就算可以迫溯到上一生记忆的残留,阿水也
无法作出这样的妄想,所以我判断他说的事实。”
这一番话,令我大是叹服,什么样的基础产生什么样的妄想。
一个人若是根本没有基础,或是基础薄弱,那就必然没有想像力或
想像力薄弱。想像,即使是妄想也好,都不是平空产生的。
所以,当我们说一个人缺乏想像的力时候,也就等于说这个人
缺乏知识的基础。
当下,陶启泉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后,大是高兴:“好,这样
我们就可以一起听阿水的故事,我来找你,算是找对了。”
我道:“你来找我,不是要我介绍你和大亨相识?”
陶启泉道:“固然是,但如果这件事持反对态度的话,我也就不
必进行了。”
阿花听了这话,斜睨着我,似乎不相信我对陶启泉有那么大的
影响力。我道:“到如今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把我
的态度列为支持。”
陶启泉忙道:“自然,听了阿水的故事再说。”
阿花欠了欠嘴角——她年纪虽轻,可是随便一个举动,却处处
显得风情万种,是天生的尤物。这样的美人,历史上并不少见,而
且都一样的是,不论出身多么低贱,生活经历多少波折,最后,都总
是能登上顶峰——当然,也都是在依附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之后。
这个阿花,如今和大豪富的关系,还处在一种很暖昧的阶段,
但一旦公开了,或是和陶启泉分手了,她都必然能得到一大笔她以
前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开始她人生新的一面。
这种情形,常见得已经不能算是“传奇事故”,而是像阿花这样
的美女的必然人生之路。
我也无暇去研究阿花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陶启泉已经在和
冷若水联络,电话通了之后,他道:“冷医生,有一个老朋友在,他相
信你的判断。”
冷若水的回答是:“世上绝不怀疑我的判断的,只有一个,这个
人叫卫斯理。”
我大声道:“我在。”
冷若水分明感到了十分的意外,她呆了几秒种之后才道:“你
知道是什么事了?”
我道:“还不知道,请你安排那位先生和我们见面。”
冷若水低声说了一旬:“我早料到这事,最后会到你那里去
了。”
我道:“谢谢你——同时,请你也在场,因有大多地方需要你的
帮助。”
冷若水道:“没有问题。”
我本来还想问好一个老朋友的消息,但是继而一想,她如今仍
是一个独处,并没有再在那个飞蛾研究所中陪那位朋友。其问必
然已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在这男女关系几乎瞬息万变的时代,别
说是恋人,就算是夫妇,有一个时期不通音讯,再见时,还是避免提
起以前的关系较好,以免尴尬。
不多久,车子就驶进了精神病院——这所医院,在我叙述的故
事之中,并不止一次地出现过。我自己也曾成为这医院中的病人,
若不是一个奇迹的发生,我如今大有可能还被列为最没有希望的
病人。
(这件事,发生在《沉船》这个故事之中。)
车才停下来,就看到冷若水和一个青年,一直迎了上来,阿花
立即兴奋叫:“哥哥。”
我自然也去打量那青年,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那青年,
绝对不是我想像之中,神情狠琐的街头小流氓,虽然他称不上气字
轩昂(那需要有内在的气质作基础),但绝对俊俏挺拨,身体壮健,
若和世界一流的电影小主站在一起,也不会逊色。
他的眉目之间,和阿花颇有相似之处,所以,称他为美男子,也
不为过——自然,他的这种好外观,和温宝裕不能比,他的样了虽
好,但是多看两眼,就可以看出他没有内涵,只是外型绝佳,那股庸
俗之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他也根本无意掩饰。
阿花走下来,奔跑过去,那青年——当然是阿水,也追了上来,
两人见了面,都自然流露出欣喜,阿水开口就道:“老头子没欺负
你?”
在那一刹间,我看到了很动人的一影,阿花极其诚挚地柔声
道:“没有人对我比他更好的了。”
我听到的身边的陶启泉,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气,我和他也下
了车。
阿水也大感满意,他来到陶启泉的面前,他说的话,逻辑简单
之至:“阿花说你是好人,你一定是好人。”
然后,他侧着头打量我:“你就是卫斯理?冷医生已提起过你
许多次,并且给我看了不少你的故事,大话西游,全是你作的吧。”
我点头:“是,全是我作的,作得不好,所以你不相信,希望你的
故事作得经我好,好得令我们相信。”
阿水半昂着头,一副接受挑战的公牛模样:“我的事,不是我作
的,是我的亲身经历。”
我开门见山:“好,别的不必说了,就把你的亲身经历,从头说
一说。”
冷若水道:“到阿水的房间去如何?”
我道:“好,哪里都一样。”
阿水又瞪了我一眼,虽然不至于说有敌意,但是也不见得友
好。
在冷若水的带领下,我们衍人到了阿水的房间中,真是钱可通
神,这哪里像是病房,简直就是高级酒店的套房,应有尽有,甚至还
有一个满是美酒的酒柜,阿水打开了一瓶酒。斟了几杯:“要喝酒
自己拿。”
阿花拿了一杯给陶启泉,陶启泉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乘
巧地把酒递给我:“卫先生,请喝酒。”
我道了谢,接了过来,阿水自顾自喝了三四杯,才道:“又要从
头说起?”
我道:“是,只当所有的人全没听过。”
他不服气,大声道:“这里,谁的话说了算?”
我冷冷地道:“我!”
阿水仍然不服,向陶启泉望去。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陶启
泉点头,表示同意,我也立刻离开,因为我的话,不必经陶启泉的同
意。
好个陶启泉,果然明白我的心意,他头不语,没有任何动作。
阿水看到陶启泉这样子,气妥下来道:“好,我从头说。”
我道:“你最好得说仔细些,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漏,这样,对
大家都有好处。”
阿水吸了一口气:“好。”
他说了一个“好”字,又喝了一杯酒:“我到北方去做生意,本来
是专做俄国线的,后来发现蒙古的生意更好做,一些紧俏的商品,
在蒙古根本不值钱,一瓶土酒一块布,可以换许多外面值钱的东
西,于是我就在蒙古草原上流连,越来越深入,到了一些以前连听
也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望了我一下,我道:“你只管说,我大概听说过
的。”
阿水道:“别的不说了,单说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我才过了卡尔
底克山口,沿着恰斯河向南走——”
我用心听着,但是也不禁皱了皱眉,因为阿水所说的地名,实
在太冷门,我也没有听说过。
陶启泉早有准备,取出一张地图来,打开,摊在桌子上指了指
阿水所说的地名。我看到那是在唐努乌梁山南麓的所在。那一带
大湖泊小湖泊,大河小河、大山小山,错综交杂,不计其数,是地形
很复杂的荒地,人迹罕至,除了食图暴利的商族外,谁也不会到这
种地方去,而且,那地方,一年至少有两佰多夭是严寒的天气,大风
雪漫卷过来,连草原上的黄羊都难以生存,绝对不适宜人类生活。
阿水道:“和我一起的有一个汉人,那是我在蒙古结识的哥儿
们,很谈得来,他叫张盛。还有一个向导,很老了,老到不知道多少
岁了,大家都叫他老路,会说汉语,只好喝酒,经月不断,我们都带
着行李什么的,他什么也不带,只带一车子酒,他对酒倒不吝啬,肯
和人一起喝,除了人这外,还有二十多匹马,都是久经商旅,不怎么
需要人照料的好马。”
我由衷地道:“虽然说商旅,但深入这种地方,也和探险队差不
多了。”
阿水自傲:“可不如此。那天,过了山口,沿河走了三十里地,
天就黑了下来,为了扎营的地方,张盛和老路起了争执,张盛找到
一处离河约有两时的高地,那高地看来高整平坦,是个扎营的好地
方——”
那高地确然一看就是个扎营的好地方,平空高出两公尺有余,
是极平整的沙面,倒像是有什么人垒出来的一般,上面生长着一些
灌木,正好要来生火。
张盛是一个三十多、四十岁不到的精壮汉子,一口气策马上了
高地,大声叫“今晚找到好宿处了。”
阿水也上了高地,极目望去,暮色之中,苍苍茫茫,群山起伏壮
观之至。
可是老路却不上高地,在下面大着嗓门叫:“这上面不能扎营
过夜!”
阿水和张盛两人,先是呆了呆,接着就笑了起来:“那依你说,
该有何处扎营?”
老路哑着嗓子:“趁天还没全黑,再向前走走。”
阿水和张盛又倦又不服气:“这里为什么不能过夜?”
老路没好气:“我说不能过就能过,你们这些南蛮子,知道什
人。”
阿水是广东人。被人叫一声:“南蛮子”,无话可说,张盛却粗
声粗气:“喂,带路的,我是张家口人,也算是南蛮子?”
老路冷冷地道:“凡是长城以南的,全是南蛮子!”
这时,老路的态度若是肯好一些,好好地向两解释,何以这高
地不能过夜的原因,两人或许就会听从,另觅地方过夜。可是老路
却态度不善,两人又好胜心强,竟一个劲儿不依,非要在这高地上
过夜不可。
老路和两人争执之间,天色也迅速黑了下来,老路最后大声:
“好,你们要在这儿过,我也无法,我可要另找地方!”
他说着,策马就走。张盛大叫;“明儿一早,上哪里找你去?”
老路怒气冲冲:“哪里还有明儿一早!”
这趟旅途,本就满是凶险,上路的人,莫不在言行之间,讨个吉
利,老路这样说,那是犯了出门人的大忌。张盛连吐了三口口水,
阿水却心细,他策马驰下高地,追上了老路,虚心讨教;“老路,何以
这个高地不能过夜?”
老路闷哼了一声:“这浩大的草原上,有许多湖泊海子会搬家。
这高地只长灌木,不长草,那是变过湖底的证明,说不定晚上会变
成湖泊,在上面过夜,全喂了王八!”
老路的话说得难明,说话内容,对阿水来说,又无稽之至,所以
阿水听了,哈哈大笑,把马队赶到了高地之上。那些马,平日听话
之至,但这时,不知自动地,硬是不肯上高地。阿水和张盛两人,又
是叹喝,又是鞭打,好不容易把马赶上了高地,已累了个贼死。
我听阿水说到这里,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湖泊海子会搬
家”——这是老路的警告,这警告对阿水来说,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那是阿水常识不够之故。
湖泊海子确会搬家,而且不是小的,万圆数十里用至数百里的
大湖,也会在一夜之间,原地消失,移到几百里以外去。
这种奇特的自然现象,这一带的探险家早已发现。新疆有一
个罗布泊,就是著名的“曾移动的湖”,而且行踪飘浮,捉摸不定,忽
东忽西,神秘莫测。
老路经验足,看出那高地曾是湖底,不知什么时候会重成湖
泊,所以坚持不在那里扎营,但阿水和张盛,却是无论如何无法相
信!
所以,他们当时只是一面喝酒,一面讥嘲老路的“胡说八道”。
他支起来的营帐,是相当现代化的大营帐,由发电机供应能
量,半机工化操作,所以并不费多大的功夫,有不少部分的处自动
充气,不但防风雨,且可以防寒,而且,帐内还有床铺。这种现代化
的营帐,也使得他们和老路之间,起过一番争执,老路认为这种营
帐,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就笑老路是“上一世纪的人”。
等到两人安睡下来,不到三分钟,就都已鼾声大作,在熟昨时,
曾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阿水自然无法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
梦,梦见自己就像是那些蛮荒电影一样,在飞瀑流泉之下,和一些
身上只围草裙的野女郎共水浴,其乐无穷。
接着,他就醒来了,在朦胧之中,他真的听到了水声,起先,他
还以是在梦中,及至水声越来越汹涌,他才陡地醒了过来。
阿水在这里特别补充,那水声不是流水声,而是像海浪涌过来
的那种潮声。
他醒过来之后,睁大了眼,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叫了几声张盛,没有回音,他想下床铺,怎知双脚才向下一
伸,便感到一股寒意,一时之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双足已被利刃
切断了。
吓得他连忙一缩脚,伸手去摸时,摸了一手的水,才知道刚才
双脚是浸到水中!
他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立时大叫了起来,可是,任凭他怎样
叫,却一点回音也没有,张盛不知去了何处。
在水声之中,水显然正迅速漫了上来。他虽然是坐在床上,但
是屁股已感到冷浸浸地,水已漫上床来!
直到这时,阿水才从慌乱之中,略为定过神来。心想,再不出
营帐去,自己非被淹死不可了,营帐外的情形如何,虽然不知,但总
比闷在帐中好些。
正当他在盘算这际,突然,他看到了一团金黄色的光芒,就在
他眼前出现。
那团光亮一出现,阿水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只见整个营帐中已全是水,水已是一公尺深,那水的水面并非
波涛汹涌,可是,水声盈耳,也不知自何而生。
他去看张盛的床铺时,只见床铺早已遭水淹没。本来,他的床
铺,并不比张盛的床高,可是涌过来的水,却围着他的床铺,团团乱
转,成了一下漩涡,他的床铺,成了漩涡的中心,所以非但未被浸
没,而且没有沾湿。
那团金黄色的光芒,渐渐明亮,令他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四周
的水,洁净无比,是一种无色的透明,所以,那时,他整个人如同陷
进了一块大水晶之中,而那水晶却又是液体。
阿水一辈子的经历虽然不少,可是却也未曾经历过样的情景,
他吓得呆了!
阿水的文采并不好,他的叙述之中,也没有夹杂着什么形容
词,但他只是说着,也把我听得呆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别说阿水未曾经历过,甚至连我也
未曾听说过!
陶启泉、阿花和冷若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听阿水的叙述,他们
一样大有惊骇之色。
我伸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心中想到的是:这种
奇特的经历,凭阿水是无法平空作出来的。
阿水这时也望定了我,神情很明显——要是我不相信的话,他
就不往下说了。
我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只管说,他望了我片刻,才道:“再下
去发生的事更怪!”
我道:“不是为了听怪事,我不会来这里。”
阿水松了一口气,他往下的叙述,也流利生动了许多,因为他
知道我是真的在听他说。
那时,阿水已经看到光线来自水中,是由一只大球发出来的。
那只大球的直径约有一公尺,在晶莹的水中,看来更是其大无比。
它发着金黄色的光瓦,正在水中向上渐渐浮起来。
阿水目定口呆地看着那圆球,等到那团球快浮上水面时,他才
发现那只是一个半球体,井非整个圆,同时,他也发现,随着那发光
的半球体向上浮起,漩涡转动的速度在减慢,水已漫了上来。他
下半身一阵发凉,已经浸在水中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站了起来,可是水势涨得快,他才一
站起,水已漫到了他的腰际,那半球体也在此际,浮上了水面。
半球体,出了水面之后,光线更明亮,但并不刺眼,而且,四周
的水声,更加浩荡,分明是营帐之外,早已成了一片汪洋。
阿水此际心慌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他双手下意识地划着。
准备游水,也溅起水花来,可是,水势快绝,已过了他的腰,他他己
无法站得稳了!
就在他身子一歪之际,他的手抓住了那具发光的半球体,他先
是一怔,不明白何以自己的手,竟然有能力抓住一个球体。
接着他就发现,那半球体是空心的,在约只有一公分厚,他向
上伸了伸手,发现半球体是空心的,大约只有一公分厚,他向上伸
了伸手,发现半球体之内,竟然没有水,那半球体是浮在水面的。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阿水想起了他小时候常玩的把戏,把一只
桶倒转。桶口向下,迅速地压进水中,再提起来,桶里面仍然是干
的,滴水不沾。
当阿水在小时候玩这把戏的时候,他只不过要赢得其他小孩
好奇的目光,却并不明白桶中空气不能被压缩的道理。
那时,他也一样不明白那球体之中,何以没有水,但是他却灵
光一闪,想到逃生之法。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cm-smart.hit.edu]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09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