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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vil (断肠草), 信区: SFworld
标  题: 水晶宫6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Oct 28 18:16:00 1998), 转信

                                六、大胆假设
    然而,我又不得不承认,“直立的水”是一个很恰当的形容词。
    当时,我听阿水说得那么肯定,没好气反问:“你怎么知道?”
    可能是,我的语气太生硬,阿水有点害怕,但是他还是坚持:
“那些人跳向前去,扑进水中的时候,都有水花溅出来,就像跳水一
样,有的溅得多,有的溅得少。”
    我呆了一呆,实在难以想像这种情景,阿水再强调:“是真的,
水花溅出来,洒在附近的人身上,那些被水洒中的人,都高举双手
欢呼,像是中了头奖一样!”
    我吸了一口气:“你说那片水有多大?”
    阿水道:“好大好大的一片,直立在面前,直上直下,像是一幅
奇大的峭壁,可是人一跳,就能跳进水里去,游向那……宫殿!”
    我苦笑,“他们游前去干什么?”
    阿水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后来,看到他们游近去,是除去墙、
柱上和那些石人石马的海草,一时之间,海水混浊起来,连那官殿
也看下清了!”
    陶启泉又叫了我一声,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的神情,分
明是在间我:“够怪了吧,你有什么意见?”
    我挥了挥手,示意各人都静一下。
    我确然需要静一下,把阿水已经过说过的那一切,好好的消化      
一下。
    我发现。我必须先肯定一点,信他的话,信他的话,还是不信。
    若是根本不信,那也不必考虑其他!
    阿水所说的一切经过,都荒谬莫名,也正因为如此,那是他想
像力范围以外的事,他无法“想”出这些事来。那么,剩下的可能就
是,这些全是他真正的经历了。
    我想到这里,向冷若水望去冷若水道:“妄想症患者的妄想,也
是由患者本身的脑部活动形成,一个人若是从来也不知道有马这
种动物,那么,不论他如何妄想,他都下会想象自己变成马!冷若
水的话,等于和我的一肯定一致,我吸了一口气,向陶启泉道:“令
海水壁立,传说中,有些‘仙法’可以作得到,基督教的《圣经》之中,
上帝的力量,分开了红海,使摩西和他所带领的以色列人,得以逃
过埃及人的追击,也是一个例子。至于阿水所说的情形,我还无法
假设属于哪一类。”
    我这样说,陶启泉自然不满意,可是阿水却高兴之至,搓着手:
“你相信我的话了?”
    我道:“是,请你再说下去——那些人是如何离开直立的水的,
仍然跳出来?”
    阿水受到了我相信他话的鼓励,大是兴奋。
    他道:“不是,是另有一些人,爬上了梯子,那些人游回来时,在
梯子上的人,伸出手去,他们也伸出手来,在梯子上的人,把他们拉
出水来的。”
    我闭上眼睛一回,设想着这种怪不可言的情景,不由自主摇头
不已。
    那些游进水中的人,人人头上面着一半球形的物体,阿水自身
有过经验,知道半球体之中有空气,可以供人在水中呼吸。
    那些人在水中,行动也很矫捷,他们清除那宏伟建筑物上的海      
草,引起了海水的混浊。等到他们全部被拉回来之后,海水又渐渐
澄清,建筑物看得更清楚,这时,深蓝色的海水也更明亮。
    所有的人,随着号角声,一会唱歌,一会呼叫;又有一队一队的
人,上去跳舞。阿水心中发急,不知何时是了。
    这些仪式,占了很长时间,直到面前的水,渐渐地,又从这蓝变
成了深蓝才止。
    所有的人都转过身,往回路走去,阿水夹在人丛之中,又饿又
渴,他也不知如何才好,只好跟着众人走,那些人都走一走,回头看
一下,不多久,深蓝色的水来越暗,再不多久,那一片水已黑得看不
见了,四周是又一片浓黑!
    我听到这时,心中陡然生动,疾声问:“阿水,你可有注意,究竟
过了多少时间?”
    阿水道:“没有,开始时,事情太怪了,我根本不知时间,后来,
也无法计算。”
    我沉吟了一下,阿水又道:“我离开的时候,吃得很饱,到面前
的水最亮,那些人开始游回来的时候,我肚子饿,到再走动,那片水
不再发光时,我饿得更厉害,怕有一整天了!”
    陶启泉神情兴奋,”你想到什么?”
    我反问:“你先说,你想到什么?”
    陶启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到是,阿水确实过了一天,从
天亮到天黑,他到水边的时间是早晨,那片水变得最明亮的时候是
正午,后来,水又变深蓝,太阳下山了。”
    陶启泉一面说,我和冷若水就一面点头,阿花却不明白,她道:
“水哥没有说看到太阳啊!”
    陶启泉望向我,我鼓励他说下去,他挺了挺身子:“阿水当然看
不到太阳,太阳是在上面,太阳如果在海面,光线透过海水传下去,
海水越深,光线越弱。阿水看到的光是,海下面的光,他是在海底      
下!”
    陶启泉一口气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花用怀疑的眼光望一了陶启泉:“不对吧,要是在海底,海水
应该在头上才对啊,水哥说水是在前面的!”
    陶启泉伸手在阿花的俏脸上,轻拍了两下,却向我看来,我作
了一个请他说下去的手势,他道:“他是在海底,不过是在海底的一
个岩洞之中。他看到的那一大片海水,就是那个海底大岩洞的洞
口!”
    他说到这里,又伸手捂住了阿花的嘴:“你一定要回,海水怎么
会涌进洞中,对不对?”
    阿花娇媚地点了点头,陶启泉道:“这一点,我想不到了,或许
是什么‘仙法’阻隔了海水!”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仍然望定了我,我缓缓摇头:“我也想不出
道理来——”
    说到这里,我略顿了一顿,忽然有了奇想。
    我道:“倒是有一个可能,就像把一只空桶,倒覆着迅速压进水
中一样,由于桶中有空气,所以水被空气所阻,不能进入。”
    各人都望定了我,续道:“那海底岩洞之中,显然有空气,不然,
那么多人,无法生存。我想,那是亿万年之前,地壳变动所形成的
一个奇迹——形成了个大岩洞在先,再突然有海水涌进,海水把岩
洞的空气封在岩洞之中,海水也为空气所阻,不能进入,这才形成
了那种怪异莫名的现象!”
    陶启泉和冷若水齐道:“有这个可能吗?”
    我道:“理论上来,有这个可能!”
    冷若水摇头:“不,在理论上来说,并没有这个可能,你把一只
空瓶浸到水中去——”
    她说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她的话,不但不能推翻我的假设,而      
且,恰好帮助我的假设,可以在“理论上成立”。
    当然,若是一只大口的瓶子,又是瓶口向上,直放进水中的话,
瓶中的空气会逸出,水会一涌而入。
    但如果是一只小口的瓶子,尤其是瓶颈又有些曲折的话,又横
放进水中,那空气就会留在瓶中,也足以阻止水自瓶口涌入。
    我所的假设情形,就是那样!
    阿水还有点不明白,陶启泉向他解释了一番,他喃喃地道:“太
奇怪了,真太奇怪了!”
    陶启泉道:“大自然形成的奇景,连陆地上,也有许多不可思
议,更别说海底了!”
    他的话,在逻辑上,难以成立,可是听起来,却也颇具有说服
力。
    我道:“先肯定了这个假设,再听阿水的叙述,就容易了解得
多,有许多不可解的谜团,都可迎刃而解。”
    陶启泉道:“例如为何如此黑暗——海底岩洞,不见天日,自然
黑暗之至!”
    我道:“又例如何以和人之间并无阻隔,水是被空气阻在那里
的,形成了一幅水墙。”
    冷若水也道:“也明白了何以不准阿水点火照明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其余各人,一时难明。冷若水道:“岩洞再大,当
年形成时,被封在内的空气,也就永恒不变,只有越来越少,不会增
加。许多人在内生活,消耗氧气,若只呼吸,可以维持许多年,若加
上生火,燃烧耗气甚巨,人就活不成了。”
    冷若水道:“对极!对极!当年一定曾立下极严的规条,不准
带火!”
    我徐徐道:“不过,我的假设,却联带一个更骇人的事实,有许
多上,上千,可能上万,可能更多,一直在那海底大岩洞中生活!他    
们在黑暗的海底大岩洞之中,生活了……超过一千年!”
    阿花傻傻地问:“他们那么长命?”
    阿水道:“谁能那么长命?当然是传宗接代,一代一代传下来
的!”
    陶启泉也知道,我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真是惊动地的大发现
——一大群一直生活在海底的人!
    陶启泉在呆了半响之后,才道:“若是要发掘成吉思汗的陵墓。
自然也需要把这群人带回地面来。”
    我且不理会那些人——因为事情不但怪诞,而且很是复杂,要
一件一件来解决。
    我道:“你何以肯定那里是成吉思汗墓?那在水中的宏伟建筑
物就是?
    陶启泉得意洋洋:“那是我的推断。”
    我道:“根据什么?”
    陶启泉向阿水一指:“根据他的叙述!”
    我闷哼了一声,有两句话不必说出口,陶启泉也可以明白我心
中想的是;阿水这小子只怕只是听说过成吉思汗的名字,就算陵墓
真像电视剧的布景那样,写“成吉思汗之墓”之样,只怕写的也是蒙
古字,阿水如何认得。
    陶启泉于是补充:“我是根据他的叙述推断出来的,阿水,你往
下说。”
    阿水点了点头:“往回走的时候,所有队伍,不像来时那么整
齐,队伍散乱,可以穿来插去,也有人在互相交谈——”
    这时,阿水所想到的只有一点,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心中真是傍惶之极,既不敢落单又不敢和别人在一起,当四
周全成了黑一片之后,他更是无助。正当他进退两难,而且感到身
边的人渐渐稀疏时,忽然感到有一个东西极快地接近他的身边,他      
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已被一只铁钳般有力有的大手,一下子抓
住了他的子臂。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张口想叫,还没有出声,又有一只
大手掩上来,掩住了他的口,几乎令他透不过气。
    他想挣扎.但哪里使得出力来,早已身不由己,被横拖倒拽了
出去,拖出去没几步,又被提了起来,足不点地,极快地向前进。
    这时候,阿水反倒定了神来,因为那人提着他行,身体的距离
自然极是接近,他已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体味,正是这些日子来所熟
悉的那壮妇身体上的味道。
    虽然他私自出洞,难免受责怪,但只要是那壮女的话,性命可
保无疑。
    在被提起了好一会之后,俺住他口的手略松,他就叫了那壮妇
的名字一声音,只听得一声低喝,正是那壮妇的声,似是命令他禁
声。
    阿水不敢再出声,那壮女放他下来,拖着他疾步而行,过了相
当久,眼前一亮又已回到了那洞之中。
    山洞之中的微光,来自会发光的苔鲜,本来微弱之至,但是在
浓黑之中久了。那一些微光却如同明灯一般,阿水定了定神,去看
那壮妇时,只见她又是恼怒,又是关切,额头上全是汗,连头发也贴
在了一边有脸颊上,望定了自己,像是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才好。
再加上一路急行,气喘不已胸脯起伏,衬着她雪白的脸和颈,竟大
有动人心魂之姿。
    阿水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壮妇,又亲又吻,来表示
他重回洞的欢喜。
    那壮妇叹了一口气略推开了他一上些,指着洞口的帘,说了几
句话,阿水明白那是叫他再也不可出去之意。在这种情形下,阿水
自然先答应了再说——外面的情形,如此怪异可怕,在这洞中,可      
以说是安乐窝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那壮妇对阿水更好,除了不见天日之外。
那种乾乳酷和不知名的草腥味植物,也渐渐吃惯了。
    而且,阿水正渐渐学会了壮妇所说的那种语言,他知道那一次
他溜出洞去,参加了大众会,在众人突然匍伏在地时,他慢了几秒
钟,那壮妇恰好在离他不远,就认出他来了,自那时起,壮妇就一直
注意他,所以在仪式结束之后,可以一下就来到他的身边。
    他也知道,那种聚会的仪式,定期举行,目的是为了清除海中
那宏伟建筑物上的海草和其他的附生物,他更知道,在这个不见
天日的地方,有许多许多这样的小洞,住着许多人,住在这里的,全
是蒙古人,属于学儿双斤族,人人都是同族。
    当阿水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以他有限的知识,他也想到,若然
是同一族的族人,和外界不相往来,那么,如何传宗接代呢?
    他问了这个问题,可是那壮妇却用大手捂住了他的口,凡是壮
妇不愿讨论的问题,她就用这个方式来表达。
    壮妇又告诉他,这地方虽然暗无天日,但是组织很严密,对于
外来者,绝不容情。
    阿水提及他自己来的情形,问自己是如何来的,也得不到回
答。问到那建筑物是什么,壮妇的回答是:一个人睡在那里,一个
巨大无比的巨人,永远永远睡在那里。
    壮妇说得相当文学化,阿水倒也可以知道,实际上,那是一个
大人物地坟墓。
    在洞中的岁月,无日无夜,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次和上一次
一样的聚会,这一次,他请求壮妇带他参加,壮妇居然答允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再加这一次又有壮妇在他的身边,而且,
他又粗通对方的语言,所以比起上一次来,大是镇定。
    他听出,那呼喝声全是在指挥众人的号令,或令各人急行,或
令各人停止,或令各人跪拜。在哀号声中的歌声,唱的全是颂词,
在歌颂一个人如何如何象大鹰一样雄骏,像天神一样伟大等等。
    阿水也看得更仔细,那些在笼梯上的人,横进水中和再被人拉
回来,确然一点阻隔也没有。
    他问那壮妇何以会有这种情形,壮妇只说那是天赐的。
    在第二次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阿水有了一个念头,感到自己
要是寻求离开这个地方的办法,唯一的可能就是跑进水中,浮上
去,只要一直向上浮,总能浮出水去的。
    要浮出水去,自然必不可少,至少要弄到一只那种罩在头上。
可供人在水中略为透气的半球开物体。
    他不敢开口问壮妇,只是自己留意。他看到那些人在清理完
建筑物上的海草,游回来之后,一上了梯子,就把半球形物体除下
来,向下抛,下面就有人欢呼着接住,一起垒着,放在一辆又一辆的
板车上,贞人推着拉着向前去,不一会就没人黑暗之中,看来是收
藏起来,下次再用。
    阿水花了很长时间,计划离开这地方(后来估计那是超过一年
的时间。)
    他不明白那么多,何以能在黑暗中认路。在这段时间内,壮妇
一离开,他就偷出洞去,开始时,向外走十来步就回来,后来渐渐走
远些,也至多走出几百步,也有好几次几乎摸不回来。
    在他离洞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人,听到入声,他凑近去,人家也
知道他靠近,有时和他说话,他也可以含糊的应对几句。
    不止一闪,他感到自己真的和处身于阴曹地府之中无异,在浓
黑之中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不就像是鬼魂?他也知道,何以这里的
人皮肤都如此之白——出生之后,从来不见阳光,皮肤焉得不白。
    他曾好几次装成不经意地问壮妇,何以这里的人能在黑暗中
行动,壮妇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知要到那一大片“直立的水”前要
有首领带路,平时,谁也不能去,一被发现,就立时处死。
    这一切,阿水都记在心中,他也更用心去学习壮妇所说的语
言,一直到了另一次聚集在那一大片“直立的水”前,那是他久候的
机会。
    这一次,壮妇仍和他一起在队伍中前进,但是对他的戒备已松
了许多,陡然之间,斜刺里窜出了几步,然后立即伏下不动。
    这些日子来,他已经知道,不但自己隐藏在此,给别人知道了
不得了,就算是壮妇给他人知道她留着自己,也一样是大罪。
    所以,他料定了那样做,壮妇也不敢大声张扬。果然,壮妇只
发出了一愤怒之极的闷哼声,以后,在阿水的身边,就只有脚步声
了。
    下一会,阿水站了起来,又有一些人自他身边经过。他加快了
脚步,这一次他要尽量靠近那“直立的水”,是这他计划的第一个步
骤。
    等到许多人又聚集在水前,开始匍伏之际,阿水离水只不过三
址公尺左右。他看到了指挥的人,衣着神情都很威武,一声令下。
本来被毛皮覆盖着的木架子,纷纷显露出来,笼梯在号角声中升
起。虽然已是第三次历,但这次隔得近,仍然感到无比的壮观。
    接下来所发生事,和上两次完全一样,一切全都照同个模式进
行,一丝不苟。
    等到仪式完毕,队形开始没有那么严谨的时候,阿水就开始向
前挪移。这一次,由于他高“直立的水”更近,所以把那水的宏伟建
筑物,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建筑物之前,有一个很大石砌广场。
    在那具广场上之上,有一组石墙,不高,可是相当宽广。在那
墙上,浮雕着许多兵马,正在攻打一匹城池,浮雕上的人民,都和真
的差不多大水,其中一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英武莫名,看来像
是主师。浮雕十分生动,那些大石像是在随风展动,也仿佛可以听
到千军万马发出的呐喊和厮杀之声。
    阿水一直挪移到了狠接近那些笼梯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笼梯
缩回架子去,巨大的架子,由众多的人推着,在逐渐降临的黑暗之
中,向前推出去。
    接下来,再详细地叙述阿水的行动,对整个故事来说,并没有
特别的意义,那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要详细叙述,可以比一相书还
长,妨碍了故事的发展。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些推架子车的人,到了一个大山洞之中。
那山洞中也有微弱的光芒,那山洞究竟有多大,他一直说不上来,
只看以目光所及,山洞中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的目标是那种半球体,在山洞堆着许多,他成功地取到了一
个。
    最考人的是,他如何再会到“直立的水”前面,这一点是他逃亡
计划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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