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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天书--卫斯理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5 18:42:41 1999),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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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书路--天书</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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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天书中,记载着将来的一切事
我紧握着那一大叠文稿,憋住气不出声。白素道:「好,请你解释一下。」
那人道:「刚才你用了『天书』这个词,用得很好。在你手中的,的确是一本天书
!」
我「哼」地一声,没好气地道:「是又怎样?我只想知道它的内容。」
那人道:「我可以告诉你,天书的内容,可以用几句话来概括,在天书中记载的一
切,是地球上一切会发生的事,地球上所有人一生的历程。」
我吃了一惊,一时之间,我实在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麽意思。而且,他的话是如
此之惊人,令我根本无法在震惊之馀,去好好思索。
我在呆了一呆之後:「这……这……样说来,那真是一本天书了?」
那人道:「是的,地球上的一切事、一切人,都在这本天书之中!」
这时,我已经略为镇定了下来,而当我略为镇定之後,再想一想他所说的有关「天
书」的话,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笑甚麽?」
我转向白素:「你不觉得好笑吗?他给了我们一部天书!在这部天书之中,记载着
地球上一切人、一切事,不是过去,而是将来!请注意,他说一切人!一切事!」
白素仍然一点不觉得好笑,又问道:「那又怎麽样?值得大笑?」
我仍然笑着:「当然好笑!你知道我想起了甚麽人?我觉得自己像是甚麽人?我觉
得自己像黑叁郎宋江!宋江曾蒙九天玄女,赐了一部天书!」
白素冷冷地道:「仍然一点也不好笑!」
那人附和着白素:「是的,一点也不好笑!」
我觉得十分无趣,而且,还十分气愤。我冷笑道:「当然好笑!我承认你来自一个
十分进步的地方!但是你也决不会进步到可以预测地球上一切人、一切事的发生!你绝
对不能预料!」
那人道:「我不必预料,我只是知道。」
我大声叫,几乎近乎吼叫:「你不预料,你又怎能知道?」
那人道:「你昨天做了一些甚麽事,你知道不知道?」
我伸手直指看那人的鼻尖:「别扯开话题!我在问你,你怎样知道将来的事?」
那人叹了一声,在他的叹息击中,竟大有责我其蠢如豕之意,这更令我冒火。
而更令人气恼的是,白素竟然完全不站在我这一边,她竟然装成相信(这是我当时
的感觉)的模样:「我确信你留下的记录,一定极其不凡,但是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请你详细解释一下。」
我不等那人有反应,又大声打了一个「哈哈」:「好啊,等你读懂了他那本天书之
後,你就能知道过去未来,神机妙算,成为女鬼谷子!」
白素望着我,低叹了一声:「卫,你怎麽啦?你经常自诩可以接受一切不可思议的
事情,为甚麽会对他的天书,抱这样怀疑的态度?」
我吸了一口气:「我抱怀疑态度的原因,是因为他将天书的内容太夸大了。我承认
他比我们先进,但也决不至於先进到可以明白地球上每一个人的一生。你想想,地球上
有接近四十亿人!」
白素像是有点被我说动了,眨着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在这时候,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四十亿,在你看来,是一个庞大之极的
数字。但是在我们的记忆储存系统中,却不算甚麽。」
我指着四壁的那些仪器:「你是说,地球上所有人的资料,全在其中?」
那人道:「当然不是每一个人实际上的一切全在……」
我不等他讲完,又「啊哈」一声,表示他讲的话,有自相矛盾之处。那人继续道:
「但是,人可以分类,分起类来,就不会有四十亿那麽多,可以根据每一个人的分类,
来推算这个人的一生。」
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算命先生的那一套也来了!我想,所谓分类,是根
据人的生辰八字来分,对不对?你明白甚麽叫生辰八字?要不要我教你?」
那人的声音听来似乎有点生气,以致他一直是听来十分软弱的声音,这时也变得大
声起来:「不用你来教我,我知道甚麽是中国人的生辰八字计算法。你以为中国人是怎
麽会发明这种计算法?」我冷笑一声:「总不见得是你教会中国人的!」
那人叹了一声:「不是我,是宾鲁达。」
我贬着眼,那人立即又道:「他在大约一千多年前,降落地球,在中国,用一个人
的出生年、月、日、时、分,来推算这个人一生命运的办法,就是通过他传了下来的。
」我还想笑,可是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对方说得如此认真。当然,更主要的原因之
一,是根据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分,来推算这个人一生的历程这种方法,中
国人一直称之为「排八字」,而且的确,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准确性。这是相当奇妙的事
,中国在传统上,有「排八字」的一定方法,根据这个方法,可以推算出一个人的大致
遭遇。这种推算命运的方法,在中国民间,一直盛行不衰。近几十年来,由於对科学的
一知半解,而被目为「迷信」。可是「反对派」对於排八字,的确能够在大致上推测出
命运这一点,却又提不出任何的反对证据。
我对於一切不可解释的事,都有相当兴趣,也曾在「生辰八字」上,下过一番研究
功夫。我自己设想的理论是:人在地球上生活,整个星空之中,地球是如此之微小,一
种在如此之微小的星体上生活的生物,如果说不受整个星空、星体运行的影响,那是说
不过去的。
所以,我认为,一个人出生时的年、月、日、时、分,实际上是这一个时候,星空
之间特定的一种情形,必然会影响这个人的性格,是决定命运的主要因素。所以「生辰
八字」对一个人的命运,就一定有影响。
我在那一段时间内,不但致力於中国式的计算法,也曾涉猎西洋的类似方法,如「
星座」对人的性格、命运的影响。
我曾发现,「星座」的计算法,远远落後於中国的计算法。因为根据「星座」的计
算法,只有十二个星座。也就是说,人的性格、运程,只分为十二种而已,可是根据中
国的计算法,六十年为一个周期,六十年中,每一月、每一日、每一个时辰,都分成不
同的推算。有一种更精细的计算法,甚至於每一个时辰之中,又分为六十分,来推算其
中的不同之处。
西洋的「星座」推算法,只有十二类,而中国以六十年为周期的推算法,却可以多
达一百五十万五千五百二十种分类,比较起来,西洋的「星座」推算法,真是远远不及
了。
在我热衷於这一方面的知识之际,我在法国,当时,我曾和一些法国朋友,他们也
有这方面兴趣的,一起利用科学设备,来研究这种事。我们利用电脑和计算推理上的归
纳还原法来进行。
进行的方法是这样的:将一大批同一职业的人的出生年月日时,作为原始资料,输
入电脑,找出他们之间的相同点。然後,再根据其中的相同点,来推算与相同点有着类
似资料的人的将来。在这一点上,我们获得了相当的成就。例如,我们发现,一个人的
出生年月日时,对於这个人的职业,有一定的影响。作家,大都在五月出生;医生,出
生於七月,等等。
我们也曾通过有关方面,获得了大批凶犯的资料,尤其集中於研究死囚,也用同样
的方法,先储存资料,然後再还原推算。
可是,这种工作,不久就放弃了。虽然研究工作不能说是没有成绩。但是参与研究
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这种推算法,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无论如何无法获得圆满
解释。
这个无法解释的疑问是:即使依照中国人传统的「生辰八字」排列法,已经将人的
生辰分得相当细,但是,在同一时间之内,出世的人是不是命运都相同?
如果说是,同一时间出生的人,命运全相同,这很难使人相信,譬如说,难道在拿
破仑、希特拉这些人出世的时候,全世界只有他们出生?
我们对这个问题研究了很久,由於没有结论,所以渐渐令得参与研究的人,对之兴
趣越来越淡,研究工作,也就不了了之。
我的兴趣转移不定。在热衷了一个时期之後,也就搁置下来,没有再继续下去。直
到这时,那人告诉我,这种推算一个人命运的办法,是一个叫「宾鲁达」的人传下来的
,我才又迅速地将我当年感到兴趣的事,想了一想。
我心中的讶异和惊诧,自然都到了极点。何以中国人在传统上,会有根据一个人的
出生年月日时分,来推算一个人的命运这种发现,本来就是一个谜。因为这种推算法,
牵涉到数字极其庞大的计算,这种计算,没有先进的科学相辅,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照那人的说法,是他的同伴,来到了地球,传下来的,虽然怪诞一点,倒也不
失是一个解释。
我望着那人,神情充满了疑惑,那人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他不等我再
发问,就道:「宾鲁达已经摸到了路子,留下了大批资料,他几乎已经可以知道事情的
真相了。」
这又是我所听不明白的几句话。自从和那人对话以来,那人所说的话之中,有不少
我全然莫名其妙,例如他曾说过,六批人,除了他以外,其馀的五批人,竟然「不知道
自己从甚麽地方来」!而这时,他提及宾鲁达,说「几乎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是
甚麽意思,我也一样不明白。
在我疑惑中,那人又道:「宾鲁达的记录,我也全得到了,宾鲁达曾和一个叫李虚
中的地球人,十分接近,我相信这位李虚中,得到了这种推算法!」
我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久之前,在我听到了「王利」这个名字之际,我
一时想不起他就是鬼谷先生的本名。但是李虚中这个名字,我却绝不陌生,在根据出生
的年月日推算一个人一生运程的方法上,李虚中是最早有确切记载的一个人:「唐李虚
中以人生年月日之干支,推人祸福生死,百不失一。」这是有着确切的文字记载的。
一时之间,我眨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却像是全然不理会我惊异的反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宾鲁达几乎成功了,
他已经想到了用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分来作分类,来观察,但是他还差了一步,以致
他无法知道自己是从甚麽地方来的。」
我再吸了一口气。他又提到了这个古怪的问题。我道:「那麽,你究竟是从甚麽地
方来的?」
那人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道:「然而他的工作,极有价值。如果不是他已打下了
基础,我也不可能明白自己是从甚麽地方来!」
这一次,是我和白素同时发问:「那麽,你究竟是从甚麽地方来的?」
那人并没有出声,而在他的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悲哀,更加深切。
我和白素都不催他,只是等着。因为我们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以及他口中的杨安
、宾鲁达、雅伦和我在十年前曾经见过的米伦太太,一定有一个极其曲折的历程,不是
叁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白的。
过了好久,才听得那人叹了一声:「我,我们,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太远了,远
到了我们也无法想像的地步。」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口:「对不起,我曾和米伦太太谈过,米伦太太说,她根本是回
来了,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回到了她起飞时的那个星球,这个星球,环绕一颗七等 星
运转,本身有一个卫星,这个卫星,就是地球!所差别的是时间,你们或许是突破了时
间。」
那人又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是我最初的想法,就是因为这个错误的想法,浪费
了我许多时间。直到我後来,陆续接受了比我先到地球的其馀人的讯息之後,我才渐渐
明白,我们不是突破了时间,我们是突破了……突破了……」
那人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我一直都听得懂,虽然有时,他所讲话的含意,
我不明白,但是话可以听得懂。可是这时,他讲到这里,突然在「突破了」之後,加上
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忙问道:「你们是突破了甚麽?」
那人立时,又将我刚才听不懂的那句话,重覆了一遍。我还是不懂,我道:「那是
你们的语言?能不能用地球上的语言告诉我?」
那人发出了一下苦涩的笑声:「不能,我想是翻译装置找不到适当的地球语言,所
以了原音播了出来。」
我只好苦笑了一下,试图从上文下义,去了解这句翻译不出来的话的意思。但是我
想不出来。我猜想这句话的意思,多半超乎地球人的知识范围之外,所以我无法了解。
我只好将之暂时搁在一边,不再去探究。我心中的疑问极多,我和那人之间的对话
,已经持续了很久,但是我可以说,仍然没有得到甚麽具体的解答。
趁这个时候,白素没有出声,那人也没出声,我迅速地在心中,将我和那人的对话
,回想了一下,在内心中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在那人的对话之中,我知道这个人和米伦太太,以及另外四批人,来自一个不可测
的所在,到达地球。他们到达地球的时间,以地球时间来计算,上下竟相差达四千年之
久。不过照他们的说法,那只不过是一种「小小的差误」。
他们六批人,来到地球之後,各有各的活动。照眼前这人和我的对话之中所提供的
资料,至少已可知道,有一个叫杨安的,到达最早。这个杨安,他在地球上的活动,是
和一个叫王利的地球人接近,并且传授了王利不少知识。於是,这个王利,就成为中国
传说中的一个有鬼神莫测之机的神仙式的人物。
除了杨安之外,还有一个「他们的人」叫雅伦。这个雅伦,在地球上做了一些甚麽
事,不可考,但是他对地球人的生活,一定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因为他曾经将一批黄金
,存进了南美一家银行。
这笔存款後来由姬娜动用。而姬娜之所以可以说得出密码来,当然是由於雅伦曾将
这件事记录下来,并且发出讯息,而让眼前这人收到了的缘故。
还有,最可怜的是米伦太太,米伦太太在到达地球之後,发现一切全不对头,她几
乎没有展开任何活动,只是在极度的迷失和哀伤之中,过了十年幽居的生活,而最後死
在海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他们的人」,是一千多年前到达地球的,这个人,传下了以
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分来推测命运的方法。
再就是眼前这个人,他发出了讯息,因为姬娜收到了这种讯息,而来到这里。这个
人就和姬娜一起生活了十年。在这十年之中,他不断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姬娜,使得姬
娜写下了一部「天书」。而实际上,「天书」不是姬娜写,是由这个人写下的,他并且
还声称,在这部「天书」之中,记下了地球上的一切事、一切人!
除了已经知道的之外,应该还有一个「他们的人」到达地球,但这人并没有告诉我
,所以我也不知道。
在我思索了片刻,整理了我所知的资料之後,我总算已多少得到了不少解答。我也
发现,那人所说的话之中,凡是我听来莫名其妙的,不能明白的一些,几乎都和这个人
从甚麽地方来有关。
所以,我决定暂时抛开枝节问题,先弄明白他究竟从甚麽地方来。
在弄明白这个问题之後,其馀的疑问,也许就不再成为疑问了!
我定了定神,我看到白素像是正要开口问甚麽,我忙做了一个手势,不让白素发问
,我直视着那人:「你的谈话,已经解答了我心中不少的疑问。可是最大的疑问,还没
有解决。」我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缓慢而又清晰地道:「请问,你究竟是从甚麽地
方来的呢?」
我在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後,白素向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她的意思,那是表示,她也
正想问这个问题。
我等着那人的回答,不过在开始的一分钟内,扩音器中并没有传出那人的话声,只
是传出了一连串难以辨认的单音,听来倒有点像是一个人在啜泣。
然後,在大约一分钟之後,才又听到那人的声音,那人道:「我该怎麽说,才能令
你们明白?」
我道:「只要说出实际的情形来,那就可以了。」
在我这样说了之後,那人仍然好一会没有声音自扩音器中传出,显然他仍未决定该
怎麽说才好。在这时候,白素低声讲了一句:「你来的地方,和地球极其相似?」
白素的这一句话,立时有了反应,那人先发出了一下苦笑声:「甚麽『极其相似』
,简直一模一样!」
我呆了一呆,道:「你的意思是在宇宙之中,有其一个星球和地球完全一样?那就
是你来的地方?」
那人又停了片刻,对我的问题,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好,我们就从宇宙开始说,
在你的知识范围看来,宇宙是甚麽?」
我吸了一口气,我不明白他为甚麽要「从宇宙开始说」,而且,他的问题,也绝不
好回答。「宇宙是甚麽?」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才好?看来,我非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可,不然,他不会继续说下去。
我想了一想,才道:「一般来说,宇宙是许多许多星体的一个组成。大到不可计算
,其中的星体,也多到不可计算。」
那人对我这样简单的说来,居然表示满意。他发出了「嗯」的一声:「可以这样说
,我再问你,宇宙是不是有边缘,不论它如何大,是不是有边际?」
我又想了片刻,才小心道:「这个问题,只怕没有人可以回答你,因为我们生活在
地球,地球是宇宙之中,万万亿星球中的一个极小的星体,地球上生活的人,无法了解
宇宙,就像是一滴污水中的阿米巴,无法了解地球一样!」
那人再度苦笑:「这个比喻倒不错,阿米巴不了解地球,是快乐的阿米巴,当他了
解了地球之後,他就是痛苦的阿米巴了!」
我听得出他话中的含意,说道:「那麽,你已经了解了宇宙?」
那人对我这个问题,又是好一会不出声。寂静中,在感觉上时间过得极慢。好一会
,那人才道:「我们六批人出发的目的,就是想探索宇宙究竟有多大,是不是有边缘,
这是一个长时间飞行的计画。参加这个计画的飞行员,都打定了牺牲的主意,因为谁也
不可能知道要飞多久,飞多远。」
我想起了在米伦太太的那艘太空船之中看到过的一连串航行图,她的航程之远,确
有点不可思议。所以我点了点头,表示我明白她的话。
那人的声音继续道:「我们起飞的日子,相隔不远,在起飞之後,和基地,以及相
互之间,还有联络。可是在若干时日之後,所有的联络完全中断。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
形怎样,我只是独自在浩渺无际的太空中飞行,经过了许多星球。」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在我们那里,时间、空间的相对理论,早经证实了。
」
我道:「先别理会这些细节问题,你还是集中力量说本身的主要问题好。」
那人停了片刻:「在长期的飞行中,时间几乎停滞,对飞行者不发生多大影响,这
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我一直向前飞,经过一些星球,有的是早在我们的知识范围之
内的,一直到记录仪上的航程表,表示我已经越过了我们在宇宙研究的范围之外时,我
才接触到了一种新的境界。」
我十分耐心地听着那人在叙述他飞行的经过,实际上我已经很不耐烦,因为说来说
去,他还是没有说明他从甚麽地方来!
可是我也没有去催他。因为我至少了解到,他要解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一定不是
一件容易的事。只好让他从头慢慢说起。
那人继续道:「到达了那一境界之後,我知道自己实在是飞得极遥远了,可能真的
已经到了宇宙边际了。」
他停了一会,才又传出声音来:「请你按下左边那一组掣钮中那个金色的掣,我当
时一面飞行,一面摄影,你看了图片,印象会深刻一点。」
我立时走了过去,按照他所说,按下了那个掣。那个掣才一按下,整个船舱(我相
信我这时所在的空间,是一个太空船的船舱)的顶部,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屏
,接着,银白色的屏上,出现了迅速变幻不定的各种色彩和各种图形。
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你看到那一组推 没有?将水平推 推到五○叁叁
的刻度上,垂直推移到一九七○四的刻度上。」
我依照他的吩咐去做,两支推 推到了他所指定的刻度之後,顶上的整个屏,立时
呈现一种极深的深蓝色。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那麽深的蓝色,可是那又使人感到,这是
蓝色,不是黑色,它虽然深,但是看起来,无穷无尽的深邃通明。在一大片深蓝色的右
方,是两团看起来极其遥远的星云,在它的左方,则是一条极宽的,横亘着的,深不可
测的黑色带状物体,看来像是实质。
这种情景,看来极其骇人,我道:「这……是甚麽地方的情景?」
那人的声音道:「你看到那两团星云了?这两团星云,地球人还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因为离地球太远了。我们当时,也对这两团大星云了解不多。我拍摄这幅图片之际,
已经离这两团大星云极远,那两团大星云的体积极大,离地球是一千两百光年。」
我吸了一口气,呆了片刻,才道:「你为甚麽拿地球来比较,这两团大星云离你们
的星体多远?」
那人道:「你听下去就会明白。在穿过了这两团大星云之後,我继续前进,太空之
中,竟连一颗星体也没有,只是浩渺无际的空荡,这一大片空荡,我的估计,接近一万
光年。所以,我当时想,我一定已经成功地来到宇宙边际了。」
白素容易留心小问题,她问道:「为甚麽要估计?应该有准确的记录!」
那人道:「是,准确的记录不到一万光年,你看到左方的那一条黑带?」
我和白素一齐道:「那是甚麽?看起来,异常阴森可怖。」
那人道:「我也不知道那是甚麽,在我拍摄了这幅图片之後不久,太空船就不受控
制,直向那条黑色的带中冲进去。」
我失声道:「宇宙黑洞!」
那人立时道:「我不认为那是宇宙黑洞。在我的飞行中,已经遇到过不少宇宙黑洞
。对於黑洞,我有足够的了解,而且,完全记录下来。在宇宙飞行之中,完全可以避开
黑洞的强大引力,但是我却无法避开那一条宽阔的黑色带。」
我听得十分紧张,忙道:「那麽,你的太空船……」
那人道:「不论我怎麽努力,我的太空船被吸进了这股黑色地带之中。请你再按一
下那掣。」
我又按下了那个掣,屏上出现了一片深黑色,甚麽也没有,只是一片深黑,在深黑
之中,好像有许多「旋」,但是也看不真切的。我向那人望去,那人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在这条黑色的带中,我甚麽也接收不到,也无法通过任何仪器看到任何东西,只是
一片黑色,太空船完全不受控制,一切仪器尽皆失灵。我以为我一定完了,再也没有机
会回去了。可是,突然之间,忽然又出现了转机!请你再按一下掣。」
我再按下那个掣,屏上的黑色消失,又是一片深蓝,而且,一边是两大团隐约可见
的星云,另一边,是一条宽阔的黑色带,和第一幅显示的,完全一样。
我道:「这幅图片,我们已经看过了。」
那人道:「请留意它们的不周。」
我道:「一模一样,没有甚麽不同!」
白素却道:「有不同,和第一幅图片相反。」
一经白素指出,我也立即觉察到了这一点,忙道:「是,方向掉转了,但那不算是
不同,一定是你回航了,才会有这样的不同。」
那人道:「你现在的想法,和我当时的想法,正是一样。当我一脱出那黑色带,又
看到那两团星云,而那两团星云又在我的前方,我就自己告诉自己:我回航了。何以我
会回航,我想不出,我猜想,那条黑色的带,是宇宙的边缘,而我的太空船未能闯过宇
宙的边缘,一定是被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反弹了回来,所以我又回航了。」
白素皱着眉:「当时你这样想,相当合理。」
那人苦笑一下:「我想,回航正是我的愿望,我已经见到了宇宙的边缘,而且有了
记录,回去之後,可算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发现。在回程中,我十分兴奋,轻松,因为我
成功地完成了一次伟大的航行!」
那人讲到这里,又略为停了一停。我和白素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人这一大段的叙述
,并没有甚麽晦涩难懂之处,我完全可以了解。可是我在听了之後,却仍不明白他为甚
麽要从头说起。
过了一会,那人才道:「若干时日之後,我又穿过了那两大团星云,展示在我眼前
的,全是我所熟悉的星体,我真是回航了。我越过了许多星体,这些星体,在我前进时
,全曾经通过。在有的星球上,我甚至曾降落过,留下了详尽的记录,所以,当它们一
出现在萤光屏上,我完全可以肯定,它们就是我曾见过的那些星体,我越来越接近出发
点了。」
我越听,心中越是疑惑不已,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想说明甚麽。
那人的声音,转来低沉而缓慢,续道:「在飞行记录仪上,每一个星体和星体之间
的距离,也和我前进之际,所记录到的距离,完全一样。」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闷哼一声,说道:「当然一样,第一次你是向前去,这一次你
是回航,不会有甚麽变化,那何足为奇?」
那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只是自顾自道:「终於,我看到了阿芬角星云
。」
我吸了一口气,阿芬角星云,是人类天文知识的一个极限,对这个星云,人类所知
道很少,只知道它极大,极遥远,而且确实存在,如此而已。可是听那人的口气,一见
到了阿芬角星云,就像是快已到家了。由此可知,他航行的历程之远,实在不能想像。
那两团大星云,那股横亘的黑色带状物体,究竟是在甚麽地方,全然不可想像像,或许
,真是在宇宙的尽头?
我在想着,那人仍在继续说下去,道:「过了阿芬角星云之後就是蜈蚣星座、金牛
星座、昂宿星座,我越来越兴奋,等到我终於驶进了银河系之後,我兴奋得大叫起来。
」
那人说道:「我开始和基地联络,报告基地,我已经成功地回航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没有打断对方的叙述。
白素的神情看来也很紧张,她紧锁着眉。看她的神情,像是正在苦苦思索着甚麽,
不过还没有结果。
那人顿了一顿之後,又重覆了几次:「我回航了,我回航了。」然後又道:「上次
,一飞出银河系的边缘,我和基地的通讯就中断,在回航之後,我又飞进了银河系,照
说,一定可以和基地开始通讯?可是,不论我发出多少讯号,却一点回音也收不到。起
先,我以为是通讯仪器有了故障,但是经过详细的检查,却一点毛病也没有。通讯仪器
完全没有坏,但我却收不到基地的讯号。这时候,我已经开始疑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又停了一会,才道:「我不知其馀的人怎样想,但是我相信
,杨安、雅伦、米伦夫妇他们,当时一定有着和我相同的经历。」
白素「嗯」地一声:「当然,他们和你一样,结果到了同一地方。」
我道:「甚麽『到了同一地方』!他们全回到了原来出发之处。」
白素没有和我争论下去,只是凝视着那人。自扩音器中传出那人的一下苦笑声,和
又一下叹息声,然後才是语声。
那人续道:「虽然收不到任何讯息,使我的心中十分疑惑,但是我仍不觉得怎样,
因为在不久之後,我就看到了太阳系,那是我再熟悉也没有的了,飞过了冥王星、海王
星,家乡简直已经在望。我一直想和基地联络,但是也一直没有回音。终於,我穿破了
地球的大气层,降落在地球的表面上。」
我摊开了双手,大声道:「看!你回来了!只不过因为时间上的差异……」
我还想继续发挥「时间差异论」,想说明那人和他们的同伴,原来就是从地球上出
发的,只不过在回来的时候,突破了时间的界限,倒退了几万年,或者是早了几万年。
可是我的话才讲了一半,就被白素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头:「你别发表意见,让他说
下去!」
我楞了一楞,白素很少这样打断我的话。而她之所以如此,那一定是我的话十分愚
蠢,犯了极大的错误。可是,我却又想不出自己的话有甚麽错。
我当时,只好眨着眼,不再说下去。
那人道:「卫先生的想法,也正是我一开始的想法。你们都已经知道,当我降落地
球之後,发觉一切全然不对。除了抬头向天空,还有我熟悉的星体之外,其馀的一切,
完全不对!」
我道:「米伦太太的遭遇和你一样。星空永恒,地球表面上的一切,却全然改变。
」
那人全然不理会我的话(这一点,令我相当气恼),只是道:「我降落地球之後,
一些大致的过程,你们已经知道,我也不必再说了。後来虽然受了伤,不能动,可是在
姬娜的帮助下,我的脑部,却可以直接和这里的所有装置联络,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在
我开始取得了其馀各人发出的讯号之後,作了仔细的研究,我明白,我不是回来了。」
我忍不住又想开口,可是想到那人往往不理会我说些甚麽,就赌气不再开口。
那人道:「我不是回来了!你们还记得那黑色横亘在太空中的带状物体?我在冲向
前去之後,经过了一段航程,才又见到了回程的景色。」
我不出声。白素道:「是的,自那一刻起,你以为自己是回程了。」
我咕哝一声:「难道不是?」
那人道:「我曾假设那是宇宙的边缘,而我无法通过,所以被反弹了回来。」
出乎我意料之外,白素竟然立时接了一句口:「事实上,你通过了,而你不知道!
」
我立时向白素瞪着眼,想说她在胡说八道。可是我还没有机会开口,那人的声音之
中,充满了伤感:「是的,我通过了那黑色带,我不知道!」
我「哼」地一声道:「你说那黑色带是宇宙边缘,那麽,在你通过了那黑色带之後
,应该已经闯出了宇宙,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怎麽又会见到了前进中见到过的那两大
团星云?」
我问了这个问题之後,那人好一会不出声,我虽然没有再催他,可是神情不免有点
「你也答不上来了吧」之感。就在这时,白素突然道:「镜子的比喻,或者可以使他明
白。」
我怔了一怔,白素是在对甚麽人说话?她是在对那人说?那算是甚麽意思,难道她
已经明白了那人的话?而我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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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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