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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心变--倪匡0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Oct 28 13:01:40 1999), 转信

      二、银镯为记取回箱子 辛开林喜遇纯甘甜

    辛开林一直握着那只镯子,奉命去开司阍的总管又奔了
回来,他奔得实在太急了,以致张开了口,只看到他呼气,
听不到他发出别的声音来。过了足有一分钟,辛开林已几乎
想拿起桌子上的裁纸刀来向他当胸刺进去,他才算说出话
来了。
    总管极急促地道:“辛先生,司阍说,送这镯子来的人,
本来要求立刻见你的——”
    辛开林怒道:“那为什么——”
    他只讲了半句,就没有再讲下去,因为他想到,那时
候,正是自己在密室中,对着那只木箱子的“娱乐时间”,是
他订下的规矩,在这时候,是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他的。总管
已经镇定了许多,又道:“那人说,他会在一小时之后再来,
辛先生,也就是说,是在二十三分钟之后。他一到,我立即
将他请进来!”
    辛开林点头道:“对,准备用最隆重的礼节来欢迎这位
先生!”
    总管呆了一呆,道:“这位先生?”
    辛开林不耐烦道:“你今天怎么啦?我看你有点不适应你
的职务!”
    总管神情苦涩,道:“是!是!可是辛先生,送手镯来的
人,不是先生,是一位小姐!”
    辛开林不禁“啊”地一声:“一位小姐?”
    总管道:“是,据司阍说,是一位小姐,年纪还很轻,个
子很高,好像是混血儿!”
    辛开林挥手说:“不管是谁,照我吩咐去做!”
    总管又大声答应着,恭敬地退了出去。辛开林豪华大宅
中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曾经款接过两个皇帝,超过十个以上
的国家元首。所以,当一大捆红地毯从客厅的门口一直铺向
花园之际,几十个仆人都在忙碌地准备着,并且猜测着这次
要来的是什么贵宾。因为一切似乎都是突如其来的,显得有
特殊的不同。
    辛开林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了下来,将那只镯子放在面
前,仔细地看着,心中在想:一位小姐,怎么会是一位小
姐呢?
    那个人曾说过他一定会来的,也说过,如果他自己不来
的话,那么,就会派人带着那个锡子来。他派了一个女子
来,辛开林在自己脸上伸手抹了一下,他早已决定过,他已
有足够的财力,可以购买任何东西,他要买下那只木箱子,
然后通知李豪,让李豪把箱子打开来,看看箱子里究竟是什
么。他和李豪,曾为了李豪要打开箱子而打过两次架!
    想起李豪,辛开林又不禁叹了一口气。老朋友的脾气依
然是如此暴烈,两年前的那次冲突之后,他没有再见过李
豪,也知道从那次之后,李豪已经退出了一切社会活动和商
业活动,隐居在郊外的一幢大花园洋房。辛开林曾经好几次
试图和他接触而不成功,李豪突然隐居了起来,辛开林想来
想去,想不出原因来。
    现在,有了这样的大事发生,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这个
老朋友呢?
    辛开林皱了皱眉,想起这位老朋友,就有点头痛。从他
的事业展开以来,李豪一直是他的朋友,他们和年轻时一
样,也不断地争吵,甚至打架。那一次冲突究竟是为了什
么,辛开林现在已记不清楚了,好象是为了要不要投资在巴
基斯坦境内兴建一座水坝?
    对了,是为了那座水坝,巴基斯坦政府通过国际银行,
要求外国商人投资承建一座大水坝,估计工程费用,在二十
亿美元左右。
    当然,这是一项相当庞大的工程,但二十亿美元的生意
额,对当时的辛氏机构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可是自从计划
一提出,李豪就剧烈地反对,他几乎是不讲理地反对,一直
到了在决定性的会议之中,当着许多重要的人物,李豪甚至
用粗言骂辛开林,一面骂,一面挥拳向辛开林打了过去。
    辛开林的左颊上中了一拳,口角被打流血了,他并没有
还手。有两个参加会议的人,因为刺激过甚,当场心脏病
发作。
    李豪是破口大骂着离去的,想起李豪骂他的话,辛开林
仍记忆犹新,不免生气,这种骂人话,足以使得任何交情再
好的老朋友决裂。
    可是辛开林一直不明白李豪何以会用这样的言词骂他。
他们开会时,是使用极佳的录音设备来记录会议上的一切发
言的,所以,李豪的“骂词”,也被如实地记录了下来。辛开
林在事后,曾听过好多次,想弄明白李豪为什么会这样骂
他,但一直都没有结果。
    他可以背出李豪骂他的话来:“辛开林,你这忘恩负义的
畜牲!你的生命,是牺牲了朋友换来的,你不想一想,这些
年来,你在事业上的成就,是从哪里开始的?要是你决定去
造那个混蛋水坝的话,你就不是人,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辛开林自始至终,不明白李豪何以那么憎恨去造那个大
水坝。从计划和它附带而来的各种建设,不但会给巴基斯坦
这个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改善水坝附近地区的人民生活,
也可以给投资兴建的财团,带来巨额的利润。
    辛开林私下也曾和李豪谈过几次,可是李豪这个个子矮
小,满头白发的老人——岁月催人老,李豪再也不是坏脾气
的小伙子,而是坏脾气的老人了——却一直只是反对,顽固
地反对,不肯说出反对的理由来。
    辛开林基于多年来的商业活动,有着十分敏锐的感觉。
他可以肯定,李豪的心中,一定是蕴藏着某种极度的秘密。
这个秘密,甚至在他唯一的老朋友面前,都不肯透露,那真
可以说是极度的秘密了。
    辛开林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时,他在想:是不
是可以藉这次,当年那个人派了人来处理那只木箱子的机
会,可以和老朋友重修旧好呢?
    他想到了这一点,将手按在电话上,又考虑了半分钟,
终于按下了一个按钮。他的电话机上,有着自动接驳线路的
装置。不一会,电话铃声响,他拿起电话来,听到了他属下
一个机构的总经理的声音。
    那位总经理,在社会上也算是一个著名的人物了,但即
使是在电话中,也可以听出他是在用极恭敬的语气在说话:
“辛先生,有什么吩咐?”
    辛开林想了一想,道:“你替我去找一次李豪。他的住处
你知道?”
    对方回答:“是!”
    辛开林知道,对方答应得虽然快,但是要找到李豪,绝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又道:“就算你见不到他,有一句
话,一定要交代下来!”
    对方又道:“是,请说!”
    辛开林又想了一想,才道:“告诉李豪,当年在拉合尔机
场上,给了我一羊皮袋东西的那个人,派了一个代表,带着
他的手镯来了!那木箱子,很快就可以打开来了!”
    对方一定全神贯注地在听着辛开林的吩咐,当辛开林说
完了之后,对方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辛开林感到很满
意,道:“立即行动!”
    他挂上了电话,有点满足地揉着手,心想李豪若是连这
点好奇心也没有,那么,他可以说和一个死人没有多大差
别了!
    辛开林和李豪,在得了出卖“女神的眼睛”之后,曾多次
讨论过那个人的身份而没有结果。如今虽然不是那个人亲自
前来,但总可以设法和那个人取得联络了吧?
    对于那个人派来的代表,辛开林也不免有点紧张。任何
人对于期待了那么多年的事的发生,总会有一点紫张的,辛
开林自然也不例外。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看手表。估计时间
已经差不多了,就走出了书房。
    他一出书房,总管立时跟在他的身边,一起走向大客厅
的门口。所有的仆人,都已经服饰鲜明地侍立着。从客厅上
铺出去的红地毯,经过石阶、花园中的繁花,一直铺出去
很远。
    辛开林站在客厅门口,总管和两个仆人,快步向前奔跑
着,穿过花园,来到了花园的铁门前。铁门已徐徐打开,一
小队乐队,开始演奏音乐。
    所有的人,都等待着贵宾的来到。以往,凡是有这样的
排场,贵宾总是乘坐着巨大的黑色房车驶进来的,这一次来
的是什么样的客人,连辛开林自己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
焦急地等待。
    预期贵宾来到的时间到了,大门口并没有人出现。辛开林
有点不耐烦,开始来回踱步。又过去了十分钟,大门口还是
没有人出现。
    辛开林作了一个手势,立时有人将司阍召了来。司阁在
辛开林面前,显得十分紧张,当他弄明白,这种最隆重的欢
迎仪式,是要来欢迎那个“送手镯来的小姐”之际,他张大了
口,合不拢来。
    他的口吃更甚,道:“那位送手镯……手镯来的……小
姐,她……她……她……”
    辛开林皱了皱眉,道:“她是不是说过一小时之后再来?”
    司阍道:“是,她说过——”他陡然一抬头,“啊,辛先生,
她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前指了一指,辛开林在那一刹
间,以为来客的车子已到了红地毯的尽头处,可是当他向前
去看之际,只看到在他的两个仆人和总管的陪伴下,一个女
孩子——虽然相隔得还相当远,但是辛开林已经可以强烈地
感到,在向前走来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大约不会
超过二十二岁。
    这个年轻的女郎在向前走来之际,不住地在向两边看
着,显示对于这种排场,感到了极度的讶异。辛开林还不十
分可以看得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只看到她垂着的,看来有点
松散的一条大辫子,在随着她头部的转动而幌动,看来活泼
又佻皮。
    而列队在红地毯旁的仆人,虽然曾久经训练,可是脸上
神情之讶异,仍难以形容,每个人都绷紧了脸,尽量掩饰自
己的讶异。跟在后面走过来的那一队乐队,辛开林可以轻而
易举地听出他们演奏上的错误,错得只怕连原来的作曲家也
认不出那是他的作品了。当然,那也是由于乐队的成员,心
中充满了讶异之故。
    辛开林也有点征呆,来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实在太普通
了,她只不过穿着一条时下年轻人爱穿的驴布衫,一件浅灰
色的松身毛衣。这样的女孩,街头上有成千上万,无论如何
也不会在辛家的大宅中,被当作特殊的贵宾!
    辛开林向司阍望了一眼,司阍不住点头,道:“就是她!
就是她!”
    这时候,那女孩已经开始踏上红地毯了。在踏上红地毯
之前,她略为犹豫了一下,象是在讶异这么漂亮的东西,竟
然是让人践踏用的。当她走上红毯之际,辛开林已经可以看
楚那女孩的轮廓了,他陡然征呆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
一种口渴的感觉。
    那女孩昂着头,看来象是十分自信,向前走着,她的脸
型略有点方形,衬着比较尖下领,挺直的鼻子,眼睛看来大
而明亮,即使还隔着相当的距离,也可以感到她在顾盼之
间,眼中所放出来的那种光彩。
    辛开林和李豪,在私生活方面,截然不同。他们在事业
成功之后,李豪一共结了四次婚,也离了四次婚,但是辛开
林却一直没有结过婚。当然,那并不是说他的私人生活之中
没有女性,相反地,有极多的女性,但是他和异性都只维持
着情妇的关系,而绝不踏上婚姻之途。
    可以想象的是,象辛开林这样的人物,他的情妇,全
是世界各地出色的美人,辛开林并不是没见过年轻貌美的
美女。
    然而,当他也踏上红地毯,迎向他要欢迎的那个女孩之
际,他那种口渴的感觉,却越来越甚。他离那女孩越来越近
了,那女孩的脸孔、体态在他的眼中也越来越清晰。那女孩
比他第一眼看到时还要年轻,肤色是一种异样的黑和红的揉
合,那是南亚人特有肤色。她那对大眼睛,和浓密的睫毛,
也是南亚人的特色。
    那女孩甚至不算是出色的美丽,可是却充满了一种纯真
的、原始的野性。
    当他们终于面对面站定之际,辛开林先吸了一口气。在
他的记忆之中,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未会面对着一个人而感到
紧张的了。但这时,他的确感到紧张。
    他伸出手来,道:“我是辛开林,我想我大概就是你要见
的人!”
    辛开林在伸出手去的同时,右手所持的那只银手镯,也
伸到了那女孩的面前。他伸出手去,当然是准备和那女孩握
手的,可是,那女孩却只是直视着他,并不伸出手来。
    她望向辛开林的眼光,直率而毫无顾忌,完全不当辛开
林是一个大人物,在这样望着辛开林之际,忽然,她笑了起
来,现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饱满的胸脯,随着她的笑而起
伏,她的衣着十分随便。
    她笑着,仍然不和辛开林去握手,只是一伸手,将辛开
林手中的镯子,取了过来,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再将手举起
来,令镯子在她的脸颊上轻贴了一下,喃喃地讲了一句辛开
林所听不懂的话。
    然后,在辛开林有点尴尬地缩回手来之际,她用生硬的
英语道:“伊铁尔叔叔说,他有一只木箱子在你这里,他要拿
回去。”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道:“伊铁尔叔叔?”
    那女孩又道:“伊铁尔叔叔——”她一面说,一面用一种相
当稚气的动作,转动着手腕。那镯子相当大,当她这样转动
手腕之际,镯子就打着转,“就是这只镯子的主人!”
    她在说那儿句话之际,神情严肃而认真,象是小学生在
背书一样。
    辛开林这时,已可以肯定那女孩是那个人所派来的了。
隔了那么多年,他才知道使得他整个人生起了变化的那个人
的名字是伊铁尔。那女孩不但有这只锅子,而且一见面就说
出了那只木箱的事。辛开林道:“哦,伊铁尔,他好吗?我们
好久没见面了!”
    那女孩却并不回答,只是道:“那木箱子呢?伊铁尔叔叔
叫我把它带回去。”
    辛开林笑道:“不必急,你既然是他派来的,我应该好好
招待你!”
    那女孩像是不很听得懂辛开林所说的“好好招待”是什么
意思,侧着头,想了一想。
    在那一刹间,辛开林凭他那敏感的观察力,隐隐感到这
女孩的智力程度,和她的年龄,不是很相称。她有几个幼稚
的动作,看起来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然而,她分明是
一个已成长了的女性,至少超过二十岁了。
    她在想了一想之后,又重复了一句,道:“那木箱呢?我
要把它带走!”
    辛开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才好,只好道:“好,请先
进来!”
    女孩看来有点不太愿意,但是辛开林是这样的一个成功
人物,自然有一股令人不得不遵照他意思去做的气势。所以
那女孩笑了笑,还是跟着辛开林,走进了大客厅。
    大客厅中,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欢迎贵宾的一切,可是贵宾
是这样的一个女孩,一切准备好的全都用不上了。辛开林挥
了挥手,令仆人后退,然后对总管道:“准备一些适合客人吃
的东西,送到书房来!”
    他带着那女孩,一直来到书房中,那女孩一下于就坐在
他书桌后的那张高背转椅上,很感兴趣地采回转动着,辛开
林一直站着看她。
    辛开林本来,盘算过千百遍,那个人——伊铁尔来的时
候,如何向他提条件,把那只木箱子买下来。他也曾想过,
伊铁尔如果不来,他该如何向他派来的代表交涉。可是他从
来未曾想到过来的人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
    他应该如何向对方开口呢?不论怎样,先讨好一下对方,
总是不会有错的。他向总管作了一个手势,总管将餐车推到
那女孩面前,打开了车盖来。
    那女孩看到总管送来的餐车上精美的食品,向辛开林笑
了笑,现出极高兴的神色来。然后,在总管还未曾来得及抖
开餐巾时,她已经伸手蘸起了一手指的奶油,送进了口中。
    辛开林挥手令总管退出去,他又一次感到那女孩的智力
是有问题的。
    这更令得辛开林大惑不解。那只木箱子,无论从哪一个
角度来看,都是重要之极的东西,在隔了那么多年之后,伊
铁尔还没有忘记,他为何会派了一个智力程度低微的人,来
办一件这样重要的事?
    这时候,那女孩已经狼吞虎咽地在吃着,辛开林并不阻
止她,也不说话,等她自己停了手,伸手要在她自己的衣服
上抹手之际,辛开林才将雪白的纯麻餐巾递给她,示意她用
餐巾来抹手。
    可是那女孩摇了摇头,道:“别弄脏了那么漂亮的白布!”
她还是在她的驴布衫上抹着手,现出极满足的神情来,笑着,
道:“真好吃!”
    她笑得那么高兴,这种高兴的情绪,感染了辛开林,辛
开林也笑了起来,那女孩立时又道:“伊铁尔叔叔要的那木箱
子呢?伊铁尔叔叔说,我一定要将它带走,不论你说什么,
也不换那木箱子!”
    辛开林陡然一果,以他在波诡云谲的商场中的丰富经验,
面对着这个年轻女孩,他一点狡诈的方法也用不出来。即使
他原来就没有准备使用狡诈的方法,他准备提出一笔大数字
的金钱,来交换这只木箱,但是他立时想到,自己提出来的
数字,可能会引诱得普通人去杀人,但对一个智力程度低的
人来说,还是不起作用的。
    看来,伊铁尔一定知道他目前的环境,也知道了他在那
么多年来,尽管遵守诺言,但是希望得到那只箱子的愿望,
也强烈到了极点,所以才故意派了这样一个人来,使他无法
与之达成任何协议。
    辛开林不禁苦笑,他无法和这个年轻女孩打交道,虽然
他已经感觉到,和她在一起,会有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他
来到桌前,道:“伊铁尔叔叔在哪里?我要见他!”
    那女孩发起急来,眼睛瞪着,道:“不!不!伊铁尔叔叔说,
你一见了我,—见了那只手镯,就应该将箱子给我的,你为什
么还不给我?”
    辛开林不禁有点手忙脚乱起来,道:“给,我一定给!可
是那箱子很大,你拿不动,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忙?你拿到了
箱子,一定送到伊铁尔叔叔那里去的,是不是?我可以和你
一起去!”
    尽管在眼前的是一个发育丰满成熟的女郎,可是辛开林
却用着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那女孩突然很狡猾地笑了一下,眼睛闪着光,道:“我不
告诉你!”
    辛开林虽然心烦意乱,可是这时,他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了起来。他已经有好久没有笑得这样无忧无虑了。那女孩刚
才看来很狡猾地笑了一下,然而那完全是属于小孩子的狡猾,
而不是成年人的。辛开林陡然之间感到,他和这个女孩在一
起,实在不必使用任何械心,一切在成人社会中人际关系的
法则,全都用不上,他只消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这对于辛开林来说,真是愉快之极的一件事,像是使他
在心理上突然回复到了少年时代一样。他高兴地搓着手,笑
着,道;“其实,我一点不关心伊铁尔的下落,请问,你叫什
么名字?”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就立即发现,自己加上“请问”两
字,实在是多余的。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完全不需要日常应
酬的一切,也不必提防什么,辛开林不但感到了一种前所未
有的快乐,而且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不由自主抖了
一下身子,像是一直在他身上的种种压力,都已不再存在.
    他那种抖动身子的动作,看起来相当有趣,那女孩笑了
起来,笑着那么纯真,道:“我叫甘甜。”
    辛开林征了一征,甘甜!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名字!女孩
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看到辛开林在发征,有点失望地
问:“这名字很怪?”
    辛开林忙道;“不!不!很好,甘也就是甜,甘甜,太好
了,看到了你,就使人想到甜!”
    辛开林说着,伸出了舌头,作了一个要去舔甘甜脸颊的
姿势,甘甜吓得立时一缩头,娇声叫了起来。这时候的这种
情景,如果被人拍摄了下来而公开的话,只怕会引起辛氏财
团和与之有关企业的股票,在市场上大幅下泻,造成世界性
的金融危机。
    辛开林看到甘甜躲藏的样子,又高兴得大笑起来,甘甜
也跟着笑,书房之中,刹时间充满了欢乐,辛开林将自己松
弛的精神传给身子,再将身子舒服地埋在安乐椅中,视线一
刻也不离开曾甜。
    甘甜四面看看,突然弹了起来,奔到辛开林的面前,伸
手指着辛开林的鼻子,道:“你——”
    辛开林突然起了一阵极顽皮的冲动,陡然之间,。一张
口,向甘甜的手指咬去。他的这个动作采得极其突然,甘甜
想缩回手指,已经被辛开林咬中了。
    辛开林咬得并不重,甘甜先是震动了一下,松了松手,
辛开林将她的手指咬得更紧了些,甘甜也不再挣,只是征征
地望着辛开林,神情像是沉思着什么,接着,她本来已明澈
澄静的眼睛,看来更加明澈。她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属于
她记忆范围之外的事。
    辛开林看到她这样的情形,陡然感到心跳加剧,他的心
脏,用力在接着他的胸膛。
    辛开林很清楚地知道,甘甜的智力虽然有问题,但是她
的身体,是完全成熟的。任何成熟的身体,都会有正常的反
应,当一个成熟的女性,被男人轻轻地咬住她的指尖之际,
她是在接受着极大的挑逗,那么,自己是不是正在挑.逗
她呢?
    在那一刹间,辛开林感到了极度的犹豫,他也只是征征
地望着甘甜。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然后,甘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丰
满的胸脯起伏着,双颊上泛起了两团红色的红晕,辛开林的
心跳也更剧烈,他慢慢地扬起手来,握住了甘甜的手腕,轻
轻一拉,甘甜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般的声音,就向他的怀中
跌来。
    辛开林轻轻地拥着她,听着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
跳。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本来是不一致的的,听来很杂乱。
但是静静地,心跳的韵律变得一致了,像是只有一颗心
在跳。
    辛开林一动也不动,唯恐自己略为一动,就将心跳的韵律
打乱,这一份宁温和快乐就会消失。他垂下眼,看着闭着眼
的甘甜,甘甜的睫毛很长,正在轻轻地抖动,像是才破茧而
出的蝴蝶,正在扑打着它还濡湿的双翼,看来色彩缤纷。
    不知过了多久,甘甜才陡地震动了一下,直起身子来,
用她那对大眼睛望着辛开林。辛开林在一开始,在她的注视
下,不知该如何才好。但是他随即知道,自己根本不必表示
什么。甘甜伸出手来,在辛开林的脸上抚摸着,像是在抚摸
一个婴儿一样。
    辛开林当她的手经过口角之际,用唇去轻吻她的手,甘
甜深深地吸着气,侧着头,让她的长发完全垂向一边,道:
“那只木箱子呢?”
    辛开林“呵呵”笑着,轻轻推开甘甜,一跃而起,出奇的
轻松,令得他的脚步都变得灵巧起来。他来到书架前,熟练
地按着按钮,书架移开,现出秘室的暗门来。
    甘甜极有兴趣地看著这一切,辛开林又打开了密室的
门,指着那只放在密室中心的木箱,道:“就是这只木箱!”
    甘甜睁大了眼,道:“那么大!重不重?我是不是拿
得动?”
    辛开林笑道:“当然不会要你自己拿!”
    他让甘甜走进密室,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辛
开林走过去,拿起电话来,道:“别来打扰我!什么?天娜小
姐一定要对我讲话?”
    一时之间,辛开林甚至想不起谁是天娜小姐来了。他想
了一会儿,就记起了,天娜是他达半年来的情妇,他和她今
天有一个约会,可是在看到了那只银手镯之后,他早已经将
她忘记了。
    辛开林极快地有了决定:“告诉她,我不会听她的电话,
也不会再去见她,而她会收到我的一张空白支票,你立刻替
她送去!”
    辛开林一讲完,就急不及待地转过身去,去看甘甜。他
转身转得这样急,连电话都来不及放下,以致他转身之际,
电话线在他的身上绕了一绕。
    辛开林反手向后面抛出电话听筒,也不理会它是不是落
在电话座上。他看到甘甜十分有兴趣地绕着那只木箱在打
转,并且问:“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辛开林笑着,道:“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自己一万多遍
了!”
    甘甜笑着,道:“问了一万多遍?那你一定是一个笨人,
是不是?”
    辛开林来到了她的身边,道:“不能算是聪明!”
    他一来到甘甜的身旁,就可以感到甘甜那成熟丰满的女
性身体所散发出来的诱惑力。他将手轻轻地按向甘甜的腰,
甘甜的身子向后仰来,辛开林又感到口唇有点发干。他深深
吸了一口气,道:“伊铁尔叔叔是不是会等急了?”
    甘甜“啊”地一声,道:“对啊!他一定等急了!”
    辛开林;“我们一起,把这只木箱子给他送去?”
    甘甜犹豫了一下,辛开林作这样的提议,已经不是第一
次了,以前,她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但是这一次,情形不
同,她正在作考虑。
    她想了一会,突然又向辛开林笑了一下,讲了一句听来
和辛开林的提议全然不相干的话,道:“靠着你,好舒服!”
    辛开林的心头又狂跳了起来,像是一个初恋的少年人一
样,甘甜又想了一会,才道:“好,我们一起带着这只箱子,
去见伊铁尔叔叔!”
    辛开林这时,心绪十分紊乱。本来,他最关注的事,是
这只木箱子里面所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甘甜突然其来
的出现,似乎令得事情有了改变。当甘甜答应了他的要求之
后,他勉力定了定神,迅速地想了一想,已经决定,在见了
伊铁尔之后,不但要向他购买那只木箱子,也要向伊铁尔要
求,让甘甜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
    他和甘甜,嘻嘻哈哈笑着,将那只木箱子自密室之中拖
了出来,拖到了书房中,辛开林先关上了密室的门,移好了
书架,才按下对讲机的掣,叫总管进来。
    总管进来之后,看到书房中忽然多了一只木箱子,而甘
甜却倚着辛开林的肩头,将下领抵在辛开林的肩上,向后翘
起了小腿,—副顽皮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但是他又不敢表示惊诧,强忍着的那种样子,看来十分滑
稽,令得甘甜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总管的神情更狼狈,辛开林也觉得好笑,一面笑着,一
面吩咐道:“准备一辆车子!”
    总管答应了一声,辛开林又向甘甜道:“来,我们一起抬
箱子出去!”
    当辛开林这样讲的时候,总管已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
耳朵了,但是接下来,他却看到辛开林真的弯下腰,一脸
欢欣,和甘甜两人,一起抬起箱于来。总管不断地眨着眼,
直到眼睑生痛,才急急跟着他们走出去。
    辛开林和甘甜抬着木箱子出书房,甘甜的个子比较矮,
所以辛开林要略为弯下身来迁就她,甘甜还顽皮地左右摇动
着那箱子,令得辛开林更加吃力,辛开林一面笑,一面叫:
“小顽皮,你再不老实,小心我打你!”
    甘甜高声笑着,摇摆得更激烈,他们闹着,笑着,向外
走,总管的脸色,看来已泛起了一片青绿。然而,总管的脸
色,比起站在走廊转角处,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人来,还是
好得多了。
    那中年人,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他本
来就是辛氏财团机构中一个单位的总经理。达时,他盯着辛
开林和甘甜两人,就像是盯着两具七彩的僵尸一样,张大了
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两个人抬着箱又向前走,必须有一个人是倒退着走的,
辛开林就是倒退着走的那个,所以他没有看到他的属下。一
直当他经过了那总经理,才看到他,辛开林笑着,道:“你好,
什么时候来的?”
    甘甜却就在这时候,用力向前一推木箱子,辛开林后退
了一步,背靠在墙上,腹际已被木箱子顶住,甘甜因为自己
的恶作剧而肆无忌惮地笑着,辛开林也一面笑着,一面
挣扎。
    总经理忍受奇异现象的能力,到这时,达到了极限,他
发出了一下惊叫声,身子摇摇幌幌的向下倒去。跟在后面走
出来的总管,连忙将他扶住。辛开林也忙叫着总经理的名
字,甘甜也看出了样子有点不对,停止了胡闹。
    总经理喘着气,眼睛仍然瞪得老大,道:“辛先生,你…
没有什么不对吧!”
    辛开林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他停了一
下,又道:“是不是你不喜欢看到我快乐?认为我如果快乐,
就是有什么不对了?”
    总经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从来也未曾看到这个大
富豪这样快乐过,这种情形他连想也不敢想,他只是喃喃地
道:“不!不!”
    辛开林笑着,道:“别太紧张,我叫你去找李豪,你见到
他了没有?”
    总经理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来的,而这时,他也已经
可以不需扶持而站立了。他道:“我去找了,李豪先生的管家
说,他在两个月之前,已经到巴基斯坦去了,巴基斯坦的拉
合尔。”
    辛开林一听,陡地呆了一呆,巴基斯坦的拉合尔,这个
能够令人回忆的地方!李豪到那里去于什么?当他在这样想
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而也就在这时,甘甜的手
指伸过来,在他打结的眉心上轻轻揉着,一本正经地道:“不
要这样子,这样子,不好看!”
    总经理和总管都有站不稳的趋势,不知道谁更该扶
住谁。辛开林轻握住了甘甜的手,道:“不会,要是能和你常
在一起,我就不会!”
    甘甜满足地笑了起来,辛开林也笑了起来,眉心的结消
失,他立即吩咐:“去调查李豪的详细行踪,尽快!”
    总经理大声答应着,辛开林和甘甜又拾起了刚才放在地
上的木箱,向外走去。
    辛开林的心中在想:真怪,李豪到拉合尔去干什么?他
没有任何理由到那地方去的!
    箱子抬到了门口,车子早就准备好了。先把本箱子放进
行李箱,然后,甘甜抢着要先进车子。辛开林就和她在车门
前抡了一分钟之久,还是枪不过她,甘甜笑着,喘着气,先
进了车子,辛开林跟着钻了进去,两个人就在车子里笑成了
一团,以致司机在开车子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撞向围墙,
但是也辗坏了一畦罗马尼亚黄玫瑰。
    车子驶出了大门,才静下来的甘甜,忽然又直跳了起
来,又尖声叫着,司机吓得立时紧急刹车。
    甘甜指着前面路边,道:“我忘记了,我是坐那辆车子来
的,他还在等我!”
    辛开林循她所指看去,看到一辆十分残旧的小货车,正
停在路边,有一个人,正咬着烟,低着头,用手遮住风在
点烟。
    辛开林向司机道:“驶近那辆车子。”
    司机呼了一口气,驶到了小货车的旁边,甘甜隔着窗子
叫道:“我回来了!”
    那站在货车旁边的人,已点着了烟,正面对着货车在抽
烟,甘甜一叫,他才转过身来。
    那人才转过身来,辛开林一看到他,就象是遭到了雷击
一样2
    辛开林的一生之间,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但是却
从来也没有比这时更加震惊的了!那真是不可能的事,但是
却发生了!
    那个在小货车旁边,口中咬着一根香烟的人,辛开林忙
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来,一点也不错,是有一个人在,那
个人,唉,那个人,辛开林在这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个人,辛开林看出去,那个人竟然是寇克!
    辛开林在刹那间,除了瞪着眼,张大口之外,什么也不
能做,他感到甘甜已经打开了车门,向小货车奔过去,由于
他身子僵硬,他要等到甘甜出现在那个人的身边时才看得
到她。
    辛开林的心中,绝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是寇克。那是不可
能的事,寇克早在三十多年前,在拉合尔机场上出了事,就
一直没有他的信息。这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如果这是寇
克,他,辛开林,如今是大名鼎鼎的富豪,寇克为什么不来
找他?
    辛开林看到甘甜和那个人在讲话,还指着他,那个人弯
下身来看辛开林。
    由于才一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辛开林的震撼实在太甚,
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想别的事。直到这时,那人弯着身子
来看他,他和那人相距,不会超过三公尺,他才陡然对自己
说:那不是寇克!
    那个人看来不过三十岁左右,而寇克如果还活着的话,
早就应该有六十岁了。那个人只是像寇克,真像。也由于他
和寇克是这样相似,所以才令得辛开林在一见到他的时候,
根本没有考虑到年龄的问题,直觉地以为他就是寇克。
    辛开林迅速地转着念:这个人是什么人?何以他和寇克
这样相似?
    他脑中还一片紊乱之际,那人已向前走来,来到他的车
前,轻拍着车身,道:“辛先生?请你开一开行李箱,甘甜说
那只木箱子在行李箱中。”
    辛开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不但外形像寇克,连声
音都像。和寇克分手时,寇克也正是这个年纪。辛开林的手
在发颤,开了几次车门,都没有成功,司机下车替他打开了
车门。
    辛开林下了车,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甘甜一看到辛开
林下了车,就来到他的身边,靠着他,指着那个人,道:“他
是伊铁尔叔叔的朋友。”
    辛开林考虑了一下,向那个人伸出手来,那个人先将自
己的手在衫上抹了一下,才和辛开林握手,很有点受宠若惊
的样子。
    辛开林实在按按不住心头的好奇,道:“你的名字叫
什么?”
    那人道:“我叫道格拉斯。”
    那完全是一个西方人的名字,可是他看起来却像亚洲人
多于像西方人,他和寇克是那么相像,唯一的不同处,是看
仔细些之后,可以发现他多点像亚洲人。辛开林吸了一口气,
道:“你的姓,是——”
    道格拉斯摊了摊手,道:“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孤儿,在
拉合尔的;家孤儿院中长大,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其实,大
家都叫我阿道,辛先生,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辛齐林已经可以感到对方是一个十分乐观、开朗的小伙
子,他点了点头,道:“阿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阿道立时道:“二十八岁。”
    辛开林又吸了一口气,二十八岁,那么,阿道就不可能
和寇克有任何关系了。寇克在拉合尔机场出事,距离如今已
经有三十多年了!
    当辛开林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脑际突然闪电也似,闪
过一个念头:会不会那次在拉合尔机场,寇克没有死?
    一想到了这一点,辛开林心头不禁剧烈跳动起来。他自
己问自己:有这个可能吗?
    可能是极少的,辛开林又迅速地将当时的情形想了一
遍。锡克族士兵的凶悍是出了名的,当时,他们已经开始了
屠杀,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他们继续杀下去。当年在拉
合尔机场之中,除了锡克族士兵之外,实在不可能还有什么
人生还。
    但是,极少的可能,不等于没有可能。至少,辛开林当
时,急于驾着他那破旧的飞机飞走,他最后看到的是,锡克
族士兵蜂涌而来,但是并未曾看到寇克的死亡。
    寇克一定死了,那是他的推想,是他根据常规的推想。
辛开林也不是一下子就相信了自己的推想的,他也曾存着万
一的希望,寇克还没有死。尤其是李豪,因为他未曾经历过
拉合尔机场惨剧,所以更相信寇克没有死。当他们卖出了“女
神的眼睛”之后,也曾想尽办法,派入到拉合尔去打听。
    不但派人去,李豪还曾亲自去过好几次,去找寻寇克,
并且还在印度和巴基斯坦分裂的局面已完成之后,在印、巴
两地的报章上,刊登过长期的,大幅的寻人广告,可是一点
反应也没有。
    当李豪第一次从拉合尔回来的时候,他曾在拉合尔机场
中,找到了机场中的一个老年清洁工人,在那场规模不大不
小的机场屠杀进行时,机场大厦中有几个清洁工人在。当
时,辛开林和寇克走进机场大厦找寻食物时,也曾见过他
们。
    当锡克族士兵呐喊着,赶着人群冲进来的时候,那几个
清洁工人,由于对机场大厦的地形熟捻,所以他们都能及时
找到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逃过了锡克族士兵的残酷杀
戮。
    当李豪去找那几个清洁工人,询问当时的情形之际,没
有人肯告诉他什么,因为那些人坚决相信,如果泄漏了锡克
族士兵的殊暴行为,会得到报复。只有一个老年清洁工人,
李豪和他刻意结交,几天之后,在酒后,他就说出了一些情
形。
    李豪当时,将那老年工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当他回来之后,曾和辛开林一起研究过。辛开林也同样关心
寇克的下落,所以那老年清洁工人的话,他还记得十分清
楚。
    那老年工人这样说:“真是可怕极了,我躲在一只铁桶之
中,听到的只是枪声,惨叫声,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惨叫
声,和锡克族士兵的呐喊声。那些锡克族人,他们在杀人的
时候,都叫着一句十分怪异的话。”
    (李豪问:“他们叫什么?”)
    (老年工人的回答是:“谁知道,或许是他们宗教中的一
句咒语,可以使他们在杀人时觉得有勇气,不致于因为自己
的残暴而感到内疚。我不是锡克人,所以不知道。这种咒
语,也不是每一个锡克人都知道的。”)
    老年工人继续当时的情景:“在像是人间地狱交织的种种
声音之中,我又听到了隆然巨响,像是几千个雷并在一起打
下来一样。过了没有多久,只剩下锡克士兵的呐喊声了,而
且,呐喊声在渐渐远去,我才敢出来。由于我实在太害怕
了,以致我出来的时候,连人带铁桶,一起翻跌,在地上滚
出了好远,我才能爬出来。”
    (李豪不耐烦地问:“别说你自己了,你出来之后,看到
了什么?”)
    老年工人的声音发颤:“我看到了地狱,我看到的绝不是
人间,烈焰冲天,遍地全是死人,男人,女人,老人,小
孩,一个死人叠着一个死人,浓烟自烈焰中升起,宜上天
空,映着地上的鲜血。隆然的震动声,不断自烈焰中发出来。”
    (李豪迫切地问:“燃烧的是什么?”)
    老年工人吸了一口气:“当时也看不清燃烧的是什么,等
到火熄了,才看清楚,那是一架飞机,飞机已被烧成了一堆
废铁。对了,在锡克族士兵冲进来之前,有两架飞机降落,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还曾见过两个自飞机上下来的
人,进入机场建筑物。”
    (李豪更迫切地问:“对了,我就是来找那两个人中的一
个的,那个人个子不高,看起来像是西方人,皮肤很白,样
子很英俊。”)
    老工人自顾自说着当时的情形:“没有一个活人,整个机
场上像是地狱一样,这是神在惩罚世人,人变得那么坏,神
要惩罚世人!我没有见到任何活着的人,那架飞机,简直已
是一堆扭曲了的废铁!”
    老年清洁工人的叙述就是那样。而当李豪去到拉合尔机
场之际,“扭曲了的废铁”已经被移走了。寇克的飞机被纵火
焚烧,除非他能在事先离开飞机,否则,他绝无余生的。机
会。
    李豪在回来之后,曾和辛开林研究过当时情形之下,寇
克可能还有机会活着。他们已经很有钱,有钱,做起事来就
方便很多,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找寻寇克,一直到李豪
到巴基斯坦去了好几次,事情过去了将近十年之后,他们才
绝望。
    因为十年来不断的寻找,寇克如果还在人世的话,一定
可以知道有人在找他的,而竟然音讯全无,那就是他已经不
在人世的证明了。
    可是,如今忽然有这样酷肖寇克的一个年轻人出现在眼
前!
    辛开林只觉得今天一天之中,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先
是那银镯子突然出现,再是甘甜的来到,然后又是这个自称
是孤儿的阿道。
    辛开林真想也叫李豪来看看阿道。可是李豪却到拉合尔
去了。
    辛开林在那一刹问,又想到李豪前后,一共去了好多次
拉合尔,他似乎对那地方有特别的感情,而且最后的几次,
他去了之后回来,见到了辛开林,也没有向他提起在那里做
了些什么。直到集团准备在拉合尔附近,协助巴基斯坦政府
建立一座大水坝,李豪才开始疯狂地反对。
    辛开林始终觉得李豪的态度十分神秘,可是他却全然无
法设想其中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辛开林在那一刹间,只是在回忆着往事,所
以他的脸上神情,在威严中,看来有点阴沉。阿道站在这个
大富豪面前,本来已经要竭力镇定,才不致失态,这时也不
免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甘甜却侧着头,一副十分有趣的样
子,打量着辛开林,在辛开林刚从回忆之中醒过来时,她陡
然“哈哈”一笑,指着辛开林的鼻尖,道:“你刚才的样子,像
是夜里的神像!”
    辛开林略抬起头来,看到了甘甜明媚的眼睛,因为在高
兴地笑着而露出来的雪白的牙齿和挑皮轻盈的笑容,他也不
禁笑了起来,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道:“是么?像什么神?
支配命运的大神?”
    甘甜摇着头,神情也变得一本正经道:“不是,像是主宰
忧郁和伤感的神!”  
    辛开林怔了一怔,甘甜的这个回答,听起来倒是出奇的成
熟。辛开林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转向阿道:“你也是伊铁尔派
你来的?”
    阿道的神态已不再那么拘谨,他道:“是,伊铁尔叔叔是
我的思人,是他将我从拉合尔的孤儿院中带出来的!”
    辛开林心中陡地一动,向甘甜望去,却问着阿道:“她也
是伊铁尔从孤儿院中带出来的?”
    阿道点头:“是,甘甜是可爱的姑娘,我们每一个人都喜
欢她,可惜她的智力很低,医生说,她是中等程度的白痴,
智力大概只有六岁左右。”
    辛开林心中很乱,他有许多问题要问阿道,但一时之
间,不知从何问起才好。
    阿道在提及甘甜的智力程度之际,将声音压得十分低,
辛开林向甘甜望过去,甘甜一副无优无虑的样子,使得辛开
林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他想到,不论有多少疑问,首先要
解决的,就是先见到了伊铁尔再说!
    伊铁尔这个神奇地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物,直到甘甜
出现之后,辛开林才知道他的名字。辛开林在想了一想之
后,道:“阿道,我们一起去见伊铁尔先生去!”
    阿道对辛开林的神态,一直十分恭谨,这时,他听得
辛开林这样说,却皱着眉,一声不响。辛开林扬眉,问:“怎
么,有什么困难?”
    阿道仍然一言不发,神情踌躇而带有几分倔强。辛开林
拍着他的肩,道:“带我去见他,我有很多事要问他,你一定
要带我去见他!”
    阿道后退了一步,摇着头,道:“我不能带你去见伊铁尔
叔叔,辛先生。伊铁尔叔叔吩咐的是,我和甘甜,将那只木
箱取到之后,将木箱带去给他!”
    辛开林有点恼怒,提高了声音。经常,当他提高声音之
际,是十分威严,和可以使人立即照他的话去办事的。多年
来的这种经验,使他自己认为自己的话,一定可以得到实现。
    他十分肯定地道:“我一定要见伊铁尔,我要向他买那只
木箱子,不论代价是多少!”
    他说得如此肯定,而且语调是那样有权威性。看来,这
个恭谨的小伙子,非屈服在他这个大亨的威严之下不可了。
可是,阿道却仍然摇着头,道:“辛先生,关于这一点,伊铁
尔叔叔也早就吩咐过了。”
    辛开林怔了一怔,道:“什么意思?”
    阿道做着手势,加强他的语气,道:“我们来的时候,伊
铁尔叔叔就吩咐说:让甘甜去见辛开林——对不起,他是这
样直呼你的名字的——向他拿那只木箱子。当时我就问:为
什么要甘甜去?只怕她讲不明白!伊铁尔叔叔说:就是要她
去,只有这一句话,将木箱子带走,甘甜去化你去还好,如
果是你去,辛开林一定会向你说很多其他的话,目的是要得
到那只箱子。”  
    阿道在叙述过了他和伊铁尔两人当时的对活之后,顿了
一顿,又道:“我没有想到我会见到你!”

    辛开林“哼”了一声,道:“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
    阿道摊了摊手:“是,伊铁尔叔叔曾经料到,我可能和你
见面,所以他又教了我几句话!”
    辛开林把双眉皱得更紧,甘甜在—旁,仍然十分有兴趣
地打量着他,一副觉得有趣好奇的神情。辛开林的心中,十
分懊丧,他见不着伊铁尔,心中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可是
神秘的伊铁尔,好像主宰着事态的进行,什么都在他的意料
之中!
    辛开林十分不高兴地问:“他又说了什么?”
    阿道侧头想了一想,才道:“他说,如果我见到了你,你
一定要我带你去见他,他就要我拒绝。”
    辛开林的口角牵动了一下,现出一种自信的神态来。这
时,他的心中已经在想:小伙子,我有办法令你改变主意的!
    阿道继续道:“他又说,你一定会说到,要用金钱购买那
只木箱,他就要我说,你应该知道,他当年送给你,作为保
管那只木箱的酬劳的那袋东西的价值,由此也可知,再大数
字的金钱,对他来说,也不起作用。”
    辛开林呆了片刻,说不出话来。那是真的,伊铁尔当
年,可以将一袋价值连城的珠宝抛给了他,金钱对他来说,
真是不会有作用。
    那袋珍宝之中的一粒,十八分之一,已经奠定了他这个
大富豪一生事业的基础。他如今要掉过头来,再用金钱去对
付伊铁尔,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么?
    在辛开林心情紊乱,思索着应付的办法之际,甘甜觉得
不耐烦起来,嚷道:“我们怎么还不走?”
    阿道指着车子,道:“你可以先上车!”
    甘甜向车子走去,可是才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拉接
了辛开林的手,道:“你也来!”
    辛开林真的想跟甘甜上车,和她靠在一起,不再去想其
他的任何事。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不能做到这一
点。他像哄小孩子—样地,放软了语调,道:“听话,你先上
车,我和阿道讲几句话。”
    甘甜的样子很不愿意,嘟着咀,她的那种神情,叫辛开
林有忍不住想在她丰满诱人的红唇上吻一下的冲动。他自然
不想在阿道面前那样做,所以他有点僵硬地转过了头去。
    甘甜仍然嘟着咀,神情委屈,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她
在说些什么,向那辆残旧的小货车走去,攀上了货车的车
头,打开了门。这时候,她忽然又高兴起来,拉着车门,身
子吊悬在空中,摇动着车门,身子也随着幌悠,叫道:“快将
那木箱子搬上车来,快!快!”
    辛开林的司机不知所措地向辛开林望去,辛开林向他作
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照甘甜的吩咐去做,司机下了车,打开
行李箱,甘甜大叫一声,又从货车车头上跳了下来,和司机
一起,兴高采烈地将木箱子搬出来,又叫着道:“你也来,
喂,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是向着辛开林在叫嚷的,这样询问名字的方式,对辛
开林来说,真是太陌生了,是以一时之间,他不知道甘甜是
在问谁。他呆了一呆,才道:“我?我叫辛开林!”
    这是一个对世界整个经济大局都可以发生影响的名字,
但是甘甜听了之后,侧着头念了两遍,摇头道:“这名字不好!”
    辛开林有点无可奈何,道:“那怎么办呢?”
    甘甜陡地向上跳了一样,高兴地道:“我叫你开心好了,
开心,过来帮帮忙!”
    辛开林“哈哈”笑了起来,和阿道一起走了过去,四个人
一起将木箱搬到了货车上。那只木箱并不重,也不需要四个
人一起合力来搬。但是辛开林觉得,能和甘甜一起胡闹一下,
真的开心。
    木箱搬上了货车,辛开林望着那只木箱,沉声道:“阿道!”
    阿道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辛开林仍然不转过头去望他,
道:“伊铁尔的吩咐,对你来说,是不可违背的,是不是?”
    辛开林缓缓转过身子来,道:“他只是吩咐你不可以带我
去见他,并没有说你不可以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是不是?”
    阿道点着头,表示辛开林的话是对的,辛开林伸手直指着
阿道:“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找他。不论你要什么
代价,我都可以答应!”
    辛开林在这样说的时候,十分肯定地知道,这样的话,
出自他这样身份的人的口中,世界上真是没有什么人可以加
以拒绝的了。
    阿道看来有点傻气地笑了一下,道:“辛先生,你其实不
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伊铁尔叔叔说过,如果你问起他在什么
地方,我可以告诉你!”
    辛开林像是心口忽然之间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不由自主
双手握紧了拳。这个伊铁尔究竟是什么人,何以每一椿心意,
都早在他意料之中?
    辛开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那么,他在什么地方?”
    由于心情实在紧张,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分了三次才
能讲完。
    阿道立时道:“他在拉合尔,只要你到了拉合尔,他会让
你见他。”
    辛开林道:“这也是他说的?”
    阿道点着头,辛开林又向那只已放在货车上的木箱子望
了一下,道:“是不是可以先将木箱子留下来,等我见了伊铁
尔再说?”
    阿道十分坚决地接头,辛开林忽然笑了起来,笑自己多
此一问,他又道:“你和甘甜,是否回到拉合尔,即将木箱子
交给伊铁尔?”
    阿道又点了点头,辛开林笑得更高兴,向甘甜摆了摆
手,甘甜跳跳蹦蹦向他走了过来,辛开林道:“我也要到拉合
尔去,你是不是肯和我一起去?阿道一个人也可以将那只箱
子送回去的!”
    甘甜十分高兴,立时道:“好!好!”她连说了两声之后,
又有点胆怯地向阿道望去,一副唯恐阿道不答应的神情。阿
道的神情看来很踌躇,是不是要阻止,但用什么方法可以阻
止,自己还在犹豫。
    辛开林不让阿道有考虑的机会,已经拉着甘甜,向他的
车子走过去,阿道陡然高叫:“甘甜!”
    甘甜站定,转过身来,阿道的声音很严肃,带着责难的
意味:“甘甜,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伊铁尔叔叔在等你!”
    甘甜一副极不愿意的神情,求助地望着辛开林。辛开林
沉声道:“阿道,你可以放心,只要我见到伊铁尔,甘甜一样
会回去。”  
    甘甜陡然扑过去,搂住了辛开林,在他的脸颊上亲着,
道:“开心,你真好。”
    阿道向前走来,道:“辛先生,你一定要这样,我也没有
办法,不过我要提醒一下,甘甜其实,只是一个小孩子,不
是一个大人。”
    辛开林的神情和阿道一样严肃,道:“你错了,她是—个
大人,不过比一般大人单纯,懂得直接追寻她认为快乐的事。”
    阿道吸了一口气:“我不和你争辩这一点,辛先生,我告
辞了!”
    他说着,就转过身,向货车走去。辛开林望着他的背
影。他的背影,看来更像寇克,连那种为了强调自己有自信
心,因此看来有点生硬的步法,都是一样的。
    这时,辛开林已经有了行动的计划,所以他并不怕阿道:
带了木箱离去。当阿道上了货车,发动了车子,自货车的驾
驶位上,伸出了头,向甘甜望来和挥着手之际,甘甜也向阿
道挥着手。
    那时,辛开林已经进了车子,用车上的无线电话,下达
了几个命令。
    他的第一个命令,是立即派人跟踪阿道驾驶的那辆货
车。他相信阿道驾着车,在驶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之际,就会
有车子跟在他的后面了。
    他的第二个命令是去调查阿道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这里
到拉合尔去。辛开林想,不是空路,就是海路。不论阿道坐
飞机还是搭船,辛开林都知道自己绝对可以赶在他的前面,
先到拉合尔去。阿道未曾见到伊铁尔之前,他可能已经和伊
铁尔见面了。
    这时,辛开林所不明白的是,不论阿道用什么方法到拉
合尔,他随身所带的这只箱子,有什么办法可以避过海关的
检查?
    当然,他可以肯定,伊铁尔一定有安排。伊铁尔不让他
打开那只木箱子,也决不会允许海关的检查人员打开它来的。
    辛开林的第三个命令,是下给总管的,他要总管立即去
购买一切可以买得到的,适合十岁左右女孩子,可以令到这
个年龄的女孩子感到快乐和高兴的玩具。
    在车旁的甘甜,看着阿道驾车离去,神情很有点依依不
舍。阿道在才驶开去的时候,车子也开得很慢,不断探头出
来看着甘甜。
    阿道的货车终于驶远,甘甜仍然站着,辛开林已打完了
电话,他看到两辆车子,由他的司机驾驶,车上还有他手下
的人在,迅速地驶过去。他知道那就是去跟踪阿道的车子。
    他感到很安心,向车外叫道:“你喜欢玩什么?我们一起
去玩!”
    甘甜也高兴地问:“你说玩什么好?”
    辛开林弯着身,从车中探头出去,道:“坐飞机,你坐过
飞机没有?”
    甘甜高兴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指着天上,道:“飞
机,那种大大的飞机?我没有坐过,没有!”
    辛开林问:“那么,你和阿道,是怎么从拉合尔来的?”
    对辛开林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重要,他们是怎么
来的,自然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回去!
    甘甜侧着头,一面进了车子,坐在辛开林的身边,一面
在思索着,道:“车子,坐车子,那车子不舒服,没有这车子
舒服!”
    辛开林一面示意司机开车,一面道:“甘甜,只是坐车
子,不能从拉合尔来到这里!”
    甘甜反问道:“为什么?”
    辛开林“哈哈”笑了起来,甘甜的反问,实在是太幼稚
了。可是,他只笑到一半,就陡然停了下来。他在刹那间想
到,虽然荒谬些,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整个亚洲是一片大
陆,理论上来说,车子可以由印度的南端,直驶到西伯利亚
去!只不过因为现代交通工具之中,比车子进步的很多,所
以一直坐车子,由拉合尔来到这里,听来才有点匪夷所思。
    辛开林停住了笑,道:“只是车子?”
    甘甜点着头,道:“是的,换了很多车子。都没有这车子
舒服!”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双腿翘了起来,就搁在辛开林的腿
上,可以令她自己坐得更舒服些。辛开林感到喉咙有点发
干,他觉得自己无法向甘甜说任何挑逗性的话,虽然他如果
要向女性挑逗,百分之一百可以成功。
    他要化费一番功夫,才可以使自己的精神集中,他又
问:“一直是车子,那要好多天才行,是不是?”
    甘甜道:“是,好多天——”她伸出了手指来,“一天,两
天……”然后,她抱歉似地摇了摇头,“我记不清是多少天了!”
    辛开林的思绪更加紊乱,从拉合尔到这里,竟然是从陆
路来的!真有点难以想像!那么,是不是仍然由陆路回去
呢?为什么看来对一切事情都早有预算的伊铁尔,要采取陆
路交通?那实在是决不会有人采用的办法!但是甘甜又决不
是会撒谎的人!
    辛开林的思绪十分紊乱,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自己也
要坐车子,一直由陆路上去追踪阿道。多少年来,他经历过
不少大风大浪,都未曾有过如今的这样紊乱过。而如今,一
切事实在太神秘了,他真有点后悔,早该不遵守诺言,把那
只木箱子打开来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只须依样
复原之后,伊铁尔绝不会知道!
    他一面杂乱地想着,一面叹了一口气。坐在他旁边的甘
甜;学着他的样子,也一本正经地叹了一口气,辛开林转过
头,望向甘甜,道:“我们立刻坐飞机去!”
    甘甜在车座上上下跳着,令得行进中的车子癫簸起来,
辛开林像是欣赏什么极其珍贵的宝物一样,欣赏着动个不停
的甘甜,心中又泛起了种种联想,那种联想,又不免令得他
的口唇发干。
    要带甘甜搭飞机,对辛开林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事。但是要带着甘甜一起到拉合尔去,却又不是那么容易。
当辛开林问及甘甜,她的旅行证件在什么地方之际,甘甜全
然不知回答。
    但是辛开林毕竟是有办法的人,第二天,他就用特殊的
办法,为甘甜取得了一张当地的护照,而且,立刻办好了签
证。不过,甘甜可没有耐性等上一天才坐飞机,所以辛开林
只好命令他的私人飞机不断在当地的上空盘旋,让甘甜开怀
大笑。
    辛开林真想自己和甘甜一起坐飞机在上空盘旋,但是他
却有太多的事要处理。尤其,他将有远行,不知有多少事要
预作安排,也不知有多少早巳排定了的约会要取消或者改期。
    当辛开林在他豪华绝伦的办公室中,直了直身子,感到
腰酸背痛之际,他有着一股极度的茫然之感,他这个大富
豪,忙来忙去,得到了什么?
    一个人,当财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之际,
是不是应该再另外追求些什么才对?辛开林这样自己问
自己。
    他曾吩咐过把甘甜在飞机上的活动情形,全记录下来。
并且也吩咐了他派去陪甘甜的人:“不论甘甜小姐想做什么,
都不要违抗她的意思。”
    (辛开林派去陪甘甜的人,真的做到了这一点,只是除
了一样。那一样未能如甘甜之意的事是:甘甜曾经要跳出机
舱去躺在云上,看看云是不是可以载着她在空中自在飘浮。)
    (当甘甜坚持要这样做的时候,陪她的两个人,是拆下
了机上的座椅垫子,和甘甜在机舱中玩“抛枕头”游戏来引开
她的注意力的。)
    辛开林抬头向上面望了望,他希望甘甜在空中玩得高
兴,他要尽自己一切可能,来给这个秀丽出众的少女快乐,
让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再处理一些事务之际,一具
无线电话机响了起来,那是跟踪阿道行踪的专线,辛开林拿起
了电话来,他听到十分急促的声音,道:“辛先生,我们跟踪
那辆小货车到了海边——”
    辛开林有点不耐烦,道:“继续跟下去!”
    报告的声音更惺急,道:“货车停在海边,一架直升飞机飞
了过来,将一个年轻人,就是我们要跟踪的那个人载走了。”
    辛开林在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
道:“什么?”
    报告又重复了一遍,辛开林忙道:“那么,货车呢?那货
车上有一只木箱子,是不是还在?”
    “是的,有一只木箱,那年轻人是带着木箱上直升机
的。直升机上没有任何标志,载了人之后,就向南方飞走,
我们……我们……”
    辛开林愤怒地叫了起来:“你们不会设法阻止它?你们不
会也冲上直升机去?”
    电话中的声音,听来极其可怜,道:“辛先生,你只吩咐
我们跟踪,而且,事实上,我们也曾试图冲上去,可是有两
个人从直升机上下来,其中一个……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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