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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原子空间1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Oct 3 15:10:03 1999), 转信
我们都无回答起,那人又道:“看来你们不明白,第七号天际,就是七万万光
年距离之外的天际,这个探测站是负责观察第七号天际的一切的。我是探测站的负
责人,迪安。”
我忍不住插嘴道:“你说你是地球人?”
迪安道:“是,我们生活的星球,我们称之为地球,你们也生活在地球上?看
来我们对‘地球’这两个字有着误解,我生存的地球,是太阳系的行星之一,它的
近邻是火星--”
他还未曾讲完,革大鹏已大声地道:“你以为我们所称的地球,是在太阳系之
外?告诉你,我们同是地球人,而且,我们如今,同在地球上!”
我也忙道:“可是我们不明白,地球何以变成了这个模样?何以什么也没有了
?何以它根本脱离了太阳系,甚至脱离了一切星空?何以它竟孤零零地一个,悬在
外太空之中?”
格勒则急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法拉齐则尖声叫道:“恶梦,这是一个恶梦!”
看来五个人中,还是白素最镇定,她挥手道:“你们别急,让迪安先生一个一
个问题来回答我们。我们最急切要知道的是:地球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都点了头,表示同意。
白素向迪安望去,可是迪安却答道:“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
革大鹏怒道:“那你知道什么?”
迪安道:“我在离探测站不远的地方,利用仪器,在检查第七号天际发射来的
微弱无线电波。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便我突然失去了知觉,而等我再有知时,一切
全变了,我看到了你们,你们怎来问我?应该我问你们,才是道理。”
我们又七嘴八舌地问起来,白素挥着手:“静一静,我来问他,我相信我的问
题,一定是大家都想问的。”
我们静了下来,白素才缓缓地道:“你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是什么时候?”
迪安道:“是下午三时零五分。”
白素忙道:“那是什么年代,什么年份?”
迪安的头,从那具仪器之中,缩了出来,望了我们半晌,叽哩咕噜地讲了几句
话。但是他立即想到,他讲的话我们是听不懂的,必须通过那具电子传译机,他才
能讲出我们听得懂的话,和听懂我们的话。
所以,他的头又缩了回去:“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那是公元--你们懂得公元么
?那是公元二四六四年。”
法拉齐最先对迪安的话有了反应,他尖声叫了起来,道:“天啊,二四六四年
,天啊,我们……我们……又遇上了这种震荡,我们在退后了一百年之后又……超
越了五百年!”
格勒的脸色苍白,但是他总算镇定,他苦笑道:“有退步,自然也有超越。”
革大鹏则冷冷地道:“我们不止超越了五百年,我们究竟超越了多少年,无法
知道,迪安是二四六四年失去知觉的,谁知道他在那冰层之中,被埋了多少时候?
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一万年!”
我和白素则根本无话可说。我们是一九六四的人,和革大鹏他们,已经有了一
百年的距离,更何况是和迪安?在这场讨论中,我们没有插嘴的余地。
迪安显然也听不懂革大鹏等三人在讲些什么,他连声发问。
革大鹏道:“你先得准备接受你从来也想不到的怪事,我们三个人,是一艘太
空远航船的成员,当我们从地球上出发时,是公元二0六四年。”
迪安尖叫道:“不!”
革大鹏道:“你听着,我们本来是飞往火星的,但是我中途,却将太空船的航
行方向改变,使之飞往太阳去,所以出事了--”
革大鹏才讲到这里,迪安便喘起气来,他连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
你是谁了!”
革大鹏奇道:“你怎么知道?”
迪安道:“你一定是革大鹏,你那时是杰出太空飞行家,是不是?”
革大鹏呆了好一会,才道:“是,历史对我们的记载怎样?”
迪安道:“你是那一个时期唯一失踪的太空船,据调查的结果,你们太空船擅
自中途改向,在接近太阳时失踪,可能是毁于太阳黑子爆炸时的巨大辐射波之下,
而一点都没有残余。”
革大鹏又呆了片刻,才苦笑道:“当然,如果是我,也不会推测到别的方面去
的。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毁灭,而且被一种震幅奇异的宇宙震荡,带到了一百年
之前!”
迪安的头部,再度从那具传译机之中,探了出来,但是他立即又缩回头去:“
一百年?”
革大鹏道:“是的,由于那种‘震荡’,我们‘回到’了一九六四年,所以我
们遇到了这位卫先生和这位白小姐。我们继续飞行,可是突如其来的‘震荡’又发
生了,在震荡停止之后,我们发现太空船的一切仪器,几乎都损坏!”
迪安的苦笑声,听来十分异样。
革大鹏舐舐口唇:“我们更发现是在一个没有任何星体的空际飞行--其实不
是飞行,而是因为某一个星体的吸力,在向它接近,接着,我们就降落在这里了-
-降落在地球上了,但这场震荡,却使我们超越了时间,至少达五百年,因为你失
去知觉的时候,已经是二四六四年了。”
迪安呆了半晌,才道:“这可能么?”
革大鹏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迪安先生,你既然负责一个科学工
作站,当然也是一个科学家,告诉我,二四六四年,人们仍然未曾发现宇宙中有这
种震荡?”
迪安道:“没有,从来也未曾听说过这种震荡,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力量
可以超越时间,因为没有一种速度比光更快的。”
革大鹏道:“不是速度,那是一种震荡,你明白么?震荡发生的时间,或者只
需要百万分之一秒,但是它的震幅,却是一百年。如果恰好碰上一种震荡的话,那
么,便等于在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前进或倒退了一百年!”
迪安道:“我不明白。”
看革大鹏的情形,似乎想发怒,但是他却终于忍了下,只听得他叹了一口气:
“这也难怪你,我的一生,花在研究宇宙方面的光阴如此之多,可是老实说,我也
不怎么明白。”
直到这时候,我才有开口的机会,我道:“好了,如今事情已经比较明朗化了
,我们这里一共是六个人,全是地球人,但是却属于三个不同的时代:一九六四、
二0六四和二四六四。我们仍在地球上,但如今究竟是什么年代,却已无法知道。
地球遭到了浩劫,只怕除了迪安先生一人之外,再也没有生存的人,你们可同意我
的这一项总结?”
旁人都不出声,迪安却叫道:“只有我一个人?不,那……不可能。”
我叹了口气:“迪安先生,这是事实,你大叫不可能,仍是事实。”
迪安不再出声了。
我苦笑了一下:“如今我们自然不能再在这样的地球上生存下去,我们要到在
太阳系的地球上去,革先生等三人,要回到二0六四年,我和白素,要回到一九六
四年去!”
我一口气讲完,迪安道:“那么我呢?”
我呆住了。迪安是二四六四年的人,他当然应该回到他的年代中去。
但是,他的年代,却在地球毁灭,世界末日的年代,难道他真的再回去,再经
历一次突如其来的知觉丧失,被冻结在冰层之中么?
呆了好一会,革大鹏才道:“迪安先生,你对于这场浩劫,当真一点……线索
都不知道么?”
迪安道:“在我丧失知觉的前五天,全地球的人都知道,太阳的表面,有五分
之一,被一场空前巨大的黑子所遮盖。”
我忍不住失声道:“太阳被如此巨大的黑子所掩盖,那不是天下大乱了么?”
迪安道:“在我记忆的日子里,日子极其和平,人类致力于探索太空,虽然有
不同意见的争执,但是却从来也未曾形成过过火的斗争,可是一到了非常时期人类
的弱点便暴露无遗了,人本是野兽进化而来的,不论他披上了怎样文明的外衣,遗
传因子使人体内深藏有兽性,总有一天会发作出来。”
我们都觉得迪安的话,十分刺耳,但是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只有白素,蹙起了双眉:“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否认人有着善良、高贵,全然
不同于野兽的一面么?”
迪安慢慢地转过头来,望了白素半晌,才又将头伸进了传译机中:“你说得对
,我也承认兽性在人身上,已渐渐地泯灭,可是有件可悲的事实,你不得不承认。
”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可悲的事实?”
迪安讲出来的话,是我们所意料不到的,因为他已经说过,他是在一个极其和
平、没有纷争、人类全心全意地致力于科学研究的环境之中长大的。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人,是很难讲出如此深刻的话来的--除非是在太阳大黑
斑出现之后的五天中地球上有了惊人的变化,才会使他的观念,起了彻底的改变。
他道:“兽性在绝大多数人的身上,已是微乎其微,几乎不存在,这绝大多数
的人,正因为太高贵、太善良了,所以就不可避免地,被另一撮极少数兽性存在他
们身上的人所统治!”
我们都不说话,革大鹏、格勒和法拉齐等三人,面上略现出迷惘的神色来。
人统治人,在他们这个时代中,大约已经成了一个历史名词了,所以他们听得
迪安这样讲法,便不免现出疑惑的神色来。
但是,人统治人,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太使人痛心的感受。小部分
的野心家,发着呓语,用种种卑劣的手段,要绝大多数人听从他们的统治,这一种
事,在我们这个时代中的人,有谁没有经历过?
迪安停了片刻,才继续讲了下去,他的话,几乎和我所要讲的话,完全一样!
他苦笑道:“兽性的狡猾、无耻、狂妄、凶残,使得这一小撮人成为成功的统
治者,而善良高贵的人,则只有默默地被统治着,当善良的人被统治得太久了,他
们也会起来反抗,在剧烈的斗争中,已经泯灭了的兽性再次被激发出来,你们说,
人能够摆脱兽性的影响么?”
呆了好一会,我才首先开口:“迪安先生,在你这个时代中,应该绝不会有这
种情形出现的了,何以你竟会讲那种痛切的话来呢?”
迪安道:“在太阳表面被大黑子覆盖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地球上出现极大的
混乱。在混乱中,有人控制了月球的基地,向全球的人提出了一种新的宗教;有的
人将所有的太空船一齐升上天空,率先逃难;有的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发明了杀人
的武器,建立了小型的军队,横扫直冲;有的人……”
迪安讲到这里,痛苦地抽搐了起来。
我们绝对难以想象在这些天之中的混乱情形究竟是怎样的,因为我们距离迪安
这个时代,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是我们却可以在迪安这时候的神态中,约略猜想到当时天翻地覆的情形。
迪安呆了片刻,才又道:“组织军队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无数壁垒,抢夺远
程太空船,抢夺有关太阳黑斑变化的情报,人们全然不顾及几千年的文明,他们成
了疯子、野兽!”
迪安声嘶力竭地叫着,他又扬起头来,紧握着双拳,叫了许多我们所听不懂的
话。
当然那些话也是激烈的诅咒了。白素冷静地道:“我想,你大概是少数在混乱
中保持清醒的人之一?”
迪安呆了一呆,套进了传译机:“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白素道:“我想,你大概是少数能在混乱中保持镇静的人之一?”
迪安道:“可以这样说,但是这也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全地球上,只有我在探
测站中,装有一组特殊的探测仪器,这种仪器在事变的第二天,便已测到,太阳表
面,放射出一种极其有害的放射性物质,它行进的速度比光慢得多,但是在三天之
内,可以到达地球,当我想将这项紧急发现向全世界报告时,我发现我已经没有法
子做到这一点了。”
我们都不出声,但是我们的眼光,却都充满了“为什么”这三个字的疑问。
迪安道:“所有的广播系统,都被野心家占据了,那些人,无日无夜地利用广
播系统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使得听久了的人,几乎要变成疯子。而的上级机关,
也不存在,我只好自谋打算,我设计了一种抵抗这种放射线的东西,但是我的几个
同事却拒绝使用,你看,他们已经死了,由于探测站陷在地底,所以他们的尸体才
会得以保存,我总算还活着,可是……可是……”
他讲到这里,便再也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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