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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真实幻境--卫斯理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Oct  1 13:34:52 1999), 转信

一时之间我们都十分诅丧,金维甚至于双手抱住了头,身子用力摇晃,可知他心中很是
痛苦。
    过了一会,他才放下了手,向我望来。
    我心情也大是苦涩,不过比起他来可能好一些,因为我曾经和那种力量进行过对抗,在
不算是投降的情形下,也不至于完全被那种力量所控制。
    我再一次把这种情形说了一遍。
    金维默然不语,我问:“你在这里的遭遇如何?”
    金维神情茫然,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我耐着性子等他开日,他却一直不说话。
    我又道:“我已经说了我的遭遇,轮到你了!”
    金维仍然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提醒他:“我一进来就大声叫你,那时候你在哪里?”
    金维总算开了口,可是语气犹豫,像是对于自己的话没有多少信心——这种情形出现在
金维这样人身上,实在非常可怕。
    他道:“我一直在鸡场,可是没有听到你叫我。”
    金维说了一句之后,顿了一顿,才道:“我还是从头说起的好。那天早上我一早醒来,
见你睡得正沉,我就自己出去走走,本来完全没有打算到鸡场去——”
    金维酒量远远在我之上(只怕能和他比酒量的人不多,不过红绫肯定是其中之一),所
以昨天晚上他虽然喝了不少,还是一早就醒了过来。
    他又喝了几口酒——这种可以解宿醉的方法叫做“喝还魂酒”。然后他神情气爽地走出
门口。
    他的原意只是想在附近的山头走走,他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长期生活,对于城市生活最不
习惯的是城市中的空气。昨晚他就一再说到,西藏高原上空气虽然稀薄,可是比起城市的空
气来,却使人舒服多了。
    这当然是习惯问题,多少城市人到了高原,几乎痛哭失声,就是因为无法适应高原上的
空气。
    金维觉得早上的空气比较清新,而且在附近有一个山头,山上空气自然更好,所以他出
门没有多久,就自然而然来到了这个山头之上。到了山上,他不但感到呼吸仍顺,而且还有
一个事令他感到很高兴,那就是在山上的半空中,我不少鹰在盘旋翱翔。
    金维由于长期在康藏高原和那只大羊鹰生活在一起,所以对于任何种类的鹰都有好感。
    在城市上空飞行的鹰是普通种类的麻鹰,身体很小,可是鹰总是鹰,就算是最普通的麻
鹰在盘旋翱翔之际,还是大有气度,看来赏心悦目。
    金维看了一会,一时兴起,心想自己和大羊鹰沟通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和普通的麻鹰是
不是也可以沟通?
    金维一想到这里,自然就更加注意那些麻鹰的动作,他也立即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其实也不是太奇怪,只是他之前没有想到麻鹰和大羊鹰身体大小相差如此之大,生活环境
又截然不同,却会有相类似的动作。
    他看到的情形是,在空中盘旋的麻鹰有好几十只,它们在空中不时三五只迅速地飞近,
接近到了身体碰到的地步,然后又分开,再和其他的作同样的接触。这种情形用人类的行为
来比喻,“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最恰当不过。
    金维知道如果在大羊鹰群出现了这样的情形,那代表鹰群之中有一些事情发生,它们正
在商议对策。
    鹰习惯独来独往,平时并不合群,所以一旦有这种情形出现,那就表示发生了极不寻常
的事情,所以它们才会打破正常的生活习惯。
    这种情形在康藏高原上和大羊鹰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金维,也不过见过两三次而已,想
不到在这里无意之中见到麻鹰也有这样的行为。
    他在那时候当然不知道鹰群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一会,就试着用和大羊鹰通用
的方法,把系在腰际的一个布袋解了下来。这个布袋金维自称为“百宝袋”,里面有他在荒
野、森林、高山、草原中生活的一切必须品,其中有一些东西,匪夷所思,是怎么想都想不
到的。
    其中包括了金维这时候取出来的一套哨子,那套哨子大小不一,制作的材料也不一样,
有的是兽骨,有的是竹子,有的是陶瓷,形状也不一样。
    后来金雏向我解释,他这套哨子全世界独一无二,是他许多年来研究的心血结晶,有的
陶瓷哨子,他要烧制上百次,才能达到发出理想有效声音的目的。
    简单来说,这套哨子所能发出的各种各样声音,代表了一套大羊鹰的语言——或者说,
哨子发出的声音,大羊鹰可以了解它所代表的意义,这是一种单向式的语言。
    金维发明这种和大羊鹰沟通的方法,灵感来自训练狗只的方法。人不一定能够了解狗的
语言,但是却可以利角单向式的语言向狗发出种种指示。
    金维经过了无数次的试验,建立了一套这样和大羊鹰沟通的方法。这时候他试着用在麻
鹰身上,他选出了三只哨子,吹出了一连串的声音。
    哨子所发出的声音十分尖锐,可以传出很远。
    他这时候发出的信息是: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可以提供帮助。
    由于他不能肯定麻鹰是不是和大羊鹰一样可以接收他的信息,所以他尽量把信息简单
化。
    (当我听他说到这里时,我已经大为叹服。他所谓简单的信息实在已经极复杂,真难以
想像复杂的信息会是怎样。由此可知,他和大羊鹰之间的沟通己到了相当高深的地步,其程
度可能不在红绫和她的神鹰之下。)
    哨子声才一传出,立刻生效。只见有一半以上的麻鹰都集中在金维的头顶盘旋,另一些
也迅速向这一大半靠拢。
    金维一看到这种情形,大喜过望,又把同样的信息传送了三遍。在这个过程之中,鹰群
越飞越低,发出十分刺耳的卢响。根据金维的了解,这种声响代表了鹰群之中发生的事情十
分异常,鹰群处于极端的惊惶失措的状态之中。
    若是换了常人,近百只麻鹰就在头顶上急速地飞翔,一定会感到十分恐怖,金维虽然和
鹰有很好的感情,这时候也自然而然用一只手遮住了双眼,以防万一。
    鹰群低飞到了就在金维身边打转的程度,然后突然之间有好几只鹰向金维抓来。
    金维在那一刹间,居然没有回避,其勇气之大,无以复加。
    他双肩、肩头,甚至头发都被鹰爪抓住,一上来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也很吃惊!
    可是他立刻明白鹰群是把他抓起来,显然是想抓着他飞行,把他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金维这时候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确然曾经被鹰抓住飞行过,可是那不是普通的麻鹰,
而是极大的大羊鹰,大羊鹰双翅横展可以达到五公尺以上,力大无穷,抓起一百公斤的重量
飞行毫无向题,而普通的麻鹰能有多大,抓抓小鸡还差不多,想把一个人抓起来,就算来上
一百只,也不能成功。
    而且就算能够把人抓起来,金维也不敢冒这个险,要是在飞行途中掉了下来,那就什么
玩儿都完了。
    好在他明白了鹰群的意图,所以问题容易解决,他连忙又吹响哨子,发出了新的信息。
    这一次他发出的信息是:你们要带我到一个地方去,请在天上带路,我会跟着你们。
    信息才一发出,鹰群就腾空而起,向前飞去。
    金维看着鹰群飞出的方向,就跟了上去,鹰群并不飞向城市,只是在山岭之上飞过去。
    爬山越岭正是金维的拿手本领,何况鹰群就算偶然飞远了些,也会很快飞回来。金维就
跟着它们,翻过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一直到过了中午,金维估计至少已经走出了五六十
公里,这才看到鹰群飞低,引他下山,终于来到了“何氏鸡场”的门口。
    当金维来到鸡场门口的时候,心中的讶异实在难以形容。
        六、人鹰之间
    他一看到鸡场的招牌,就知道这里就是咋晚我和他说起曾经发生很多怪事的那个鸡场。
    他绝没有想到鹰群会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来。
    经过昨天晚上他和我的详谈,他对这个古怪的鸡场早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这时候
他更感到怪上加怪。
    他没有立刻走进鸡场,而是先留意把他带到这里来的鹰群的行动。只见那一群麻鹰在到
了鸡场之后,只在鸡场上空盘旋,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音。
    金维不明白这种声音代表什么意思,他看到鹰群越飞越高,像是把他带到这里,任务就
已经完成一样。
    金维心中惊疑不定,他知道这个鸡场现在属于白素和红绫所有,所以他在走进鸡场之前,
先大声问:“有人没有?”
    他一面问,一面向鸡场内走去,几乎每走出一步就问一声。
    我在听金维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感到事情有些不有头。可是不对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
上来。
    刹那之间,我只感到十分不安,站起来又坐下好几次。
    当时金维坐在竹椅上,我坐在床边,那是一张竹床,我每次站起又坐下,都令得那张床
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很是难听,也更拢人心神。
    正在叙述的金维终于忍不住,抗议道:“你要坐就坐,要站就站,那样坐立不安好不好?”
    我心中很烦躁,道:“你管你说,理我干啥?”
    金维也焦躁起来:“我要说的事情已经令我几乎神智不清,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你在
一旁不断扰乱视听,叫我怎么说得下去!”
    我勉力定了定神,知道金维的遭遇必然怪不可言,所以他才会这样子。我走到房间角落,
靠墙站定,做了一个手势,请他继续说下去。
    金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往下说。
    他一面大声叫着,一面向前走,已经走到鸡舍的旁边,仍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叫唤。
    我心中想:那是一定的事——白素和红绫不会在鸡场,如果她们在鸡场的话,在留言中
会说明,由于那鸡场中发生的怪事太不可测,所以她们每次到鸡场去总让我知道。
    我正在想着,金维继续在说着,金维所说的他的经历,又使得我直跳了起来。
    金维像是料到了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也跳了起来,双手按住了我的肩头,要我坐下来。
    我没有反抗,而是在他的手还没有离开我肩头的第一时间就疾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
    其实他刚才所说的我听得很清楚,只是我实在无法接受他所说的事实,所以才要他再说
一遍。
    金维望定了我,缓缓地道:“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女孩子,从鸡舍的一边转过墙角来。”
    他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女孩子走过来,虽然他只用了身形高大这个形容,可是我一听
就知道这女孩于是红绫。
    这就是我不能接受他的话的原因——因为红绫不应该在鸡场!
    红绫其实也我可能到鸡场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我强烈的感到“金维看到红
绫”这件事有问题。
    金维后退了一步,双手挥动,像是想做手势,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他甚至于可
以和鹰群沟通,然而这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和我沟通,由此可知他的思绪紊乱到了什么程
度。
    过了一会,他才道:“你能不能别打岔,等我说完了之后,再来分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既然看出他思绪紊乱,当然不会再打断他的话头——不然只有使他的叙述更加混乱。
    我点了点头,金维苦笑:“现在正需要大量好酒!”
    我也苦笑:“不必好酒,劣酒都好——现在我才明白何以古人在需要酒的时候而没有酒,
连醋都是好的!”
    金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他的经历。
    他一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女孩子,也立刻想到这女孩子就是卫斯理的女儿红绫。
    奇怪的是,当他看到红绫的时候,红绫距离他不会超过十公尺,而且他一直在大声叫唤,
照说就在近距离的红绫没有听不到的道理,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更令得他感到怪异莫名的是,他在看到了红绫之后,和红绫打了一个照面,他先向红
绫挥手,发出了声音。可是红绫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情形就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红绫虽然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可是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立刻转移。
    金维立即发觉红绫在东张西望,像是要找寻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看到
他。
    金维略停了一停,直向红绫走过去,一直来到红绫身前,他向红绫伸出手来,道:“我
知道你是红绫,我叫金维,昨晚和你父亲喝了一晚上的酒,是一群麻鹰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讲那几句话,至少也花了十多秒的时间,他那么大的一个人就站在红绫的面前,可是
红绫却看也没有向他看一眼,依然东张西望,而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金维的说话,反倒自顾
自发出一阵很古怪的声音。
    这时候金维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他一生之中,颇有怪异的经历,可是却从来也未曾遇到过这样和人面对面却被当作不存
在一样。
    他一方面感到奇怪,一方面也不免尴尬,伸出去的手也不知道是收回来还是不收回来。
    虽然在如此奇特的情况下,可是金维还是一听就听出红绫发出的那一阵声音,和他那套
哨子发出的声音十分类似,由此可知红绫是在召唤她的神鹰。
    对于红绫随口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金维十分佩服。而且这时候他也听到了有飞禽飞
过来的声响,所以他后退了几步,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接着他感到一阵劲风从身边掠过,
一头鹰就在他身前飞过,翅膀几乎扫到他的脸上。
    那鹰飞过他身前,就停了下来,离他不过一公尺。
    只见那鹰并不是很大,可是神骏无匹,顾盼之间,气象万千,绝对不在身体庞大的大羊
鹰之下,确然有非同凡响的气概。
    金维大是欣赏,他当然知道这头鹰就是红绫的神鹰——他闻名已久,此刻见了,果然堪
称一个“神”字!
    那神鹰停在离红绫约有三公尺处,红绫急急忙忙向它走过去,可是神鹰却连连后退。
    金维在这时候只感到事情诡异之至,因为神鹰在后退的时候,并不是跳跃后退,而是一
步一步走着后退的。
    一时之间金维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他发现自己虽然长时间和鹰群相处,可是这时候
竟然不能肯定鹰是不是会走路。
    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鹰总是在天空之上盘旋翱翔,很少有在土地上行动的时候。
    可是无论如何,看到一头鹰倒退着行走,在感觉上又是诡异又是突兀。
    而且这时候神鹰的动作,分别是不想红绫接近。这一点对金维来说,也极度不可思议,
因为他知道神鹰和红绫几乎两位一体,亲密无比,断不应该有神鹰不喜欢红绫接近的道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证明事实确是如此。
    红绫看到神鹰一直在后退,她走了几步,也就停了下来,发出了一连串的古怪声音。
    那神鹰也不再后退,也发出一大串声音来。
    一人一鹰所发出的声音,显然属于同一范畴,金维虽然一点都听不懂,可是却可以肯定
那是鹰的语言。
    他花了十多年功夫希望和鹰沟通,结果制成了一套哨子,已经认为是了不起的成就,如
今看到红绫竟然可以用鹰的语言和鹰沟通,他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找错人,找红绫来做他和大羊鹰之间的翻译,是地球上最恰当的人选。
    他在感到高兴的同时,也看出红绫和神鹰之间的情形很是不妙。
    眼前的情景,不论是双方发出声音时的腔调,还是双方在发出声音时身体的动作,都很
清楚他说明双方正在发生激烈争吵!
    神鹰的脸上自然没有表情,可是它一面发出声音——高吭而刺耳,一面还不断拍打双翅,
以表示它激动的情绪。而红绫的神情也越来越焦躁,看起来人和鹰之间的争执非比寻常,可
惜金维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
    与金维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虽然遵守诺言,没有打断他的话头,可是神情之间显得颇
不耐烦。
    不过金维皱着眉,一面像是努力在想当时的情形,一面叙述,并没有留意我的友情。
    我心中已经否走了金维所说的情况,同时不住地在心中暗暗说“胡说八道”。这还是由
于我对金维十分敬重的缘故,不然一定会在心中骂他“放屁”了。
    因为我太清楚红绫和神鹰之间的感情了。
    虽然说就算是两个最亲爱的人之间,也不免会发生争执,可是红绫和神鹰之间却不会。
    因为两者之间发生争执,那只是人类的行为.而不属于鸟类的行为,鸟类如果认定了你
是朋友,绝不会在行为上和你有任何冲突之处。
    普通的禽鸟尚且如此,何况那神鹰和红绫之间的关系早已确定,人和鹰之间会争吵,真
是不可想像。
    我其实并不是真的以为金维是在胡说八道——金维没有理由编一个如此荒谬的故事来骗
我。
    我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金维进入了幻境!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金维可能是一进入鸡场,脑部活动就被外来力量侵入,使他产生
了幻觉,进入幻境。
    那情形和我上次在鸡场进入幻境的情形有点相似,可是又不尽相同,我发现进入幻境的
情况,就算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也会大不相同——我上次和这一次进入幻境的情况就完全
不同。
    我认为我上次进入幻境,见到了何老头,是真有其事——这种情形十分复杂,所谓真有
其事,是说在以前的某一个时间,真的发生过何老头一个人在鸡场的事情。在这种情形的幻
境中,我遇上了何老头,何老头也遇上了我,所以我和他互相看得到有方,也可以互相交谈。
    而金维的情形不同,在幻境中,他只是一种“单方面的存在”,他可以看到红绫,可是
对红绫来说,并没有同时进入同样的幻境,所以红绫根本看不到他——这就是为什么红绫对
他的动作叫嚷完全没有反应的缘故。
    而且金维在幻境中看到的情形,也根本不是“真有其事”的,只是他的幻想,情况和做
梦类似。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幻想中产生红绫和神鹰激烈争吵的画面,那就不得而知了——就像一
个人做什么样的梦,不但他人不知道,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想到了这些,再听金维的叙述,不管内容如何荒谬,也就心平气和,不会再在心中暗暗
骂他了。
    (当时我对自己的想法毫不怀疑,因为这样的想法很合理。)
    (我认为自己的想法合理,是由于金维的叙述太不合理的缘故。)
    (相形之下,当然我相信合理的一边。)
    (虽然后来事态的发展和我想的不同,但当时我实在无法知道以后的事情。)
    金维在继续说下去。
    他看到红绫和神鹰越吵越激烈,想去劝。可是他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一来他下
知道红绫和神鹰为什么吵架,二来他可以劝得了红绫,可是如何去劝神鹰?
    所以他还是只好做个旁观者。
    只见红绫看来越来越生气,大声叫着,突然冲过去,举脚向神鹰就踢。
    她当然没有踢中,神鹰展翅起飞,避了开去,然后双方突然静了下来——这种情形就像
是两个本来很亲的人忽然吵起来,其中我一个在情急之下,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不
应该做的动作,使双方都感到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在意料之外.所以吵架就停顿。
    这时候使吵架双方都感到意外的,当然是红绫居然用脚去踢神鹰,红绫的动作并不是要
向神鹰发动攻击,而是在盛怒之下的行为。这种行为含有对对方相当轻视的程度在内——人
绝对不会去踢一个自己很敬重的人。
    本来在红绫和神鹰之间,双方都很尊重双方,而且我也深知神鹰的自尊心很强,所以红
绫的动作,恐怕连她自己都会感到意外。
    当金维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在想:金维虽然是在“做梦”,可是他的梦蝇居然对红
绫和神鹰的性格相当了解。
    金维继续说着。
    红绫和神鹰互相望着,红绫突然口吐人言。
    (金维这样说实在很混蛋,因为红绫本来就是人,当然说的是人言。)
    (可是又难怪金维,因为红绫一直都用鹰的语言在吵架,忽然说起人话来,自然而然使
得本来思绪就很紊乱的金雏在一时之间不能适应,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形容。)
    (由于我了解当时的情景,因此我没有抗议金维如此说法。)
    红绫大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会道歉,我,不,会!”
    听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红绫实在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有孩子气的行为。
    小孩子当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之后,虽然口中不肯认错,可是他口中的坚持,恰好和他内
心所想的相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转弯而已。
    我在想,如果吵架的另一方是我,那事情就再容易解决不过,我只要笑着,再加上一些
小动作,例如伸手指向她,或者看着她摇头等等,她就会知道自己不对,立刻道歉了。
    可是神鹰怎么会懂得这样做!
    我正在想着,金维接下来所说的却令我大大愕然。
    那神鹰显然明白了红绫的话,只听得它一声怪叫.突然扑向红绫,向红绫的头上抓去,
红绫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避了开去。
    神鹰一击不中,立刻后退,侧着头望向狼狈跳起来的红绩,发出了一下怪叫。
    金维虽然完全不懂鹰的语言,可是在这样情形下,他也可以知道神鹰的那一下怪叫,说
的正是红绫刚才所讲的话——它同样表示它不会为刚才的攻击而道歉!
    这一人一鹰,像小孩子斗气一样,真令人好笑,在一旁看着的金维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红绫也随即哈哈大笑,神鹰则发出了一阵叫声,飞向红绫,停在红绫的肩头上。
    看来人鹰之间已经和好了。
    由于金维的叙述很是生动,虽然我一早就认定了他是在“做梦”,可是也不知不觉进入
了他叙述的情景之中。我感到红绫和神鹰的行为实在是人和人之间的行为——且神鹰的性
格、智力程度,和红绫几乎相同!
    刚才我还在想神鹰不会知道红绫的小孩子脾气,可是神鹰对付红绫的办法,却比我想的
更好。
    动物之中,据说黑猩猩和海豚都有四岁孩子的智力,如今神鹰的智力当然不止如此一一
它甚至于可以和红陵斗气!
    我虽然旱知道那鹰很通灵,不然也不会叫它“神鹰”了。可是一头鹰竟然智力如此之高,
总不是正常的情形。
    黑猩猩和海豚的智力高,是普遍的现象,而这头鹰的情形却是突出的现象,普通的鹰绝
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智力。
    这说明在这头鹰的身上,一定有一些事、一些变化在发生。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心中起了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产生了一种不愿意再想下去
的情绪,而且我立刻找到了不想下去的理由:一切既然全是金维的幻觉,我何必多费脑筋去
想它!
    我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金维叙述得很入神,已然不知道我曾经想到些什么。
    红绫当时反手在神鹰身上轻轻地拍着,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我听到这里,心中笑了起来,心想:幻觉毕竟只是幻觉,这一点就大大地不对头了——
红绫心中没有“忧愁”这两个字,所以她从来也不会叹气!
    我没有表示意见,让金维继续说下去。
    红绫在叹了两口气之后,向神鹰道:“我是为了你着想,如果你不领情,我也没有办法,
只好由你自己决定。”
    红绫这两句话是人的言语,所以金维听得懂,可是他却无法了解其内容。
    神鹰低着头,像是它自己也很难决定。
    红绫又道:“你要是真的难以决定,何不去问一问你的老朋友?”
    我听到这里,心中又不禁疑惑:神鹰哪里来的什么老朋友?这一定又是金维的幻觉。
    可是再听下去,却又觉得这“老朋友”确有所指。
    只听得红绫又道:“这阿拉伯老头只有你才知道他在哪里,你真的需要去听听他的意见。
我们来一个协议,他如果同意我,就照我的意思做;他如果同意你,就随你。你看怎么样?”
    神鹰听了,好一会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倒像停在红绫肩头的是一个木雕的鹰一样。
    金维在这时候忍不住插了一句口:“是什么事情那样难以决定,能不能让我听听?”
    他说得很大声,可是不但神鹰没有反应,连红绫也仿若未闻,令得金维大是尴尬。
    我听到这里,很想告诉他,当时的情形只是他的幻觉、他在他的幻觉中见到了红绫,红
绫却根本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幻觉,并没有出现在他的幻觉中。
    (在这个故事中,产生幻觉和进入幻境是主要的故事内容,所以我一种很古怪的情形,
必须加以说明。)
    (要说明这种古怪的情形,相当困难,我发现人类文字很难表达得完全清楚,我只好尽
力而为,必要的时候我会多举例子——不过请注意,所有的例子都不会百分之百的恰当。)
    (这种古怪的情形是:当人产生幻觉或进入幻境时,遇到别人的时候,有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别人也进入了他的幻境或幻觉之中,和他有接触。)
    (另一种情况是:别人并没有进入他的幻境或幻觉之中,所以他不能和幻境中的其他人
接触。)
    (金维这时候的情况属于第二种。)
    (难以表达的是第一种情况——人怎么能够进入他人的幻境之中呢?)
    (不久之前,我记述过一个名为《传说》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就我这个说不清楚的问
题,出现的情形是许多人,甚至是全世界人都有可能进入同一的幻境。在这种情形下,进入
幻境的许多人,一方面在这个幻境中出现,同时他也有真实的生活,或者另外又出现在第三
名甚至更多的人幻境之中。)
    (是不是越说越不明白了?可以不加理会,只看故事。)
    (因为这实在是难以彻底弄明白的事。)
    (譬如说,我现在正在记述的这个故事,那是我身在幻境中的事,还是真实的?)
    (老实说,我没有办法给你确切的回答。)
    当时我想提醒金维一切全是他的幻觉,可是我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我觉得事情和我最初想像的有点出入。
    我以为金维遇到了红绫是他“产生了幻觉”,可是现在我觉得他有可能是“进入了幻境”。
    这两种情况并不相同。
    产生幻觉,他看到的遇到的一切都只是他想像出来的,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进入幻境,他看到的遇到的一切,是真正发生过的,并不是他的想像。
    这其中差别甚大,使我改变了想法的原因是红绫对神鹰所说的那番话,那些话实在不是
金维能够平空想得出来的。
    因为神鹰原来属于阿拉伯奇人伦三德所有。由于对伸鹰的尊重,红绫才把伦三德称为神
鹰的”老朋友”,而不说“旧主人”。
    这个习惯是红绫独有的,知道的人很少,金维肯定不会知道,而在他的叙述中然讲出红
绫说出了这样的话,由此可知,他见到的、遇到的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他进入了幻境!
    本来他是产生幻觉或是处于幻境,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在幻境中却遇到了红
绫,而且经历了红绫和神鹰吵架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一直不知道红绫和白素在那个鸡场中做了些什么事情,她们不说,我也没有问。
    如今我至少知道红绫曾和神鹰吵架,虽然根据金维的叙述,人鹰之间很快言归于好,可
是我知道这人鹰之间会发生争吵,一定是曾经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过。
    既然有根严重的事情发生过,红绞为什么不来和我商量?我甚至于可以肯定,她也没有
和白素一起——因为白素若是知道我们的女儿有问题,一定会告诉我的。
    这种情形,在女儿已经长大了之后,本来是一定会发生的——儿女必然不会每一件事都
告诉父母。可是我知道红绫如果和神鹰发生了冲突,她必然会很难过,在女儿很难过的时候,
父母不能帮助她,当然不是愉快的事情。
    所以当时我心情很不好,对金维道:“你终于没有使红绫感到你的存在,是不是?”
    金维对我的推断并不感到奇怪,他道:“你已经想到了?”
    我点头:“是,你进入了幻境,可是情况和我那次进入幻境有所不同——红绫绞并没有
进人你的幻境,所以那时候对她来说,你是不存在的!”
        七、幻境与现实
    金维皱着眉,在努力消化我的话——我说过这种情况不是很容易了解的。
    过了一会,金维若有所悟地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进入了幻境,看到了发生过的
事情,看到的一切,并不是我的幻觉。”
    他能够这样说,表示他对于这种怪异的情况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他的确有着极高
的理解能力——非人协会的会员当然不是打猎好就可以当的。
    我立即道:“你见到的一切,都曾经发生——事情和红绫有关,请你说详细些。”
    金维感到很委屈:“我还说得不够详细?”
    我苦笑:“对不起,事情一和女儿有关,我就不由自主感到紧张。”
    金维吸了一口气,继续叙述。
    当时神鹰呆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突然腾空而起,直冲向天,快绝无伦。等到金维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抬头看,神鹰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
    金维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时候也当然知道神鹰是去找它的“老朋友”
去了。
    他本来想凭自己对鹰的认识,来排解红绩和神鹰之间的争执,可是他出了声之后,红绫
对他根本不加理睬,那使他感到无趣之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只见神鹰飞走之后,红绫抬着头,怔怔地望着天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金维等了一会,红绫还在发楞,金维忍不住走向前去,在红绫面前摇了摇手,红绫仍然
视而不见,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在做一头鹰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在空中翱翔,哪像
人,双脚定在地上,想飞只有在做梦的时候!”
    她说着,身子向上跳了好几下,像是想证明她的话:人是飞不起来的。
    然后她又摇了摇头,神情很是不解,转身走了开去。
    这一切把金维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红绫根本把他当作不存在,而是他在想红绫究竟
为了什么事情而烦恼?她和神鹰又为了什么而吵架?
    金维说到这里,向我望来。
    我也在想同样的间题,虽然还没有答,可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因为我想到了红绫和神鹰吵架的原因!
    虽然我早已经想到过红绫对这个鸡场如此我兴趣的原因是为了神鹰——在鸡场中有公鸡
几乎变成人的情形发生过,说明鸡场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环境,在这个环境中,生物的生命形
式有可能发生极大的改变,从其他的生物变成人。
    成精!
    红绫想她的神鹰成精!
    想到过这一点,和这一点真的会变成事实,有很大的差别。
    单是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很有趣——生命形式根本的改变,在想像中是一件古怪透顶、
浪漫有趣的事。
    然而如果这样的事情真正变成了事实.那就有很多现实问题需要面对。
    如果神鹰真的变成了人,成为精,他当然是鹰精,他的外表是人,他的内在是不是也彻
底成了人?他是一直以人的形态出现,还是忽然会现出鹰的原形?他还会不会飞,是不是吃
生的肉类?他的长相如何,会有一个鹰钩鼻吗?
    太多的问题要面对,更主要的是这个成精了的鹰,性格如何?如果还保持了鹰的性格,
他如何能够在人的社会中生活?
    实在太多问题,越想越令人感到难以想像,会发现这种事实其实并不有趣,而且非常难
以面对!
    我相信红绫正是遇上了这一个问题。
    在开始的时候,她兴致勃勃,想使神鹰成精,到后来,神鹰成精真的成为可能的时候,
她想到了许多现实问题,又想神鹰不要变成人,还是做她的鹰。
    可是到了这时候,神鹰却不肯回头,它要成精,要变成人!
    于是人鹰之间意见分歧,开始剧烈地争吵。
    我推测到了这里,更感到莫名的诡异——这个鸡场的特殊环境,竟然确然可以使生物的
生命形式起根本的变化,生物在这里真的可以成情!
    虽然种种生物成精的记载,不知道有多少,可是等到真正知道生物在某种情形下会成精,
感觉还是十分异样,使人思绪极端紊乱。
    尤其是知道将要成精的生物,和自己的关系十分密切,感觉就格外异样——我知道鸡场
以前的主人是一种蛇成的精,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这个蛇精和我没有关系。而这只神
鹰几乎已经成了我家中的一份子,忽然成精,实在难以想像,其怪异程度,堪称绝顶。
    红绫和神鹰之间的意见分歧,是在于红绫感到神鹰不如继续做鹰,而神鹰却想成精。
    从这一点来看,神鹰并没有自己使自己成精的能力——如果它能够使自己成精,它就不
必和红绫争吵,自顾自去成精便是。
    所以可以假定神鹰要成精,必须得到红绫的帮助。
    问题一个接一个而来:红绫又是从哪里来的能力帮助神鹰成精呢?
    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觉我必要再详细考虑金维刚才的幻想。而现在我知道那是金维进
入幻境之后的遭遇,也就是说那是真正过的事情,一切当然要重新考虑。
    金维确然叙述得很详细,从神鹰出现时候的神态,一直到它和红绫吵架,以及和红绫针
锋相对的行动,回想起来,简直不像是一头鹰,倒十足像是一个人!
    至少也有七分像人!因为那些行动,全都是人的行为,远远超出了鹰的行为的范畴——
尽管它是“神鹰”,它应该始终是一头鹰,而不应该有人和行为。
    然它居然有了人的行为。
    这说明了什么?
    我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向金维望去,金维神情异样(我想我也差不多),
我们两人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答案。
    那答案就是:这头神鹰已经开始成精了!它之所以会有人的行为,是因为它的生命形式
正向人的生命形式在转变,生命形式的转变显然先从内部开始,然后再到外形。
    生物的行为由脑部活动来控制,也就是说神鹰现在的脑部已经有类似人类脑部的活动。
    人类的脑部和鹰的脑部当然大不相同,最明显的不同之处是大小不一样,人类的脑部大
得多。所以神鹰如果要越来越向人的方向发展,它的脑部也必然越来越大,而它原来的头部
就容纳不下,所以它的头部也要起变化——向人头的大小和形状发展。
    也就是说在成精的过程中外形的变化是从头部开始,先有了人的头部,然后再渐渐有人
的身体。
    在成精过程完全完成之后,倒并不十分可怕,可是想想一颗人头却长在一只鹰的身上,
却使人难以接受。
    金维所想的和我完全一样,所以这时候他忽然冒出了一句话来:“红绫不知道是不是也
感到这种情形难以接受,所以才要神鹰放弃继续成精的过程。”
    我突然有很疲倦的感觉,摇了摇头:“已经迟了,神鹰的脑部既然已经踏上了成精的道
路,它自己有了主见。想像之中,所有的生物一定非常倾向做人,所以神鹰不肯放弃。”
    金维道:“显然需要红绫的帮助,神鹰才能彻底完成成精过程,要是红绫不想继续,神
鹰也无法可施——如果要中止,现在是最后机会,如果到了它的头变成了人头,那时候再来
中止,可就太迟了!”
    我苦笑:“不知道红绫是怎么想?”
    金维立刻道:“红绫当然想现在就中止。”
    我也认为红绫不想把这个“游戏”再继续下去,因为结果会怎么样实在太不可测了。而
且红绫如果不是想停止,也不会和神鹰发生争吵了。
    不过我很明白红绫的心思,她不想强迫神鹰放弃,而是想说服神鹰自愿放弃,她不想神
鹰不高兴。
    她的说服工作显然不成功!
    金维摇了摇头,接下去道:“红绫是想神鹰自己停止成精的过程,可是神鹰不肯,红绫
为此很伤脑筋。”
    虽然我和金维许多的想法都一致,可是我并不认为他对红绫有和我同样程度的了解,所
以听了他这样说,我就知道他在幻境中还有所发现。我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请说下去,神
鹰走了之后,红绫又做了些什么?”
    金维向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的推测正确。
    在红绫走开去的时候,金维又叫了红绫一声,但由于红绫根本没有进入他的幻境,对红
绫来说,当时根本没有金维这个人存在,自然金维叫了也是白叫。
    她自顾自向前走,一面走,一面还不断向天上看,可知她对神鹰十分关心。
    金维见从头到尾红绫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了,不过当时他
却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他看到红绫急急向前走,他就自然而然跟下去。
    只见是红绫直向一栋房舍走去。
    鸡场中除了鸡舍之外,只有两栋房舍。一栋就是现在我和金维在说话的那栋,也就是何
老头的住所。另一栋是何可人(那个蛇精)的住所,上次我来的时候进去过,这次还没有机
会去到。
    两栋房舍相距并不是很远,在何老头的住所中完全没有红绫和白素活动过的迹象,由此
可知红绫和白素在鸡场的时候,只用了以前何可人的住所。
    其原因可能是因为白素知道何老头为人十分卑鄙,所以不想进入他的住所。一方面白素
有何可人这个蛇精十分有好感,她在和何可人离去前进行谈话之后,曾经说过:“何可人这
个由蛇变成人的例子,堪称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本来非常值得研究,可是何可人并没有
正面承认自己是由蛇变成的蛇精,我看她不想暴露她真正的身分,想像之中,她一定竭力掩
饰这种怪异莫名的身分,所以我不心忍心为难她。”
    当时我很想说她不应该就此放过了何可人——错过了这个机会,上哪里再会找一个精怪
来做研究?就算真的有一个精怪站在面前,他人模人样,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变的!
    不过我还是没有说什么,因为我知道白素不会强迫旁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那时候金维看到红绫走过去的房舍,就是原来何可人的住所。
    金维看到红绫到了房舍的门口,略停了一停,忽然重重顿足,大声说了一句:“真不听
话!”
    那时金维跟在红绞的后面,越跟越近,已经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步。金维刚想伸手去拍红
绫的肩头,心想:我叫你你装作听不到,我拍你的肩头,你总不能再装不知道了吧!
    而红绫就在这时候忽然大声说话,倒把金维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来。
    红绫在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又摇了摇头,再道:“也不能怪它,是我开的头,是我
不好,是我不好!”
    她一面责怪自己,一面竟然用力打自己的头。
    金维知道我疼爱女儿,连忙想要阻止,可是当他伸手想拉住红绫的手,不让她自己打自
己的时候,竟然抓了一个空。
    金维在那一刹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红绫明明在他的眼前,可
是金维的手,碰到的只是空气。红绫整个人,只是一个虚影!
    金维的吃惊简直难以形容,一时之间无法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
几步。
    他还没有站定身子,红绫已经推门走进了房舍,顺手把门关上。金维大叫一声——他那
声大叫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不过是在心烦意乱之余的一种发泄而已。
    他叫着,冲向门口,用力敲门。
    敲了几下,没有人应,金维承认他自己这时候由于遭遇实在太过怪异,所以他经历丰富,
精神状态也不免有点不正常,竞自然而然抬脚向门就踢。
    他才踢了一脚,就把门踢了开来,这时候他已经开始镇定,所以为他自己的行为怔了一
怔,自然而然说了一声“对不起”。不过他立即发现自己并没有道歉的对象。
    因为他一眼就看得情情楚楚:屋子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当金维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站了起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用行动表示了对他的叙
述有意见。
    我曾经到过何可人的房舍,还记得屋子里的情形,屋子分成外间和里间,里问是睡房,
外间放了些桌椅,所以金维站在门口,最多只可心肯定外间没有人,就算通向里间的门开着,
他也不能看到全部里间的情形,所以他不能肯定“屋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金维看到了我的反应,苦笑道:“你不相信?”
    我摇了摇头:“你站在门口,看不到里间的情形,怎么能够肯定没有人?”
    金维呆了一呆:“什么里间?”
    我也呆了一呆:“什么‘什么里间’?”
    金维挥了挥手:“我看这其间有误会。那房舍里面没有什么里间和外间之分,一眼就可
以看得情清楚楚,而且也绝对不像是有暗室的样子。”
    我焦躁起来:“你当时处于幻境之中,看到的情形作不得准。”
    金维瞪了我一眼:“刚才你还说我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实际上发生过的事!”
    我不禁无言以对——刚才我确然如此说过,而现在我还这样认为。不过这种怪异的现象
非常容易引起思绪紊乱,一时之间,我又把他处于幻境当成是他的幻觉了。
    然而我还是摇头:“那房舍分外间和里间,并不是一眼可以看到全部。”
    金维张口,我不知道他原来想说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忽然改了口,他笑了笑,道:“何
必在这个问题上争论?只有几步路,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得如此有把握,我怔了怔,点头:“好,就过去看看——或许白素和红绫曾经改造
过房舍内部的结构,从那次之后,我一直没有来过。”
    金维也点头:“是必须到那里去——我一些情形要在那里才说得明白。”
    我和他一起走出去,外面天色很黑。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由于我们知道这个地方大有
古怪,说不定在黑暗之中突然会冒出一个人头和不知道什么样的身体的组合,我虽然胆大,
想起来也不禁汗毛凛凛。
    何可人的住所大约在三十公尺之外,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房舍的轮廓,黑沉沉地,
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异之感。
    我和金维两个人都算是曾经经过各种风浪的人了,可是这时候走那三十公尺的距离,竟
像是遥不可及一样,而且我们两人自然而然肩并肩向前走——都是一样的心思,要是真有什
么怪物跳出来,好容易应付。
    我承认那时候我有莫名其妙的心怯,因为对生命形式改变这件事,尽管在理论上说很有
娱乐性,可是实际真的发生,实在不知道如何接受才好。
    后来金维在向有关人等说起这段经过的时候、很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卫斯理怎么
样,我实在很害怕——后来想想真是窝囊,就算有什么成了精的东西出现,又有何可怕?蛇
精不过是一条蛇,鸡精不过是一只鸡而已,就算通过了生命形式的改变,也大不了是一个人,
难道还真的会妖法?”
    我回应他的话:“当时那种气氛,诡异之至,实在叫人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人对于陌生
的事物,总有天生的恐惧感,我们两人的反应其实很正常。”
    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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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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