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Fworld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在数难逃--卫斯理0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Oct 28 12:51:04 1999), 转信

一、女婴

    「暗号」的故事告一段落,将来的发展如何,谁也不能预测。事实是,二活佛转世
灵童的确立,遥遥无期。若有人告诉我,说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我也不会太奇怪。但
推测最大的可能,是装模作样一番,表示找到了,做一场热热闹闹的戏,反正一切全在
控制之下,受牵线人牵扯的傀儡,是甚麽形状,都不重要。

    和「暗号」相仿的是「密码」,我有一个有关密码的故事    那不是普通的密码,
而是和一切生物有关的生命密码。这个密码的重要性,无可比拟,或者说,只有生命本
身,才能比拟。

    有一些现象,十分神奇,也大是有趣。所谓生命密码,自然是一连串的数字所组成
。而在中国传统的玄学上,许多和命运有关的运算和推测,也由一连串的数字组成。使
得命运和数字,产生了不可分割的关系。

    尤有进者,命运乾脆直接称为「命数」。又有「劫数」这样的名词。

    这个故事的名称「在数难逃」,也是一句成语,意思是,只要是早已在数的,就逃
不过去。

    而所谓「在数」,亦通「在劫」,是指早已注定了要发生的一些事    这些事,注
定要发生,那就一定会发生。

    这种情形,至今为止,还只属於玄学的范畴。

    但是生命密码    脱氧核醣核酸的组成密码,却已经现代科学实验的证明。但是,
密码的确实数字,却还是一个谜。

    从已研究得出的结果来看,这个生命之数,十分惊人,至少超过一千位数字。因为
研究所得,黑猩猩和人类的生命数,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几相同。由此可知这数字要由
几千位数所组成,因为猩猩和人,实际上相差极大    人和人之间,也绝不相同,相差
一个数字,就是绝对不同运命的两个人,而世上人口如此众多,这个命数的复杂程度,
也就可想而知了!

    若两个人,一个是天才,一个是白痴,他们之间,生命之数的差别,一定比人和黑
猩猩之间的差别更小。所以,「天才和白痴只是一线之差」这种说法,不仅是文学上的
,也是科学上的。

    若是有朝一日    理论上来说,这一日是必然会来到的    生命命之数的谜被解开
了,那将是怎麽样的一种新局面呢?

    有两种可能的情形。

    其一是,谜虽解开,人人知道了自己的命数,但是却无法改变。於是,每个人对於
自己的生命,一清二楚,未来会发生甚麽事,都早已知道。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结果,那真是可怕之至    可是妙的是,在这样的结果未曾出现
之前,人类都热衷於通过各种方法,想去预知将来    我曾不止一次指出过,人若有了
预知能力而无法改变,将使人生变得可怕和乏味,至於极点。

    其二是,命数之谜,一经解开,可以改变,那局面如何,可以提供丰富之极的想像
馀地。既然在一千多位的数字之中,天才和白痴的相差,不过是一位或两位,那麽,改
上一分,人人可以选择做天才,或是做白痴。

    (别以为不会有人选择做白痴,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多数的白痴,都比天才快乐
。)

    若是改变稍多一些,人也可以变成黑猩猩,或者是其他的生物    在我早期的叙述
之中,就曾记述了一个富翁,求助外星人,变成了一只深海生活的「细腰棘肩螺」的故
事。

    理论上来说,通过生命密码的改变,人可以变成任何生物,甚至是一株波斯菊。

    那会是甚麽样的一种情景?

    当然,就算出现这样的情形,先决条件,是要人的自由选择权有切实的保障    别
忘记,如今人类已早称进入文明世纪,但是在很多地方,是连迁居的自由都没有的。看
过这种人为的环境已改变,只怕解开了命数之谜,选择十岁不老的生命之权,还是操於
少数特权者之手,那不如让生命之谜永远是个谜算了。

    闲话说远了,却说「在数难逃」中的「数」,未必一定是灾难性的坏劫数,总之是
「命数」,好的、坏的只要是命数中的,都难逃。

    命中注有痛苦悲伤,难逃;命中注有快乐幸福,也难逃。你去努力追求,结果是这
样;你根本没希望过怎样,结果还是怎样。

    太「宿命」了,是吗?

    是的,只要是生命,都脱不了命数。

    你不信?我不和你争辩,你信了,也没有损失,因为事实不会变更。

    不管信还是不信,且听我说这个「在数难逃」的故事。

    我和七叔重逢,要说的话,不知多少。七叔是我从儿童到少年时期崇拜的对象,我
一生受他的影响至钜,他当年神秘失踪,一直到那麽多年之後,才重又出现,我心中要
问他的问题之多,难以数计,可是真到了要问时,却不知该先问哪一个才好了!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场景    在一般的故事安排中若出现了,会被讥为「不通」,但
在事实中,却出现了。我把七叔请到家中,喝着酒,准备静静地聆听他一说这些年来,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一些甚麽事。

    我,白素,还有红绫,以及那头鹰。

    七叔简直不开口,他在喝了不少酒之後,只说了几句话:「你这些年来的事,我大
体都通过你的记述知道了!」

    他对白素说的话,也简单得可以,只说了一句:「令尊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白素乘机道:「七叔认识他老人家?」

    七叔却没有反应,只是在喝了叁杯酒之後,才轻哼了一声    也难以猜透是甚麽意
思。

    连白素也不敢再问下去,因为江湖上,莫名其妙的恩怨很多,有很多事,如果不了
解底细,还是少说为妙。

    这一来,又变成无话可说了。

    久别重逢而出现这样的情形,连七叔也不免有点不自在,他突然跳了起来,「呼呼
呼」地打了一套拳,那套拳格式简单,一共只有七招,称作「北门拳」也不知是哪门哪
派的,对我来说,却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这是我接触武学之始,而他未曾替我找来我武学的启蒙师父之前,他教我一些
拳脚,这套北门拳,就是第一套。

    这一下,勾起了我少年时的回忆,我也跳了起来,也连发七招,七叔吸了一口气:
「好多年了!」

    我也忙道:「好多年了    有好多话要说,可我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七叔伸手在脸上重重抹了一下:「一桩桩说,总有说清楚的时候。」

    我喝了一口酒,侧头看到红绫,也正在喝酒    她不但自己喝,而且还  那鹰喝,
那鹰居然也喝得津津有味,喉隙还不断发出惬意的「咯咯」声,一人一鹰,看来怪异莫
名。

    於是,我忽然想了起来:「七叔,你那年,带着喇嘛教的叁件法物离开之後,一大
群喇嘛不肯放过你,曾有连番恶斗?」

    我这是明知故问,目的是想七叔说一说「连番恶斗」的情形。但是七叔却原来无甚
兴趣,懒懒地道:「也不算甚麽,乏善可陈!」

    他这样讲,那是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我话锋一转:「後来,查访你的行踪,说你上
了船,可是上船之际,怀中却抱了一个女婴,那女婴又可爱之至,引得万人瞩目,那又
是怎麽一回事?」

    我是根据後来的查访所得,随便一问的,因为这件事的本身,也颇为奇特。

    (这件事的详细情形,都记述在《转世暗号》和《暗号之二》这两个故事之中。)

    谁知道我一问,七叔陡然震动,竟致於手上的一杯酒,也  出少许。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不免愕然    七叔是何等样人物,闲闲一问,居然能
令他如此震动,那麽,这个问题之中,所包含的内容,是如何惊心动魄,实在是难以想
像!

    我知道这问中了一个要害问题了!就等着他的回答。可是过了好一会,七叔只是喝
酒,并不出声,但是神色又凝重之至。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见到的人怎麽说?」

    我就把我访查到的说了一遍,加上我自己的意见:「一个走南闪北,武功绝顶的江
湖豪客,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的女婴,一群不怀好意的喇嘛,又等着伏击
他,这场景,也真的够奇特的了!」

    七叔又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感叹道:「那时,我甚麽也没有想,只想到把那女
婴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自己浪迹江湖,不可能带着她,总要替她找一个能容她长大
之所!」

    我故作不经意地间:「何以不留在我们老家?」

    七叔默然片刻,才道:「太危险了!」

    他说得简单,我也不知「太危险了」是指甚麽。我又道:「後来,听说是送到穆家
庄去了。」

    七叔点了点头,又连喝了叁杯闷酒:「我和穆庄主,商量着替她取了一个最普通的
名字:秀珍。」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因为这接触到了我们心中的一大疑问。

    我们还没有问甚麽,红绫已先叫起来:「那不是和秀珍姨一样名字?」

    七叔向红绫望去,红绫忙道:「秀珍姨姓穆。」

    陡然之间,七叔的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虎虎生威,气势逼人。但是他立即低头
,喝了一大口酒,又恢复了原状。

    同时,他语调平静:「怕是同名同姓吧。」

    红绫却不服气:「我秀珍姨不是常人,她是『东方叁侠』之一!」

    穆秀珍和红绫性格相近,豪爽热情,所以红绫对她的印象极好,提起她来,与有荣
焉。

    七叔瞪着眼,沉声道:「就是木兰花的妹妹。」

    白素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堂妹。」

    七叔闭上眼睛,看来沉醉在往事之中,过了一会,他才自言自语:「我……这件事
,不知处理得对不对    」

    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当然以为他是指把那个女婴留在穆家庄一事而言。我就
道:「当然对,秀珍显然在一个极好的环境中成长,她不但性格开朗豪爽,乐观快乐,
而且,一身好本领。现在她的生活,在五十多亿地球人之中,可以排名在一百名之内,
很难想像会有人比她的生活更少烦恼。」

    我这样说穆秀珍,是根据事实所作出的说法。她家庭生活成功,事业成功,朋友遍
天下,本身又技艺超群,确实可以说是人中龙凤。

    我这样说了之後,白素略有异议:「人总不免有烦恼,我看秀珍也不能例外!」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白素又道:「她只是少把烦恼放在心中    你可记得,
红绫在陶启泉的那个岛上,初见她时,她还兴致极高地教红绫潜水。可是陶启泉曾说甚
麽话来?」

    我记起来了,那次身在风光如画的小岛上,穆秀珍看来无忧无虑,快活如神仙。但
陶启泉曾经叹:「像她那样的性格真好,要是换了别人,处在她的环境,早就烦也烦死
了!」

    当时,我就曾追问穆秀珍有甚麽烦心事,但陶启泉支支吾吾,所以我也没有再问下
去。

    由此可知,穆秀珍已有烦心事,只不过她处理的方式,与众不同而已。

    我不由自主,叹了一声:「真难想像,连她也会有普通人的烦恼。」

    我和白素忽然说起穆秀珍的事来,七叔一面喝酒,一面用心听着,等我们的话,告
一段落,他才道:「若她就是当年那女婴    」

    他话说了一半,顿了一顿,就没有再说下去。

    白素道:「要知道是不是她,下次见面,问一问她原籍何处,就可以知道了。」

    我答道:「何必等『下次见面』,我立刻和她联络,问她。」

    七叔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颇是紧张,他举起手来:「等一等,让我想一想!」

    他真的眉心打结,好半晌不语,我和白素互望,都不知道七叔在想甚麽,也不明白
他何以要在联络穆秀珍之前「想一想」。

    等了好一会,七叔才道:「好,你联络她,问她。可是千万别说当年我抱女婴入穆
家庄的事,且随便捏造一个问她的理由。」

    我心想,这倒是个难题    要造一个理由容易,但是要瞒过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
穆秀珍,只怕不是易事!

    但七叔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也只得答应。

    於是,我就用电话,与应该在法国的穆秀珍联络。

    电话接通,留了口讯    一般「要人」,都有二十四小时的联络电话。然後,等候
回覆。

    大约十来分钟,在这段时间内,七叔陷入了沉思之中,我和白素,也不去打扰他。

    等到电话铃响起,按下掣钮,听到的都是云四风的声音,白素问:「秀珍呢?」

    云四风的回答是:「老婆不知何处去,老公独自笑春风。」

    我笑道:「问你也一样,秀珍原籍何处,请告诉我们。」

    这将是一个极普通的问题,但是也不免有些突兀,所以云四风并没有立即回答。

    云四风是科学家,又是工业家,行事作风,必然有条有理,和我那种天马行空的作
风,大不相同,所以我也不怪他不能立刻有答案。

    约莫二、叁分钟之後,他才道:「真是,我完全不知道她原籍何处    兰花姐是哪
里人?她们必然是同一籍贯。」

    我笑道:「那还用你说,就是不知道,这才问你!」

    云四风强调:「我真的不知道,从来也没有问过    从来也没有注意过这个……你
为甚麽要问?」

    我顺口道:「没有甚麽,只不过闲谈之中,忽然谈及而已,她有了音讯之後    」

    我话还没有说完,云四风已经紧张起来:「喂!别告诉我她……是外星人!」

    我大是啼笑皆非,忙道:「不!不!我说……不是这个意思……」

    本来,我想说「秀珍她绝不是外星人」的    但是心念电转间,我想到,我对穆秀
珍不能说是太了解,也难以肯定她一定是地球人,所以这才改了口。

    云四风心思缜密,一下子就听出了语意之中的含意,便追问道:「那是甚麽意思?
你要告诉我!」

    我有点生气,提高了声音:「稍安!你别神经过敏好不好?」

    云四风道:「那能怪我吗?和你这个怪人,沾上一点关系,都会变外星人!」

    我又好气又好笑:「混蛋!」

    云四风还不放心:「真的没有甚麽重要事?」

    我向七叔望去,想看看他的意思,谁知他宛若老僧入定,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就应道:「当然没有    你能联络到她,就请她打电话给我们。」

    云四风道:「能找到兰花姐也一样?」

    我道:「当然,不过小事情,就不必惊动她了!」

    云四风竟然相信了真是「小事」,因为若事关重要,我一定会要他去找木兰花的。

    云四风没有再说甚麽,我放下电话,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七叔在这时,忽然说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他用大是感慨的语调道:「我一生经历
过的时代,可以算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了!」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    这个题目实在太大,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搭腔才好。

    七叔又补充道:「或许,这是亲身经历的缘故,感受特别深,所以感觉也强烈。其
实,历史上几乎没有一个时期又黑暗,又是亲历,只是读史,自然不知痛痒!」

    我和白素仍然不知他究竟想说甚麽,所以仍然只是唯唯以应。

    他又叹了几声,再发议论:「其实,我和你们,也都未曾亲自经历,只不过身处这
个时代之中,可以在黑暗的边缘,窥视一下,那已足以令人遍体生寒,感叹人间何世了
,真难想像身在其中的人,所感受到的,不知是何等的苦痛!」

    我被七叔的喟叹所感染:「是啊,这一个世纪来,人类的苦难,真是说不尽。」

    七叔笑得惨然:「最冤枉的是,究竟为了甚麽,才形成了这样的大苦难,不但当事
人说不明白,就是後世人,冷静下来分析,只怕也弄不明白。」

    白素也喝了一口酒,她发表意见:「也不是太不明白,为来为去,只是为了叁个字
。」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把那「叁个字」说了出来:「争天下!」

    我和七叔一起吸了一口气。

    是的,争天下!

    为了争天下,小焉者,兄弟可以互相残杀,母可以杀子,子可以弑父,甚麽伦理关
系,全都可以抛诸脑後。大焉者,结党斗争,你有你的主张,我有我的意见,不论文争
武斗,都必置对方死地而後已,而处死的方法,五花八门,千变万化,与五千年文化相
辉映,成为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为的,都是争天下,以万民为刍狗,就是为了争
天下!

    七叔越说越激动,可是忽然之间,情绪一变,又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争到了
又怎麽样?」

    白素道:「自然希望一世二世叁世万万世传下去。」

    我耸了耸肩:「别以为只有小人物好做春秋大梦,大人物也一样!」

    七叔长叹一声:「甚麽时候,这种梦不再有人做了,这才真正天下太平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们都知道,七叔这一代人,胸怀和我们,有些不同(一代
有一代的胸怀感情,再下一代自然又大不相同)。他那一代,饱历忧患,对世上的一切
事,长嗟短叹,狂歌当哭,借杯中酒,浇胸中块垒,也还不够。

    所以,我们都不再搭腔,七叔也喝了一回闷酒,情绪渐渐平复,忽然,他用很是平
常的声音道:「那天,我上了船之後,一直在盘算如何处置那叁件喇嘛教的法物    那
叁件东西,关系到二活佛的真伪,非同小可,我不能老带在身边。」

    我和白素都知道,他是把叁件法物,沉到了河底,但都没有阻拦他说下去。

    他又道:「恰好,我在船尾,见到船家正在用铜油补木缝,我灵机一动    你们都
已知道以後的事了。」

    我道:「只知道你把盒子沉到了河底,千古不废江河流,那确然是最好的方法。」


--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 来源:·饮水思源站 bbs.sjtu.edu.cn·[FROM: 202.120.8.25]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options.bbs@bbs.sjtu]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3.58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