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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在数难逃--卫斯理0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Oct 28 12:52:28 1999), 转信
八、绝项孤寂
尤其是,这问题,涉及人类的伦理,他这个机械人懂得甚麽?与他说也是白说!
所以我转换了话题:「人类自有人类的想法,穆女士如果为自己的身世而困扰,作
为朋友,就应该替她,或帮她解决困扰。」
康维道:「那至少也等她主动提出,就算是朋友,也不必一有风吹草动,就去献身
帮忙 或许朋友根本不想你插手!」
他这样说法,简直是在直斥我多管闲事了,我忍住了气:「你对这堆数字,如果研
究有了眉目,如何和穆女士联络?」
康维的回答是:「她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
他接着,把这个号码说了出来,那也正是我拥有的同一号码。
而我已知道,这个二十四小时有专人接听的电话,联络不上穆秀珍 立刻有回言
的是云四风,而云四风也不知道穆秀珍芳踪何处。
看来,暂时康维也不能给我甚麽特别的帮助,不过我还是衷心地道:「很高兴和你
商谈,你的话,给了我很多启示。」
康维道:「你太客气了。」
我还有点不死心,所以又重复了一次:「通常,在婴儿襁褓之中发现的物件,都和
婴儿有关,尤其这婴儿是弃婴时,会更有关系 你肯定那堆数字与穆秀珍无关?」
康维道:「我不能告诉你有关或无关,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不待我再提出疑问,他又道:「因为我无法算清楚穆女士的生命密码,所以无从比
照 必须有了穆女士的生命之数,与那八千多位数字,一一对比,才能知道那是不是
和她有关。」
我进一步问:「如果,那是她的命数?」
康维像是早已料到我有此一问,他立即回答:「就算是,那也不代表甚麽!」
我立即反驳:「怎麽不代表甚麽?那代表了她的一生,代表了她一生中会发生的任
何事!」
康维道:「是,但第一,我解不开密码,无法知道『叁七七一』代表甚麽,甚至不
知道应该是两个数字一组,还是九个数字一组。第二,就算知道了,那又怎麽样?一切
都不能改变,知道了又奈何?」
我抗争:「真要是知道了,我不信绝对不能改变 我们不改变事实,而是改变节
数,那就可以使命运也随之改变。如果穆女士的生命後期,有甚麽凶险,也就可以避免
了。」
康维也无法肯定我的想法,他道:「理论上来说,确然如此,但你猜想她的寿命多
长,一百五十年?」
我恼怒:「你明知不会那麽长!」
康维道:「这就是了,我估计,一百五十年之内,我们研究不出命数的奥秘,到时
,甚麽该发生的事,都早已成为过去了。」
我仍然不死心:「如果能找到对命数早已有了这种研究的『他们』 」
康维也有点恼怒:「我不会去求甚麽人,除非『他们』自愿公开研究的成果!」
我没有再说甚麽,康维居然极有礼貌,使我自愧不如,他道:「代向尊夫人问好。
」
我忙回答:「谢谢,尊夫人可好?」
康维十七世和她的妻子柳絮的事,在原振侠故事中,有详尽的记载,柳絮是那十二
个身分特异的女子中的「大姐」 最年幼的,是喇嘛教女神转世的秋英。这十二个奇
女子,在我的记述之中出现过,和在原振侠故事之中,成为主要人物的,除了柳絮和秋
英之外,还有海棠,黄蝉,水荭,每一个身上的故事,都足以令任何一个写故事的人,
一生都不愁题材缺乏。
而未曾露过面的那几位,自然也各自有她们精采绝伦的故事,看看我是不是有机会
,把她们每一个人,至少写一件最精采的故事出来。
这十二个奇女子的姓名,都是花卉,这一点,很是容易明白她们的身分,所以,行
走江湖,要是忽然有美女自报姓名,是「凤仙」、「水仙」或「卫矛」甚麽的,就要小
心一些了。
这是题外话,我所料不到的是,我随便问候了一句,萤幕上突然出现了柳絮,和康
维肩并肩,她看来还是那麽古典,眉目如画。
同时,也现出了她的问候:「卫先生,你好,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并没有利用电脑传讯,而只是自顾自说着,我已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通过我对
唇语的热悉,就很容易知道她在说些甚麽。
我知道她看不到我,但还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当然,我立即再回答:「欢迎之
至,请说。」
柳絮道:「他对人类追求自己生命奥秘的热切心理,不是很了解,因为他自己的生
命,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没有两性的纠缠恩怨爱恨存在。」
一听得柳絮这样说,我又是感慨。
柳絮口中的「他」,自然是康维。康维是一个机械人,是制造出来的,有千百个人
参加制造,在制造的过程之中,也全然没有感情的投入。
可是地球人却不同。
一个地球人的产生,绝大多数的情形下,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种种纠缠在,这
种先天的关系,必然影响到了一个人的情绪和感情,这就是地球人的「亲情」。
康维这个机械人,虽然一切都依照了地球人的程式来制造,也必然在他的脑部输入
了「亲情」这种感觉,但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地球人,所以在这种感觉上,也必然隔
了一层!
柳絮的话,也使我大是高兴,因为她懂得这样说,可见她虽然和康维在一起,但是
并没有忘本。
柳絮又说了一句:「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忙回应:「太明白了。」
柳絮又道:「秀珍上次来的时候,我们一见如故,我和她作竟夜谈,有说不完的话
,这些话,康维在一旁听了,竟然时时打呵欠!」
我在萤幕上看到,柳絮在向康维白眼,而康维则神情忸怩尴尬。我不禁大乐,因为
这证明这一对不同生命形式的结合,日子过得很好。
我笑道:「这倒不能怪康维 两个地球女人在谈话,连真正的地球男人,都会打
呵欠的!」
柳絮也笑了起来:「我们谈了许多,天上地下,无所不谈,而谈得最多的一点,是
因为我们两人,都同病相怜,人生有一样的缺憾。」
我不禁呆了一呆,柳絮和穆秀珍,我虽然都认识,可是说到「人生缺憾」这样的大
题目,我就不便说甚麽了,因为我一点也不知道她们有甚麽同样的人生缺憾。
柳絮立刻就给了我心中这个疑问的答案:「我和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心中「啊」地一声,一时之间,只觉得柳絮的这句话中,有无限的苍凉,有难以
言喻的寂寞,更有无可比拟的失落。
我没有立时有反应,柳絮又道:「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还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亲人,甚麽都不知道,在血缘关系上,我们只是孤零
零的一个人,人海茫茫,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属於哪一些人,我们明明应该属於甚麽
可是却又变得甚麽归属都没有,所以,像我们这种人,被称为『孤儿』 孤!那是一
种可怕之至的感觉。」
我真正地呆住了,无法有任何反应。而刹那之间,更是感慨万千。
首先,我自己本身,从来也没有这种「孤独」的感觉,而且,我也不觉得这种感觉
会有甚麽可怕。
正当我这样想时,柳絮又补充道:「我们这种孤独感,和自幼和父母分离,或是自
小丧失了父母的孤儿不同。他们知道自己的来历,还有除了父母之外的亲人,只有我和
秀珍的这种情形,才是人海茫茫,唯我独存的孤寂。」
当柳絮这样说的时候,我看到康维望着她,一脸爱怜的神色。但是他都不以为然,
口唇掀动:「不至於有这样严重吧。」
柳絮神色凄苦,好一会不出声。
这时,我心头狂跳 我和七叔 假定当年那女婴就是穆秀珍,始终只是「假定
」,在未曾联络上穆秀珍之前,还未能确实肯定。可是如今,却在柳絮的口中,间接得
到了证实。
我试探着问:「穆秀珍……有一个堂姐,是大名鼎鼎的木兰花,她不像是……没有
亲人的孤儿……我也未曾听她提起过。」
柳絮道:「这种深切的悲哀,埋藏在我们心底深处,若不是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
说了之後会有共鸣,有同感,那是绝不会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心中的那种无依落寞之感
的。秀珍就是那样。」
我闷哼了一声,回应道:「秀珍她成为孤儿的经过如何,她可有告诉你?」
柳絮道:「要是知道经过,那也不成为真正的孤儿了。她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身
世不明 她在襁褓之中,就由一个人养着,那人和她显然没有血缘关系,那人把她托
给了她的养父,当年是中国北方一座大庄的庄主,是一个燕赵慷慨豪侠之士。」
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一会,是了,那就是七叔把女婴交给穆庄主的情节,穆秀珍
就是当年那个女婴!
不过,看来,穆庄主并没有把她的来历告诉她,一直守口如瓶!
我道:「那庄主想必待她甚好?」
柳絮道:「就如亲生女儿一样。」
我有点不以为然:「她有幸福的生活,她周围的人,都不当她是外来者,她和木兰
花情同姐妹,她为甚麽还会怀念她那不明的身世?」
在柳絮旁的康维,立刻表示同意:「卫君说得对!」
柳絮道:「不知道,也就甚麽都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就像有一群蚁在咬一样,每
一分每一秒,都会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的亲人在哪里?为甚麽放眼望出去,全
是陌生人 」
我不等她说完,就大喝一声:「陌生人?那是甚麽意思?或许你有这种感觉,但秀
珍不会!」
柳絮神情固执:「会的,只要你知道了所有可以见得到的人,生命数字和你都完全
没有任何关系,你就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禁怔住了作声不得。
生命数字!
然後,我急急地问:「你这样说是甚麽意思 是说,有血缘关系的人,生命数字
也有一定的关系?」
康维插言:「卫君,你的思绪紊乱了 人类早已可以从遗传基因的数据之中,确
认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何以你还要这样问?」
我不禁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打了一下,真是,我一时糊涂了 有血缘关系的人,
生命数字自然大有关系!
这种方法,被应用在鉴定嫡系关系上,已经有很多年了,我当然应该知道。
我明白我刚才那一问,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而在这一点的基础上,想求证些
甚麽,但究竟想求证甚麽,我一时之间,还很是模糊,说不上来。
我知道自己一定终於可以想起要求证甚麽的,如今要问的问题太多,可以暂且搁一
搁再说。
我用力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甚麽,可是未曾抓到中心。」
柳絮理解:「不要紧,会在忽然之间,灵光一闪,就有了答案。」
这种「灵光一闪」的情形,在人的思考过程中,是很常见的事,但在电脑的运作迅
程之中,可能不会有这种情形,所以康维在一旁,摇了摇头。
我十分认真地问:「秀珍对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柳絮道:「是的!」
柳絮在说了之後,顿了一顿,说出了一番话来,颇令我吃惊 或者说,令我在匪
夷所思之际,感到有点晕眩,太异想天开了。
柳絮道:「秀珍在带着这一堆数字前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甚麽缘故,她竟像是知道
那堆数字,是一个人的生命密码,她作了这方面的提示,康维力能肯定!」
我大是奇讶,因为以七叔的才智聪明和见识,不见得会在穆秀珍之下。何以他得到
了那堆数字那麽久,一点概念也没有,全然不知所云,而穆秀珍却可以肯定那是「生命
之数」?
我有理由相信那是穆秀珍在得到数字的同时,也曾得到过某种提示之故。
我追问:「秀珍始终没有说,她如何得到那堆数字的经过?」
柳絮道:「没有。」
我道:「这有点说不过去吧,你们一见如故,竟夜长谈,应该是无所不言的了?」
柳絮道:「是,我问了两次,她都皱着眉不出声,卫先生,你会不会问第叁次?」
我苦笑:.「我会问第十次!」
柳絮叹了一声:「终有见到她的时候,请你问她,我也想知道。」
给我这麽一打岔,柳絮是在停了一停之後,才说出了那番话来的。
柳絮道:「经过秀珍的提示,康维肯定了那是一个人的命数,而且完整的程度,前
所未见,超越他们多年来研究的成果 」
柳絮说到这里,康维接了上去:「九十倍。」
我吃了一惊,在科学研究上,有小数点之後的进步,已经是了不起的突破了,这一
下子把研究的成果,提高了九十倍,真足以令人窒息。
我迟疑了一下:「这……九十倍……」
康维道:「本来,我们研究地球人的生命密码,只分析罗列到了九十位的数字,只
是八千多位数字的九十分之一,相去太远了!」
我连吸了几口气,柳絮又道:「在有了结果之後,秀珍的要求是 」
我失声道:「她要求列出她自己的生命密码,两者作一比较?」
柳絮道:「是,这要求很自然,是不是?」
我苦笑:「是,很自然,结果如何?」
柳絮却并不立即回答:「她当时这样要求,可能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知道,那是
不是她自己的命数。其二,是想知道,那一堆命数的主人,和她是不是有关系。」
我再次问:「结果如何?」
柳絮并不直接回笞,只是道:「所以,同时又检查了她的脱氧核醣核酸的基因
人的生命之数,全蕴藏在人体的这一部分之中。」
我第叁次问:「结果怎麽样?」
这一次,却由康维来回答,他道:「我们所取得的,属於穆女士的生命密码,由於
我们在这方面研究的局限,只是一个……初步的数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 初步的数字,和详尽的数字,很难作比较,但总
有一点……关系,可以在两组数字中看出来的吧?」
康维道:「是。」
我听出他和柳絮两人,支吾其词,迟迟不肯直接答覆我的这个问题,其中必有原因
在。
所以,我第四次问:「结果怎麽样?」
康维仍然没有直接回答:「你要知道,用这样两组数字比较,所得出的结果,可能
和事实相去甚远,因为脱氧核醣核酸基因所含的数字,复杂无比,而每一种生物的差别
,又极其微小 」
我道:「我知道,人和黑猩猩,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相同。请问,结果怎样?」
康维吸了一口气:「我再重复说明,你就算拿一头黑猩猩的DNA基因数字来比较
,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所以,严格来说,可以说是没有结果。」
柳絮补充道:「可是,秀珍却由於心理上的需求,她相信检验已有了结果。」
我叹了一声:「那麽,请告诉我令她相信的结果是甚麽,好吗?」
柳絮道:「她相信,那一堆数字,是属於一个男性的生命之数,而这个男性,和她
有极亲近的血缘关系,她没有儿子,所以 」
我怔了一怔:「所以,那是她父亲的命数!」
柳絮道:「她相信是如此,实际上的情形,康维已经解释过了。」
我闭上眼睛一会,迅速把七叔向我叙述,发生女婴到他手中的经过,想了一遍。
七叔曾说到,那女人在跳河之前,曾叫了一句「她父亲是 」
可是由於逆风和慌乱,七叔并没有听清楚那女人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或一个人的身
分。他只是根据当时情形的审度,猜测女婴的父亲,是一方面的一个重要人物 这正
是他投身於那般洪流的原因。他投身於那一方面的目的,并不是为国为民,也不是为了
甚麽主义,而只是为了想再见那女子,或是为了想弄清楚那女婴的父亲是谁。
而结果,鬼使神差,在天翻地覆的洪流之中,他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军,而当初他
那秘密的心愿,却一直未能够实现。
我十分相信康维的话,以如今的所能,拿一头黑猩猩的生命密码去和那一堆数字去
比较,也能得出相类似的结论。但那是「旁观者清」的感觉,而穆秀珍的内心深处,有
着如此深刻的绝顶孤寂,她就像是一个将溺的人一样,抓住了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所以她就相信了那绝靠不住的结果。
虽然,那结果也有可能是正确的 然而,那又怎麽样,她又上哪里去找那个人去
?
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柳絮也说出了那一番令我感到不可思议,为之晕眩的话来。
她道:「秀珍的精神状态,很令人焦虑,她竟然兴奋无比,她叫着:「太好了,我
可以知道自己的生命由来了,我可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甚麽人了。」我和康维被她吓得
说不出话来,还是康维大着胆子,问了她一句。」
康维接了上去:「我问她:『你如何才能凭这堆数字,找到你的父亲?』」
如果当时我在,我一定也会问同样的问题,所以我急於想知道穆秀珍如何回答。
柳絮道:「秀珍她竟然说……竟然说:『去检查每一个人的命数,和这堆数字相同
的那一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这话,接近……接近……」
柳絮没有说下去,可是很明显,穆秀珍这话,是接近疯狂的了。
我不禁感到一阵难过,由於穆秀珍是那麽可爱的一个人,所以她内心的那种渴望,
也格外使人同情。
但是同情并没有用,同情并不能使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穆秀珍的所谓「可以知
道父亲是谁」,那是极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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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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