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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sic (其实不想走), 信区: SFworld
标 题: 生死平衡(11)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1 10:17:20 1999), 转信
十一、追忆医界狂人
1992年6月,北京。远东医院实习医生陈大中一走进主治医生办公室,他的
指导老师庚教授就问:“特护室的李雅兰有没有好转?”
陈大中忧心忡忡地说:“没有。”
病人李雅兰65岁,是一位社会显要的夫人。庚教授向来怕接这种病人,一则各
方干扰太多,再者,这些人大多常服用一些贵重药品,体内有了抗药性,再用类
似药物时疗效就很不明显。他知道患有高血压、肾衰竭、严重胃窦炎的李雅兰的
身体就像是一块已经发出磷光的朽木,叹息道:
“尽人力,听天命吧。”陈大中又报告道:“病人家属为他请了个江湖医生,是
什么平衡医学的创始人皇甫右山。这会儿正在为她诊病。”
庚教授皱起眉头。所谓病急乱投医,绝症病人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一般情况下
他常对此装聋作哑。但他碰巧知道这个皇甫医生,甚至专门对此人的“人体潜能
激活剂”进行了严格的药理分析,证实这种药剂在试管里没有丝毫杀菌杀病毒作
用,也不含任何对人体有益的成分。鬼知道那些淡黄色的药剂和药膏是什么玩意
儿配出来的!现在,他不能放任这个江湖疯子在堂堂的远东
医院病房里胡闹。
他说:“走,我们得去制止一下。”
他们走进特护病房隔壁的观察室,透过窗户,看见病人仍躺在床上,处于半昏迷
状态。病人的女儿和另外两个人正虔诚地看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瞑目仰靠
在沙发上,长发,满脸胡须,方脸庞。一个年轻人很可能是他的徒弟,正为他念
着本院的一本病历,这份病历当然是神通广大的病人家属弄出来的。年轻人念道:
“1976年4月病历:自诉头晕,血压波动在140—150/100—110
mmhg。诊断为高血压,服用复方降压片。”
那个长发狂人欠欠身子,评点一句:“76年,那是什么年代?在那个非常政治
时期,血压波动是很正常的,用什么降压片!”
“1980年6月病历:自诉胸闷,胸骨有压迫感。作运动试验有偶发性早搏,
运动试验可疑阳性,诊断为冠心病,服用扩冠药物。”
皇甫右山又抬起头,略带刻薄地评点一句:“这点小病是因为生活太优裕,但服
用扩冠药物是饮鸩止渴。须知人的机体也是好逸恶劳的,既然有药物作用,心脏
的自身能力就睡觉了。往下念。”
“85年11月,血脂偏高,胆固醇240ng%,三酸甘油脂56毫当量/升?
β—脂蛋白504ng%,诊断为高血脂,服降血脂药。”
医生说:“哼,不如少吃点,多走几步路更有效。念。”
“87年8月,胃镜检查为慢性胃窦炎。”
他又评论道:“十药九毒。不断服药,干扰了胃脏内环境,咋能不生病?”
“88年10月,患者咽痛,体温39℃,诊断为上感,青霉素滴注6天,后病
愈出院。”
那人更是尖刻地说:“小病大养之典型例证!由病毒引起的感冒,使用抗生素全
无功效。而且发热是人体的保护性反应,不是万不得已,不可肆意中断这个过程。
治疗的副作用早已超过了疾病本身的危害。”
年轻人低声说:“以下就是医院的治疗了。89年4月,下肢轻度浮肿,检查结
果,血肌肝36毫克,尿素氮61ng,血色素115克,抗O—200单位之
内,类风湿因子(一),蛋白甲泳结果:血蛋白62.3%,d—球蛋白25%,
d2—球蛋白19%,β—球蛋白9.6%,γ—球蛋白14.5%,血沉30毫
米/小时,胆固醇276ng,三磷甘油脂96ng,总蛋白定量76,血蛋白45,
球蛋白31I9M119ng,I9G831ng,I9A244ng,C384ng。
诊断为肾动脉硬化,肾功能不全……处方不念吧,太多。”
皇甫右山讥讽地说:“好,好,医疗效果出来了!扩血管的药导致血管张力减退,
促使动脉硬化,药物都经肾小球过滤加重了肾的负担。这些药物治病不灵,致病
倒是很有效的!念!”
“90年3月,血压波动加大,加服巯甲丙脯散,双克,110降压药。”
皇甫右山说:“好嘛,药物升级,恶性循环。”
“90年10月血肌肝59,尿素氮78,开始使用德国产肾必安滴注,同时服
用小苏打,ATP,辅酶A,降压片,肌苷等。”
“继续念,估计病快到头了。”
“92年2月复查,血色素8.8克,白细胞11400,中性65%,淋巴33%,
酸性2%;小便常规检查:蛋白(±),脓球co-3,颗粒管型0.2,血肌肝6,
尿素氮79.5。处治:静滴先锋必,肾必安,复方丹参,小苏打;肌注ATP,辅
酶A,转移因子,维生素B12;口服复方降压片、速尿、心痛定、心得
安、肌苷、降脂宁、叶酸及维生素类药;另服中药汤剂:何首乌12克……”
“算了,不必念了!”
那人从沙发上仰起身,鄙夷地说,“病人已经全部被药物包围,靠大量药物勉
强把生命维持在极限值的边缘,完全不给机体自我修复的机会,这种治疗只能促
死!”
病人一直在昏迷着,病人女儿胆怯地问:“还有救吗?”
“全部停药,用我的激活剂试试,可我不敢说有100%的把握。”
庚教授实在忍不住,推开内门走进去。病人家属没想到让主治医生与皇甫右山碰
头,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庚教授微笑着问:“皇甫医生,听你的说法,我们的治疗方案有一些不妥之处?”
那个长发怪人仍端坐在沙发上,傲然说:“按照西医理论,你们的治疗方法很对
,可惜现代医学的基本理论错了。”
庚教授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不禁也动了气,话中带刺地说:“是吗?请皇甫先
生指教。”
“现代医学,尤其西医,是绕人体直接和病原体作战,他们几乎把这些作战方法
发展得尽善尽美。结果,无所事事的人体免疫能力日渐衰弱,经受超强度训练的
病原体却日渐强大,你们难道看不出这是多么危险的游戏?何况病毒源是处处皆
有的:外太空致病微生物?地球上新变异的病毒,科学狂人或国家狂人的生物武器……”
“那么,依皇甫先生之见呢?”
那怪人没有理会,仍继续侃侃而谈:“现代人的体质已经逐日下降,这已有统计
数字为证:本世纪初,人的白血球正常数值为8000—10000,后来逐步
下降,50年代是6000,70年代是4000,90年代已到4000之下
了。耐药菌株如洪水一样发展,连大肠杆菌和痢疾杆菌这种普通病菌也有了耐药
菌株,抗生素也奈何不得。治疗败血症的青霉素用量已由几万单位加大到几千万
单位,但死亡率仍回升到抗生素问世前的水平。我不知道全世界医学专家是不是
都瞎眼了,从这些触目惊心的事实难道看不到水面下的冰山?”
庚教授不想反驳,这位狂人说的的确是世纪性的难题,问题是解决一个难题比
提出一千个难题更困难。他和颜悦色地说:
“皇甫先生说得对,不过我们先不要扯远了,仍回到这个病人身上吧。的确,她
的肾衰竭已很难治愈了,皇甫先生有么办法吗?”
“可以用我的人体激活剂试试。”
“这种药有国家批准文号吗?有药理检验报告吗?”
那人不屑一顾:“统统没有。一个牛顿力学的科学院不可能确认量子力学的正确。”
庚教授的忍耐已到了极点,他冷冷地说:“好吧,这些我们都且不提,只问你有
把握治好吗?”
那个狂人倒十分坦率:“没有。我的药只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她的潜能,能否战胜
病魔,归根结底要看她自身。”
“如果她的潜能不足以取胜呢?”
皇甫右山勃然道:“那就只好让她死去。平衡医学认为,人类必须保持一定的疾
病死亡率,才能使自然选择有效地坚持下去。不胜利,毋宁死。你们用高昂代价
维持的生存有什么意义?你们能对每一个普通的百姓花费这么多钱和耐心吗?”
庚教授已经不屑与他争辩,他冷笑着转向病人家属:“你们是否愿意让这个……”
他勉强抑制住,没说出“疯子”两字,“为你们治疗?如果愿意,请你们最好办
出院手续。”
那位年轻家属已经被皇甫右山最后一席话惹恼,她忙说:“不不,这位先生只是
来咨询的。”她转头冷漠地说:“实在对不起,请皇甫先生回去吧,我打电话叫
一辆车送先生。”
那位狂人丝毫不感到难堪,嗬嗬地冷笑着,抬脚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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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悄悄
独在冷照
芳踪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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