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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ackcat (黑猫警官), 信区: SFworld
标  题: 《飞向人马座》二
发信站: 紫丁香 (Mon May  1 10:36:25 2000), 转信

           二  上海小姑娘
  邵继来是一个真正的上海小姑娘。十五年前，当她来临到人世间的时候，宇航城还在
创业阶段。在茫茫的沙漠瀚海上，仅有一小块绿洲，一道汩汩的泉水带来了生机。掘土
机一面清理地基，一面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一切绿色的生命：怪柳、杉篙、沙米、赤柳…
…直升飞机把预制楼板从500管理以外运来，直接吊装在基础上。那些念头啊，生活就象
在战场上一样，邵子安就象战斗部队的指挥员，把年轻的妻子、三岁的儿子和刚生下的
女儿都留在后方-“后勤部长”老岳母那儿，自己在集体宿舍里和浑身灰土的工人挤在一
起。
  宇航飞船发射场和宇航城的修建工程进展很快。三年之内，沙漠远远退却了。用飞机
从华北平原上运来的钻天杨象一排排哨兵，捍卫着新生的城市。当年的绿洲已经改造成
五淑纷的公园，一栋栋房就象雨后松林里的蘑菇那样，冒得真快！-后勤补给的运输线
不要来得太长嘛。再说，邵子安的妻子杜兰芳是一个医生，宇航城是十分需要医生的。
男孩子也带来了，宇航城也办起了小学。可是小姑娘呢，姥姥说生命也舍不得放，于是
，牙牙学语的小继来在黄浦江扎下了根。
  继来长得很健康、活泼，而且惊人地漂亮。去年暑假，她头一次来到宇航城来，穿着
上海姥姥亲手做的朴素而又时兴的耦合连衣裙，一口上海话：“我伲”、“侬格”、“
伊啦”……就象一只翩翩飞到戈壁滩上的小黄鹂。她对宇航城的一切事物都觉得惊奇。
就拿自己的“家”来说吧，这是一栋宿舍大楼的底层，宽敞，舒适，倒也没什么，上海
也有这样的房子。可是屋子里却有不少教人啧啧不已的设备。你看，爸爸那部电视电话
机，简直可以接通整个世界！真的，如果非洲一位黑人酋长或者新西兰一位毛利族巫师
突然出现在电话机屏幕上，她也不会感到意外的。再看看那个普通的厨房吧，早上妈妈
把生的西红柿、黄瓜、扁豆、猪肉、鸡蛋、鲤鱼分别装在一部机器上的许多抽屉里，揿
了几下按钮。中午，时钟一打十二点，机器一头的食案上就出现了肉炒扁豆、清蒸鲤鱼
、拌黄瓜、鸡蛋西红柿汤，当然还有热气腾腾的大米饭。该不是有一个电子机器人在操
持家务吧？小继来象。但是她却看不见科学幻想小说里的插图中通常见到的那种机器人
，一切都是在一只魔术般的大柜式的电子设备里进行的。
  最让继来着迷的，还是那在远处高高耸起的宇宙飞船的发射架。去年夏天，“东方号
”刚刚建造了一半，但是发射架早已傲然直指天空。爸爸不肯带继来到基地去，说是那
儿“谢绝参观”，总工程师女儿就可以例外吗？哥哥继恩却不同，他是宇航预备学校的
学生，他有进出基地的证件；而且他早就被一个叫“霍工程师”的高个子看中，经常带
他去基地检查工程设备，实验设备性能，一句话，他干脆就是候补的宇航员了。小继来
抚摸着哥哥这张贴有像片的硬纸卡-“出入证”，心里羡慕死了。这个晒得黑黑、老是憨
厚地笑着的哥哥，将来真是要飞到火星上去的？
  那个年头，宇航事业已经十分发达。地球上空飞驰着一千多颗用途不同的卫星；有五
个国家建立了轨道空中实验室；在月球上，有三个不同国籍的工作站。飞到金星、火星
甚至土星和木星的宇航飞船，就象班机一样，每隔一年半年总有一艘从地球上起飞。这
些，都室哥哥告诉小继来的。
  今年暑假，小继来每有到宇航城来：她到北京参加夏令营去了--这是她整个少先队生
活的最后一次夏令营活动。但是她暗自决定，寒假一定来。哥哥继恩写信告诉她，“东
方号”已经建造好了，并且暗示，可能冬天就发射。这是迄今为止我国最大的一艘宇航
船，这次发射是宇航史上伟大的壮举。论规模，在我国，也只有2003基地上有一艘正在
建造的“团结号”也许可以比拟。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呀？姥姥也想来，但是大西北天
气太冷了，怕老人家不适应。这样，小姑娘于昨天黄昏独自到达了宇航城。
  羽毛轻盈而洁白的雪花从夜里就稀稀落落地下开了。早晨，撩开窗帘一望，大地一片
雪白。上海小姑娘没有见过这么壮丽的雪景。她高兴得一拍手，穿上兔皮大衣，跑到院
子里，先在雪地上打个滚，然后双手捧起湿漉漉的、白得发蓝的雪，洗擦脸上残存的睡
意。不一会儿，她成了一个鲜艳、容光焕发的姑娘。她从上海带来、时刻不离身边的一
只卷毛小狗--“花豹”，也学着女主任的样子，在雪地上滚了几滚。它出生只有三个月
，这“一辈子”还每见过这种奇怪的、凉飕飕的、湿漉漉的、白生生的那玩意儿呢！继
来要堆个雪人，拿来一把扫帚在那儿，把大团大团积雪往上堆，小“花豹”却老在捣乱
。堆着堆着，“花豹”往上一扑，雪人就散了架。不管继来怎样呵斥，“花豹”毫不在
乎地快活奔跑，在雪地上打滚，淘气。
  爸爸到总指挥部开会，妈妈到医院上班了。小继来好久好久，舍不得离开那冻得她脸
颊通红通红的院子。雪仍然在下着，还是稀稀落落的。哥哥继来也放了寒假，没有上学
，但是有一个同学--钟亚兵，来找他，两人在屋子里，热烈地讨论什么。她多么想拖着
她俩，说：“多新鲜的空气！你们躲在屋子里干什么？不如一起逛逛去。”但是她不敢
打扰哥哥。她叹了一口气，想去找岳兰姐，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噢，兔皮大衣湿透啦
！
  她又叹了口气，进了屋，把大衣脱下来，放在电热器上烘。“花豹”也一身湿，扑到
她身上。她搂着小狗的豹子，用上海话说：“等一些些，‘花豹’，阿拉吃些物事，再
出去白相相！”
  又人敲门，她走去开门。是一个很高的叔叔，一见面就笑了：“小继来，你可长成个
大姑娘啦！几时到的？”
  她楞了一会儿，脑子里快速地转悠着。这个叔叔。怎么认得我呢？噢，是了，去年夏
天就见过，是什么“霍工程师”，于是她规规矩矩地叫了声：“霍叔叔！”
  “唔，认出来了？”霍工程师高兴的说，脱去大衣，搓搓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爸爸去开会了？”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快问：“你是不是上海外语学院附中的，读
英文？唔？Can you speak english？”
  “I can.”继来机械的回答。忽然她醒悟过来了：“噢，叔叔，谈这个干什么呀！你
还不如给我讲讲‘东方号’呢！”
  “‘东方号’？East？”霍工程师心情很愉快，点了一只烟，说：“爸爸没给你讲？
噢，你爸是个大忙人，顾不得给自己女儿普及科学知识。你哥也行，他在那儿？”
  小继来努努嘴：“在里面呗！和亚宾争论什么问题。”
  霍工程师自己走到门边，推开门喊：“继恩，你俩出来一下！”
  “霍老师！”随着喊声，两个青年跳了出来。霍工程师在他们的学校讲过课，对这两
个小伙子是十分熟悉的。继恩就象他爸爸一样，瘦瘦的，黑黑的，中等身材，一双眼睛
鹰眼似的锋利，而且眼神里透露出坚决、勇敢和聪慧。亚宾十分强壮，胸膛宽阔，浓眉
大眼，一副运动员的身材。
  霍工程师打量了这两个小伙子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转过身，走到窗前，慢悠悠的说
：
  “今天我要去最后一次检查‘东方号’的准备工作。我那个助手，小宋，病了；小容
呢，又给你爸爸借去当记录了……你们俩，跟我去一趟，好吗？”
  两个小伙相互看了一眼。继来嚷嚷起来：
  “把我也带去吧，好吗？……噢，我一次也没去过发射场哩。”
   两个小伙子定睛瞅着霍工程师，看他怎样答复。霍工程师却十分痛快，说：
   “行，快穿好衣服！”
   “可是，”继恩迟疑的说，“出入证？……”
   “呵呵，”霍工程师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乘的是你爸爸的车子，用不着出入证的。
”
   “爸爸也去？”继来急忙问。
   “他在开会哩，委托我去检查一趟。走吧，……哎呀，你还要带小狗？”
   “它可不用什么出入证！”继来调皮的说。抱起小“花豹”，第一个冲出大门。
   小继来高兴非凡，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这个宝贵的机会。汽车在高速公路急驰的
时候，她抱着小“花豹”，亲昵地说：“别淘气喔，别乱跑，那边纪律可严呢！”
   三个男同志都笑了起来。
  “Oh! How happy you are!”霍工程师又跟她说英语了。
  小继来脸孔一红。亚兵亲切地说：
  “继来，你看戈壁雪景多美！‘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在上
海你能看到这种风光吗？”
  “在上海也看不到这个。”继来用手指着车窗外正前方。在雪网里，隐约看得见高耸
的尖塔似的宇宙船。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注视着窗外的雪景。温度下降了，落下来的已经不是羽毛
般的雪花，而是细碎的、粉末般的雪粒，它们打在车上，发出撒沙子似的声音。天空稍
稍开朗了一些，露出些微暗淡的阳光。于是，苍茫的雪原上泛青铜的色泽。公路两旁钻
天杨的带雪的叶子，籁籁作想，这儿那儿有时会发出幽幽的闪光。
  2004基地有三道“大门”。两道是无形的：一道是雷达，一道上激光。对于这部由12
71号电子司机驾驶的总工程师的车子，它们自动识别了，自动地打开了大门。但是门是
无形的，继来一点也感觉出来。等到最后一道通了电的 だ该旁汽车跟前自� 打开的
时候，继来不由得诧异地叫了一声。但是她马上记起家里的电子厨师，和这部车子的司
机，她就不想再问什么了。
  2004基地由一排圆形的屋子环绕着，圆的正中央就是高大的发射架和比它跟高大的“
东方号”宇宙船。这个圆的半径是巨大的，大约850米，是一片空旷的、混凝土浇灌的坚
硬场地。
  汽车在靠近门边的一栋二层楼房跟前停下来了。一跳下汽车，继来立刻教“东方号”
吸引住了。这个气魄非凡的巨人还在将近一公里外，可是，你感觉它就象你身边的一座
高山，一个威严立像，一发无比巨大的炮弹。它是银色的披着轻绡似的薄薄一层雪粉（
雪很难沾在金属表面上），在黯淡的阳光下静静地立着。猛然间，继来心里涌起这样的
感觉：它不是什么宇宙飞船，而是一具工艺美术品，巨大而粗犷的，一具古往今来人类
从未制造过的杰作。它象一座钢铁铸成的丰碑，凝聚着中国人民的智慧和劳动。
  脸淘气的“花豹”，在这庄严的景象面前有只好来回饶着女主人的高筒皮靴转来转去
，不时用怯生生的眼光瞅瞅这个陌生的庞然大物，又瞅瞅女主人的脸。而继来的眼睛里
闪出多少的喜悦、惊叹和自豪的神色啊！她呆呆地立着，在细碎的雪粒中立着。已经走
进门的亚兵又走出来，轻轻拉下她的大衣袖子，她才恋恋不舍地抱起小狗，跟在亚兵后
面，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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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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