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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SFworld
标  题: 狗子连环 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Nov  8 13:45:38 1999), 转信

狗子连环 
  
  六、催眠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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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司徒九,又有谁能轻易闯入云雾轩?
  
      小高是我的好朋友,但他也绝对不能。他不能轻易地自出自入,原因并不在我,

  
  是老卫。
  
      老卫对小高,已算是蛮客气的,最少,在他老人家兴致忽发的时候,偶然也会为

  
  高这位年青客人,煎煮一份捞什子牛排。
  
      但要是和他的岳丈大人九叔相比,小高在老卫心目中的地位,却又差得远了。
  
      当然,世上还有一个客人,是老卫一知道她要到访,便兴奋得连说话也比平时多

  
  倍八倍的,他甚至可以为了她而拉奏旋律浪漫的小提琴乐章。
  
      那是维梦。
  
      在老卫眼中,方小姐固然还是方小姐,但却也等于是云雾轩的女主人,我甚至可

  
  肯定,将来结了婚,我在云雾轩的地位,势必下降一级,权力将会“下放”到娇妻大

  
  之手。
  
      此事自当非同小可,我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正在胡思乱想间,已听见一阵敲门之声。
  
      脚步沉重,敲门的声音更是沉重。要是这一道门并非采用质料上乘木材制造,恐

  
  已给敲穿了一个大洞。
  
      我不必开门,已从书房的闭路摄像荧幕中,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正是司徒九。
  
      他来得好快。
  
      我一打开门,他就像是旋风般卷至,我还来不及向他打招呼,他已瞪着眼睛,站

  
  祖安面前喝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他这一下喝骂之声,在书房中听来,当真是有如响起了焦雷,声威骇人之极。
  
      九叔忽然直闯而至,已可算是一桩怪事。他一到来,更不由分说,便向祖安“大

  
  问罪之师”,使到事情更是扑朔迷离,难以理解。
  
      但在难以理解之余,却也同时出现了另一些头绪。
  
      ——九叔不但早已认识祖安,而且看来两者之间的关系,更是非比寻常。
  
      虽然,我很想再和祖安倾谈下去,但九叔突然杀出打岔,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以祖安那样身份的大人物,在九叔厉言疾色喝骂之下,尚且不免惊惶失措,在风

  
  火势之下,我又还能把九叔这个老人家怎样?
  
      只好静观甚变,不敢轻易造次。
  
      在书房里,比我还更无可奈何的人,当然就是祖安。九叔虽然只是喝骂了一句说
话,
  
  威力却有如一枚导弹,轰一声响插入了祖安的心脏。
  
      祖安面如土色,完全不敢争拗,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和我握手,道:“对不起

  
  打扰了。”
  
      就是这样,一个世界超级大富豪人物,在我书房中作客不久,便给“青竹老人”

  
  徒九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个中缘故,着实耐人寻味。
  
      我甚至没有为祖安送行,任由他灰头灰脸狼狈地离去。
  
      司徒九却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同时大声道:“给我一杯酒。”就算他不开口,

  
  已准备把酒斟上,他一开口,我立刻换了一只更大的水晶杯,把xo当作是清水般斟得

  
  成九满溢,然后才递到他面前。
  
      九叔却瞪我一眼,怪声道:“这是烈酒,想谋杀老夫吗?”
  
      我耸肩一笑:“要是从这一天开始用这种法子谋杀九叔,恐怕必需花费三千万,

  
  时大半个世纪以上。”
  
      九叔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吹牛拍马的功夫,我女婿再练三百年,也不及洛会

  
  百分之一。”此言是褒是贬,难以定论。但他接着一口气把大大杯白兰地喝掉,动作

  
  是一气呵成,令人叹服。
  
      我叹服的原因,并不仅仅在于这一杯酒。
  
      我叹服是因为知道就算再给他十杯八杯这样的酒,他还是可以轻易地灌入腹中而

  
  不改容。
  
      我当然立刻继续为他斟酒。
  
      他又呷了一大口,然后才白眉一扬,道:“刚才给我赶走的洋人,每一分钟都可

  
  赚取数以百万美金计算的巨大财富,但他的婚姻生活,并不圆满。”
  
      九叔并不转弯抹角,一下子就道出了祖安的婚姻状况,竟似对内情相当了解。
  
      应付九叔这样的江湖老前辈,切忌操诸过急。他既然愿意把详情说出,姑且让他

  
  由发挥,无论他老人家说些什么,最好在初段期间,绝不干扰。
  
      他要说,始终会说。
  
      他若守口如瓶,就算向他动用“满清十大刑具”也不济事。
  
      正当满以为九叔会继续讲述有关祖安的“婚姻状态”,但他却把话题一转,一下

  
  就转移到大半个世纪之前的“屠狗事件”。
  
      他的目光,仿佛已回到当年的那天,他缓缓地吐一口气,道:“那头黄狗,在我

  
  边远离而去,但却又不是就此一走了之。”
  
      “我瞧着它的狗眼,它的狗眼也瞧着我这个饿得全身虚软的人。我在想,要是能

  
  向这一头黄狗施展催眠术,事情就会有转机。”
  
      “可是,我并不懂得施展催眠术,就算跟这头黄狗对峙十年八载,也不可能令它

  
  从我的命令,走到我的面前来。”
  
      “人类是地球上最自以为是的动物,在这一次事件里,又再得到一次证实。洛云

  
  你是聪明的人,但你可曾想像得到,事情接着下来,将会怎样发展?”说到这里,他

  
  皮椅上缓缓地长身而起。
  
      九叔这种动作,令我敏感地以为他这一次的讲述,又再告一个段落,想知道事情

  
  后的发展,必须等待他老人家下一次的出现。
  
      但这一次,就算他打算就此离去,我也会把他挽留下来,无论如何,一定要九叔

  
  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
  
      那是因为事情越来越复杂,所牵涉及的人,也越来越多。
  
      别的不说,就连我的好表妹波波,也为了那一场还没有展开的麻将大战,不惜和

  
  蟹站在同一阵线,大搞小动作真阴谋。
  
      我是否喜欢攻打四方城,那是另一回事。但无论怎样。在我还没有打牌之前,居

  
  会为了这一场牌而掀起轩然巨波,事情的性质,就真的很不简单了。
  
      我这一场牌的胜负,甚至足以影响到一个涉及命案官司妇人的安危。
  
      狂蟹并不是一般人。换而言之,他是一个难以言喻的真正狂人,要是我在这一场

  
  将大战中落败,他也许真的会不管他人死活,任由雷鄂山的太太身陷囹圄,以至是老

  
  狱中!
  
      再说,祖安这一次提前到港,到云雾轩拜候洛会长,内里情由,也一定绝不简单

  
  可惜,他要讲的话还没说完,己给九叔喝骂出去。
  
      只见九叔缓缓地走到那一幅油画面前。凝注良久,忽道:“当年,小高委托你,

  
  你在那不勒斯找这一幅画,其实并不是婉婉的主意。”
  
      “黄狗事件”还没有说完,九叔的话题,又转移到这一幅油画之上,他指着印第

  
  战士的“第三只眼睛”,道:“这就是世人一致公认的‘怨毒的眼神’,真是可笑!

  
  笑!”
  
      我凑上前,也看了好一会,才道:“请恕晚辈愚昧,我曾经看过这幅油画不下千

  
  遍,直到如今,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司徒九冷冷一笑,仍然伸手指向印第安战士的“第三只眼睛”,道:“这并不是

  
  ‘怨毒的眼神’,因为真正怨毒的眼神,并不在于这两个面临死亡的印第安战士,而

  
  在这里!这里!这里!”
  
      他把“这里”这两个字再三重复,再度加强语气的同时,手指倏然指向这幅油画

  
  左下角!
  
      我陡地傻住,一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九叔伸手所指之处,已不再是指着印第安战士的“第三只眼睛”,而是指向另一

  
  闪闪发亮的瞳孔!
  
      但那只是一头黄狗的眼睛!
  
      我真的傻住了。
  
      我不作声,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一时之间,心中冒起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念
头,
  
  甚至把这一头黄狗,和当年在中国境内的“屠狗事件”联想在一起。
  
      骤然看来,这种联想既不合情理,也不切实际,因为就算油画中的黄狗的确曾经

  
  地球上存在,但无论是年代和地域,都和“屠狗事件”相去极远,甚至可说是完全风

  
  牛不相及。
  
      但只要冷静一点分析,却又感到这两者之间,有着某些奇妙的共通点。
  
      最少,在两件事情上,都是牵涉及一头黄狗。而且,九叔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

  
  意大利那不勒斯,把这幅来历神秘的油画购买下来,然后又委托劳查理把它运送到云

  
  轩,当作是“礼物”般摆放着。
  
      这份礼物虽然并非“来历不明”,但其间所涉及的种种曲折,却令人满腹疑团,

  
  以想像。我一直不去理会它,并不是好奇之心完全消失,而是暂时无计可施,只好静

  
  事态的继续发展。
  
      想不到在这一天,云雾轩中忽来稀客,那是远隔重洋提前飞抵香港的祖安。可是

  
  他逗留不了多久,已给司徒九一声喝骂,狼狈逃走。
  
      司徒九虽然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威严十足,但我很清楚九叔,他绝非横蛮不讲道理

  
  人,他可以在祖安面前大发雷霆。必然有他老人家的一番道理。再说,祖安又是何等

  
  人了?若不是他心虚,又或者是有某种难言之隐,又岂容一个东方老人在自己面前如

  
  放肆,最后更张惶失措地告辞?
  
      其间必然大有跷蹊。
  
      但在此之前,我怎样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居然会和“怨毒的眼神”这一幅油画

  
  关,而且近二百年以来,人们对这一幅油画名字的来由,竟然有着十分荒谬的误解。

  
      只听见司徒九沉声说道:“整幅油画,最怨毒的眼神绝不是发自印第安战士的眼
睛,
  
  而是这一对悲愤到了极点的狗眼。”
  
      我感到极大的讶异,同时想起了一句经常可以听见的说话。那是:“狗眼看人低
。”
  
      在汉语词汇中,把“狗眼”形容得最“透彻”的,似乎就是这句说话,而且,说

  
  来的人也应该是最多的。
  
      可是,这并不是指真真正正的“狗眼”,通常,这一句说话,都是揶揄一些“有

  
  不识泰山”之辈,而这两句“名言”的意思,在某个程度上看来,也是相当的接近。

  
      可是,如今九叔在油画上直指出来的一双“狗眼”,却并不是什么“狗眼看人低
”,
  
  而是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神”!
  
      司徒九又喝了一大回酒,才接着道:“这一幅画的背景,你可曾留意过吗?”
  
      我轻轻地点头,道:“就算再过三十年,这幅画的背景,我都可以详详细细地描

  
  出来。”
  
      九叔道:“你看,这本是一个很恬静,很美丽的山谷,要不是白人无情地入侵,

  
  虐地屠杀生命,这里本是印第安人的人间乐土。”
  
      对于这一点,现在就连许多美国人都深切地明白。
  
      五六十年代的西部牛仔与红番的电影,所有红番都是冷血的杀人凶手,每每暗箭

  
  人,把白人妇女又奸又杀,手段凶残令人发指。
  
      当然,这是白人拍摄出来“自娱”的电影,真相绝对不是这一回事。
  
      只听见九叔沉声接道:“这一头黄狗,原本一直和它的主人愉快地生活,可是,

  
  人无情的枪声,把这种恬静的人间乐土冷酷地轰碎!”
  
      “这一头黄狗,亲眼看着和它一起生活的族人,惨死在侵略者无情枪弹之下,它

  
  心疾首,眼神说不出的怨毒,它要反扑、报复,为死去的战士洗雪沉冤!”
  
      我越听下去,就越是感到毛骨悚然。因为九叔说着的复仇者,并不是一个人,而

  
  一头黄狗!
  
      我再也忍不住,忽然大声说道:“那是白人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一头黄狗,它凭

  
  么可以参战?”
  
      但九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又回到那张皮椅之上,神情沉重地坐了下来。
  
      他用指甲弹向水晶杯,发出了“叮”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说:“当年,我也置

  
  在一个美丽山谷之中,但对于濒临饿死边缘的人来说,再美丽的环境,也比不上一块

  
  糙的食物。”
  
      我道:“你和那一头黄狗(又是黄狗)对峙,后来怎样?”
  
      九叔道:“我想施展催眠术,但却因为没有这种本领,所以只能想想而已,可是

  
  那一头看来和我差不多饥饿,瘦骨鳞峋的黄狗,却轻易地做到了。”
  
      听见他这样说,我立时张大了嘴巴,但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既说不出半个字,也久久没法子可以把嘴巴合拢。
  
      这情形,就和武侠小说中,给人点了穴道的情况不相上下。
  
      而我这种反应,司徒九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他继续喝酒,连瞧也懒得瞧我一眼。

  
      过了好一会,我才勉力定一定神,道:“你是说,那一头饿得半死的黄狗,向你

  
  人家催眠?”
  
      九叔立时加以纠正:“在那个年代,我并不是什么老人家,正值年青力壮,一双

  
  子比天上的飞鹰还更明亮。”
  
      但不旋踵之间,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是,饥饿最能折磨人,当时,

  
  极度饥饿,也极度虚弱,也许,这便是它能够把我成功地催眠的主要原因。”
  
      虽然九叔作出“解释”,但这样的“解释”,和那一头黄狗居然能够懂得向人施

  
  催眠术,全然扯不上任何关系。
  
      我只好问:“九叔,你肯定真的给那一头黄狗催眠吗?”
  
      九叔道:“百分之百肯定。”
  
      我呆了片刻,道:“在那个时候,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九叔道:“给一只黄狗催眠,和给一个催眠大师催眠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在那一

  
  迷迷糊糊的时间里,我完全没法子知道自己究竟做过了一些怎样的事情。”
  
      “你当时的体力,不是已陷于极度虚弱境界中吗?”
  
      “不错,可是,这并不等于表示,我在接受催眠之后,身体完全无法可以进行正

  
  的活动。”
  
      “这……又是什么道理?”
  
      “当年,我对这催眠术并不理解。到了抗战成功,和平之后,我不断钻研催眠术

  
  也向著名的催眠术大师请教……希望可以明白当年的神秘遭遇。”
  
      “结果,我证实了一件事……”
  
      “那一头黄狗,真的懂得催眠术,而且,当我被催眠之后,原本极度虚弱的身体

  
  竟然激发起潜在体内的特殊能量,更在迷迷糊糊之中,在一个隐蔽的洞穴里,猎杀了

  
  只逾百斤重的野猪!”
  
      “世事之奇幻,实在难以形容。我想捕杀一头瘦小的黄狗,岂料反而给黄狗施以

  
  眠术……”
  
      “然而,祸福无凭,那一头黄狗,竟然令我找到了比它更好十倍以上的食物。”

  
      “全靠那一只逾百斤重的野猪,使游击队在濒临绝望崩溃边缘,燃起了新的希望

  
  最后,我们终于突围而出,继续抗战到底。”
  
      “这一件事,我一直不能忘记。在潜意识中,我知道当年在山谷中发生的一切,

  
  是真确的,但在另一方面,我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
  
      “给一头黄狗催眠!这种经历,就算自己百分之百相信,毕竟并不是一件光采的
事,
  
  而且,也没有必要向任何人提起。”
  
      “二十年后,我在香港开了一间洋行,经营华洋杂货业务。有一天上午,我在经

  
  室内独自下棋,当日的天气,又潮湿又翳闷,外面还下着毛毛雨。”
  
      “左手和右手对奕,是一种沉闷的游戏。但那一天上午,我连续这样子对奕了三
局,
  
  而且还想继续下去。”
  
      “那一天,我真的是太无聊了。也许,我心中早已有个预感,知道会有不寻常的

  
  情发生。果然,第四局棋才走了第一着,已有不速之客到访。”
  
      “登门造访的,是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大概四十五六年纪,说的是上海话。

  
      “这中年人还没有坐下,就说了一句这样的说话。他道:‘我是我女儿的父亲。
’”
  
      九叔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古怪莫名的神情。
  
      不但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就连我也是一样。
  
      ——我是我女儿的父亲!
  
      这算是一句怎样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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