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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xian (世界最后一个和尚) on board 'SFworld'
题  目: <<为了凋谢的花>>(上)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Thu Oct  2 15:15:51 1997
出  处: byh.bbs@bbs.net.tsinghua.edu.cn

发信人: voodoo (胡图), 信区: SFworld
标  题: 《为了凋谢的花》(上)--杨平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May 19 09:48:27 1997)


                 为  了  凋  谢  的  花

                       杨      平

    灯光要足够暗,作者说,要暗到你可以看到星星。
    读的时候是个夏夜。这点一定要牢记。夏夜是忧郁的,永恒的,
如同那如梦的星空。
    最好在手边放上一瓶酒,不时抿上一口。这可以使你抛弃理性。
还有,把表藏起来。
    要有音乐,雾般飘渺的音乐。让它在你的周围盘旋,上升,幻化
成层层薄纱。
    读者坐在他的对面,感到有些不安。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作者说:故事发生在一艘绕着木星不断旋转的飞船上。飞
船中只有一个男人,他一直透过那扇大窗户望着无尽的星空……

    他回头望着她,望着她那柔美的身体。屋里很暗,只有窗外透进的
些微星光。
    她在沉睡。
    他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忽然有些想笑。她是谁?他不知道,可
却和她一起享受欢乐,又在这里欣赏她的睡姿。
    窗外,繁星似尘。巨大的木星在冷漠地转动。大红斑犹如一只严
肃的眼睛,窥探着那些气体,石块,在茫茫虚空中漂移,碰撞,爆炸,
然后消散。他看着那只眼睛。
    他的神情是忧郁的,比这星空还要忧郁。
    想起她很美,他不禁微笑了。
    嗨,你好。她醒了,唤着他。他示意她过来。
    她过来了。他们拥吻在一起,充满激情。不是肉欲的激情,而是
一种缠绵的激情。这令他们感到惊讶。她把他推开一点儿,问:我们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不,他微笑了,你只是感到了爱。
    天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失笑道。
    这无关紧要。
    她抚摸着他羸弱的躯体,充满爱怜。你在这里多久了?
    他嗅着她的卷发。二十年。
    天呐,你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
    是的,他又看着窗外,可我做那试验的时候,已有五十岁了。
    她没再说话,而是蜷缩在他怀中,任凭那双手在她赤裸的身上四
处游移。
    他抚摸着她,想起她在救生艇中那苍白的面容。他把她从座椅中
抱出时,她泪流满面。这是一场灾难,她告诉过他,飞船中所有的人
全死了。父亲,母亲,六岁的弟弟,全死了。她的生活全完了,她为
此哭个不停,她说她不知今后怎么办。她想死,可却躲讲了救生艇。
她说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她还恨他。既然我的生活已经
没有希望可言,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打他,咬他,用最下流的话骂他。
然后,突然地,他们抱在一起,开始做爱。
    他们仍在拥抱着,谁也没说话。她忽然又抽泣起来,无法抑制。
她对他说很抱歉,真的,她说不下去了。
    你哭吧,他安慰她,我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不久就会有人来接
你。
    不,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泗泪滂沱。她浑身颤抖: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哭。她看着窗外。
也许,是为了这璀璨如梦的星空。
    二十年来,我一直在看着这星空。它让我想起小的时候。我生在
地球,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追忆隔世的梦。是的,
那地方很美,我经常坐在山坡上看夕阳。你能想象吗?在金黄的太阳
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的叶子上泛着光,金色和绿色。万籁俱
寂。这是永恒的,他的眼睛湿润了,就象这星空,永远的美,永远的
忧郁。
    她抬头望着他,你哭了?
    他忽然粗暴地搂住她,吻她,咬她那温情的唇,咬得她流了血。
他们哭在一块。
    一会儿,他们又一声不吭地看星空。他叹了口气,说:对于我们,
这一切永远不会是永恒的。
    我想在这里和你呆一辈子,她说,就在这个孤独地绕着木星转的
飞船里,我要作你的妻子,反正我在哪儿都一样。这里只有你一人,
我们可以呆在这儿,直到--她犹豫了一下--直到老死。
    你多大了?
    十八,她答道。
    你是在火星出生的,对吗?
    是的,可这不能说明什么。她激烈地反驳道。我出生时地球和火
星的战争已经爆发了。我们家就有一个地球仆人。可我对他很好,我
喜欢他。对我来说,火星人太清醒了。他们总是用闪光的眼睛盯着你,
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我讨厌他们,真的。
    他温和地看着她,说:可你一定没在炎热的夏天听过星空的声音
吧?
    她迷惑了。
    这是火星的不幸,他说,这是人类的不幸。火星移民总以为自己
比地球居民聪明,比他们强壮。他们发掘了火星的矿藏,改变了火星
的面貌,于是他们自以为成了大自然的主人。
    错了,他高声道,这一切全错了。他们有发达的大脑,为科学的
每点进步而兴奋。他们热衷于比试谁能心算得更快,谁更能抓住问题
的要害。他们粗鲁地把罩在宇宙脸上的面纱撕个粉碎,为的是数清它
的雀斑。他们成了一堆机器,一堆发臭的,万分清醒的机器!
    他停住了。我有点儿激动了,他说。
    不,她的目光在那忧郁的脸上流连,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了解这
些,我的父母就总是说我不够清醒,不象个火星人。她笑了一下,他
们说我是退化了。
    他们是对的。
    沉默。她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从木卫一到这里大概要很长时间。一个小时?一个星期?
还是半年?我不知道。自从到这里以后,我已经把所有的表都扔出去
了。它们可能现在还在绕着木星转。
    用不了几个小时吧。她轻声说道。可是,我还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呢。
    他盯着她,你很美。
    她莞尔一笑。
    在你睡的时候,我有种感觉,好象你是个天使。上帝派我来看这
星空,他又派了你,来聆听我最后的声音。
    你能肯定吗?
    是的,我从未象现在这样确信不疑。他严肃地说。

    我在地球生活了四十年。在这段时间里,我学习了各方面的知识,
尤其是生物学。我干得相当不错,成了这方面的专家。后来,地球联
邦政府把我调到了月球。
    你知道,月球一直是地球和火星之间争夺的要塞,它是地球通向
太空的门户。但在四十年前,那里还隶属于地球。政府调我去的原因
是有关一项秘密计划,称为“重生之地”。在我看来,这项计划确实
颇有远见。它的目的是延长人的寿命,确切地说是使人返老还童。我
们的想法是:如果人的寿命延长一倍,科技的发展就会比现在快一倍;
如果可以无限次地“重生”,理论上说人类就不会灭亡。这一美好的
前景大大激发了我们的热情。
    研究小组共有二十个人。为了这项计划,每个人都离了婚。我们
断绝了同外界的一切联系,只是没日没夜地工作。我们订了规矩:不
许谈工作以外的事,不举办聚会,不许有异性之间的交往,哦,还有
许多,记不清了。那时,地球和火星的关系非常紧张。刚刚独立的火
星联邦极力挑唆月球独立,以关闭地球的太空之门。我们就是在这种
条件下进行着艰苦的研究。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们要解决什
么问题,应该用什么方法。紧接着就是不断地试验,失败,再试验,
写报告,汇总各种数据,分析,换个思路再来,等等。
    十年过去了。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只试管面前。那里
面就是我们为之苦熬不已的返老还童药,我们称之为“重生液”。当
时时间极其紧迫,星际战争一触即发,而战场肯定是在月球上。在此
之前的动物试验都失败了,政府又急于拥有一个人体样本,所以我们
决定立刻开始人体试验。谁都不希望作试验品,因为实在太危险了。
死亡可能还算是好的,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那人会变成什么样:长角的
怪物?还是一只硕大的蛤蟆?大家最后决定抽签。我抽中了。
    我把那些液体吸到一支针管里,然后向大家鞠了个躬。这是十年
来我第一次做出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当时大家都有些感动。我把
“重生液”注射进我的静脉。它一点点地进入,越来越少,最后,全
进去了。
    我把针管放下,坐在椅子上等着。大家都盯着我,一声不吭,只
有空调在轰轰作响。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象是审判席上的海德先生。
    几分钟过去了,一点儿反应没有。我们都有些不解。因为往人体
内注入这么一种成分古怪的药,即使没有预定的效果,也该有些反应
的。我开始紧张起来。
    突然地,没有一点先兆,我开始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潮水
般冲刷着全身。我听到空调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塞满了我的整个大
脑。当时我清醒地意识到变化开始了。我挣扎着站起来。
    一名助手过来扶住我,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那噪音太响了。
我把头凑过去一点儿,请求他大声些。他又说了一遍,我还是没有听
清,那声音如同婴儿的梦呓。我对此很惊讶,于是把耳朵贴到他嘴边,
让他再说一遍。
    我一直没有弄清他当时说的是什么,因为我昏过去了。等我醒来
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周围没有一个人。后来
才知道,那会儿他们正通过监视器研究我呢。我躺在那儿,四处看着,
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小,很远。我知道那是某种错觉,可那
感觉太真实了。一切都给人一种被缩小了的印象。它们,怎么说呢?
好象是圆的。
    想起来了,还有一种声音。我真的无法确切地描述它。那是一种
非常宁静,遥远的喧闹声。似乎有谁在那白色的天花板上大声嘶吼,
而那嘶吼声又象是从宇宙的某个角落传来的,那么安祥,从容。整个
世界仿佛都在随之摇晃。我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周围是一派忙乱。我听见许多人在叫喊着,跑来跑去,
不知何处传来阵阵巨响。我被放在一辆担架车上,身子动不了,只能
瞅着天花板上的灯一盏盏掠过。
    他们推着我在走廊里转了很长时间,最后停在一个飞船发射台
边。有人开始争论。他们说得很快,我只能模糊地知道他们说的是我。
我还记得有名很年轻的军官,脸色铁青,不住地摇头。我想劝他们不
必为我烦恼,而且还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发现从嘴里冒出的是
一些响亮的叫声,如同发情的野兽。那军官瞥了我一眼,象在看一堆
变质的肥肉。有人又急切地说了什么,还有纸张的声音。那军官终于
点了点头。于是我被送上了飞船。
    他们把我放下,离开了。我静静地躺在那儿,心里万分惊讶。我
对周围那一派蚁巢般的纷乱景象并不关心。我当时恐惧的是:我不会
说话了!这是一个严重的副作用,我想到,一定要写到报告里去。
    我躺在飞船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我可以复婚了,心里非常高
兴,一会儿又想到试验也许是失败的,又极端灰心。不知何时,飞船
象被人踢了一脚,浑身一震。接着,我感到了超重效应。记得当时我
不停告诫自己,这点儿加速度比地球上的重力大不了多少,可由于在
月球上工作了十年,我的身体已经变得过于脆弱,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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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感知的大门打开时
                      一切真实都分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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