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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1984 第一部 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6 13:40:12 1999), 转信
温斯顿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那是在三年前的一个昏暗的晚上。在一个大火
车站附近的一条狭窄的横街上,她站在一盏暗淡无
光的街灯下面,靠墙倚门而立。她的脸很年轻,粉
抹得很厚。吸引我的其实是那抹的粉,那么白,象
个面具,还有那鲜红的嘴唇。党内女人是从来不涂
脂抹粉的。街上没有旁人,也没有电幕。她说两块
钱。我就——
他一时觉得很难继续写下去,就闭上了眼睛,用手指按
着眼皮,想把那不断重现的景象挤掉。他忍不住想拉开嗓
门,大声呼喊,口出脏言,或者用脑袋撞墙,把桌子踢翻,
把墨水瓶向玻璃窗扔过去,总而言之,不论什么大吵大闹或
者能够使自己感到疼痛的事情,只要能够使他忘却那不断折
磨他的记忆,他都想做。
他心里想,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已的神经系统。你内心
的紧张随时随地都可能由一个明显的症状泄露出来。他想起
几个星期以前在街上碰到一个人,一个外表很平常的人,一
个党员,年约三、四十岁,身材瘦高,提着公事皮包。向人
相距只有几米远的时候,那个人的左边脸上忽然抽搐了一
下。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又有这样一个小动作,只不过
抽了一下,颤了一下,象照相机快门咔嚓一样的快,但很明
显地可以看出这是习惯性的。他记得当时自己就想:这个可
怜的家伙完了。可怕的是,这个动作很可能是不自觉的。最
致命的危险是说梦话。就他所知,对此无法预防。
他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写下去:
我同她一起进了门,穿过后院,到了地下室的
一个厨房里。靠墙有一张床,桌上一盏灯,灯火捻
得低低的。她——
他咬紧了牙齿,感到一阵难受。他真想吐口唾沫。他在
地下室厨房里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同时又想起了他的
妻子凯瑟琳。温斯顿是结了婚的,反正,是结过婚的;也许
他现在还是结了婚的人,因为就他所知,他的妻子还没有
死。他似乎又呼吸到了地下室厨房里那股闷热的气味,一种
臭虫、脏衣服、恶浊的廉价香水混合起来的气味,但是还是
很诱人,因为党里的女人都不用香水.甚至不能想象她们会
那样。只有无产者用香水。在他的心中,香水气味总是不可
分解地同私通连在一起的。
他搞这个女人是他约摸两年以来第一次行为失检。当然
玩妓女是禁止的,但是这种规定你有时是可以鼓起勇气来违
反的。这事是危险的,但不是生死攸关的问题。玩妓女被逮
住可能要判处强制劳动五年;如果你没有其他过错,就此而
已。而且这也很容易,只要你能够避免被当场逮住。贫民区里
尽是愿意出卖肉体的女人。有的甚至只要一瓶杜松子酒,因
为无产者是不得买这种酒喝的。暗地里,党甚至鼓励卖淫,
以此作为发泄不能完全压制的本能的出路。一时的荒唐并没
有什么关系,只要这是偷偷摸模搞的,没有什么乐趣,而且
搞的只是受卑视的下层阶级的女人。党员之间的乱搞才是不
可宽恕的罪行。但是很难想象实际上会发生这样的事——尽
管历次大清洗中的被告都一律供认犯了这样的罪行。
党的目的不仅仅是要防止男女之间结成可能使它无法控
制的誓盟关系。党的真正目的虽然未经宣布,实际上是要使性
行为失去任何乐趣。不论是在婚姻关系以外还是婚姻关系以
内,敌人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情欲。党员之间的婚姻都必
须得到为此目的而设立的委员会的批准,虽然从来没有说明
过原则到底是什么,如果有关双方给人以他们在肉体上互相
吸引的印象,申请总是遭到拒绝的。唯一得到承认的结婚目的
是,生儿育女,为党服务。性交被看成是一种令人恶心的小
手术,就象灌肠一样。不过这也是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但
是用间接的方法从小就灌输在每一个党员的心中。甚至有象
少年反性同盟这样的组织提倡两性完全过独身生活。所有儿
童要用人工授精(新话叫人授(artsem))的方法生育,由公家抚养。
温斯顿也很明白,这么说并不是很认真其事的,但是这反正
与党的意识形态相一致。党竭力要扼杀性本能,如果不能
扼杀的话,就要使它不正常,肮脏化。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
样,但是觉得这样是很自然的事。就女人而论,党在这方面
的努力基本上是成功的。
他又想到了凯瑟琳。他们分手大概有九年,十年——快十
一年了。真奇怪,他很少想到她。他有时能够一连好几天忘
记掉自已结过婚。他们一起只过了大约十五个月的日子。党
不允许离婚,但是如果没有子女却鼓励分居。
凯瑟琳是个头发淡黄、身高体直的女人,动作干净利
落。她长长的脸,轮廓鲜明,要是你没有发现这张脸的背后
几乎是空空洞洞的,你很可能称这种脸是高尚的。在他们婚
后生活的初期,他就很早发现——尽管这也许是因为他对她
比对他所认识的大多数人更有亲密的了解机会——她毫无例
外地是他所遇到过的人中头脑最愚蠢、庸俗、空虚的人。她
的头脑里没有一个思想不是口号,只要是党告诉她的蠢话,
她没有、绝对没有不盲目相信的。他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
人体“录音带”。然而,要不是为了那一件事情,他仍是可
以勉强同她一起生活的。那件事情就是性生活。
他一碰到她,她就仿佛要往后退缩,全身肌肉紧张起
来。搂抱她象搂抱木头人一样。奇怪的是,甚至在她主动抱
紧他的时候,他也觉得她同时在用全部力气推开她。她全身肌
肉僵硬使他有这个印象。她常常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既不抗
拒,也不合作,就是默默忍受。这使人感到特别尴尬,过了一
阵之后,甚至使人感到吃不消。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能够勉强
同她一起生活,只要事先说好不同房。但是奇怪的是,凯瑟
琳居然反对。她说,他们只要能够做到,就要生个孩子。这
样,一星期一次,相当经常地,只要不是办不到,这样的情
况就要重演一次。她甚至常常在那一天早晨就提醒他,好象
这是那一天晚上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可不能忘记的一样。她
提起这件事来有两个称呼。一个是“生个孩子”,另一个是“咱
们对党的义务”(真的,她确实是用了这句话)。不久之后,
指定的日期一临近,他就有了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幸而没
有孩子出世,最后她同意放弃再试,不久之后,他们俩就分
手了。
温斯顿无声地叹口气。他又提起笔来写:
她一头倒在床上,一点也没有什么预备动作,
就马上撩起了裙子,这种粗野、可怕的样子是你所
想象不到的。我——
他又看到了他在昏暗的灯光中站在那里,鼻尖里闻到臭
虫和廉价香水的气味,心中有一种失败和不甘心的感觉,甚至
在这种时候,他的这种感觉还与对凯瑟琳的白皙的肉体的想
念掺杂在一起,尽管她的肉体己被党的催眠力量所永远冰冻
了。为什么总得这样呢? 为什么他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女人,
而不得不隔一两年去找一次这些烂污货呢? 但是真正的情
合,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党内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清心
寡欲的思想象对党忠诚一样牢牢地在她们心中扎了根。通过
早期的周密的灌输,通过游戏和冷水浴,通过在学校里、
少年侦察队里和青中团里不断向她们灌输的胡说八道,通过
讲课、游行、歌曲、口号、军乐等等,她们的天性已被扼杀
得一干二净。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已,一定会有例外的,但是
他的内心却不相信。她们都是攻不破的,完全按照党的要求
那样。他与其说是要有女人爱他,不如说是更想要推倒那道
贞节的墙,那怕只是毕生一二次。满意的性交,本身就是造
反。性欲是思想罪。即使是唤起凯瑟琳的欲望——如果他能
做到的话——也是象诱奸,尽管她是自己的妻子。
不过剩下的故事,他得把它写下来。他写道:
我燃亮了灯。我在灯光下看清她时——
在黑暗里呆久了,煤油灯的微弱亮光也似乎十分明亮。
他第一次可以好好的看一看那女人。他已经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又停住了,心里既充满了欲望又充满了恐惧。他痛感到
他到这里来所冒的风险。完全有可能,在他出去的时候,巡
逻队会逮住他;而且他们可能这时已在门外等着了。但是如
果他没有达到目的就走——!
这得写下来,这得老实交代。他在灯光下忽然看清楚的
是,那个女人是个老太婆(old)。它的脸上的粉抹得这么厚,看上去
就象硬纸板做的面具要折断的那样。它的头发里有几绺白
发,但真正可怕的地方是,这时她的嘴巴稍稍张开,里面除
了是个漆黑的洞以外没有别的。她满口没牙。
他潦草地急急书写:
我在灯光下看清了她,她是个很老的老太婆,
至少有五十岁。可是我还是上前,照干不误。
他又把手指按在跟皮上。他终于把它写了下来,不过这
仍没有什么两样。这个方法并不奏效。要提高嗓门大声叫骂
脏话的冲动,比以前更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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