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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1984 第一部 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6 13:41:13 1999), 转信
[温斯顿写道]如果有希望的话,希望在无产者身上。
如果有希望的话,希望一定(must)在无产者身上,因为只有在那
里,在这些不受重视的蜂拥成堆的群众中间,在大洋国这百
分之八十五的人口中间,摧毁党的力量才能发动起来。党是
不可能从内部来推翻的。它的敌人,如果说有敌人的话,是
没有办法纠集在一起,或者甚至互相认出来的。即使传说中
的兄弟团是存在的——很可能是存在的——也无法想象,它
的团员能够超过三三两两的人数聚在一起。造反不过是眼光
中的一个神色,声音中的一个变化;最多,偶而一声细语而
已。但是无产者则不然,只要能够有办法使他们意识到自己
的力量,就不需要进行暗中活动了。他们只需要起来挣扎一
下,就象一匹马颤动一下身子把苍蝇赶跑。他们只要愿意,
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把党打得粉碎。可以肯定说,他们迟早会
想到要这么做的。但是——!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一条拥挤的街上走,突然前面一条横
街上有几百个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在大声叫喊。这
是一种不可轻侮的愤怒和绝望的大声叫喊,声音又大又深
沉,“噢——噢——噢!”,就象钟声一样回荡很久。他的心蹦
蹦地跳。开始了!他这么想。发生了骚乱!无产者终于冲破
了羁绊!当他到出事的地点时,看到的却是二三百个妇女拥
在街头市场的货摊周围,脸上表情凄惨,好象一条沉船上不
能得救的乘客一样。原来是一片绝望,这时又分散成为许许
多多个别的争吵。原来是有一个货摊在卖铁锅。都是一些一
碰就破的蹩脚货,但是炊事用具不论哪种都一直很难买到。
卖到后来,货源忽然中断。买到手的妇女在别人推搡拥挤之
下要想拿着买到的锅子赶紧走开,其他许多没有买到的妇女
就围着货摊叫嚷,责怪摊贩开后门,另外留着锅子不卖。又
有人一阵叫嚷。有两个面红耳赤的妇女,其中一个被头散
发,都抢着一只锅子,要想从对方的手中夺下来。她们两人
抢来抢去,锅把就掉了下来。温斯顿厌恶地看着她们。可
是,就在刚才一刹那,几百个人的嗓子的叫声里却表现了几
乎令人可怕的力量!为什么她们在真正重要的问题上却总不
能这样喊叫呢?
他们不到觉悟的时候,就永远不会造反;他们
不造反,就不会觉悟。
他想,这句话简直象从党的教科书里抄下来的。当然,
党自称正把无产者从羁绊下解放出来。在革命前,他们受到
资本家的残酷压迫,他们挨饿、挨打,妇女被迫到煤矿里去
做工(事实上,如今妇女仍在煤矿里做工),儿童们六岁就
被卖到工厂里。但同时,真是不失双重思想的原则,党又教
导说,无产者天生低劣,必须用几条简单的规定使他们处于
从属地位,象牲口一样。事实上,大家很少知道无产者的情
况。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只要他们继续工作和繁殖,他们的
其他活动就没有什么重要意义。由于让他们去自生自长,象
把牛群在阿根廷平原上放出去一样,他们又恢复到合乎他们
天性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自古以来的方式。他们生了下来
以后就在街头长大,十二岁去做工,经过短短一个美丽的情
窦初开时期,在二十岁就结了婚,上三十岁就开始衰老,大
多数人在六十岁就死掉了。重体力活、照顾家庭子女、同邻
居吵架、电影、足球、啤酒,而尤其是赌博,就是他们心目
中的一切。要控制他们并不难。总是有几个思想警察的特
务在他们中间活动,散布谣言,把可能具有危险性的少数人
挑出来消灭掉。但是没有作任何尝试要向他打]灌输党的思
想。无产者不宜有强烈的政治见解。对他们的全部要求是最
单纯的爱国心,凡是需要他们同意加班加点或者降低定量的
时候可以加以利用。即使他们有时候也感到不满,但他们的
不满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他们没有一般抽象思想,他们只
能小处着眼,对具体的事情感到不满。大处的弊端,他们往
往放过去而没有注意到。大多数无产者家中甚至没有电幕。
甚至民警也很少去干涉他们。伦敦犯罪活动很多,是小偷、
匪徒、娼妓、毒贩、各种各样的骗子充斥的国中之国;但是
由于这都发生在无产者圈子里,因此并不重要。在一切道德
问题上,都允许他们按他们的老规矩办事。党在两性方面的禁
欲主义,对他们是不适用的。乱交不受惩罚,离婚很容易。
而且,如果无产者有此需要,甚至也允许信仰宗教。他们不
值得怀疑。正如党的口号所说:“无产者和牲口都是自由的。”
温斯顿伸下手去,小心地搔搔静脉曲张溃疡的地方。这
地方又痒了起来。说来说去,问题总归是,你无法知道革命
前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儿童历史教
科书,这是他从派逊斯太太那里借来的,他开始把其中一节
抄在日记本上:
从前,在伟大的革命以前,伦敦不是象现在这
样一个美丽的城市。当时伦敦是个黑暗、肮脏、可
怜的地方,很少有人食能果腹,衣能蔽体,成千
上万的人穷得足无完履,顶无片瓦。还不及你们那
么大的孩子就得为凶残的老板一天工作十二小时,
如果动作迟缓就要遭到鞭打,每天只给他们吃陈面
包屑和白水。但在那普遍贫困之中却有几所有钱人
住的华丽的宅第,伺候他们的佣仆多达三十个人。
这些有钱人叫做资本家。他们又胖又丑,面容凶
恶,就象下页插图中的那个人一样。你可以看到
他穿的是中做大礼服的长长的黑色上衣,戴的是叫
做高礼帽的象烟囱一样的亮晶晶的奇怪帽子。这是
资本家们的制服,别人是不许穿的。资本家占有世
上的一切,别人都是他们的奴隶。他们占有一切土
地、房屋、工厂、钱财。谁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他
们就可以把他投入狱中,或者剥中他的工作,把他
饿死。老百姓向资本家说话,得诚惶诚恐,鞠躬致
敬,称他做“老爷”。资本家的头头叫国王——
余下的他都心里有数。下面会提到穿着细麻僧袍的主
教、貂皮法袍的法官、手枷脚栲、踏车鞭笞、市长大人的宴
会、跪吻教皇脚丫子的规矩。还有拉丁文叫做“初夜权”的,
在儿童教科书中大概不会提到。所谓“初夜权”,就是法律规
定,任何资本家都有权同在他的厂中做工的女人睡觉。
这里面有多少是谎言,你怎么能知道呢? 现在一般人的
生活比革命前好,这可能(might)是确实的。唯一相反的证据是你自己
骨髓里的无声的抗议,觉得你的生活条件在无法忍受以前一
定有所不同的这种本能感觉。他忽然觉得现代生活中真正典
型的一件事情倒不在于它的残酷无情、没有保障,而是简单
枯燥、暗淡无光、兴致索然。你看看四周,就可以看到现在
的生活不仅同电幕上滔滔不绝的谎言毫无共同之处,而且同
党要想达到的理想也无共同之处。甚至对一个党员来说,生
活的许多方面都是中性的,非政治性的,单纯地是每天完成
单调乏味的工作、在地铁中抢一个座位、补一双破袜子、揩
油一片糖精、节省一个烟头。而党所树立的理想却是一种庞
大、可怕、闪闪发光的东西,到处是一片钢筋水泥、庞大机
器和可怕武器,个个是骁勇的战士和狂热的信徒,团结一致
地前进,大家都思想一致、口号一致,始终不懈地在努力工
作、战斗、取胜、迫害——三亿人民都是一张脸孔。而现实
却是城市破败阴暗,人民面有菜色,食不果腹,穿着破鞋在
奔波忙碌,住在十九世纪东补西破的房子里,总有一股烂白
菜味和尿臊臭。他仿佛见到了一幅伦敦的田景,大而无当,
到处残破,一个由一百万个垃圾筒组成的城市,在这中间又
有派逊斯太太的一幅照片,一个面容憔悴、头发稀疏的女
人,毫无办法地在拾掇一条堵塞的水管。
他又伸下手去搔一搔脚脖子。电幕日以继夜地在你的耳
边聒噪着一些统计数字,证明今天人们比五十年前吃得好,
穿得暖,住得宽敞,玩得痛快——他们比五十年前活得长
寿,工作时间比五十年前短,身体比五十年前高大、健康、
强壮,日子比五十年前过得快活,人比五十年前聪明,受到
教育比五十年前多。但没有一句话可以证明是对的或者是不
对的。例如,党声称今天无产者成人中有百分之四十识字;
而革命前只有百分之十五。党声称现在婴儿死亡率只有千分
之一百六十,而革命前是千分之三百——如此等等。这有点
象两个未知数的简单等式。很有可能,历史书中的几乎每一
句话,甚至人们毫无置疑地相信的事情,都完全出之于虚
构。谁知道,也许很有可能,从来没有象“初夜权”那样的法
律,或者象资本家那样的人,或者象高礼帽那样的服饰。
一切都消失在迷雾之中了。过去给抹掉了,而抹掉本身
又被遗忘了,谎言便变成了真话。他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掌握
了进行伪造的无可置疑的具体证据,那是在发生事情以后: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这个证据在他的手指之间停留了长达三
十秒钟之久。这大概是在1973年——反正是大概在他和凯瑟
琳分居的时候。不过真正重要的日期还要早七、八年。
这件事实际开始于六十年代中期,也就是把革命元老彻
底消灭掉的大清洗时期。到1970年,除了老大哥以外,他们
已一个不留了。到那个时候,他们都当作叛徒和反革命被揭
发出来。果尔德施坦因逃走了,藏匿起来,没有人知道是在
什么地方;至于别人,有少数人就此消失了,大多数人在举
行了轰动一时的公开审判,供认了他们的罪行后被处决。最
后一批幸存者中有三个人,他们是琼斯、阿朗逊、鲁瑟福。
这三个人被捕大概是在1965年。象经常发生的情况那样,他
们销声匿迹了一两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死下落,接着又
突然给带了出来,象惯常那样地招了供。他们供认通敌(那
时的敌人也是欧亚国),盗用公款,在革命之前起就已开始
阴谋反对老大哥的领导,进行破坏活动造成好几十万人的死
亡。在供认了这些罪行之后,他们得到了宽大处理,恢复了
党籍,给了听起来很重要但实际上是挂名的闲差使。三个人
都在《泰晤士报》写了长篇的检讨,检查他们堕落的原因和保
证改过自新。
他们获释后,温斯顿曾在栗树咖啡馆见到过他们三个
人。他还记得他当时怀着又惊又怕的心情偷偷地观察他们。
他们比他年纪大得多,是旧世界的遗老,是建党初期峥嵘岁
月中留下来的最后一批大人物。他们身上仍旧隐隐有着地下
斗争和内战时代的气氛。他觉得,虽然当时对于事实和日期
已经遗忘了,他很早就知道他们的名字了,甚至比知道老大
哥的名字还要早几年。但是他们也是不法分子、敌人、不可
接触者,绝对肯定要在一两年内送命的。凡是落在思想警察
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这个命运。他们不过是等待送
回到坟墓中去的行尸走肉而已。
没有人坐在同他们挨着的桌边。在这种人附近出现不是
一件聪明人该做的事。他们默默地坐在那里,前面放着有丁
香味的杜松子酒,那是那家咖啡馆的特色。这三人中,鲁瑟
福的外表使温斯顿最有深刻的印象。鲁瑟福以前是有名的漫
画家,他的讽刺漫画在革命前和革命时期曾经鼓舞过人民的
热情。即使到了现在,他的漫画偶而还在《泰晤士报》上发
表,不过只是早期风格的模仿,没有生气,没有说服力,使
人觉得奇怪。这些漫画总是老调重弹——贫民窟、饥饿的儿
童、巷战、戴高礼帽的资本家——甚至在街垒中资本家也戴
着高礼帽——这是一种没有希望的努力,不停地要想退回到
过去中去。他身材高大,一头油腻腻的灰发,面孔肉松皮
皱,嘴唇突出。他以前身体一定很强壮,可现在却松松夸
夸,鼓着肚子,仿佛要向四面八方散架一样。他象一座要倒
下来的大山,眼看就要在你面前崩溃。
这是十五点这个寂寞的时间。温斯顿如今已记不得他怎
么会在这样一个时候到咖啡馆去的。那地方几乎阒无一人。
电幕上在轻轻地播放着音乐。那三个人几乎动也不动地坐在
他们的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服务员自动地送上来杜松子
酒。他们旁边桌上有个棋盘,棋子都放好了,但没有人下
棋。这时——大约一共半分钟——电幕上忽然发生了变化,
正在放的音乐换了调子,突如其来,很难形容。这是一种特
别的、粗哑的、嘶叫的、嘲弄的调子;温斯顿心中所要听的
黄色的调子,接着电幕上有人唱道:
“在遮荫的栗树下,
我出卖你,你出卖我;
他们躺在那里,我们躺在这里,
在遮荫的栗树下。”
这三个人听了纹丝不动。但是温斯顿再看鲁瑟福的疲惫
的脸时,发现他的眼眶里满孕泪水。他第一次注意到,阿朗
逊和鲁瑟福的鼻子都给打瘪了,他心中不禁打了一阵寒颤,
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at what)打寒颤。
以后不久,这三个人又都被捕了。原来他们一放出来后就
马上又在搞新的阴谋。在第二次审判时,他们除了新罪行以
外,又把以前的罪行招供一遍,新帐老账一起算。他们被处决
后,他们的下场记录在党史里,以儆后代效尤。大约五年以后
即1973年,温斯顿在把气力输送管吐在他桌子上的一叠文件
打开的时候,发现有一张纸片,那显然是无意中夹在中间而被
遗忘的。他一打开就意识到它的重要意义。这是从十年前的
一份《泰晤士报》上撕下来的——是该报的上半页,因此上面
有日期——上面是一幅在纽约举行的一次党的集会上代表们
的照片,中间地位突出的是琼斯、阿朗逊、鲁瑟福三人。
一点也没有错,是他们三人;反正照片下面的说明中有他们
的名字。
问题是,这三个人在两次的审判会上都供认,那一天他们
都在欧亚国境内。他们在加拿大一个秘密机场上起飞,到西伯
利亚某个秘密地点,同欧亚国总参谋部的人员见面,把重要
的军事机密泄漏给他们。温斯顿的记忆中很清楚地有那个日
期的印象,因为那正好是仲夏日;但是在无数的其他地方一
定也有这件事的记载。因此只有一个可能的结论:这些供词
都是屈打成招的。
当然,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新发现,即使在那个时
候,温斯顿也从来没有认为,在清洗中被扫除的人确实犯了
控告他们的罪行。但是这张报纸却是具体的证据;这是被抹
掉的过去的一个碎片,好象一根骨头的化石一样,突然在不
该出现的断层中出现了,推翻了地质学的某一理论。如果有
办法公布于世,让大家都知道它的意义,这是可以使党化为
齑粉的。
他原来一直在工作。一看到这张照片是什么,有什么意
义,就马上用另一张纸把它盖住。幸好他打开它时,从电幕
的角度来看,正好是上下颠倒的。
他把草稿夺放在膝上,把椅子往后推一些,尽量躲开电
幕。要保持面部没有表情不难,只要用一番功夫,甚至呼吸
都可以控制,但是你无法控制心脏跳动的速度,而电幕却很
灵敏,能够收听得到。他等了一会儿估计大约有十分钟之
久,一边却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会暴露他自已,例如突
然在桌面上吹过一阵风。然后他连那盖着的纸揭也不揭,就
把那张照片和一些其它废纸一古脑儿丢在忘怀洞里去。大概
再过一分钟就会化为灰烬了。
这是十年——不,十一年以前的事了,要是在今天,他
大概会保留这张照片的。奇怪的是,今天这张照片同它所记
录的事件一样,已只不过是记忆中的事了,可是在手中遗留
片刻这件事,在他看来仍旧似乎有什么了不起的关系似的。
他心里寻思,由于一纸不再存在的证据一度(had once)存在过,党对过
去的控制是不是那么牢固了?
可是到今天,即使这张照片有办法从死灰中复活,也可
能不再成为证据了。因为在他发现照片的时候,大洋国已不
再同欧亚国打仗,而这三个死人是向欧亚国的特务出卖祖国
的。从那时以后,曾有几次变化——两次,三次,他也记不
清有多少次了。很可能,供词已一再重写,到最后,原来的
日期和事实已毫无意义。过去不但遇到了篡改,而且不断地
在被篡改。最使他有恶梦感的是,他从来没有清楚地理解过
为什么要从事伪造。伪造过去的眼前利益比较明显,但最终
动机却使人不解。他又拿起笔写道:
我懂得方法(HOW):我不懂得原因(WHY)。
他心中寻思,他自已是不是个疯子,这,他已想过好几
次了。也许所谓疯子就是个人少数派。曾经有一个时候,相
信地球绕着太阳转是发疯的症状;而今天,相信过去不能更
改也是发疯的症状。有这样的想法,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如
果如此,他就是个疯子。不过想到自已是疯子并不使他感到
可怕;可怕的是他自己可能也是错的。
他拣起儿童历史教科书,看一看卷首的老大哥相片。那
双富有魅力的眼睛注视着他。好象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压着你
——一种能够刺穿你的头颅,压迫你的脑子,吓破你的胆
子,几乎使你放弃一切信念,不相信自己感官的东西。到最
后,党可以宣布,二加二等于五,你就不得不相信它。他们
迟早会作此宣布,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所处的地位必然要
求这样做。他们的哲学不仅不言而喻地否认经验的有效性,
而且否认客观现实的存在。常识成了一切异端中的异端。可
怕的不是他们由于你不那么想而要杀死你,可怕的是他们可
能是对的。因为,毕竟,我们怎么知道二加二等于四呢? 怎
么知道地心吸力发生作用呢? 怎么知道过去是不可改变的
呢? 如果过去和客观世界只存在于意识中,而意识又是可以
控制的——那怎么办?
可是不行!他的勇气似乎突然自发地坚强起来。他的脑
海中浮现出奥勃良的脸,这并不是明显的联想所引起的。他
比以前更加有把握地知道,奥勃良站在他的一边。他是在为
奥勃良——对奥勃良——写日记,这象一封没有完的信,没
有人会读,但是是写给一个具体的人,因此而有了生气。
党叫你不相信你耳闻目睹的东西。这是他们最后的最根
本的命令。他一想到他所面对的庞大力量,一想到党的任何
一个知识分子都能轻而易举地驳倒他,一想到那些巧妙的论
点,他不仅不能理解,因此更谈不上反驳,心不觉一沉。但
是他是正确的!他们错了,他是对的。必须捍卫显而易见、
简单真实的东西。不言自明的一些道理是正确的,必须坚
持!客观世界存在,它的规律不变。石头硬,水湿,悬空的
东西掉向地球中心。他觉得他是在向奥勃良说话,也觉得他
是在阐明一个重要的原理,于是写道:
所谓自由就是可以说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承
认这一点,其他一切就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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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lix@163.NET 85958F57
:-( Helix@KALI.COM.CN 208CE12C
简 爱 CB384F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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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把-心-给-挖-走-了~~~ ? 54319B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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