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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SFworld
标  题: 5-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23日10:15:36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凡尔纳系列


                  隐身新娘

                            第五章

    第二天上午,哈拉朗上尉陪我参观了拉兹城部分城区。这段时间里,
玛克则忙于办理结婚的各种手续,婚期定在5月5日,只有二十来天了。哈
拉朗上尉一定要充当我的向导,向我介绍他家乡的山山水水。实在难找一
位像他那么认真、博学、殷勤备至的向导了。

    那段往事时而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但我没有向他提那个威廉·斯托里
茨。对弟弟,我也只提过那回。哈拉朗上尉对此事也只字未提,可能这事
就不了了之了吧。

    我们8点离开特梅丝瓦尔公寓,先沿多瑙河畔的巴蒂亚尼码头漫步。

    和匈牙利大部分城市一样,拉兹历史上曾有过好几个其他名称。时代
不同,在这些城市里签署一张命名证也要用四、五种文字:拉丁语、德语
、斯拉夫语、马扎尔语,几乎与王子、大公爵、奥地利王公的命名证同样
复杂。在现代地理上,拉兹就是拉兹。

    “我们城市不如佩斯重要,”哈拉朗上尉对我说,“但它人口将近4万
,属中等城市,由于工商业发达,在匈牙利王国里,地位也比较重要。”
“它是典型的马扎尔城吗?”我问。

    “当然,您所亲眼目睹的风俗习惯、人物景观都证明了这点。有人说
,在匈牙利是马扎尔人建国,德国人建城,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拉兹却完
全不是这一回事。在商业界,您可能会遇到日耳曼人,但为数甚少。”

    “我还知道马扎尔人以他们的城市纯洁不受混杂而深感自豪。”

    “况且,马扎尔人,--不要把他们和匈牙利人混为一谈,以前别人
经常搞不清楚,”上尉又说,“他们在政治上紧密团结,这点上匈牙利比
奥地利优越,因为在奥地利,不同种族的人夹居在一起。”

    “斯拉夫人呢?”我问。

    “斯拉夫人比马扎尔人少,但比德国人多,亲爱的维达尔。”

    “匈牙利人如何评价德国人的?”

    “我承认,很不好,尤其是马扎尔人对他们特别反感,那些祖籍德国
的移民,他们的根不在维也纳,而在柏林。”

    哈拉朗上尉也不太喜欢奥地利人、俄国人,因为后者曾参与镇压了18
49年的起义,这些往事藏在匈牙利人心中,令他们热血沸腾。至于德国人
,他们与马扎尔人积怨已久,表现形式也多种多样,甚至有些谚语也赤裸
裸地反映了这种对立情绪。

    “Ebanemetkutyanelkul”

    翻译成地道的法文就是:“有德国佬的地方就有狗!”

    有些谚语说得更过火,这条只是反映了两民族之间的不融洽关系罢了


    匈牙利境内的民族构成中还有:巴纳的50万塞尔维亚人,10万克罗地
亚人,2万罗马尼亚人,200万斯洛伐克人,他们居住得相对集中些。

    拉兹的城市建设比较有规划,除了河左岸的低洼地带,高处地的城区
齐齐整整,就像几何图形。

    我们沿着马蒂亚尼堤岸,来到马扎尔广场,广场周围矗立着华美的大
厦。一面,有座桥梁横跨多瑙河,从斯旺多尔岛上穿过,与维尔维亚相连
;另一面,穿过城市最美丽的米洛什大街,可直达圣·米歇尔广场。拉兹
城的总督府就在那里。

    哈拉朗上尉没有走这条街,他走过堤岸,穿过欧梯埃纳二世,把我带
到高楼门市场。这时,市场上人正多,只见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无比热
闹。

    市场两侧摆满货摊,商品琳琅满目,有各种特产、粮食、蔬菜,普旺
陶平原上出产的水果,在沿岸平原和树林里打来的野味,是用船运来的,
零卖的禽肉,它们都产自拉兹城郊区牧场。

    市场上不仅能见到各种农产品,而且该地区还盛产烟草与葡萄,仅托
凯一地的葡萄园就占地3000公顷。山地蕴含优质的金、银、铁、铜、铅、
锡矿。硫矿的储量也很大,可开采的岩盐估计达330万吨,即使地球上海盐
用完,此地的岩盐也足够人类使用若干世纪。

    正像马扎尔人自己说的,他们即使生活在山峰之巅,也大可不必为生
活犯愁。

    “巴纳盛产小麦,普旺陶生产面包和肉,蒙达尼又少不了食盐、黄金
!我们还奢求什么呢!在匈牙利以外的地方过的日子能叫生活吗?”

    在高楼门市场上,我细细打量着身着传统服装的农民。他们都保留着
纯粹的种族特征:脑门宽阔,鼻子稍塌,圆眼,两撇八字胡;头戴宽沿帽
,下面露出两绺头发;身穿羊皮袄,外套一件羊皮背心,钮扣是骨质的;
下穿粗布裤子,这种粗布可与我们北方农村的丝绒媲美,腰间紧束一条彩
带;脚穿大马靴,必要时,鞋底钉上马刺。

    女人都很漂亮,比男人更加活泼。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短裙,绣花短
上衣,帽上插着羽翎,帽檐上翻,扣在头发上,这种帽子缺乏民族风格,
颈上系着围巾,遮住厚厚的发髻。

    市场上还有一些走南闯北,四处漂泊的吉普赛人,与我们在法国的音
乐茶座、俱乐部里看到的他们的同胞,迥然不同。他们都很贫穷,令人怜
悯,男女老幼衣衫褴褛,但神色中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度。

    离开市场后,哈拉朗上尉把我带进有如迷宫般的小巷,小巷两旁都是
打着招牌的店铺。走出小巷,地方开阔了些,我们到了拉兹城最大的广场
居尔茨广场。

    广场中央耸立着漂亮的喷泉,是用青铜浇铸和大理石砌成的,美丽的
水柱从奇形怪状的喷口中喷出来,落入池中。上方竖着马提亚·高万的雕
像,他是15世纪的传奇英雄人物,15岁就登上王位,他挫败了奥地利人、
波西米亚人及波兰人的侵略,挽救了基督教的欧洲,以其免受奥斯曼王朝
的野蛮统治。

    广场真是太美了。市政府矗立在一侧,高高的屋顶上竖着风信标,保
留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古老建筑的特征。一道铁栏杆楼梯通向主楼,穿过一
条摆放着大理石雕像的画廊,便来到二楼。正面一排窗户的石头窗格中镶
嵌着古老的彩绘大玻璃。广场中间耸立着钟楼,其穹形屋顶上安有天窗,
上面有间守夜人住的小棚屋,顶上悬挂着一面匈牙利国旗,正在微风中飘
扬。另一侧有两座大楼,铁栅栏把它们围起来,栅栏门面对着一个大院子
,里面绿树成荫。

    市政府对面是火车站,乘坐火车沿特梅瓦尔支线可到达巴纳。但经塞
格德去布达佩斯,比较方便的还是坐船;火车西行,沿途可经过莫哈兹、
瓦拉、斯丁、瑙尔堡、格尔兹和斯蒂尔安的首府。

    我们在居尔茨广场停了下来。

    “这就是市政府,”哈拉朗上尉介绍道,“二十几天后,玛克和米拉
将在里面回答婚姻登记处官员的提问……”

    “答案早就明了!”我笑着说,“然后再去教堂,远吗?”

    “只几分钟的路程,亲爱的维达尔,如果您愿意,我们沿这条拉蒂斯
拉斯街直走就到了。”

    这条街与巴蒂亚尼堤岸、拉兹主要街道一样都有有轨电车通行。街道
尽头就是圣·米歇尔大教堂,它兼备罗马与哥特式风格,是13世纪的建筑
物。这座教堂有些部分很漂亮,值得行家们注意。它的正殿夹在两座钟楼
间,十字形耳堂的尖顶高达315法尺,中间正门的拱形曲线雕凿精美,落日
的余辉透过巨大的圆花窗照进来,大殿里一片明亮,最后是由许多拱扶垛
支撑着的半圆形后殿,恐怕哪个不敬的观光客会称之为大教堂的矫形器。
“我们以后有的时间参观内部。”哈拉朗上尉说道。

    “谨听尊便。”我回答道,“您是我的向导,亲爱的上尉,我跟您走
……”

    “这样吧,我们先去城堡,然后沿林荫大道绕城一圈,中午时赶回家
吃饭。”

    拉兹城内还建有好几座教堂,因为这儿的天主教徒人数众多。路德教
派、罗马尼亚、希腊教徒都拥有各自的庙堂殿宇,从建筑学的观点来看毫
无参考价值。在匈牙利境内,罗马教还占绝对优势,尽管首都布达佩斯是
仅次于克拉科维的第二大容纳犹太人最多的城市。那里与别处一样,大贵
族的财富几乎全落入犹太人的钱袋里。

    我们去城堡的途中,路经一个闹市,那儿小贩、顾客拥挤不堪。我们
到的时候,只听得满耳的喧嚣声,比起一般集市嘈杂多了。

    几个女人离开货摊,围着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男子。看来他半天
都爬不起来,气得直嚷:“我告诉你们,有人打了我……他一下子撞在我
身上,我就跌倒了!……”

    “谁打你呀,”一个女人反驳他,“当时就你一人……我在货摊旁看
得清清楚楚……那时这地方根本没人……”

    “有人……”男子不服气地说,“我当胸给人猛推了一下……我明明
感觉到了。真活见鬼了!”

    哈拉朗上尉走上前去,扶起那人,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男子解释
道:他当时在集市那头,大约走了20来步,突然觉得有人推了他,就像是
有个壮汉从前面和他相撞,他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人……

    这段叙述可有让人信服之处?那农民是真的受到意外的撞击?可是没
有肇事者,怎会有被推的感觉呢?难道是风,但天气晴朗,空中一丝风都
没有。有一点可以肯定,农民确实跌倒了,但怎么跌倒的,实在令人费解
……

    因此,我们一到市场,就听到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

    显然,那人要么是产生了错觉,要么是喝醉了酒。醉汉自己跌倒,只
需依据物体自由落体运动的规律,别无他由。

    大概周围的人都这么认为吧。但农民极力申辩,说他没有喝酒。警察
可不管他说什么,把他带回了警察局。

    风波平息后,我们走上一条上坡路,去城东。拉兹城的大街小巷,密
如蛛网,有似迷宫,令人晕头转向,外地人决计会迷失在里面。

    我们终于到了城堡前,它盘踞在沃尔岗的圆形山包上。

    以前,它作为匈牙利城市防卫的堡垒,希腊语称“卫城”,马扎尔语
叫“瓦尔”。封建时代修筑这样的城堡,一为防止外敌入侵,如匈奴人、
土耳其人,二为预防诸侯叛上作乱。筑有雉榘的城墙高不可攀,墙顶的突
榘上开着射击孔,两侧有粗大的炮楼,其中最高的是塔楼,站立上面,可
以俯览四方原野。

    城壕里灌木丛生,上面架着吊桥,直通往暗门。暗门夹在两座废弃不
用的大炮间,炮口伸在暗门上面。

    凭着哈拉朗上尉军衔,我们很容易进入这座古堡之中,现在它不过是
座历史纪念建筑物。几名守卫的老兵向上尉敬礼表示欢迎。进门后,是练
兵场。上尉建议我登上一侧的塔楼。

    沿着旋梯爬了240级,才到达塔顶的平台。我站在栏杆边,举目远眺,
可以看见30公里开外的多瑙河河道,河水向着纳扎茨滚滚东流。其视野比
从罗特利契家的圆塔上还广阔。

    “亲爱的维达尔,”哈拉朗上尉对我说,“您对拉兹城已有了初步印
象。现在,它就展现在我们脚下……”

    “虽然我已游览了布达佩斯、普雷斯堡,但你们的城市仍令我十分着
迷。”我回答道。

    “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等总参观完整个拉兹城,完全了解了它的风
土人情,奇闻异事,我毫不怀疑,它定能给您留下愉快的回忆。我们马扎
尔人热爱自己的城市,这是一种作儿女的对母亲无比依恋的柔情!在这里
,各阶层的人都相处融洽。民众有高度的觉悟,怀有天生的爱国主义热忱
,热爱自由和独立。富人们乐善好施,由于慈善机构的捐助,穷人的数量
逐年减少。说实话,您在此遇到的穷人不多。总之,只要发现贫困,就能
马上救济。”

    “我知道,亲爱的上尉。我了解罗特利契医生一向为穷人免费医治,
罗特利契夫人和小姐都热心公益事业。”

    “家母和妹妹只是做了她们的地位与环境要求她们做的。我觉得,乐
善好施是最神圣的义务!”

    “不错,”我接口道,“但履行其方式却千变万化。”

    “这是女人们的秘密,亲爱的维达尔、也是她们的职责。”

    “对……而且是最崇高的职责。”

    “我们生活在一个平静安宁的城市,政治狂热已经不能,或者说不太
可能扰乱它了。它坚决维护自由权与优先权,决不容许中央政权的干涉、
侵犯。在我的同胞身上,我只看到一个缺点。”

    “什么缺点?”

    “他们很迷信,特别轻信一些超自然现象!他们对那些神奇荒诞的鬼
怪故事总是津津乐道!拉兹人很信奉天主教,这也助长了这种倾向。”

    “但是,”我说道,“罗特利契医生总不至于这样吧--医生对鬼神
之说往往嗤之一鼻,您母亲,妹妹怎样?”

    “她们那圈内的人都一样,这可是个致命的弱点。我却对此无可奈何
!……或许玛克可助我一臂之力。”

    “米拉小姐不把他同化掉就算好了!”我说道。

    “亲爱的维达尔,现在请您凭栏看东北方……那边……城边上……您
看见亭台了吗?”

    “看见了,”我回答道,“好像是罗特利契住宅的塔……”

    “没错,在那幢房屋的餐厅里,再过一小时就开饭了,既然您是我们
的贵宾……”

    “听您的安排,亲爱的上尉。”

    “那好,我们下楼吧,我们干扰了瓦尔的宁静,让它回到无言的过去
!沿城北的大街回家去。”

    几分钟后,我们走出了暗门。

    走过那片延伸到拉兹城边的漂亮的居民区,是条林荫大道,它每与一
条大马路相交,便更换一个街名。林荫道与多瑙河合拢成一圆环,它长约
5公里,占这一圆环的四分之三。林荫道旁排列着四行树木,有山毛榉、栗
树、椴树,长得郁郁葱葱。一旁是延伸而来的古代的城墙,望过去,只见
一片原野。另一旁,豪宅鳞立栉比,大部分住宅前都有庭院,花坛上鲜花
争奇斗艳,屋后花园里绿树掩映,流水淙淙。

    这时,几辆套着高头大马的马车驶过,旁边侧道。几名身着优雅服饰
的男女骑手飞驰而过。

    在最后一个拐角,我们向左拐去,以便朝着巴蒂亚尼堤岸方向走到戴
凯里大街上。

    从这个位置上,我看见一座房子孤零零地立在花园正中。百叶窗紧闭
,看上去从来就没人打开过,墙基荆棘丛生,青苔斑斑驳驳,与林荫道上
其他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整幢房子显得阴森、凄凉,似乎已被遗弃多时


    栅栏下长满菌科植物,从栅栏门进去,是个小院子,里面长着两株老
榆树,树干弯曲,从上面的一道长长裂口里可以看见里面早已腐烂了。

    由于风吹日晒,正门上油漆剥落。一道破破烂烂的三级台阶直通向门
边。

    房屋共有两层,屋顶内粗大的檩条支撑着,屋顶是一个四方平台,几
房狭窄的窗户被厚实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

    即使这座房子可以住人,但目前看来,里面肯定没人。

    “这是谁家的房子?”我问。

    “一个怪人的。”哈拉朗上尉回答道。

    “这房子实在有损市容,市政府应该买过来,拆掉……”我说道。

    “房子一拆,亲爱的维达尔,它的主人就得离开我们的城市,就像拉
兹城的长舌妇说的,滚回他的魔鬼老子身边去。”

    “房主是外国人?”

    “德国人。”

    “德国人?”我不禁吃一惊。

    “是的,还是普鲁士人。”

    “他叫什么?”

    哈拉朗上尉正要回答,这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两个男人走了出来。
年纪大的那位约莫六十,站在台阶上,另一人穿过庭院,从栅栏门走了出
来。

    “瞧,”哈拉朗上尉低声嘟哝着,“他在?……我以为他早就滚了呢
……”

    那人转身盯着我们。他认识哈拉朗上尉?肯定认识,因为两人都狠狠
地盯着对方,我决没走眼。

    那个人走远了,我想起来了。

    “是他。”我叫起来。

    “您见过那人?”哈拉朗上尉不无惊讶地问我。

    “对,我见过。”我答道,“我和他从佩斯到武科瓦尔一直同乘‘马
提亚·高万’号,不过,我得承认,委实没想到会在拉兹又遇到他。”

    “他最好别在这儿!”哈拉朗上尉大声地说道。

    “您好像与那德国人有过节?”我问。

    “谁会受得了那种人!”

    “他在拉兹住了很久了?”

    “有两年了吧,不瞒您说,那家伙意厚颜无耻到向我妹妹救婚!家父
和我断然拒绝,叫他别痴心妄想了。”

    “天!是他!”

    “您知道?”

    “是的,亲爱的上尉,我知道他叫威廉·斯托里茨,是基普伦贝格著
名的化学家奥多·斯托里茨的儿子!”


                            第六章

    两天来,我一有空就在城内遛达。我就像真正的马扎尔人,站在连接
多瑙河两岸与斯闻多尔岛的桥面上,伫立良久,欣赏着这条美丽的河流,
怎么也不厌倦。

    必须承认,那个威廉·斯托里茨的名字经常不由自主地出现在我大脑
里。现在,我知道他平时就住在拉兹城,只有一个名叫海尔门的老仆与他
相伴,那个海尔门和他主人一样,离群索居,沉默寡言,令人生厌。从他
的外形举止来判断,此人很像那晚在巴蒂亚尼堤岸上跟踪我们的那个家伙


    我觉得最好不要把上尉与我在戴凯里大街遇到威廉·斯托里茨的事告
诉玛克。如果他知道他以为离开了拉兹的情敌回来了,心情一定会大受影
响。为什么要给他的幸福蒙上一层阴影!那个被拒绝的求婚者没有离开拉
兹,至少在玛克和米拉举行婚礼前,他是无意离开的,对此找深感遗憾。
27日上午,同往常一样,我准备出去散步。我打算去拉兹城郊,塞尔维亚
乡村转转。我正要出门,玛克走了进来。

    “我实在太忙了,朋友,”他说道,“我把你一人抛在一边,你不会
恼我吧……”

    “你忙你的,亲爱的玛克,”我对他说,“你不必为我操心。”

    “哈拉朗上尉会来找你吗?……”

    “不来了,他今天没时间。我随便在多瑙河对岸找间小餐馆就行了。


    “亲爱的亨利,别忘了,7点之前一定要回来!”

    “我忘不了,医生家的饭菜对我太有诱惑力了!”

    “馋鬼……呀!希望你也别忘了,几天后将在医生家举办晚会,届时
,你可以仔细研究一下拉兹城的上流社会。”

    “是订婚晚会吧,玛克?”

    “哦!亲爱的米拉和我早就订婚了。我甚至觉得,一直以来,我们就
是未婚夫妇。”

    “是的……打出生开始……”

    “很可能!”

    “再见,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等米拉成为我妻子,再说这句话吧!”

    玛克握了握我的手,出去了。我也下楼到餐厅用早点。

    吃完早餐,我正要出门。这时,哈拉朗上尉出现了。我十分惊讶,因
为早说好了,我今天不必等他。

    “您?”我叫起来,“亲爱的上尉,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我眼花了?哈拉朗上尉看上去很忧郁,他只是这样对我说:“亲爱的
维达尔……我来了……”

    “您看,我已准备就绪……天气晴朗,能否请您陪我几小时……”

    “啊不,改天吧,如果您不反对。”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父亲想和您谈谈,他在家正等着您呢。”

    “好吧!”我答道。

    我们肩并肩,沿着巴蒂亚尼堤岸走着。哈拉朗上尉一言不发。究竟出
了什么事?罗特利契医生要与我谈些什么?是有关玛克的婚事吗?

    我们一到,仆人马上把我们领到医生的工作室。

    罗特利契夫人和小姐出门了,玛克很可能陪她们作早晨的散步去了。
医生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他转过身,我感觉到,他和他儿子一样心事
重重。

    “一定出事了,”我想,“早上,我见到玛克时,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告诉他,他们大概不想让他知道……”

    我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哈拉朗上尉站在壁炉前,炉里木炭正烧得
旺旺的。

    我心神不宁,等医生说明情况。

    “首先,维达尔先生,”他对我说,“感谢您来到舍下……”

    “愿听您吩咐,罗特利契先生。”

    “我想当着哈拉朗的面,和您谈谈。”

    “有关玛克的婚事吗?”

    “不错。”

    “事态很严重?”

    “是也不是,”医生回答道,“不管怎样,我没有告诉夫人、女儿和
令弟,我宁愿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样做是否妥当,您可以以后再判
断!”

    我本能地把这次谈话与哈拉朗上尉和我前日在戴凯里大街遇到的事联
系起来。

    “昨天下午,”医生又说,“我夫人和女儿已经出门了,我正在给人
看病。仆人进来,呈上一张来访者的名片,我真没想到会是他。看到名片
上的姓名,我非常生气……那个不速之客正是威廉·斯托里茨。”

    我拿起名片,看了片刻。

    吸引我的注意力的是,我发现那上面的姓名不是刻印出来的,而是手
写体的复印品。他的签名连着一串复杂的花缀,好似猛禽的嘴喙,单从这
笔迹上看,此人很难打发,是个危险人物。

    名片上印着:威廉·斯托里茨“您也许不知道这个德国人吧?”医生
问我。

    “不……我知道。”我说。

    “事情是这样的,令弟向小女救婚并获允诺之前大约三个月,威廉·
斯托里茨也曾登门求亲。我妻子、儿子和米拉都一致赞成我的意见,拒绝
了他的要求。我答复威廉·斯托里茨,请他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他遭到拒
绝后并没死心,又来求婚,我也再次正式拒绝了他,请他不要再抱任何幻
想。”

    罗特利契医生讲话时,哈拉朗上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而站在窗前
,望着戴凯里大街。

    “罗特利契先生,”我说,“这件事,我有所耳闻,这发生在我弟弟
求婚前……”

    “大约三个月前,维达尔先生。”

    “所以,”我接着说,“您拒绝威廉·斯托里茨的求婚并非因为我弟
弟出现的缘故,仅仅是这门亲事不合您的心意。”

    “不错。我们断不会答应与他联姻,这太不合适了,况且米拉根本不
会答应。”

    “是威廉·斯托里茨本人还是他的家境使您拒绝了他?”

    “他的家境应该不错,”罗特利契医生说,“大家都知道他父亲大名
鼎鼎,有多项发明,给他留下了可观的财富,至于他本人嘛……”

    “我认识他,罗特利契先生。”

    “您认识他?”

    我讲述了我是怎样在船上遇到威廉·斯托里茨的,当时我还不知道就
是他。从佩斯到武科瓦尔,我们一直同船。我想他在武科瓦尔下船了,因
为从那里到拉兹,我都没在船上看到他。

    “就在昨天,”我又说,“我和哈拉朗上尉路过他家门口时,他正好
出来,我认出了他。”

    “不是有人说他几星期前就离开拉兹了。”罗特利契医生说道。

    “大家不过以为他有可能离开过拉兹,”哈拉朗上尉回答道,“但可
以肯定的是他回来了,昨天他就在拉兹城。”

    哈拉朗上尉的声音显得异常愤怒。

    医生接着说:“维达尔先生,我已告诉了您威廉·斯托里茨的家境。
至于他的生活,谁有幸知道吗?简直就是谜!……那人好像生活在人类社
会之外……”

    “是不是有点夸张?”我对医生说。

    “大概有点吧。”他说,“但他的身世相当可疑,他父亲奥多·斯托
里茨就有许多谣言。”

    “我在佩斯看到一份报纸,看得出,在他死后,那些谣言仍然满天飞
。报上讲到每年一度在斯普伦贝格市区公墓里举行的诞辰纪念会。据专栏
作家的看法,那些传闻并没有随时间烟消云散!……学者虽死犹生!……
他是巫师……他掌握着另一世界的秘密……他拥有超凡的本领,似乎每年
人们都在等待他的坟墓会出现奇迹!”

    “所以,维达尔先生,”罗特利契总结道,“照斯普伦贝格发生的事
来看,这个威廉·斯托里茨在拉兹被视为怪物,您就不必感到意外了!…
…这样的人竟敢向我女儿求婚。昨天,他胆大包天,又提出这个要求……


    “昨天?”我吃惊不已。

    “就在昨天他来访时!”

    “不管他是什么人,”哈拉朗上尉嚷着,“他总归是普鲁士人,凭这
,我们就不愿与他结亲!您能理解吧,亲爱的维达尔……”

    “我理解,上尉!”

    上尉的这番言语,暴露了马扎尔人对日耳曼人抱有根深蒂固的恶感,
这种敌对情绪由来已久!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罗特利契医生说了下去,“您应该了解此事
。我接到那人的名片后,犹豫不决……应该见他还是不见他?”

    “不见他比较好,父亲,”哈拉朗上尉说,“那家伙第一次遭到拒绝
后,就该明白他再没有任何借口跳进我家大门……”

    “可能你说得对,”医生说,“我就担心如果弄得他下不了台,会引
起轩然大波……”

    “我会立马解决,父亲!”

    “我太了解你了,”医生握住哈拉朗上尉的手,说,“所以,我得谨
慎行事!……不管发生什么,我就指望你看在你母亲,还有你妹妹的面子
上,不要冲动,一旦那个威廉·斯托里茨狗急跳墙,一旦他的姓名被张扬
出去,你妹妹的处境肯定相当尴尬……”

    尽管我认识威廉·斯托里茨的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出,他性子很急躁
,十分看重家族的名誉体面。玛克的情敌回到拉兹,而且再次登门求婚,
我不禁为那人担心。

    医生向我们详细讲述了那次见面的经过。就在这间工作室里,威廉·
斯托里茨先开口说话,语气很固执。威廉·斯托里茨才回来两天,竟又找
上门,令医生不胜惊异。“如果我坚持要见到您,”他说,“因为我要再
次向米拉小姐求婚,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先生,”医生回答道,“
对您第一次求婚,我还可以理解,但您又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实在不
明白了。”“先生,”威廉·斯托里茨冷淡地说,“我并没有放弃成为米
拉·罗特利契小姐丈夫的希望,所以,我想再见您。”“先生,”医生宣
称,“您在浪费时间……我们决不会同意,您这样固执下去,简直没有任
何道理……”“正好相反,”威廉·斯托里茨说,“有个理由使我决心坚
持到底,因为另二个求婚者比我幸运,得到了你们的同意……一个法国人
……一个法国人!……”“是的,”医生说,“一个法国人,玛克·维达
尔先生向小女求婚……”“你们答应了他!”威廉·斯托里茨叫嚷着。“
是的,先生,”医生说,“就凭这,您该明白您没有任何希望了,如果以
前您还心存一丝幻想的话。”“我现在仍不死心,”威廉·斯托里茨说,
“不!我决不会放弃娶米拉·罗特利契小姐为妻!……我爱她,如果我得
不到她,那谁也甭想得到她!”

    “无耻之徒……混蛋!”哈拉朗上尉不停地咒骂着,“他竟然说这种
话,当时我在场的话,非把他扔出去不可!”

    我想,显然,假如这两人狭路相逢,罗特利契医生担心的争端恐怕避
免不了!

    “听完他这番话,”医生继续讲述道,“我站起来,意思是我不想再
听他讲下去……‘婚期已定,再过几天就举行婚礼了……’”

    “再过几天,哪怕再晚些日子,这婚礼肯定举行不成。”威廉·斯托
里茨说。“‘先生,’我指着门,说,‘请出去!’这样做是让他明白,
他在这里不受欢迎。他根本没动,却降低声调,威胁不成就来软的,‘至
少可以推迟婚期吧。’我走到壁炉前,摇铃召来仆人。他抓住我的胳膊,
气急败坏,说话声音很大,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幸亏我妻女还没回家!最
后,威廉·斯托里茨终于答应走了,末了,还恶狠狠地威胁我:罗特利契
小姐永远不会嫁给那个法国人……会有意外的变故阻止婚礼的举行……斯
托里茨家族有本事挑战人间一切势力,他不惜动用这种本领,对拒绝他的
无礼之人施加报复……最后,他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地穿过候在过道的仆
人,离去了。剩下我一人,被他的威胁吓坏了!”

    我们谨遵医生的叮嘱,没向罗特利契夫人、小姐及玛克透露半个字。
最好不要让他们为此事担心。再说,我很了解玛克的性格,害怕他知道真
相后,也会像哈拉朗上尉那样不肯罢休。至于哈拉朗上尉,他父亲劝说了
半天,才勉强答应不去找威廉·斯托里茨算帐。

    “好吧,”他说,“我不会亲自去找那个恶徒评理,但如果他先找上
门,如果他迁怒于玛克……如果他先向我们挑衅?……”

    罗特利契医生无言以对。

    我们的谈话结束了。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只有听天由命,没人知道威
廉·斯托里茨是否真会把威胁付诸行动。但说穿了,他又有什么能耐?他
如何阻挠这门亲事?当众侮辱玛克,迫使玛克与他决斗?……亦或对米拉
·罗特利契采取暴力行动?……可他怎样进入罗特利契家的住宅?他肯定
不会再被这家人接待了。他只有破门而入吧,我想!……罗特利契医生会
毫不犹豫地报警,警察有办法让那个德国佬清醒过来!

    离开房间前,医生再次恳求儿子不要去招惹那个难缠人物,我再三相
劝,哈拉朗上尉好歹应允了。

    我们的谈话持续了那么长,罗特利契夫人和女儿、玛克都回来了。我
只得留下来吃午饭,下午再去城郊吧。

    不用说,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那天上午我为何会在医生工作室里。
玛克丝毫没有怀疑。午餐气氛融洽。

    当我从餐桌旁站起来,米拉小姐对我说:“亨利先生,既然您已来了
,您可不能一整天都抛开我们。”

    “那我出去散步怎么办?”我问。

    “我们一起去!”

    “我打算走远一点!”

    “我们就走远点!”

    “步行……”

    “步行!”

    “米拉小姐都求你了,你可不能推卸。”我弟弟在旁帮腔。

    “是呀,您不可拒绝,否则,我们绝交,亨利先生!”

    “那就听您的,小姐!”

    “亨利先生,真有必要去那么远吗?……我肯定您还没有欣赏到斯闻
多尔岛的优美风景……”

    “我打算明天去。”

    “不,今天去。”

    于是,在罗特利契夫人、米拉小姐和玛克的陪同下,我参观了斯闻多
尔岛。它已改建成一座花园式的公园,岛上绿树成荫,别墅林立,还有各
种娱乐设施。

    但是我有点心不在焉,玛克发现了,我只得支吾搪塞过去。

    我担心在路上遇到威廉·斯托里茨?……不,我在想他对医生说的那
些话:一定会出现意外变故阻止玛克和米拉的婚事……斯托里茨家族拥有
超凡本领,可以挑占人类一切力量!……这话包含什么深意?……他的话
是否当真?……我决定当与罗特利契医生单独在一起时,再和他好好商榷
一番。

    几天过去了,平安无事,我开始放心了。我们没有再见到威廉·斯托
里茨。但他人还在拉兹。戴凯里大街那幢房子里始终有人居住。一次路过
那里时,我看见海尔门走了出来。甚至还有一次,我看见威廉·斯托里茨
站在平台一扇窗户后面,目光盯着大街尽头的罗特利契住宅……

    一直以来平静无波。不料,在5月三四日夜晚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玛克·维达尔和米拉·罗特利契的结婚布告被人从告示栏里撕掉了,
在几步远的地方,发现了被撕毁的碎片。可市政府大门日夜有人值班守卫
,有人靠近,不可能不被发现!


                            第七章

    这一卑鄙行径,不是那个扬言要报复的家伙干的,又会有谁呢?……
以后是否还会发生一连串更严重的事件?……这仅是对罗特利契家报复的
开始?

    罗特利契医生立刻从儿子那里了解到这件事情,随后,上尉来到特梅
丝瓦尔公寓。

    不难想象,哈拉朗上尉是多么恼怒。

    “一定是那个流氓干的,”他叫嚷道,“一定是他!……他怎么干的
,我不知道!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也不会任他胡作非为!”

    “要冷静,亲爱的哈拉朗,”我劝他,“别干傻事,那只会使问题复
杂化!”

    “亲爱的哈拉朗,如果在那个无赖离开之前,父亲通知了我,或者当
初听我的,我们早就摆脱他了!”

    “亲爱的维达尔,我总以为最好不要鲁莽从事。”

    “如果他继续捣乱呢?”

    “那就让警察出面干预!多为您母亲、妹妹着想吧。”

    “她们迟早都会知道这事。”

    “不会有人告诉她们,还有玛克……等婚礼结束后,我们再想对策…
…”

    “婚礼后?”哈拉朗上尉说,“恐怕为时已晚吧?”

    “那天,罗特利契家,人人都忙着准备当晚的订婚宴会。罗特利契先
生和夫人希望,用法国人的说法,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医生计算了
一下拉兹城内朋友的数量,发出了大量的邀请函。在这片“中立地带”上
,马扎尔贵族和军政要员、商界人士将欢聚一堂。拉兹城的总督与医生也
是老交情了,自然也会大驾光临,为晚会添彩。

    当晚,大约有150名来宾济济一堂,客厅、花厅里的地方足够大,接待
他们还绰绰有余。晚会结束时,还将在花厅准备了晚宴。

    没人惊奇米拉·罗特利契为得体、漂亮的梳妆打扮煞费苦心,玛克也
千方百计表现出他的艺术气质,其实,早在为未婚妻画像时,他就这么做
了。米拉是马扎尔人,但凡马扎尔人,不论男女,均对服饰十分讲究。这
已渗透到血液里,就像他们对舞蹈的热爱已经发展成为一种狂热。因此,
我对米拉小姐的评价,也适用于诸位男士、女士。订婚晚会上将会群芳斗
妍,令人眼花缭乱。

    下午,一切准备就绪。我整天都呆在罗特利契家中。就像真正的马扎
尔人,焦急地等待梳洗打扮的时刻来临。

    有一刻,我靠在窗台上,凝望着巴蒂亚尼河堤,却意外地看见威廉·
斯托里茨,令我极为扫兴。他偶然路过此地?恐怕不是。他垂着头,沿着
堤岸慢吞吞地走着。当他走近罗特利契家的住宅时,猛地直起腰,从他眼
中射出一道光芒,是怎样的怨毒目光啊!他在附近往来徘徊,最后引起了
罗特利契夫人的注意。她认为应该告诉丈夫。医生听后,安慰她,叫她不
必担心,仍对威廉·斯托里茨来访之事守口如瓶。

    还得补充一句,我和玛克离开罗特利契家,返回特梅丝瓦尔公寓的途
中,又在马扎尔广场上遇见他。他看见我弟弟,猛然停了下来,似乎有点
犹豫,不知该不该走到我们跟前。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苍白,两臂僵
硬……他会晕倒在广场上吗?他双眼像要喷出满腔妒火,似有意无意地扫
向玛克。

    当我们走远了:“你注意到那人了吗?”玛克问我。

    “注意到了,玛克。”

    “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威廉·斯托里茨……”

    “我知道。”

    “你认识他?”

    “哈拉朗上尉指给我看过一、两回。”

    “我以为他早就离开拉兹了。”玛克说。

    “看来没有,要不然,就是他又回来了。”

    “不管怎样,反正没关系!”

    “是呀,没关系。”我附和着。

    其实,我觉得要是威廉·斯托里茨不在拉兹,那会让人安心不少。

    晚上9点左右,第一批车子停在大门口,客厅里开始热闹起来。花厅被
支形吊灯照得满堂灯火通明。罗特利契医生、夫人及女儿站在花厅门口迎
接来宾。总督大人不久也到了,他怀着满腔赤诚向主人家道喜,米拉小姐
尤其受到他的殷勤体贴,我弟弟也沾光不少。祝贺之辞从四面八方涌来,
包围了这对未婚夫妇。

    9点到10点之间,拉兹城里的高官显贵、军官、哈拉朗上尉的同事陆续
到来。尽管我看到上尉忧心忡忡,但仍不失待客之道,热情地接待客人。
妇女们衣着光鲜,在男人们的制服和黑色礼服中间显得格外耀眼。医生工
作室里摆满了精美礼品,昂贵的珠宝首饰,珍贵的小古玩,还有我弟弟送
的礼物,更显出他的高尚趣味,令客人们赞不绝口。大厅靠墙的桌上放着
一束娇艳的玫瑰和橙花,这是订婚花束。根据马扎尔人的风俗,在花束旁
边的一块丝绒方垫上搁着花冠,米拉结婚那天上教堂时就要戴这顶花冠。
晚会节自分为两部分:音乐会和舞会。舞会得在午夜后才开始,这么晚,
令大部分宾客感到遗憾,因为,我再重申一次,没什么娱乐活动比跳舞更
能令匈牙利男男女女疯狂的了!

    晚会的音乐将由一支出色的吉卜赛乐队演奏。该乐队在马扎尔地区很
有名,还从没到拉兹来表演过。到了规定时间,指挥和乐师们就在大厅里
就座。

    我知道匈牙利人热爱音乐。根据一项比较公正的评价,匈牙利人与德
国人在欣赏音乐的方式上有明显的区别。马扎尔人只是音乐爱好者,不是
音乐家。他们不唱歌,要么也唱得很少,他们重在倾听。如果碰到演奏民
族音乐。听不仅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他们从中也得到了无穷的乐趣。我相
信,在这点上,别的民族无法与之相比。吉普赛人,这些天生的波西米亚
乐器演奏家,最擅长于撩拨动他们内心的爱国主义激情。

    乐队由一名指挥、十二名乐师组成。他们将要演奏雄伟的《匈牙利妇
女》,这是一首战歌,一首军队进行曲。马扎尔人是实干家,他们喜欢此
类音乐胜过德国的梦幻曲。

    也许人们会奇怪,在订婚宴会上,他们为什么不挑选更具有婚礼气氛
的音乐、赞歌呢?那样做有背传统,匈牙利又是一个注重传统的国度。人
民热爱自己的民族旋律,如同吉普赛人热爱他们的“佩斯玛”罗马尼亚人
钟爱他们的“杜瓦玛”,一般道理。他们需要振奋人心的乐曲、节奏慷慨
激昂的进行曲,这些音乐能唤起他们对战争年代的怀念,并且颂扬先辈们
的不朽历史功勋。

    吉卜赛人身穿传统的波希米亚民族服装,我好奇地观察着这群奇特的
人。他们脸色黝黑,粗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高颧骨,嘴一张,露出满
口洁白的细牙,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遮住了略塌的脑门。

    从四种弦乐器、低音乐器及中提琴中奏出了乐曲的主旋律,小提琴、
笛子和双簧管的伴奏令人如梦如幻。两名乐师拨弄着洋琴上的金属琴弦,
发出独特的乐音,浸人心脾,纯属仙乐。

    这个乐队的保留节目,比我在巴黎听到的同类表演高妙得多,它引起
了强烈反响。来宾们如痴如醉,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演出结束,观众报
以热烈的掌声。乐队演奏的最通俗乐曲也受到欢迎,其中有《罗卡之歌》
和《特兰西瓦尼亚进行曲》。乐队高超的演奏技巧,足以唤起整个普斯陶
的共鸣。

    乐队演出结束了。置身于马扎尔人中间,我感到莫大的快乐。在乐队
演奏的短暂间歇中,远方多瑙河的淙淙流水声传入我耳畔!

    我不敢说玛克也被这种新奇的音乐的魅力所吸引。他整个灵魂都沐浴
在另外一种更为温柔,更为亲密的仙乐中。他俩相依相偎,目光温柔缠绵
、默默地吟唱着使恋人们心醉神迷的恋曲。

    最后一阵掌声平息后,乐队指挥及乐师们都站起来。罗特利契医生和
哈拉朗上尉向他们表示了诚挚的谢意;他们深为感动,然后告退了。

    在节目的两部分之间,有一段我称之为“幕间休息”的时间,这时,
客人们离开座位,寻找着相识的人,形成一个个不同的圈子。有些来宾分
散在灯火通明的花园里,仆人们端着装着清凉饮料的托盘在人群里穿梭不
停。

    直到此刻,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事件来扰乱晚会节目的进程。晚会一定
会完满收场的。说实话,如果我开始还有所担心,心中时常掠过不祥的阴
云,那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应该放宽心了。

    因此,我诚心诚意地向罗特利契夫人祝贺。

    “谢谢,维达尔先生,”她回答道,“我很高兴客人们能在此度过一
个愉快的夜晚。但是在这么多欢乐的人当中,我眼中只有我可爱的女儿和
令弟!……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啊……”

    “夫人,”我说道,“您是这幸福之源泉……这也是作父母的期望能
得到的最大的幸福。”

    不知怎的,这句很普通的话却使我想到那个威廉·斯托里茨?哈拉朗
上尉看来是真的不担心那人搞破乱,还是只不过故作坦然状?……我不知
道。他在人群里来往应酬,以他愉快风趣的谈吐感染着周围的人,许多匈
牙利少女不无崇拜地注视着他!他也很得意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可以说,
全城的人都想借此机会向他家表明心意。

    “亲爱的上尉,”当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对他说,“第二个节目是否
和第一个一样精彩?”

    “当然!”他大声说,“音乐很美妙,可舞会更迷人!”

    “呢,”我又说,“法国人不会在马扎尔人前示弱的……我有幸请您
妹妹跳第二轮华尔兹……”

    “为什么不跳第一轮?”

    “第一轮?……那是玛克的专利……无论从传统上看还是从权利上来
看!……别忘了玛克,您想我会与他去争?……”

    “您说得对,亲爱的维达尔。那就由那对未婚夫妻开舞吧。”

    又一支乐队坐在花厅里端,准备为舞会伴奏。医生的工作室里摆了几
张桌子,这样,那些严格控制自己不跳玛祖卡舞和华尔兹的客人可以在桌
上打牌消磨时光。

    乐队等待哈拉朗上尉的信号,准备试音。这时从花厅另一头--它的
门朝着花园,正虚掩着,--远远传来一个很响亮、粗暴的声音。有人在
唱一首外国歌曲,节奏古里古怪的,没腔没调,从中听不出任何旋律。

    准备跳第一曲华尔兹的舞伴们都停了下来……仔细倾听着……这是为
晚会准备的余兴节目吗?

    哈拉朗上尉走到我身边:“怎么回事?”我问他。

    “不知道。”他答道,语气中明显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可能是从大街上传来的?”

    “不……我想不是!”

    事实上,我们听到的歌声一定是从花园里传出来的,它离花厅越来越
近了……或许唱歌的人正向花厅走来?……

    哈拉朗上尉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客厅门口。

    花厅里只有十来人,不包括花厅里端、谱架后面的乐队。其他客人都
聚集在客厅里,去花园的客人也刚刚回来。

    哈拉朗上尉走上台阶……我跟着他。我们环视灯火辉煌的花园。

    没有人。

    罗特利契先生和夫人也来了,医生问儿子:“怎么样……发现谁了吗
?……”

    哈拉朗上尉作了个否定的动作。

    那个声音依然回响在四周,更加有力,更加蛮横,越来越近。

    玛克挽着米拉小姐,走进花厅,来到我们身边。一群女人围着罗特利
契夫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无言以对。

    “我知道!”哈拉朗上尉叫着,冲下台阶。

    医生、我,还有几个仆人跟了上去。

    突然,声音消失,歌声也戛然而止,唱歌的人离开花厅恐怕只有几步
远。

    花园搜查过了,树丛也翻遍了;强烈的灯光把花园照得通亮,没留下
一丝阴影……仍没发现人。

    难道是戴凯里大街上一位迟归的行人在唱歌?

    似乎不太像。医生也去查看过大街,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在左边500米远的地方,只有一束灯光若隐若现,那是从斯特里茨家的
窗台里射出来的。

    我们回到花厅,实在无法回答客人们众多的疑问。

    哈拉朗上尉示意舞会开始,舞伴们重新站好位置。

    “嗨,”米拉小姐笑着对我说,“您没有选好舞伴吗?”

    “我的舞伴就是您,小姐,但只能与您跳第二轮华尔兹了……”

    “哦,亲爱的亨利,”玛克说,“我们不会让您久等的!”

    乐队刚奏完施特劳斯的一首华尔兹舞曲的前奏曲,刚才那歌声又响起
来了,这次歌声是从客厅里发出的。

    来宾中一阵骚动,掀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那个无形人高声唱的是德国国歌,即弗莱德里克·马尔格拉德的《仇
恨之歌》,这简直会对马扎尔人的爱国主义感情的公然挑衅,肆意的侮辱
嘛。

    歌声响彻整个大厅……却偏偏看不见唱歌的人!……但毫无疑问,他
就在大厅里,只是没人能看得见他!……

    跳舞的舞伴们都分开了,涌进了客厅和花厅。一阵恐慌情绪攫住了每
一位来宾,尤其是妇女。

    上尉气得眼睛喷火,拳头紧握,他横穿客厅,像要逮住那个避开我们
视线的家伙。

    此刻,歌唱到了《仇恨之歌》的最后一个叠句上就停止了。

    这时,我看见了……是的!上百双眼睛都看见了,简单难以置信……
放在靠墙角的桌上的花束,订婚花束,突然腾空飞起,被撕碎,花屑飘落
在地板上,一朵朵花瓣惨遭践踏……

    所有的人目睹这一幕,无不大惊失色!每个人都想逃离发生这些怪异
现象的场地!……我呢,看到这情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头脑清醒了。

    哈拉朗上尉找到我,他气得脸色发白,对我说:“是威廉·斯托里茨
!”

    威廉·斯托里茨?……他疯了?

    此刻,新娘花冠也离开了方垫,穿过客厅,花厅,消失在花园的树丛
中,没人看见那只拿着它的手。


                            第八章

    天还没有大亮,罗特利契家发生的怪事就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一大
早,各大报纸纷纷如实地报道了这些奇闻。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不出
我所料,起初,大家都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可论据确凿,事情的确发生了
,不可更改。至于要作出合理解释,那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说,出了这档子事,晚会只能草草收场。看起来,玛克和米拉很
难过。订婚花束被践踏,新娘花冠在眼前不翼而飞!……这一切竟然发生
在婚礼前夕,多么不祥的预兆啊!

    上午,许多人围在罗特利契家门前。还有许多人,主要是妇女,潮水
般地涌向巴蒂亚尼堤岸紧闭的窗户下。

    人群议论纷纷。一些人发表着荒谬的看法,另一些人呢?他们只是带
着惊恐不安的神情望着医生家。

    罗特利契夫人和女儿没有像平常那样出门作弥撒。米拉留在母亲身边
。前夜的情景吓坏了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需要好好休息。

    8点,我的房门被推开了,玛克领着医生父子俩走了进来。我们需要好
好谈谈,商量出应急之策,但谈话地点最好不要在罗特利契家。玛克和我
回到公寓,玛克一大清早就上医生家打听罗特利契夫人和米拉的情况。医
生和上尉接受了他的建议,三人迫不及待地回到特梅丝瓦尔公寓。

    我们马上切入正题。

    “亨利,”玛克说,“我已吩咐任何人不得来此打扰。这里不会有人
偷听我们的谈话,屋子里只有我们!”

    我弟弟目前的模样看了真让人心痛。他的脸,昨天还洋溢着幸福的光
辉,现在却苍白得吓人,精神也萎靡不振。现今的状况确实令人沮丧,但
我觉得玛克也过于灰心丧气了。

    哈拉朗上尉紧咬嘴唇,目光迷乱,看来他内心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医生则与儿子不同,他极为克制,保持冷静。

    我决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定要头脑清醒。

    我首先关心的是罗特利契夫人和米拉小姐的情况。

    “她们都被昨夜的事吓坏了,”医生回答道,“得需要几天才能恢复
过来。但是米拉比她母亲坚强,尽管她非常痛苦,但还是勇敢地挺过来,
并且想方设法安慰她妈妈。我希望昨夜留下的不愉快回忆,她会很快忘掉
。但愿那些不幸的事件别再重演……”

    “会再重演?”我说,“不必担心,医生。产生这些怪现象--对此
我还能有别的称呼吗?--的场合不会再存在了。”

    “谁能预料?”医生说,“谁能预料?所以,我想赶紧给他们二人完
婚,因为我觉得……”

    医生没说下去,但愿意已很明显了。玛克对他的话没在意,因为他对
威廉·斯托里茨最近上门求婚一事根本不知情。

    哈拉朗上尉虽有他自己的看法,但他什么都没说,也许是等我说出对
前夜发生的怪事的看法吧。

    “维达尔先生,”医生接着说,“您对这一切有什么见解?”

    我觉得我们最好持怀疑态度,不必把亲眼目睹的事当真。不要因为它
的不可解释性(如果可以用该词的话),就认为此事古怪离奇。医生的问
话也很让我为难,我怎能搪塞他呢?

    “罗特利契先生,”我说,“我向您承认,您所称之为‘这一切’的
,我觉得大可不必去追根究根,或许这只是个恶毒的玩笑!有个坏家伙混
在宾客里,故弄玄虚,在晚会的娱乐节目中增加了那项腹语表演,结果产
生了悲剧性的效果……您知道,现在很流行要弄这种魔术,而且技艺也十
分高有……”

    哈拉朗上尉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似要看穿我的本意……他的目光
清楚地说:“我们来这里,不是听这种无谓的解释的!”

    医生又说:“请原谅,维达尔先生,我并不相信这是魔术……”

    “医生,”我为自己辩解,“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
是一种超自然的手段,可这,连我自己都难以信服……”

    “当然不是超自然的,”哈拉朗上尉打断了我的话,“只是我们还不
清楚其中的奥妙所在……”

    “但是,”我坚持己见,“我们听到的声音,明明是人的声音,为何
不会是腹语呢?”

    罗特利契医生摇了摇头,坚决不肯接受这种解释。

    “我再说一遍,”我说道,“完全有可能,一个不速之客潜进客厅…
…唱着德国国歌《仇恨之歌》,故意伤害马扎尔人的民族感情,挑战他们
的爱国主义情感!”

    如果限于此事乃人为的话,这种解释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医生同意我
的推测同时,他只简单地反问我:“维尔达先生,就算我同意您上述看法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或者一个到处逗事惹非的家伙闯入我家,我们都
受到腹语的嘲弄,--其实,我相信事实决非如此,可您如何解释花束被
毁,花冠被一只无形的手劫走呢?”

    如果把这两件怪事也怪罪于某位魔术大师,无论他手艺多么高明,在
情理上都难以叫人接受。哈拉朗上尉又进一步紧逼而来:“亲爱的维达尔
,您的腹语大师能把花束上的花瓣一片片地撕毁,能取走花冠,并带着它
穿越几个厅堂……像小偷一样劫走它!”

    我无法回答。

    “您是否认为我们不过是偶然受到了幻觉的愚弄呢?”他激动地又说


    绝对不是!百多号人亲眼目睹了那桩怪事!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我也不想打破这片寂静。最后,医生下结
论:“让我们实事求是,接受事情的本来面目,别自欺欺人了……我们都
亲眼所见,尽管目前难以作出合理解释,但事实不容否定……那就让我们
停留在现实里,想想看,是否有人,此人并非一个爱好恶作剧的家伙,而
是我们的敌人,出于报复的目的,想破坏这场定婚晚会?”

    这话揭开了问题的关键。

    “敌人?”玛克叫起来,“你们家的敌人,还是我的敌人,罗特利契
先生?我不知道我有敌人!……您知道吗?”

    “知道。”哈拉朗上尉肯定地说。

    “谁?”

    “就在你之前,向舍妹求婚的那个人。”

    “威廉·斯托里茨?”

    “威廉·斯托里茨!”

    这正是我等待良久的姓名……那个神秘莫测,行踪诡异的家伙的名字


    玛克此刻才知道对他隐瞒的实情。医生告诉他威廉·斯托里茨仅在几
天前又作了一次新的尝试……无疑他会遭到拒绝,米拉罗特利契已许配他
人,他不应心存任何妄想,他仍然又上门求婚了!我弟弟知道了医生断然
回绝了他,知道了他的情敌对罗特利契家发出的威胁,这些威胁在一定程
度上使人有理由怀疑前夜的闹剧就是他策划的。

    “你们竟然对我只字未提!”玛克叫着,“今天,米拉受到威胁时,
你们才告诉我!……哼!那个威廉·斯托里茨,我马上去找他,我要……


    “让我们去收拾他,玛克。”哈拉朗上尉说,“他当众侮辱了我的家
族。”

    “他侮辱了我的未婚妻!”玛克再也控制不住了,义愤填膺地说。

    虽然,两人怒火中烧,丧失了理智。如果说威廉·斯托里茨想报复罗
特利契家,并把威胁付诸行动,这有可能!但认为他参与了前夜的阴谋,
并亲自扮演了角色,这可站不稳脚跟。不能只凭单纯的推测来指责他:昨
晚你混入客厅里……是你扯碎了订婚花束……是你劫走新娘花冠!没人看
见他,没人!……无法合情合理地解释发生的怪事!

    最后,经过长时间的争论,在我说了下述想法后,我们作出了唯一理
智的决定。

    “朋友们,到市政府去吧……假如警察局长还不了解所发生的事情,
那就告诉他,并说明那个德国人与罗特利契家的关系,他对玛克及他未婚
妻的威胁……陈述我们对他的怀疑……甚至讲他扬言拥有本领可以挑战人
类一切力量!……他纯粹是吹牛了!……那时,警察局长会决定是否对那
个德国人采取行动!”

    在目前这种情形下,难道这不是最妥当,甚至唯一的办法吗?警察出
面干涉,远比个人蛮干更行之有效。假如哈拉朗上尉和玛克直接闯到斯托
里茨家,他肯定不会开门,因为他的房门从不对任何外人开放。强行撞开
门?……凭什么?……但警察就有这个权利,所以,只有求助警方才是上
策。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玛克先回罗特利契家,医生、哈拉朗上尉和我直奔
市政府。

    已经10点半钟了。如我所料,全拉兹城都知道了前夜订婚晚会上发生
的风波。看到医生父子朝市政府走去,人们都猜到了他们此行的动机。

    我们到达后,医生递上名片,警察局长下令立即把我们带到他的办公
室。

    警察局长亨利什·斯泰帕克先生个子矮小,表情刚毅,充满探索的目
光,精明干练中透露出机智,讲求实际,嗅觉敏锐可靠,现在大家都称这
种人为“很有办法的人”。在许多场合,他办事不仅热诚,而且很机敏。
大可放心,他必会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揭开发生在罗特利契医生家的疑案
的迷雾。可问题在于此案异乎寻常,他能否进行有效的干预呢?

    局长对整件事情的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只除了医生、哈拉朗上尉和
我三人之间的秘密。

    他一见到我们就说道:“我早料到您会来,罗特利契先生。如果您不
来找我,我也会去找您。我听说了昨晚您家发生的怪事。您的客人受到了
极大的惊吓,这完全可以理解。我再补充一句,这种恐怖气氛已传染了整
座城市,看来,拉兹城不会再风平浪静了。”

    我们明白,既触及这个话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等斯泰帕克先生提问


    “医生先生,我先请问,您是否与某人结仇,是否由于这段仇怨,那
人要向您家施以报复,确切地说,是针对米拉·罗特利契小姐和玛克·维
达尔先生的婚事……”

    “我认为是这样。”医生回答道。

    “这人是谁?”

    “普鲁士人威廉·斯托里茨!”

    哈拉朗说出这个名字,我觉得警察局长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罗特利契医生接着往下讲。斯泰帕克先生知道威廉·斯托里茨曾向米
拉·罗特利契小姐求婚。但他不知道那人最近又登门求婚,再次遭到拒绝
后,他扬言拥有挑战人类一切力量的本领,想籍此阻止米拉与玛克的婚事


    “于是,他行动起来,先神不知鬼不觉撕毁了结婚布告!”斯泰帕克
先生说。

    我们都赞同他的看法,可事情仍难以自圆其说。除非真如维克多·雨
果所说有只“黑手”!……这不过是诗人的想象罢了!并不在现实中。警
察只有在现实范围内采取行动,他的铁腕只能出其不意落在血肉之躯上!
他从来没有逮捕过精灵鬼怪!撕掉布告,扯碎花束,偷走花冠,只要是尘
世中的人,而且是有形体的,就必须抓住他。

    斯泰帕克先生承认他们对威廉·斯托里茨的怀疑与猜测完全有根有据


    “尽管他从未受到控告,但我始终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他说道,“
他的生活隐秘……没人知道他如何生活,靠什么生活!……他为什么要离
开自己的故乡斯普伦贝格?……为什么一个南普鲁士人要跑到对他们存在
很深成见的马扎尔人的国家定居?……为什么他把自己和一名老仆关在戴
凯里大街那间房子里,从不允许外人进入?……我再强调一次,这一切实
在太可疑了……太可疑了……”

    “您打算采取什么行动,斯泰帕克先生?”哈拉朗上尉问。

    “要采取的行动已很明显,”警察局长答道,“搜查他的住所,我们
可能会找到蛛丝马迹……”

    “但要进行搜查,”罗特利契医生问,“应该先得到总督大人的批准
吧?”

    “这件事牵涉到一个外国人……一个威胁您家的外国人,总督大人会
批准的,您不用为此担心!”

    “总督昨晚也光临了晚会。”我告诉警察局长。

    “我知道,维尔达先生,总督已请我注意他目睹的事实。”

    “他能理解吗?”医生问。

    “不能!……他也无法找到合乎情理的解释。”

    “不过,”我说,“他如果知道威廉·斯托里茨参与此事……”

    “他会更迫切地想了解事情真相。”斯泰帕克先生答道,“先生们,
请稍候,我去总督府,半个钟头后,我会带回搜查戴凯里大街住宅的许可
证。”

    “我们陪您去戴凯里大街。”哈拉朗上尉说。

    “只要您愿意,上尉……您也可以去,维达尔先生。”警察局长又补
上一句。

    “我,”罗特利契医生说,“我答应你们与斯泰帕克先生和警察一同
前往。我要赶回家,搜查结束后,你们回来告诉我最后结果。”

    “如有必要,就等逮捕以后吧。”斯泰帕克先生庄严地宣告。我看得
出,他已下定决心要彻底查清此案。他要前去总督府。

    医生与他一起离开,回家静候音讯。

    哈拉朗上尉和我留在局长办公室里。我们都没说话。我们即将闯进那
座可疑的屋子!……房主人现在在家吗?……我不知道,如果他在,哈拉
朗上尉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斯泰帕克先生半小时回来了。他带回了搜查许可证,总督授权他可采
取一切必要手段以对付那个外国人。

    “现在,先生们,”他对我们说,“你们先行一步……,我走一条路
,我手下走另一条路,20分钟后,我们在斯托里茨家会合。就这么办?”
“就这么办。”哈拉朗上尉答道。

    我们两人离开市政府,朝巴蒂亚尼堤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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