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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SFworld
标 题: 13-1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23日10:16:50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凡尔纳系列
隐身新娘
第十三章
拉兹大教堂和罗特利契家里怪事叠出,它们均出自同一目的、同一动
机。威廉·斯托里茨是唯一可能的肇事者。这一切均为高明的戏法所为,
不可能……夺去圣体饼,劫走新娘花冠,决不可能是某位魔术师用的障眼
法!后来,我想到那个德国人可能从他父亲那儿继承了某一科学秘方,某
项秘密发明,使他能隐身不见……如同有些光线能穿过不透明物体,使得
它们变得半透明……我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能把这些无根无据的推测告
诉别人。
我们把人事不省的米拉带回家,送回房间,放在床上。尽管多般救护
,她仍然昏迷不醒。
她躺在床上,毫无生机,毫无知觉!医生也束手无策。但她毕竟还有
微弱的气息,还活着。她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折磨,生命的火焰还没有熄
灭,最后这次残酷的打击也没有夺走她的生命,真是奇迹!
医生的几位同事闻讯赶来。他们围在米拉的病床旁,看见她躺在床上
,没有知觉,眼睑紧闭,脸色蜡白,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胸脯一起一伏
,呼吸微弱,只剩一口气,随时都可能消失!
玛克握住她的手,呼唤着她的名字,恳求她醒过来,他哭泣着:“米
拉……亲爱的米拉……”
她什么都听不见……她没有睁开眼睛。
罗特利契夫人声音哽咽,不停地叫着:“米拉……我的孩子……我的
女儿……我在这里……在你身边……你的妈妈……”
她仍然没有回答。
医生们试过了各种灵丹妙药,看来,她正渐渐苏醒过来……
是的,她的嘴唇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谁也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指在玛克手中动了……眼睛微微睁开……但是,在半开的眼睑
里射出的目光里多么迟滞啊!目光里缺乏智慧!
马克太明白了,他跌坐在地,发出痛苦的呼号:“她疯了……她疯了
!……”
我只得扑向前,和哈拉朗上尉把他扶起来,心中不禁担心他是否能经
受住这打击,是否会丧失理智!
我们把他拖到另一房间,医生们赶紧采取应急措施,如若不然,后果
不堪设想!
这场悲剧会怎样结束呢?随着时间的流逝,米拉是否有望恢复理智,
医生能治愈她那迷茫的神态,她这种精神错乱只是暂时性的?
哈拉朗上尉单独和我在一起时,对我说:“事情必须有个了结!”
了结!他想说什么?他在宣布什么?无疑,威廉·斯托里茨已潜回拉
兹,他亵渎了神圣的婚典,他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但是,怎样找
到他的影踪,用什么办法才能抓住那个混蛋,那个无影无踪,飘浮不定家
伙?
现在城里人该怎么想呢?他们会接受科学的解释吗?这不是法国,若
在法国,这些怪事统统会被报刊杂志嘲笑一番,蒙特利尔的酒馆也会传唱
成歌,狠狠地讥讽。但在这个国度里,一切都应另当别论。我已向诸位指
出,马扎尔人天性迷信。他们对奇闻轶事深信不疑,这种本性,在愚昧无
知的阶层中根深蒂固,对有知识的人来说,虽可将它们归于某种物理、化
学上的发明。但如果科学也说不明白,那只可能是魔鬼作祟了。威廉·斯
托里茨则会被视为魔鬼的化身。
其实,拉兹总督下令驱逐那个如此胆大妄为的德国佬,其内情再也隐
瞒不住了。我们一直保守的秘密,在圣米歇尔教堂事件发生后,早已家喻
户晓了。
报上又提起陈年往事。他们把罗特利契住宅发生的事与教堂的怪事联
系在一起。早已风平浪静的城市又掀起了新的恐慌。公众最后知晓了这种
种事件的联系。每幢房子,每家每户,一提及威廉·斯托里茨的名字,就
勾起一连串的回忆。那个怪物蛰居在戴凯里大街的房里,像个幽灵游荡在
四面寂然无语的高墙内,紧闭的窗户中。
消息经报纸一宣传,人群在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驱使下,不由自主地
涌到戴凯里大街,这不足为怪。
十来天以前,人们也是这样拥挤在斯普伦贝格墓地。但在那里,学者
的同胞们总是企盼某种奇迹的降临,没有任何敌意。但在拉兹,正好相反
,人们心中怀着对卑鄙小人的强烈仇恨。复仇的欲望一触即发。
诸位别忘记,教堂里的风波在这座虔诚的宗教城市里轩起了多么浓重
的恐怖气氛!
最令人厌恶的圣灵之举就在大众眼前发生。在弥撒中,正值举扬圣体
的时刻,圣体讲从总本堂神甫的手中飞出,穿过大殿,被撕碎,扔在讲道
台上!
教堂,一所举行祝圣仪式的圣洁殿堂,难道对善男信女们的祈祷竟充
耳不闻吗?
这种狂热的激动情绪还会继续上涨,令人担心。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接
受唯一合理的解释:隐身术的发明。
城市的状况令总督大人担忧。他命令警察局长,如形势所逼,可采取
一切必要措施。必须以不变应万变,防止过度的恐慌,否则,其严重的后
果不堪设想。此外,威廉·斯托里茨的名字一传出,警方就派人保护戴凯
里大街那座住宅。成百上千的工人、农民集结在房门前,必须防止狂热的
民众冲进住宅,洗劫财物。
但是,如果一个人有能力隐身(我觉得这点已无可怀疑),如果童话
里吉热斯在康多尔王宫的魔戒变为现实,那公众再无安全可言!更谈不上
保障人身安全!威廉·斯托里茨已回到拉兹,没人看见他!他是否还在城
内也没人能确定!只有他一人掌握了他父亲的这项发明,他的仆人海尔门
是否也参与了此事?还有别人使用这种隐身术供他驱使?只要他们高兴,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随时间进市民家里,窥探旁人隐私,谁又能阻止他呢
?家庭的私生活将彻底被摧毁?……人们关在家里,可谁又敢保证没有别
人呢?谁能担保不被偷听,不被人窥探?除非置身于浓浓黑暗中。在屋外
,走在大街上,您永远会害怕被人跟踪,他紧紧盯着您,您却看不见他,
他可以为所欲为!……各种侵犯易如反掌,您又怎能防备他呢?这难道不
是对社会生活构成了永恒的干扰,社会生活即将毁灭殆尽了吗?
报纸又谈论起曾发生在高楼门市场的那个插曲,哈拉朗上尉和我均当
场所见。那个农民声称他被一人猛地撞倒在地,可却没有看见撞他的人。
那人在自欺欺人吗?难道不会是威廉·斯托里茨或海尔门或别的什么人撞
了他?人人心里都忐忑不安,害怕这类事件会降临自身?每跨一步,这种
危险不就大一分吗?
过去遇到的异常现象也历历在目:市政府的结婚布告被撕掉。搜查斯
托里茨家时听到房间里传来脚步声,搁板上的小玻璃瓶出乎意料地掉在地
上,摔碎了!
是的,威廉·斯托里茨当时就在房里,海尔门可能也在。订婚晚会后
,他们并没有如我们所料,离开了拉兹。如此,卧房里洗刷用的肥皂水,
厨房炉灶里火烧着,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了。不错!那主仆二人跟随我们
走遍庭院、花院、房间……我们搜到他藏在平台的新娘花冠,不过是由于
突如其来的搜查令威廉·斯托里茨惊慌失措,来不及拿走藏好!
那么,我坐船沿多瑙河从佩斯直到拉兹,这一路上的经历也就真相大
白了。那个乘客,我以为他在武科瓦尔上岸了,其实他一直在船上,只是
看不见他罢了!……
显然,这套隐身术,他随时都可以施展,他可以随心愿隐身、显形…
…就像仙境中的神仙,只需魔杖一点即可。但这种隐身术并非魔诀、妖术
、幻景,也不是巫师念的咒语。但是,虽然他能隐去肉体,隐去衣服,但
他无法隐去手中拿着的物体,因为我们亲眼看见了撕碎的花束,劫走的花
冠,掰碎、扔在祭坛下的圣体饼。很明显,威廉·斯托里茨掌握着这种药
物的配方,他喝下去即可见效……可是药水在哪里呢?肯定就是装在玻璃
瓶里的液体,它一溢出,即刻就挥发掉了!但如何配制它,这正是问题的
焦点,我们不知道,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再说了,虽然威廉·斯托里茨的肉体消失了,但没有可能抓住它吗?
如果它能躲过人们的视线,我想它逃不过触觉吧!他的物质外壳与所有人
体一样,不过由长、宽、高三种量度组成。他始终是副血肉之躯。肉体隐
去,可能吧,不可触摸,绝办不到!幽灵可以飘忽不定,无法捉摸,可和
我们打交道的不是幽灵!
我想,抓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腿,拽住他的脑袋,这种可能性总存
在吧。即使大家看不见他,这种可能性总存在吧。即使大家看不见他,至
少能摸到他……不管他的本领有多大,他总不能穿透监狱的厚墙吧!
这仅仅是一个尚可接受的推理,谁都可以这样想,但局势不容乐观,
公民的安全受到威胁。人们惶惶不可终日。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屋里屋外
,所有人都丧失了安全的感觉。屋里稍有响动:地板上偶尔吱吱声,风吹
动百叶窗的瑟瑟响声,屋顶上风信标的呻吟,耳边飞虫的嗡嗡声,从门窗
缝里钻进来的呼呼风声,一切都令人心惊肉跳,疑云满腹。无论坐在桌边
进餐,晚间闲聊,夜间睡觉(假如还能安然入睡的话),只要屋里稍有动
静,人们就心神不宁,搞不清是否有不速之客闯进来,威廉·斯托里茨或
别人是否在窥伺您的行动,偷听您的谈话,甚至刺探家庭生活里最隐秘的
部分。
那家伙可能离开拉兹,回到斯普伦贝格。可谁知道他是否会把这项秘
密奉献给他的祖国,使德国人掌握超人本领,能探听一切,窥视一切。各
国使馆、司法部、议会上哪还谈得上什么秘密,什么安全!
另外,再仔细想想(医生、哈拉朗上尉及总督、警察局长也是这样看
的),人们可以设想威廉·斯托里茨会停止卑鄙的破坏活动吗?市政府的
婚礼得以顺利举行,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返回拉兹,来不及阻止。他可把教
堂里的结婚庆典搞得天翻地覆;再说,万一米拉恢复了神智,他会不会继
续阻挠呢?他对罗特利契家的刻骨仇恨就烟消云散了吗?他的复仇欲望得
到满足了吗?怎么能够忘记回荡在教堂里的恶狠狠的威胁……“灾难必将
降临到新婚夫妇头上……灾难必将降临!”
不!他不是说着玩的。一想到他实施其复仇计划采取的行动,就令人
不寒而栗!
其实,就算罗特利契住宅被日夜警戒着,这样就能把他挡在门外?一
旦他进去了,他不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随便躲在一角落里,闯进玛克或
米拉的房间……他会心慈手软吗?
因此,不管是以科学态度看待此事的人,还是深受迷信思想愚弄的人
,都会被搅得寝食难安。说到底,这种困难的处境是否能有所改善?……
我看不到一丝希望之光。即使玛克、米拉离开拉兹,也于事无补。威廉·
斯托里茨难道不能肆无忌惮地追踪他们。何况,米拉的病情也不允许她离
开拉兹。
毫无疑问,他混迹于善良的民众中,执拗地冒犯、恫吓他们,却又逃
脱了法律的制裁。
就在当晚,市政府所在的城区(从李斯特广场和高楼门市场上可以望
见那儿),警钟楼顶上的窗户映现出熊熊火光。火把忽上忽下,摇曳不定
,仿佛有个纵火犯想烧毁市政大厅。
警察局长带领警察,冲出总局,迅速爬到警钟楼顶端。
火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诚如斯泰帕克先生所料,没找到任何人。
熄灭的火把横卧在地板上,还散发着燃烧的余味;含有树脂的火星迸溅到
屋顶上;可以放心的是,任何火灾隐患已经消除了。
又是无人!……那个纵火犯(指威廉·斯托里茨)可能早就从容地逃
走了,或者躲在钟楼一角,看不见也抓不住。
愤怒的人群聚集在市政府前,发出复仇的呼声:处死德国佬!处死德
国佬!躲在一旁的威廉·斯托里茨对此不过轻蔑一笑。
次日上午,罪犯对惊恐万状的城市又发起了新的挑衅。
10点半刚过,教堂的钟楼里飞出一阵阴森可怖的钟声,像阴郁的丧钟
,像恐怖的警钟。
返回,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撼动大教堂的钟仪。威廉·斯托里
茨一定有几个帮手,至少,仆人海尔门是少不了的。
市民们冲到圣米歇尔广场上,甚至有人从城边赶来,恐怖的警钟吓得
他们心胆俱裂。
这次,斯泰帕克先生和他手下人还是立即行动,扑向北边的钟楼,迅
速地爬上楼梯,来到警钟的支架前,钟架上洒满从门窗的挡雨披檐上飞泻
而下的阳光。
他们仔细搜查了这层和上面的过道,什么都没找到……没人!还是没
人!……当警察冲进支架时,挂钟已停止了摆动,四复寂静,无形的敲钟
人也已逃之夭夭。
第十四章
拉兹城,这个曾经多么宁静,多么快乐的城市,这个曾让其他马扎尔
城市羡慕不已的城市,现在却陷入了怎样的一片混乱之中!我只能把它比
作一个有外敌入侵的城市,随时都在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落下炸弹。每
个人都担心那第一枚炸弹会掉在何处,自己的家是不是第一个被毁灭者!
实际上,人们又害怕威廉·斯托里茨什么呢?……他不仅不离开拉兹,而
且执意地要众人知道他的存在。
罗特利契家的情况更加恶劣了。两天过去了,理智还没有回到米拉身
上,她嘴唇翕动,只吐出一些令人费解的言语,她惊慌的目光游移不定,
从不固定在某人身上。她听不见我们的劝慰,她不认识她母亲,也不认识
陪伴在她床边的玛克。这位年轻姑娘的房间,以前充满了欢声笑语,此刻
却弥漫着愁云惨雾。她只是处于暂时的疯狂中,精心的护理会战胜这场危
机吗?还是永远没有痊愈的希望?……谁能说清啊?
她是那么虚弱,仿佛一直紧紧绷在她身上的弹簧一下子断裂了。她躺
在病床上,几乎一动不动,她的手刚抬起,马上又垂了下去。我们在想,
她是否想掀开罩在身上的那层无意识的面纱……她是否想最后一次表现出
自己的意志……玛克俯身在她胸前,对她温言软语,想从她口中得到某个
回答,从她眼里发出某个暗示……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至于罗特利契夫人,她天性中的母爱战胜了一切。她靠一股精神力量
强自支撑着。她休息了几小时,也只是医生强迫她的。可她怎么睡得安稳
,恶梦不断袭来,一点响声都能惊醒她!……她以为听见有人在屋子里走
动,她心想是他,一定是他,溜进了住宅,在她女儿周围游荡!于是她起
床,看到丈夫或玛克守在米拉床头,才稍觉安心……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
去,几周,几月,她如何承受得了?……
每天都有医生的几名同事前来会诊。其中有位是专程从布达佩斯请来
的著名精神病专家。他对病人进行了长时间仔细的检查,也说不出这种智
力迟钝状态的缘由。她对所有外界事物均无反应,没有神经质的发作,有
的只是冷漠,全然的无意识,死一般的安静,面对这一切,再高明的医生
也无能为力。
我弟弟现在住在隔壁的房间里,他一步也不愿离开米拉。我也几乎足
不出户,除非是去市政府打探消息。斯泰帕克先生把全拉兹城的流言蜚语
都告诉了我。从他那里,我了解到整座拉兹城都已经群情激奋了。目前,
已不只是威廉·斯托里茨一人,而是有一以他为首的隐形人团伙,他们实
施恶毒的阴谋诡计,侵扰城市,令众人防不胜防!……啊!要是能逮住一
人,非让他粉身碎骨不可!
自从发生了大教堂的骚乱后,我更少见到哈拉朗上尉了。只有在罗特
利契家才能遇到他。我知道他抛不开脑子里固有的念头,一刻不停地奔走
于拉兹的大街小巷中,也不叫我陪他。他是否已想好了某个计划,害怕我
劝阻他?……还是他指望靠这番死闯瞎碰会撞上威廉·斯托里茨?还是他
等待着那个家伙在斯普伦贝格或别处露面,就立即去找他算帐?……我非
但不会阻止他……不!相反,我还要亲自陪他去……我要助他一臂之力,
解决掉那个褐毛兽!
但是这种可能性有几成呢?……不,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拉兹不行,
别处更不行!
18日晚,我和弟弟促膝长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消沉真担心他会
承受不住而大病一场。应该带他远离这座城市,带他回法国,可他怎么会
答应与米拉分离?但是,说到底,要罗特利契全家离开拉兹一段时日也不
是没有可能!难道这个问题不值得好好考虑一番?……我认真地想着,决
定找医生商量一下。
那天谈话快结束时,我对玛克说:“可怜的弟弟,我看你打算放弃希
望了,你错了……米拉没有生命危险,所有医生都一致同意……她丧失理
智也只是暂时的,请相信……她会重获智慧……她会变成从前的她,你,
还有她家人钟爱的那个米拉……”
“你想我不绝望,”玛克回答道,声音哽咽,“米拉……我的米拉…
…清醒过来吧!……愿上帝保佑您!……但她还不是要受到那个魔鬼的摆
布!……你以为满腔恨意的他会就此罢手?如果她要继续报复……如果他
想?……天,亨利……你懂我的,我说不下去了!……他无所不能,我们
没法对付他……他无所不能……无所不能!……”
“不……不!”我吼起来,——我承认,我的回答也是违心之论——
“不,玛克,不是没有办法自卫,不是没有办法逃脱他的威胁。”
“怎么逃……怎么逃?”玛克情绪激动地嚷起来,“不,亨利,你没
说心里话……你背着良心说话!……不!我们在那个坏蛋面前束手无策!
……他在拉兹……他随时都能隐身,溜进房里!”
玛克太激动了,我无法回答。他自顾自地讲下去。
“不,亨利,”他不停地说,“你想对这种现实视而不见……你拒绝
看到事情的本质!”
他抓住我的双手。
“谁告诉你他这时不在屋里?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房间,在走廊、
在花园,总觉得他就跟在后面!我身边好像有人!……一个人躲着我……
我迎上去,他往后退……当我想抓住他时……我却什么都找不到……什么
都没有!”
他站起来,扑过去,好像要逮住某个隐形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他
平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他离开这座房子……走得远远的……远
远的……
“呃,”他又说,“谁说现在只我们两人,说不定他就在旁边,把我
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偷听了去?听……这扇门后传来脚步声……他在那里
……咱们两个一起上!……我们会抓住他……我要揍扁他!我要杀死他…
…但……这个恶魔……难道只有死神才能抓住他吗?”
瞧我弟弟神经紧张到何种地步,难道我不担心他再这样发作一次,恐
怕也会像米拉那样,发疯发狂的!
啊!为什么要发明这种隐身术……为什么还要把这种本领交给一个作
恶多端的家伙,似乎嫌他害人的本事还不够多!
最后,我打定主意,决定催促罗特利契全家离开拉兹城,带着神志不
清的米拉,拖着执拗的玛克,远离这座该受诅咒的城市。
尽管威廉·斯托里茨那次在钟楼顶大声宣布:“我在这儿!我一直在
这儿!”后,没有发生别的挑衅事件,但是恐怖气氛已像瘟疫一样蔓延到
整个居民区。没有哪家人不认为受到了隐身人的骚扰!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一帮手下供他调遣!……自从教堂里的婚礼仪式被破坏后,教堂看来
也无法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报纸曾尝试扫除阴霾,但没有成功,
对这种恐怖气氛,人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下面这一事件足以证明群众紧张到何种疯狂的程度。
19日上午。我离开特梅丝瓦尔公寓去警察局。
走到离圣米歇尔广场有200步远的地方时,我看见哈拉朗上尉,我迎上
去。
“我去见斯泰帕克先生,”我对他说话,“您陪我去吗,上尉?”
他没说话,只是机械地跟着我,我们快到瓦尔茨广场时,听到一片惊
恐的叫声。
两匹马拉着一辆马车正全速冲了下来。路人左右闪避,以免被压着。
马车夫大概早被抛到地上;受惊的马匹失去控制,在街头横冲直撞。
真是不可思议,竟有几名路人,其激动的程度不亚于受惊的马匹。他
们断言定是隐身人驾着马车,座位上坐着的正是威廉·斯托里茨,吼叫声
传到我们耳中:“是他!……是他!……是他!”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与上尉说话,他就离开了。我看见他朝马车冲了过
去,想在马车驶过时拦住它。
这时,街上行人很多。“威廉·斯托里茨”的名字从四面八方响起!
群情激昂到这种程度,无数石块向马车砸了过去,米洛契王子街拐角处的
商店里竟传来枪声。
一匹马腿部挨了一枪,倒在地上,马车撞上马身,“嘣”地一下翻了
。
人们立刻冲了上去,紧紧抓住车轮、车身和车辕,无数胳膊伸出去,
想抓住威廉·斯托里茨……但是没有人!
显然,马车翻倒以前他就跳了出去。因为众人坚信,就是他鞭打着疯
狂的马匹,驾着马车,驶过闹区,目的是再次制造恐怖事件!
但必须承认,这次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过了一会儿,一个普旺陶乡下
人跑了过来。他的马车停在高楼门市场上,马匹因受惊狂奔了出去。他看
见一匹马受伤躺在地上,不禁大怒!……围观的人根本不听他说,眼看那
个可怜人要遭殃,我和上尉费了老大劲把他带到安全地带。
我拉着哈拉朗上尉的胳膊,他一句话都没说,和我向市政府走去,斯
泰帕克先生已经得到了发生在米洛契王子大街上的事件的报告。
“全城人都疯了,”他对我说,“真不知他们还会干出一些什么……
谁能预料啊!”
我呢,千篇一律地问:“有新情况吗?”
“有。”斯泰帕克先生回答道,递给我一份德文报。
“报上说什么?”
“威廉·斯托里茨在斯普伦贝格。”
“在斯普伦贝格?”哈拉朗上尉失声惊叫,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文章,
转身对我说:“出发吧!您答应过我……今晚我们就能抵达斯普伦贝格…
…”
我深信此行必徒劳无功。但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稍安勿躁,上尉,”斯泰帕克先生说,“我已向斯普伦贝格当局求
证这条消息是否属实,电报随时会到。”
不到一分钟,传令兵就把一份急电送呈警察局长。
据查,报上的消息纯属捏造。不仅威廉·斯托里茨被证实不在斯普伦
贝格,而且警方相信他没有离开拉兹。
“亲爱的哈拉朗,”我说,“一诺重于千金,我不会食言的。但此刻
,您家人需要我们留在身边。”
哈拉朗上尉离开警局,我独自回到特梅丝瓦尔公寓。
不用说,拉兹各家报纸争先恐后地报道了马车事件的真相,但我并抱
乐观态度,这种真相会说服所有的人!
两天过去了,米拉·罗特利契的病情仍没有起色。玛克呢,我觉得他
平静了一些。我也等待时机想和医生谈谈离开拉兹城的打算,希望他能同
意。
5月21日这天,城里失去了前两天的平静。气氛动荡不安,对被狂热冲
昏了头的人群,当局感到无力控制他们。
将近11点时,我在巴蒂亚尼堤岸散步。城内的喊声震荡在我耳边:“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这个“他”是谁,我正暗自猜测。这时走来两三个行人,我问他们。
“有人刚刚看见他家的壁炉冒烟!”一人说。
“有人看见他的脸藏在平台的窗帘后面!”另一人加以证实。
不管是否有必要相信这些道听途说,我还是马上赶往戴凯里大街。
威廉·斯托里茨会这么不小心,不管他以什么面目出现,一旦被抓住
,他很清楚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没人逼他,他会冒生命危险让人在家
里的窗户边瞅见?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它确实引起了轰动。当我赶到时,成百上干的人
挤满了林荫大道、环行道,把房子围得水泄不通。斯泰帕克先生带领几队
警探火速赶到现场,但他们也无法控制住激动的群众,无法疏通挤满人的
林荫道。男女老幼还源源不断地从各处涌来,他们情绪激昂,充满敌意的
呐喊声惊天撼地。
面对着人们毫无理性的,不无动摇的信念:他,他在里面,可能和仆
人海尔门……可能与他的同伙……警方如何插手!这座该死的房子被围得
像个铁桶似的,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妄想穿过人墙不被捕获!……
如果威廉·斯托里茨真的出现在平台窗户后,那必然是他真实的形体,没
等他再度隐身,就能逮住他。这次,他逃脱不了公众的复仇烈焰的焚烧!
尽管警察局长苦心劝说,警察极力阻挡,房子还是难逃厄运:栅栏被挤倒
、房子被冲击,门被冲垮,窗框也被扯了下来,家俱给扔进了花园、庭院
里,实验室的仪器被摔得粉碎,顶楼上起火了,火舌直冲屋顶,不久,在
一片火海中,平台坍塌了。
人们在屋里、院内、花园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威廉·斯托里茨…
…他不在家,至少没有发现他,没有他也没有别的任何人……
现在这幢房子已多处起火,火焰正在吞噬房屋,一小时后,只剩下断
框残壁。
没人知道毁掉这座房子是否明智……公众的紧张的神经可能会暂时松
弛一下……拉兹人是否相信威廉·斯托里茨已葬身火海,尽管他隐去形体
。
但总归斯泰帕克先生从工作室里抢救出大批资料文件。它们都上呈给
市政府,如果经仔细查看,说不定会发现那个秘密……或者说奥多·斯托
里茨的秘密……(他的儿子正借此胡作非为!)第十五章斯托里茨的住宅
被摧毁以后,我觉得城内激愤的情绪稍稍平息下来,人们也安心了。但是
,尽管人们烧毁了他的住宅,但毕竟没有逮到他本人,他可能逃过了这一
劫。一些天真的市民发挥无穷想象,坚持认为罪犯已葬身火海:为什么群
众冲进宅子时,他不可能被围在里面?就算他隐形了,他怎能逃过熊熊火
焰的灼烧?
我们搜查了现场的瓦砾残垣,翻拨开灰烬,都没有找到证据足以证明
威廉·斯托里茨被烧死了。当时,即使他在屋内,也一定躲在某个火烧不
到的地方。
从斯普伦贝格警方传来新的信件,急电证实:威廉·斯托里茨没有在
故乡露过面,他的仆人也失去了踪迹,两人消失得无形无踪,不知躲在哪
里。他们很可能还留在拉兹。
不幸的是,我再哆嗦一句,尽管城里稍微平静了些,但罗特利契家却
没有。可怜的米拉的精神状态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她对自己的行为无动
于衷,对周围的人给予的关心照顾也漠然视之,她不认识任何人。医生们
不敢持乐观态度。她也没有间歇性的情绪激动,大吵大闹一番,如果有,
医生们还能想办法刺激她,使其作出某种有益的反应。
虽然米拉身体极其虚弱,但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生命危险。她静静
地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个死人。如果有人想扶她起来,她就发出阵阵鸣
叫,眼睛中充满惊恐的神情,双臂扭曲着,嘴里嘟哝着不成文的句子。她
想起了可怕的往事?她在神智混乱中又看见了花束被毁,花冠被夺,又依
稀回到教堂里?……她又听见了对她和玛克的威胁?……哎,我们宁愿她
是这种情况,至少她头脑里还保留着对过去的回忆!我们只能等待,时间
能治愈一切吗?
大家可能看到这个不幸的家庭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弟弟呆在罗特利契
家,寸步不离。他和医生、罗特利契夫人陪伴在米拉身边,他亲手喂米拉
一点食物,他在米拉眼里寻找着些许理智的灵光。
如果我坚决要求玛克离开,哪怕只一小时,无疑,我的要求会遭到拒
绝。我只有去拜访罗特利契家时,才能见到玛克和哈拉朗上尉。
22日下午,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巷尾。心中不知是否预感到会碰
到什么?
我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到多瑙河右岸走走。我早想去那边逛逛,但情
况不允许,何况目前这种心境也不合适。我越过桥,穿过斯间多尔岛,踏
上了塞尔维亚彼岸。
一片壮美的原野呈现在眼前。这个季节里,庄稼、牧草长得郁郁葱葱
,令人赏心悦目。我发现塞尔维亚的农民和匈牙利农民有很多相似点:同
样的漂亮迷人,同样的姿态。男人们的目光略显冷酷,他们迈着军人般坚
实的步伐,女人们仪态万千。塞尔维亚人身上的政治热情比马扎尔人浓烈
,无论在乡村还是在城市,人们都积极参予政治。塞尔维亚被喻为“东方
的门户”,其首都贝尔格莱德,是一座行政职能的城市,正扼其咽喉。虽
说它名属土耳其,匈军向土耳其缴纳三十万法郎的捐税,但塞尔维亚是奥
匈帝国最大的基督徒聚居地。塞尔维亚民族具有卓越的军事才能,一位法
国作家说得好:如果世界上存在一个地区,只要跺跺脚,立即就出现千军
万马,这只能是塞尔维亚,这个爱国、尚武的省份。塞尔维亚人是天生的
士兵,他们生为士兵,死为士兵。这个斯拉夫民族憧憬的圣地,难道不是
首都贝尔格莱德吗?如果将来某天,这个民族揭竿而起反抗日耳曼人,如
果革命爆发,必将是一名塞尔维亚人用坚毅的手擎起这面独立的旗帜!
我沿着陡峭的河岸,一路走,一路浮想连篇。左边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树木砍伐严重,没有看到茂密的森林,实在令人懊丧。尽管塞尔维亚人
有句谚语:砍倒一棵树,等于杀死一个塞尔维亚人!
威廉·斯托里茨也纠缠着我的记忆。我暗自寻思,他是不是躲在原野
上的一幢别墅里,他是不是已恢复人形。不会!他的故事在多瑙河两岸都
传得沸沸扬扬,如果有人在此看见他和海尔门,塞尔维亚警方会马上逮捕
他们,送交给匈牙利警方。
6点左右,我回到桥边,走到桥中央,又朝斯闻多尔岛的中央大街走下
去。
我刚走了十来步,远远看见了斯泰帕克先生。他独自一人,向我走过
来。我们两人就共同关心的话题聊了起来。
他说的没有什么新的,我们一致认为拉兹城前段日子的恐慌已经过去
,城市开始恢复平静。
我们边走边说,大约三刻钟后,就到了岛的北端。夜幕降临,树下一
片漆黑,小路上冷冷清清,夜晚木屋紧闭。我们一路上没碰到别人。
该回拉兹了。我们正要朝桥那边走去,这时传来了说话声。
我猛地停住脚步,拉住斯泰帕克先生的胳膊,示意他停下来;然后我
俯身过去,小声地对他说:“您听……有人说话……这声音……是威廉·
斯托里茨。”
“威廉嘶托里茨?……”警察局长也轻声地问。
“对,斯泰帕克先生。”
“如果是他,那他还没有看见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发现!”
“他不是一个人……”
“对……可能和他的仆人!”
斯泰帕克先生拉着我,猫着腰,躲到树丛后。
浓浓夜色保护着我们,我们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而不被发现。
我们迅速地躲进树丛里,离威廉·斯托里茨大约有十步远;如果我们
看不见说话的人,因为他们都隐身了。
所以,我们很快确信威廉·斯托里茨和海尔门就在拉兹。
真是天赐良机,在这儿撞到他,探听他的计划,了解房子被烧后他一
直栖身何处,甚至可能抓住他本人。
他绝对想不到我们就在旁边,偷听他们的谈话。我们半伏在树枝间,
屏住呼吸,心情有说不出的激动。主仆二人时而靠近,时而远离树丛边,
他们的谈话也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我们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威廉·斯托里茨在问):“我们明天就能住
进去?”
“明天,”海尔门答道,“没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两人在用德语交谈,斯泰帕克先生和我都能听懂。
“你何时到拉兹的?”
“今天上午。我们说好了,您在斯闻多尔岛此地此时等着我。这个时
间不会有旁人打扰……”
“你带来了药液吗?”
“带了……两瓶,都藏在房间里。”
“房子租好了?”
“租好了,用了一个化名!”
“海尔门,你能保证我们能在大白天住进去,而不会被认出来……”
威廉·斯托里茨刚说出一个城市名,但遗憾的是我们没听清楚,因为说话
声音离我们又远了,当声音近时,只听海尔门反复保证:“不,不必担心
什么……我用了比名,拉兹警局查不出我们。”
拉兹警局?他们还要住在一个匈牙利城市里?
脚步声越来越微弱,他们走远了。这时,斯泰帕克先生才敢对我说话
:“哪座城市?什么化名?……必须弄清楚。”
“还有,”我补充道,“为什么两人又回到拉兹?……”我不禁暗自
为罗特利契家担惊受怕。
当他们又走近时,答案清楚了:“不,我决不离开拉兹,”威廉·斯
托里茨说,声音中充满怒气,“只要我还没有报仇雪耻,只要米拉和那个
法国人……”
他没说完,接着胸中发出一声怒号!这时,他离我们很近,一伸手,
就能抓住他!但海尔门的话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拉兹人现在都知道了您能隐身,只是不了解隐身的秘诀。”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永远!”威廉·斯托里茨咬牙切齿地说,“
我跟拉兹没完!……每家每户……他们以为烧掉了我的房子,就烧掉了我
的秘密!……疯子!不?……拉兹逃不出我的报复,我要让它片甲不留!
”
话音刚落,树枝猛地被掀开。原来是斯泰帕克先生,他朝发出声音的
方向扑了过去,那就在我们藏身处三步远的地方。
我跟着钻了出来,他喊我:“我抓住了一个,维达尔先生。您负责另
一个!”
他的双手显而易见捆搏住一个人体,虽然看不见,但完全触摸得到…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推开,要不是我抓住他的胳膊,他就摔到地上了。
当时,我判断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因为我们根本看不见对手。周围一片
寂静。左边响起一阵笑声,跟着“啪啪啪”的脚步声走远了。
“出师不利!”斯泰帕克先生大叫,“但是,我们毕竟摸清了,尽管
他们隐去肉体,但还是能触摸得到他的身体!”
倒霉的是让两个坏蛋从手中溜掉。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我
们清楚地了解,罗特利契家,整个拉兹城仍然置于那个流氓的掌握之中!
我俩走出斯闻多尔岛,过桥后,在巴蒂亚尼堤岸分手。
当晚,九点前,我到医生家,和医生单独在一起,这时,罗特利契夫
人和玛克守在米拉身边。重要的是,应该马上告诉医生发生在斯闻多尔岛
上的事件,并提醒他威廉·斯托里茨就在城内。
我向他全盘托出,他明白,面对那个家伙的威胁,面对他执意向罗特
利契家复仇的意志,离开拉兹已势在必行。必须离开……秘密离开……越
早越好!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米拉能否承受旅途的颠簸?……”我问。
医生低下头,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他回答道:“我女儿的健康丝毫未
受损……她身体上没有痛苦……唯有她的理智受到伤害,我奢望,随着时
间的流逝……”
“特别是安静,”我说,“在另一国度里,她会找到安静,她不用害
怕什么……在那里,父母兄弟,还有她丈夫玛克精心照顾她……玛克和她
已由一条纽带结合在一起,什么也无法割断这条联系……”
“什么也不能,维达尔先生!但我们远走他乡,就能避开危险,威廉
领托里茨不会跟踪我们吗?”
“不会……只要我们保守秘密,不泄露出发日期……不泄露此次远行
……”
“秘密。”医生低声嘟哝着。
这句话暴露了他心中的疑惑(就像以前我弟弟那样),对威廉·斯托
里茨可有秘密而言……难保他此刻没有躲在屋内,偷听我们的谈话?他会
不会又在策划什么新的阴谋,企图阻止我们离开拉兹?
总之,离开拉兹城是决定下来了。罗特利契夫人也没有异议。她巴不
得米拉早已被护送到另外的地方……离拉兹远远的!
玛克也没有反对。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在斯闻多尔岛与威廉·斯托里茨
、海尔门的巧遇。我觉得告诉他也于事无补。我只是等哈拉朗上尉回来后
告诉了他。
“他在拉兹!”他大叫。
他没有反对此次迁移,还极力赞成,又说:“您大概陪同令弟吧?”
“我别无选择,我必须陪他,您也必预防……”
“我不走。”他回答道,语气中显示出内心的决定不可动摇。
“您不走?”
“不走……我要留在这儿……我必须留在拉兹……因为那家伙在……
我有预感,我留下来乃是明智之举!……”
这不是争论预感的时候,所以我没同他争辩。
“可是,上尉……”
“我信任您,亲爱的维达尔,有您在我家人身边——他们也是您的家
人,我就放心了……”
“您尽可放心!”
第二天,我到车站预订了火车包厢。这是一列快车,晚上8点57分发车
,途中只停靠布达佩斯站,次日凌晨抵达维也纳。我们再转乘“东方快车
”,我已电告,让人预留一包厢。
随后,我去拜访斯泰帕克先生,把计划告诉了他。
“你们作得对,”他说,“只可惜不可能全城的人都走!”
警察局长显得忧心忡忡,可能是因为昨晚我们听到的威胁之辞吧。
大约7点,我回到罗特利契住宅。我相信,出发前所有准备工作都应该
料理妥当。
8点,一辆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四轮马车停在门外,由罗特利契夫妇、
玛克和神志不清的米拉乘坐。哈拉朗上尉和我坐另一辆马车,从另一条路
驶回车站,这样可以避人耳目。
医生和玛克走进米拉的房间,准备把她抬到马车里。米拉不见了!…
…
第十六章
米拉失踪了!
喊声响彻整幢大厦,大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失踪?……怎么可能
……太不可思议了……
半个钟头前,罗特利契夫人和玛克还在房里,米拉已穿好旅行装、躺
在床上。她很安静,呼吸均匀,似乎在睡觉。刚才,玛克还喂她吃了点东
西。
吃完饭,医生和我弟弟上楼,准备抬她到车上去……他们发现床上没
人……房间空荡荡的……
“米拉!”玛克呼喊着,扑到窗前……
窗户关着,门也关着。
罗特利契夫人、哈拉朗上尉闻讯赶来。
家中一片呼喊声;“米拉……米拉?……”
米拉没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大家都不指望她会回答。但她不在房
间里,这怎么解释?她下床……经过妈妈的房间,下楼,却没人看见她?
当喊声响起时,我正忙着把一些小件行李放进马车里。我马上跑上二楼。
我弟弟像疯子一样走来走去,悲痛欲绝,反复呼唤着。
“米拉……米拉!……”
“米拉?”我问,“你说什么……你怎么了,玛克?……”
医生有气无力地告诉我:“我女儿失踪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晕过去的罗特利契夫人抬到车上。
哈拉朗上尉脸部肌肉抽搐,眼神狂乱,他靠近我,说:“是他……又
是他!”
我试图理清头绪,我从没有离开过花厅门,马车停在那里,米拉怎么
会走出这道门,越过花园门,我却没发现她呢?威廉·斯托里茨,隐形了
,这还说得过去!可她……她?
我下楼到花厅里,召集所有的仆人,我把通往戴凯里大街的花园门紧
紧锁上,取下钥匙。然后,我们搜查了整座房子:顶楼、地下室、廊屋、
钟塔,直至阳台,翻了个遍,没放过任何边边角角。搜完房间,又查花园
……
没人,没人!
我回到玛克身边。我可怜的弟弟泪如泉涌,号啕大哭!
最紧要的是赶快通知警察局长,让警方铺开天罗地网。
“我去市政府……走吧!”我对哈拉朗上尉说道:我们下楼,马车停
着,我们上车。大门一开,马车飞驰而去,几分钟后,我们到了居尔茨广
场。
斯泰帕克先生正在办公室里,我把米拉失踪的事告诉了他。
这位遇事一向不惊的人,这次也掩饰不住他的惊讶。
“米拉·罗特利契小姐失踪了!”他失声惊叫。
“是的。”我回答道,“这事看似不可思议,但确实发生了!她被威
廉·斯托里茨劫走了!……他隐身潜入住宅,又隐身离去!但她竟也这般
!”
“你知道什么?”斯泰帕克先生问。
局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显示出他大脑里有一丝眉目。难道这不是唯
一合乎逻辑,唯一真实的可能吗?威廉·斯托里茨难道没有能力让别人也
隐身吗?难道我们不是一直认为他的仆人海尔门也同主子一样隐去身形了
吗?
“先生们,”斯泰帕克先生说,“你们愿意和我回到宅子里吗?”
“马上走。”我答道。
“遵命,先生们……稍候片刻,我还有点事。”
斯泰帕克先生召来一名警察队长,命令他带一队警员,赶到罗特利契
住宅,日夜守卫。随后,我们一行三人乘车回到医生家。
屋内外又仔细地搜查了一遍,仍一无所获,实际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发
现。但斯泰帕克先生一踏进米拉的房间,就觉得有丝异样。
“维达尔先生,”他对我说,“你没闻到有股特别的气味吗?这气味
,我们在什么地方闻过。”
确实,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气味。我想了起来,叫道:“这气味就
是您在斯托里茨实验室里要拿玻璃瓶时,它跌到地上,溢出来的液体的味
道。”
“是的,维达尔先生,这种液体正是‘隐身剂’,斯托里茨籍此令米
拉·罗特利契隐身,然后把她带走!”
我们全都瞪口结舌!事情真相必是这样,我毫不怀疑,当我们搜查实
验室时,他在里面,他宁愿打碎盛隐身剂的玻璃瓶,使其迅速地挥发掉,
也不愿让它落入警方之手!
是的!我们现在闻到的正是那种特殊的气味!……不错!威廉·斯托
里茨来过米拉的房间,是他劫持了米拉·罗特利契!
长夜漫漫,我守在弟弟身边,医生陪着夫人,我们焦急地等待着白天
的到来!
白天?……白天对我们又有何用?难道光线是为威廉·斯托里茨存在
的吗?它能使他原形毕露吗?他不是能让漫漫黑夜包围住自己吗?
斯泰帕克先生早上才离开我们,回到自己的寓所。大约八点,总督大
人驾临。他安慰医生,说会尽一切力量替他找回女儿。
他又能做什么呢?
一清早,米拉被劫持的消息传遍整个拉兹城;它所引起的震撼非笔墨
所能描述。
将近10点,阿尔姆加德中尉来到医生家,准备替他朋友效劳——上帝
啊,他们将采取什么行动啊?但不管如何,如果哈拉朗上尉重新搜索的话
,至少他不会是一人孤军作战。
这就是他的计划,因为,他一看见中尉,只简单地说了。句:“走!
”
他们两人正要出门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想跟
随他们。
我告诉玛克……他身心俱疲,会听懂了我的话的,我不知道。两位军
官已经走上了河堤。过往行人惊恐不安地看着医生的住宅。难道不正是从
那里掀起了席卷全城的恐怖的浪潮吗?
我追上他们,哈拉朗上尉看了我一眼,好像没看见我似的。
“您也来了,维达尔先生。”阿尔姆加德中尉问我。
“是的,你们去哪里?”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去哪里?……不过去碰碰运气……运气难道
不会是我们最可靠的向导吗?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们穿过马扎尔广场,沿米洛契王子大街往上走。我们在圣米歇尔广
场的拱廊下转了一圈。有时,哈拉朗上尉停了下来,好像脚底钉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迈着游移不定的步子慢慢地走着。
我望见了广场尽头高耸的大教堂,大门紧闭,钟楼暗哑,显得阴森恐
怖,一片荒凉景象。自从那次风波后,再也没有信徒敢上教堂祈祷了。
左转弯后,我们从教堂的圆室后面走过。哈拉朗上尉迟疑片刻,便转
入皮阿尔街。
拉兹的这个贵族区显得死气沉沉的,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地走过。大
部分住宅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如同举国上下举行国丧一般。
街道尽头,戴凯里大街可以一直望到底,街上荒无人烟。自从斯托里
茨住宅被烧毁后,大人们都不从这里经过了。
哈拉朗上尉想去哪里?是往城市的高坡上走,从城堡那边穿过去,还
是沿多瑙河畔,朝巴蒂亚尼堤岸走去?
突然,他失口叫了起来:“那儿……那儿……”他反复地说着,目光
发亮,手指着那堆还在冒烟的废墟……
哈拉朗上尉早已停住脚步,他的双目喷出仇恨的火光!这堆废墟似乎
对他有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冲向松松垮垮的栅栏。
一会儿功夫,我们三人就置身于院内。
眼前只剩下被火熏得黑黑的几堵断墙,墙下横七竖八,躺着烧焦灼木
梁和扭歪的铁栅铸件。一堆堆灰烬里还冒出轻烟,还有家俱的残骸。右边
的墙顶上的风信竿上还看得见两个字母:WS。
哈拉朗上尉静静地站着,望着这堆被毁坏的物件,啊!为什么没有把
那个该死的德国佬与他那可怕的发明像他的住宅一样付之一炬呢?罗特利
契家遭受了多大的不幸啊!
阿尔姆加德中尉看到朋友又陷入极度激动之中,心中有些害怕,想拖
他离开。
“咱们走吧。”他说。
“不!”上尉吼着,对中尉的劝说置若罔闻,“不!……我要翻遍这
堆废墟!……我感觉那家伙就在这里……妹妹也在!我们看不见他,但他
就在这里……听……有人在花园里走动……是他,他!”
哈拉朗上尉竖起耳朵……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别动……
难道是幻觉;可我,我似乎也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这时,哈拉朗上尉推开拉他的中尉,扑到废墟堆里。他站在瓦砾、灰
烬堆里,脚下正是以前院子边上的实验室所在地。他呼叫着:“米拉……
米拉……”
叫声回荡在废墟里……
我看着阿尔姆加德,他也用疑问的目光无声地望着我……
哈拉朗上尉突然穿过废墟,冲到花园里,他一下跳下台阶,倒在杂草
丛生的草坪上。
我们正要上去帮他,他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好像撞上了一个物体……
他前进,后退,双臂张开,又合拢,他费劲地弯下腰去,又直起来,好像
一个正在进行赤身肉搏战的斗士。
“我抓住他了!”他喊道。
阿尔姆加德中尉和我赶紧冲过去,我听见上臂胸膛里喷出呼哧呼哧的
喘气声。
“我抓住他了,这个坏蛋……我抓住他了……”他不停地嚷着,“让
我来,维达尔……让我来,阿尔姆加德!”
突然,我觉得一只无形的手臂推了我一下,同时,一股浑浊的气息喷
到我脸上!
不!对!……这的确是一场肉搏战!他在那儿,隐形人……威廉·斯
托里茨或别的人!……不管他是谁,我们总归逮住了……我们决不会松手
……我们要逼他说出米拉的下落!
正如我以前推测的那样,虽然他能隐去形体,但他的外部躯壳依然存
在。这不是幽灵,而是活生生的人体,我们正使出全身力气制服他!……
威廉·斯托里茨是一个人,因为,如果他的同伙在花园里替他望风的话,
他们早就扑向我们了!是的……他是一个人……但为什么他发现我们来了
却不逃跑?……他被哈拉朗上尉的出其不意地捕获?……是的……一定是
这样!……
现在,隐形人的动作越来越微弱。我抓住他的一只胳膊,阿尔姆加德
中尉抓住另一只。
“米拉在哪里?……米拉在哪里?……”哈拉朗上尉向他吼着。
他没有回答,正试图挣脱出去,我感到面前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他拼命地挣扎,想摆脱我们的围搏,如果他成功了,他就会穿过花园、断
垣残壁,跑到林荫大道上去,要想再抓住他,那可实在无望了!
“快说,米拉在哪里?”哈拉朗上尉反复地质问他。
终于,我们听到了这几个字:“永远不!……永远不!……”
不错,正是威廉·斯托里茨!……是他的声音!……
我们支撑不住了……尽管我们三个对一个,但我们的力量正慢慢耗尽
。正在这时,阿尔姆加德中尉猛地被推倒在草地上,我抓住的那只胳膊也
脱手而出。阿尔姆加德中尉还没站起来,他的军刀突然被拔了出来,挥舞
着军刀的手,正是威廉·斯托里茨的手……是的,他在盛怒之下,再也不
想逃跑了,他要杀死哈拉朗上尉!……上尉也抽出军刀,两人面对面开始
了决斗;一方看得见,一方看不见!
我们无法参与这场奇特的拼杀,情势对哈拉朗上尉极为不利,他只有
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他一味进攻,疏于防守,两把军刀在激烈地拼杀
之中:一把刀被一只有形的手握住,另一把则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
显然,威廉·斯托里茨很擅长用刀。在回击中,哈拉朗上尉肩部被刺
伤。但他的刀尖依然向前猛戳……响起一声痛苦的尖叫……一个物体摔倒
在草坪上。
威廉·斯托里茨很可能被刀当胸穿过……鲜血喷涌而出。就在生命的
火花即将熄灭之际,这具躯体也逐渐显露出来……在濒临死亡的极度痉挛
之中,他原形毕露。
哈拉朗上尉扑到威廉·斯托里茨身边,对他吼叫着:“米拉……我妹
妹,米拉在哪儿?”
面前只是一具僵尸,面部痉挛,双眼圆睁,目光还恶狠狠的,这就是
威廉·斯托里茨那个怪物再也无法隐藏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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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是不可说的缘分 │
│ 当他轻视爱的时候,爱象夜空中的流星匆匆陨落 │
│ 当他珍视爱的时候,爱已经轻轻地、轻轻地走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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