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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海底两万里(上)8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May 13 12:28:27 1999), 转信


               第八章    动中之动

  像闪电一般炔,他们粗暴地把我们架进这只潜水船中。

  我的伙伴和我,简直连辨明方向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走进这浮动的监牢中,心中会有什
么感觉,我可不知道:但我自己却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皮肤都冰凉了。我们跟谁打交道呢
?无疑地是跟一些新型的横行海上的海盗打交道。

  我们一进去,上面狭小的盖板立即关上了,四周是漆黑的一团。从光亮的地方,突然进
入黑暗中,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感到我的光脚是紧紧地踩在一架铁梯上。尼德·兰和
康塞尔,被人们抓得紧紧的,跟在我后面。铁梯下面一扇门打开了,我们走进去以后,门就
立即关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关在里面的,现在单单剩下我们了。在什么地方呢?

  我说不出来,甚至也猜不出来。只见一片漆黑,竟黑到这么一种程度:在几分钟后,就
是通常在最黑暗的夜间浮来浮去的那种模糊光线,我的眼睛也一点没碰到。

  尼德·兰对人家给我们的这种款待方式非常愤慨,池尽情地发泄他的愤怒。

  “混蛋!“他喊,“这儿的人待客不亚于喀里多尼亚人①!他们只差吃人肉罢了!我才不
奇怪呢,不过我要声明,我不会不反抗就让他们吃我!"“安静些,尼德·兰好朋友,安静些
,”康塞尔平心静气他说,“没到时候,您用不着冒火。我们还没有被放在烤盘里呢!”

  “对,还没有放在烤盘里,”加拿大人答,“但是毫无疑伺,我们已经在烤炉里了。这
么黑。哼!好在我的尖板刀还带在身边,用得着它的时候,我是会看得清楚的。这些盗,看
他们谁敢先来向我下手吧……”

  “尼德·兰,您不用发脾气,”我于是对鱼叉手说,“暴躁:没有什么用,只会把事情
搞坏了,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呢!我们倒不如先想法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我摸索着慢慢地走。走了五步,我碰到一堵铁墙,墙是用螺丝钉铆住的铁板。然后,我转回
来,撞上一张木头桌子,桌子边放有几张方板凳。这间监狱的地板上铺着很厚的麻垫子,走
起来没有一点脚步声。光光的墙壁摸不出有问窗的痕迹。康塞尔从相反的方向走过来,碰着
我;我们回到这舱房的中间,这舱房大约长二十英尺,宽十英尺。至于高度,尼德·兰身材
虽高,也没有能衡量出来。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们的情形一点没有改变,就在这时候,我们眼前的黑暗忽然转变为
极度的光明。我们的牢狱突然明亮了,就是说,房中突然充满了十分强烈的发光体,我起初
简直受不了这种光亮。看见这雪白、强烈的光,我认出,这就是发生在潜水艇周围,很美丽
的磷光似的电光。我自然而然地闭了一下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我看见光线是从装在舱顶上
的一个半透明的半球体中发出来的。

  “好了!我们能看清楚了广尼德·兰喊,手拿着刀,作防卫的姿势。“是的,我们能看
清楚了,”我答,同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不过我们的处境还是跟刚才一般黑暗。”

  “愿先生耐心些。”冷静的康塞尔说。

  舱房的突然明亮正好使我可以仔细地看一下里面的环境。房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五张凳子
。看不见门户,想是闭得很紧密。没有什么声响传到我们耳边来。在这艇的内部似乎是死一
般的沉寂。它是走着呢,在海面上呢,还是在海底下呢?我没有法子猜测。

  不过那个光明的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我估计船上就会有人来。如果人家忘记了
我们,人家便不会使这所黑牢亮起来。

  我果然没有想错。不久就听到门闩响,门开了,两个人走进来。

  一个是身材短小,筋肉发达,两肩宽阔,躯体壮健,坚强的头颅,蓬蓬的黑发,浓浓的
胡须,犀利的眼光,他的风度带有法国普罗丈斯省人所特有的那种南方人的气概。狄德罗①
认为人的手势是富于譬喻的,真是说的对,现在这个短小的人正是这句活的活证据。可以感
觉到,在他惯用的语言中,一定是充满了修辞学中的各种譬喻词汇。当然我并役有机会证实
这事,因为他对我讲的是一种特异的、听不懂的话。

  第二个来人更值得详细地加以描写。格拉第奥列②或恩格尔③的门徒一看他的容貌,可
能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用不着迟疑,我立刻看出这个人的主要特点:第一,自信,因为
他的头高傲地摆在两肩形成的弧线中,他那漆黑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人;第二,镇定,因为
他的肤色,苍白不红,表示他血脉的安定;第三,强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缩看出来
;最后,勇敢,因为他的深呼吸就表明了他的胁活力强。

  我还要说,这个人的样子很高傲,他坚定的眼光好像反映出他高深的思艺。从他整个形
貌来看。丛他的举止和表情的一致性来看,根据相面先生的说法,无疑地,他是个但白直率
的人。

  我看见这个人在面前,心中自然而然地觉得很安定,我预料我们的会谈将很顺利。

  这个人究竟是三十五岁还是五十岁,我可不能确定。

  他的身材高大,他的前额宽阔,鼻子笔直,嘴唇平正,牙齿齐整,两手细长,用手相学
家的话来说,特别“精灵",就是说。正好配得上他富有情感的心灵。这人可能是我从来没有
碰见过的最完美的人型。更有一个细微的特征,他的两个眼睛,彼此隔开略远一些,可以把
整个一方景色同时收入眼帘中。这一特点——我在以后证实了——使他的眼力比尼德·兰的
还要高强。当这个人注视着一件东西的时候,他紧喳起眉毛,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这样
,眼皮正好圈着眼珠,使得视野的范围缩小,他注视着!好厉害的眼光!远方缩小的物件都
被他放大!他一眼便看透您的心事!在我们看来是很模糊的海波,他一目便能了然!他一眼
便能看出海底深处的=切情形!这两个陌生人,头上戴着水獭皮的便帽,脚上蹬着海豹皮的
水靴,身上穿着特殊织物的衣服,腰身不紧,动作起来方便自如。两人中高大的一位——他
显然是这船上的首脑——注意地打量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然后转身跟他的同伴谈了一会
,他说的话我听不懂。这是一种响亮、和谐、婉转的语言,其中母音的声调好像变化很多。
他的同伴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讲了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的眼光回过来,好像直接问
我。我拿法国话回答他,说我不懂他的诸;但他似乎不懂我说的什么,这情形真叫我相当为
难。“先生就讲讲我们的经过情形好了,”康塞尔对我说,“这两位先生也许可能听懂几句
!”

  我重新讲述我们遭遇的经过,每个音节都念得清楚,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我说出我们
的姓名和身份,然后我正式介绍我们:阿龙纳斯教授,他的仆人康塞尔,鱼叉手尼德·兰师
傅。

  这个眼睛又温和又镇定的人,安详地、而且礼貌地、非常注意地听我说话。但他的面容
没有露出一点迹象足以表明他听懂了我说的经过。当我说完了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只有说英国活试试看。或者他可能听懂这种现在很通行的语言。我懂英语和德语,
看书没有问题,可是谈话却还不行。但是,无论如何,总要想办法使人家听得懂。

  “来吧,您来吧,我对鱼叉手说,”尼德·兰师傅,现在轮到您了,请您尽量从肚子里
把英国人说的地道的英语拿出来。您想法比我说得更清楚一点。”

  尼德·兰一点不推托,把我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他讲的我差不多都听得懂。内容是一
样的,但形式不同了。加拿大人,由于他的性格,说话时很激动。他愤愤地埋怨人家蔑视人
权,把我们关在这里,质问人家凭什么法律扣留我们,他引证了“人身保障法”的条文,说
要控诉非法羁禁他的人,他全身激动,指手画脚,大声叫喊,最后,他用富于表情的手势,
让对方明白,我们饿得要命。

  这却是真话,但我们差不多完全忘记自己饿了。

  鱼叉手很吃惊,因为他的话跟我说的一样,好像也没有为对方所了解。来看我们的这两
个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很明显,他们既不懂得阿拉哥的语言,也不懂得法拉第①的语
言。

  我们所有的语言资本都拿出来了,可是并没有解决问题,我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康塞尔对我说:“如果先生允许的活,我现在用德语来讲一讲。”

  “什么!你会说德语?”我喊。

  “这不至于使先生不高兴吧,我像普通佛兰德人一样,会说德语。”

  “正相反,你会说德语,我很高兴。说吧,好小伙子."康塞尔拿他很镇定的语调,将我
们的经过情形作了第三次的叙述。可是,不管讲述人怎样把话说得婉转漂亮,音调怎样和谐
动听,德语也无济干事。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极力想起我早年所学过的语言,我
拿拉丁话来讲述我们的遭遇和经过。西赛罗①听了,可能要塞住耳朵,把我赶到厨房里去,
可是,我也勉强对付着说完了。但结果还是白费。我们最后一次的尝试又失败了,这两个陌
生人用那不可懂的语言彼此说了几句诸,他们就走开了,甚至于世界各国通用的使人安心的
手势也没对我们做一下。门又关起来了。“这简直是太无耻了!”尼德·兰喊,他是第二十
次发怒了。“怎么!我们给他们说法语、英语、德语、拉丁语,可是这些混蛋就没有一个人
懂得礼貌,连理也不理!”

  “尼德·兰,安静些,”我对愤怒的鱼叉手说,“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教授先生,”我们好动火的同伴答,“难道我们就这样饿死在这铁笼子里吗?


  “算了吧!“康塞尔说,“只要心中放宽一些,我们还可以支持得很久!”

  “朋友们,不要失望,”我说,“我们现在是走在很坏的道路上。你们给我耐心等待一
下,先说说你们对于这船的船长和船员的看法吧。”

  “我的看法就是这样,”尼德·兰答,“这些人是混“老实的尼德·兰,这个国家在地
图上还没有绘出来哩,我承认这两个人的国籍实在很难断定!他们不是英国人,不是法国人
,不是德国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了。我倒想说这个船长和他的助手是生长在低纬度地带的人
。他们身上带有南方人的特点。他们可能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吗?但
是他们的身型还不容许我下断语。至于他们的语言,那是完全无法懂得的。”

  “这就是不懂得各种语言的苦恼了,”康塞尔答,“也可以说世界上没有统一的语言真
不方便!”

  “这有什么用呢!”尼德·兰答,“你们没有看见吗?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这种
语言好像是为了叫好人没法向他们讨饭吃才创造的!但是,在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张张嘴,
动动牙床,咬咬齿和唇,这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在魁北克和在帕摩图一样,在巴黎和跟巴
黎对面的城市一样,这不就是说我饿了,给我东西吃吗!”

  “呵!”康塞尔说,“真有那么不聪明的人!”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侍者,他给我们送来衣服,海上穿的上衣和短
裤,衣服的质料我简直不认得。我赶快拿来穿上,我的同伴跟我一样,穿上了衣服。

  这时候,侍者一可能是哑巴,也可能是聋子——把三份餐具放在桌上。

  千这才像话,看来不是坏事。”康塞尔说。

  “算了吧!”心中忿恨的鱼叉手说,“这里有什么可吃的?至多是甲鱼肝、鲨鱼片,海狗
排罢了!”

  “我们看吧!”康塞尔说。

  食品用银制的罩子盖着,两边对称地在桌布上摆好了,我们在饭桌前坐下。很显然,我
们是跟有文化和有礼貌的人打交道,如果没有那照耀着我们的电光,我简直要以为自己不是
在利物浦阿德费旅馆里,就是在巴黎的大饭店里。

  可是我得声明一句,面包和酒完全没有。饮水很新鲜、很清凉,但不过是水,水不是尼
德·兰爱喝的。在端来给我们吃的肉类中间,有几种我认得是烹调得很精致的鱼:但有几盘
很好吃的菜,我说不出名日来,甚至于它们是植物是动物,我都不敢说。至于桌上的食具,
更是精美,无可指摘。每一件东西,匙子、叉子、刀、盘,上面都有一个字母,字母周围有
一句题词,我们照原来的样式抄在下面:MOBILLSiNMOBILD,动中之动①!这句题词只要把原
来的IN字译成“中”字而不译成“上”字,就正好用在这只潜水船上。“N”可能是在海底下
发号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物的姓名开头的一个字母!

  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不一样,并没有想得这么多。

  他们在尽量地吃,我立刻也跟他们一样做。此外,我对,于我们的命运也放心了,据我
看来事情很清楚,我们的主人决没有意思让我们俄死.可是,什么事都是有始有终的,都要过
去的,就是饿眷肚子,十五小时没吃东西这样的事也不是例外的。现在矜们的肚子装满了,
又迫切地感到需要睡觉了。我们跟死亡连续斗争了一夜,现在想睡觉也是很自然的。

  “说真的,我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康塞尔说。

  “我也想睡一睡!”尼德·兰答。

  我的两个同伴躺在舱房的地毯上,不久就呼呼地酣睡了。

  至于我个人,虽然感到有睡觉的需要,可是却不那么容易睡得着。很多的思虑涌上心头
,很多不可解决的问题塞满了我的脑子,很多的想象要我的眼睛睁开来!我们在哪儿?把我们
带走的是什么奇异的力量?我感到——不如说我以为感到——这船正向海底最深的地方下沉
。许多恶梦把我纠缠住了。我在这神秘的避难所里面,窥见一大群没人知道的动物,这只潜
水艇似乎是它们的同类,它跟它们一样活着,一样动着,一样可怕!……之后,我的脑子安
静下来,我蒙蒙咙陇地幻想着,不久也就沉沉地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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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悄悄

        独在冷照

            芳踪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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