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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干扰速度/弗雷德里克·波尔
发信站: 饮水思源 (Tue May 27 12:39:4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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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预订的座位在前边,挨着窗子。但是,在旁边的座位上,我却看到了戈迪·麦肯齐
的预订单。我只好一直向前走,直到服务员向我打招呼:“喂,格鲁博士,很高兴又同您
在一起……”
我在走道上停下脚步:“我能在近处什么地方换个后面的座位吗,克拉拉?”
“啊,我想——让我看看……”
“那一个怎么样?”我见上面没有订票单。
“哦,那不是靠窗座……”
“不过,没有人吧?”
“嗅,让我查查。”她翻出纸夹中的座位表格,“当然可以。我把您的包放起来好吗
?”
“哦——哦,我还有工作要做。”我真的有工作要做,这也就是我不愿坐在麦肯齐旁
边的原因。我俯身坐进座位,同时皱眉瞧瞧坐在我旁边的男人,暗示他我无意找话题交谈
。他也皱眉相敬,以示正合他意。此时我看见麦肯齐走进舱来,但他并没有看到我。
就在飞机起飞时,我看到克拉拉弯腰检查他的安全带,而且还以同样姿势将上面写有
我名字的预订单握在手中。好漂亮的女孩,我心中暗想。
我不愿给你们这么一个印象:我是有钱享受飞机旅游四处周游的富翁,同航空小姐总
是一见钟情,难舍难分。我平时遇到最多的也不过是纽约航空公司的一两位——啊,对了
,我跟法国航空公司的一位航空小姐一道飞过那么一两次,那也只是因为有一次巴黎地铁
工人罢工无车可乘,她让我坐了她的雪铁龙,这算是搭便车。不过,仔细算来——对,可
也真是的——我想我飞的次数不算少。那可都是些危险的买卖。尽管我的学位是在大气力
学方面取得的,但我的专业却是信号调节——你知道,就是设备测量器或者光学观察器,
我们用它们来解释这样那样的压力、温度、化学成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现在这是
个十分有趣的学科,所以我总是被邀参加会议。我说“被邀”,不是指我可能拒绝那个意
思。如果我想在这个部门保住位置以求有工作的自由,就无法拒绝。而会议总是奢侈之极
,欢乐异常的,所以我至少有时间乐一乐。真的,在堂皇高雅的旅馆下榻,我觉得心醉神
迷(还可在机场品尝墨西哥式食品),何况还可以品评高档酒类呢。
那自然也是可笑的,因为我并没有想到会议会开成这般模样。年轻时,我喜欢读威利
·李的文章,爱到波茨坦(我指纽约的那一个)树林中寻找人参,以便挣足钱到麻省理工
学院求学,然后要建造宇宙飞船。那时,我想像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破衣烂衫、身体瘦弱
、满腔渴望的科学家;我想到,我可能从不会逾越实验室一步(我现在猜想,那时我还以
为宇宙飞船是在实验室里设计的),而且通宵达旦地研究计算直到把身体弄垮。可是,现
在的情况证明,损伤我身体的倒是杏仁鳟鱼菜以及不停的时空倒换。
但我知道,该如何处置。
这便是我何以不愿把四个半小时的时间浪费在同戈迪·麦肯齐进行冗长而无聊的谈话
上的原因。
那本不属于我的领域。不过,我倒是跟几个研究系统论的专家谈过它。正如你想跟他
们谈论他们的专业问题的人一样,他们态度极不礼貌。现在且让我来解释一下。在任何一
个适当规模的领域,每一个月都要举行大约二十个各类聚会、讨论会和座谈会,你无论如
何起码要参加一些,否则就说不过去。这还不包括工作会和计划例会。而且,会议不一定
在什么地方开。自从上个圣诞节以来,一周整整7天,我都没有在家睡过觉,尽管一直患有
流行性感冒。
现在的问题是,所有这些会议有何效果呢?我曾经一度考虑过一种理论,设计出了整
个模式。这属于一种灵巧的驱动器,制造出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使我获得信息——不
过,假若你乘坐一个喷气式飞机以每小时600英里的速度到什么地方去,你毕竟明白自己有
重要事情要做;不然,就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可是,有谁愿意这么做事呢?
所以,我放弃了这个念头,力求寻找更好一点儿的途径。你知道,要飞上3000英里,
坐在旅馆大舞厅的镀金椅里洗耳恭听25个人向你宣读论文,有比这样交流信息更合的办法
吗?这些论文中有23篇你是不屑一顾的,而第二十四篇又无从了解,因为宣讲者的口语方
言太重,而且由于他急着赶飞机参加另一次会议,所以讲得极为草率。这样,就只为第二
十五篇一篇论文白白浪费了你四天时光,其中包括旅行时间。假若在自己办公室里,你只
需花15分钟就可了然于心,而从中所得到的一定更多。当然了,你如果在咖啡厅中,邻座
的什么人说不定会给你讲一番最新技术,因为你知道他所在的公司正在试验遥测术,这你
是无法从书本中了解到的,正可以取长补短。但是,我已经注意到,想寻求这样信息的机
会越来越少了;而且兴趣也越来越少,这可能是由于你在第300次会议之后已经心灰意懒再
不愿结交新友。你脑子里满是回来时书桌上等你去做的事情。而那次布鲁塞尔国际学术联
合会上,那个该死的埃及人唠叨个没完,让人在一个半小时里好像参加苏伊士战争一样拂
之不去印在脑海里,至今记忆犹新。
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此繁多讨厌的会议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宝贵的飞机燃料
,对不对?
这是由于会议留下了缺憾:电讯传导实在是既省钱,又便利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到
过贝尔试验室有关他们的图像显示电话的录像——他们在十多个会上放过——这种电话几
乎使一切如在眼前,它比电话要便利快捷,而且各种信号尽数传达,不过呼吸中含有的威
士忌味这样的内容是传达不出来的。这还不过是一种微型机械,其他诸如传真机、传播器
、远程电脑等等还有很多……对,我们既然造出了它们,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你知道,
人们是怎样剪辑信息录音磁带的呢——消除可有可无的讲话内容,剪掉停顿的部分,甚至
将没有作用的音节都洗掉。而你仍然可以完全透彻地理解,尽管一分钟语速只有400个词,
而不是六七百个(但后者半数都是在重复或者“我的意思是说”)。
好了,这是系统领域;正如我上面所讲,而不属于我的研究范围。但有必要听取专家
意见,而不是我的意见。也有一两个同道心急如焚,我们准备一旦找到时间就聚集在一块
儿商讨此事。
或许你想知道我提供什么建议。我认为,我确实能讲出个道道儿来。比如说,讨论解
决会议问题的方法是什么?我已经看到一些文章,谈及简化会议的办法以及参与者真正参
与的会议。我自己也有了我自己的想法。我暂且命名为讨论定额,此即探讨讨论会每个参
加者发言要在最低限额的时间内讲解一个单独问题,并使听者弄明白(且予以辩论或反驳
),然后再讲下一个问题。
是的,如果有半数的会议能像我想的,像我这样的人便可以在现在我们花费的四分之
一的时间里把事情办好——而这还是比较保守的。
会下另外四分之三的时间用来做什么呢?啊,用来工作呀!用来做那些我们该做而没
有找到时间去做的事情。我这样讲是严肃的,切合实际的,也是可行的。我确认,我们可
以比现在多做四倍的工作。而且我的确还认为,我们能够在5年而不是20年里登上火星;我
们能够在12年而不是50年里治愈血癌,如此类推。
好了,就是这样,这也就是我不愿浪费时间跟戈迪·麦肯齐闲聊的原因。我已经把我
所有的笔记都放在箱中带着,四个半小时时间定能把它们整理出来,放在一块儿交给我研
究系统工程的朋友们以及其他有兴趣的人。
飞机一起飞,我便将小桌拉开,开始整理一大堆小纸片。
不过,纸片并没有理出头绪。
事情总是办不成,这是可笑的——我是说,当你想做某件事,你向前看看,预定在什
么地方有时间去做,但忽然时间却不翼而飞,你什么也没干成。情况是这样的:克拉拉小
心翼翼拿来了鸡尾酒——她知道我一向喝加柠檬的不带甜味的特殊马丁尼酒——出于礼貌
,我只好把纸片挪开。接着她又端来了小菜,我饥饿难耐,不得不将纸片收入包中。然后
,我又觉得是否有用正餐的必要。就这样,用餐花去了我几乎两个小时,当然包括喝酒以
及饮料的时间。尽管我并不真的想看电影,但面前就是那种银幕,上面的人物就在你面前
狂轰滥炸,放枪呜炮,火花四溅,即使斜着眼也能看得到——还有,甚至前夜在酒吧间另
一排荧屏的影像,也混入你面前的荧幕——所有这一切都犹如时光一起交错重叠起来,成
为一个“现在”,终于粉碎了我的注意力。当然了,这其中还含有酒精的作用。等到电影
一结束,第二道咖啡和薄荷酱就又上来了。接着安全带上方亮起了信号:我们已抵达威尔
逊峰上方。下飞机后,我已再无时间整理笔记了。不过,我已经习以为常。我在波茨坦树
林寻找人参时,不一样空手而归吗?经过如此经历,最后只好靠助学金去求学。
我登记过后,洗一把脸,来到会议室,刚好赶上参加一个令人厌倦的导师会,讨论的
是游移不定的大气中无污垢的空气产生的动荡。参加人数很是不少,会议室有七八十人。
我却想像不出,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所以我一拿到时间表,就溜了出去。
咖啡机旁有人对我叫道:“嗨,奇普。”
我走过去,跟他握握手。这是一个年轻人,名叫雷斯尼克,来自我获得硕士学位的那
个小学院,他看来闷闷不乐,面带温色。他身边还有一人我不认识,这人个子高大,头发
花白,颇有点儿银行家的派头。“拉莫斯博士,这位是奇普。这是拉莫斯博士,在国家航
空航天局工作——我觉得好像是国家航空航天局?”雷斯尼克介绍道。
“不是。我在一个基金会工作。”他说,“见到你真高兴,格鲁博士。我一直在沿着
你的道路展开工作。”
“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我很想喝杯咖啡,但又特别不愿一边喝咖啡一边站在那儿
同他们谈话,所以只好说:“哦,我最好去登记一下,所以假如你们谅解的话……”
“请随意,奇普,”拉里·雷斯尼克说,“一个半小时前我看见你登记过了。你是想
回你房里工作吧。”
这真有点儿叫人尴尬。拉莫斯博士微微一笑道:“拉里给我讲了你的一贯作风。刚才
你过来时,他实际上讲过三十秒内你必定出来,果真不出所料啊。”
“哦,无污垢空气产生的游荡不属于我的专业……”
“啊,没有人怪您,向上帝起誓。想喝点儿咖啡吗?”
惟一可做的就是表示感谢了,所以我说:“是的,请吧。谢谢。”
我看着他拿过杯子,用大银壶注满了它。他似乎有些面熟,但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
过。“我们曾经在达拉斯二次高层云讨论会上见过面吧?”我说。
“我想没有吧。要加糖吧?不,我实际上很少涉足这种会议。不过,您的论文我倒读
了不少。”
我搅了搅咖啡:“谢谢你,拉莫斯先生。”我通常要做的就是复述一个名字,直到不
会忘记为止,不过大约有半数倒真的给忘了。“我明天上午发言,拉莫斯先生。讲‘从激
荡不停飞船中测量斜度的光度学技术’,我想,没有什么不是以他们在兰利做的一切为蓝
本的。”
“是的,我看过摘要。”
“但你是不求甚解,一扫而过吧?”拉里粗粗呼出一口气,“那今年要花多少?”
“哦,不少。”我假装要快点儿喝咖啡,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拉里好像面带温色
。
“您来时,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他说,“一年有三十篇论文,时不时还要向学
会提交报告。你哪有时间真正在自己书桌旁待上一个月?我知道,在我自己的部门……”
我有了点儿兴趣,但却无法深入,因为我想回去整理笔记。我又呷了一口咖啡。
“您知道霍伊尔怎么讲吗?”
“我不知道,拉里。”
“他讲,如果一个人有一分钟做某件事,不管是什么事,整个世界都会合谋使他无法
干成。项目主席邀请他宣读论文;受托人拉他参加会议;报社记者约他采访;电视台呢,
则让他跟滑稽演员、乐队指挥以及妙龄女歌手同时在荧屏上露面,谈论火星上有无生命。
”
“而跟他有同感的人又在他不参加会议时强留他谈话。”拉莫斯博士格格笑起来,“
真的,奇普博士,即使您长此以往,我们也会理解的。”
“我简直搞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拉里说。
他显得异常烦恼。“关于这件事,”拉里接着道,“我还什么也没做过。不像你,奇
普。但总有一天,我会做出点什么的。”
“不要谦虚嘛,”拉莫斯博士说,“为什么我们不找个地方坐下谈谈——除非您真的
想回去工作,奇普博士?”
我几乎说服自己跟拉里和拉莫斯博士谈一谈,这也是我的工作。于是我们先到我房中
,接着又来到拉里房中。在他房中的包里放有一份兰德社团的报告,以及我曾经送给他的
一些笔记。大约10点时,午餐送来了。我们一边讨论问题,一边喝着冰镇咖啡,并且用拉
里随身带的一个小杯痛饮起波旁威士忌。我给他们讲了我对技术信息传递的系统论方法的
详细看法,拉莫斯博士聚精会神,对每一点都抱有极大的兴趣,我们两人不论是谁也没遇
上过这样的听众,尽管他只是一味地讲“是,当然”以及“我明白了”。有这两位的支持
,我对此信心十足。
这一晚过得晕晕糊糊,到最后,我们甚至计算起,如果凡是活着的人都把时间用在工
作上的话,我们可以怎样快地征服火星,并且发射一个舰队的太空人造飞船。接着,我们
停顿了一下,拉里站起身来,推开法国式玻璃窗。我们来到他的阳台上眺望。20层楼外,
洛杉矾就在眼前。南边小山雷声阵阵,闪电不断。清凉的空气使我头脑清醒了一会儿,并
且使我首先意识到我昏昏欲睡;然后,我便意识到,我必须在7个小时内读完那个讨厌的论
文。
“今天真没有白过。”拉莫斯博士道。
拉里微微一笑:“对你们这些年长的会员自然是这样的,”他道,“不过,我倒是很
愿意翻翻你的笔记,奇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只要你不把它们弄丢就行。”我说。然后转身返回我的房间,躺到床上,自己对自
己傻笑,最后才沉沉入睡,还梦想着每年可以有大约五十个周搞我自己的事。
睡得尽管很稳,可床头旅馆的铃声一响,我就马上醒来了。我们已约定在拉里房中用
早餐,这样我便可以收回我的笔记,并且也许可以在上午会议开始前闲聊一会儿。当我赶
到他那一层楼时,就看见拉莫斯博士向我走来。“早晨好。”他说,“我刚才叫醒了两个
度蜜月的,他们很不高兴。拉里的房间不是2051吗?”
“是2052。在另一边。”我说,他微笑一下,踏上楼梯,很快给我讲了一个非常可笑
的关于度蜜月的笑话,等我们来到拉里门前,绝妙之处正好讲完。
我上前敲门,但无人应声。我一边大笑,一边说:“你试试。”拉莫斯博士敲敲,也
无人回答。
我停止大笑:“他不可能忘掉我们会来,对吧?”
“推推门,为什么不呢?”
我上前推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但拉里却不在房内。洗澡间房门开着,阳台窗户也开着,但拉里却无踪影。他的床上
乱成一团,但却是空的。
“我认为他是不会出去的,”拉莫斯博士说,“看,他的鞋还在那儿。”
阳台不大,不可能藏在那儿。但我还是走过去,察看了一番。阳台狭窄,又被雨水打
得光滑滑的。这里只有两张轻便折叠椅,还有几个烟头。
“好像他出来到过这儿。”我说。然后,我似乎感到好笑,便从栏边俯身向下望去。
这就一点儿也不好笑了。因为就在旅馆呈弯曲状的前沿,喷泉边上,有个影子四肢松开躺
在那里。有一个人站在旁边,高叫着守门人。时间尚早,我听见他的叫声模模糊糊从200英
尺的下方传来,回荡在我们和拉里的尸体之间。
他们取消了上午的会议,并且决定下午继续进行。我跟麦肯齐争论不休,闹得不可开
交,因为按预定计划他要在下午3点宣读论文,而我也被改在这个时间发言,让他擅自决定
为所欲为我就是感到不快。跟验尸官以及旅馆人员一块儿搞了两个小时,帮助他们推测拉
里为什么会跳下阳台本已不快,而当发现他跳楼时手中仍摸着我的笔记纸片,并且这些纸
片给雨淋过带着点点泥土撒满一地,就更叫人不快。
我心里烦透了。我曾经听说埃利克宣读完他的论文只用了3分45秒,我要尽力打破他的
记录,然后我便把带的东西丢进箱中,办了手续,准备直接出发到机场去,搭乘最早一班
飞机回家。
但服务员却说:“我有一个口信给您,奇普先生。拉莫斯博士请您在见到他以前不要
离开。”
“谢谢。”我说。去还是留呢,我自己犹豫不决。但是,不管怎样我却无法自己再拿
出决定来,因为拉莫斯穿过走廊向我走来,友好的面孔中带着焦虑的神情。
“我就知道您要走,”他说,“请先让我占用您20分钟时间。”
我犹豫了一下。他马上向侍者打个手势:“过来。让他看着您的箱子,我们下去喝杯
咖啡。”这样,我只好随他走到咖啡馆的内厅中,我怀疑,他是否能认出拉里摔下来的地
方。但我对此类事并不敏感,很明显他也是如此。我们还没在桌边椅上坐稳,他就将一个
侍者拉到跟前,并且没经我同意就要侍者去取咖啡和三明治,同时一刻不停地对我讲了起
来。“奇普,”他说,“不要灰心,我为您的笔记感到遗憾。但是,我不愿看到您放弃此
事。”
我向后靠在椅子上,感到疲惫不堪:“啊,我不会的。拉莫斯博士……”
“叫我拉斯洛吧。”
“我不会的,拉斯洛。实际上,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我知道您会这样的。”
“我计划,如果下周不参加一两次会——不管怎样,我可以利用拉里的死做借口;实
际上,找什么借口都行——我凭借记忆就可以重新写出来。唉,或许这一周还不行,只能
做思考时间。我还要人送些报告的副本过来。不过迟早……”
“好的。我要跟您谈的就是这个。”女侍者端来了咖啡和三明治。她刚将它们放下,
拉斯洛便挥挥手让她马上离开:“您看,您是我来这儿特意要见的人。”
我凝视着他:“您对光度学有兴趣?”
“不——不是您的论文——是您的想法。看在上帝份上,就是我们谈了一整夜的东西
。直到雷斯尼克昨天跟我说起您,我才明白我要的就是您。经过昨夜的交谈,我已定下了
信心。”
“我已经有了工作。博士——拉斯洛。”
“我也不是给您找工作。”
“那,是什么……”
“我是给您提供一个使您想法行之有效的机会。我有资金,奇普,基金会资金,正找
花的地方呢。它不是要用在太空探索,癌症研究或者高等数学上——这些已经有充足的资
金了。我的资金要寻找的是不同于正常模式的项目,大的项目,像您这样的项目。”
啊,我当然激动不已。受到这样重视,实在难得。
“我在华盛顿第一件事就是通告委员会秘书处——我是指,委员会在那儿开会……当
然了,在电话里我不可能讲得太多。但是,愿者上钩嘛,奇普,委员会会同意的。下周要
开会,我希望您出席。”
“在华盛顿?我以为……”
“哦,不是。基金会是国际性的,奇普,这次会议在科莫湖举行。不过,我们当然会
承担费用的。您到那儿可以做很多事情,您办公室也不会打电话干扰您……”
“可是,我意思是,我拿不准……”
“我们会支持您的。您要什么都成,一个后勤部或一个指挥部,在艾奥瓦的埃姆斯我
们已初步建立了一个机构,您当然要到那儿去。不过,一个月才那么几天,而且,”他微
笑一下,以示道歉,“我知道那对您不算什么。您如果能将勋章挂在胸前,其他别的事也
就没有什么可激动的了。不管怎样,秘书处已委托我告诉您,您已被邀接受理事职务。”
我急不可耐地需要喝咖啡,于是就喝了一口。“对我来说,您走得太远了,拉斯洛。
”我说。
“理事们在弗拉格斯塔夫开会,他们在那儿有一个乡村俱乐部,您会喜欢的。当然了
,每年只有六次,但很值得,奇普。我是说,我们像做别的任何事一样自有我们的策略。
如果您做了理事,您就能施加很强的影响。”
他侃侃而谈,我端坐一旁洗耳恭听。我所期盼的一切,果真要实现了。下周,在意大
利一间阳光充足、宽畅舒适的房间中,通过巨大的窗子可以俯视科莫湖;在这里,我已俨
然成为老派资格的项目指导人,地位是理事,常务委员会委员以及50位咨询委员中的一个
。
再下一周,我们在埃姆斯为雷斯尼克纪念大厦举行落成仪式——名字是我的主意,但
人人同意——尽管才过了一年时间,但我可以看出我们可以在那里真正做出成绩来。一般
看来,我把那么多时间花费在管理性工作和会议上是不适宜的。但是,当我有一次在蒙特
利尔给拉斯洛提及此事时,他向我微微一笑,露出同意的表情。“我怀疑您考虑这个问题
要花很长时间,”他格格笑起来,“但是,与其匆匆忙忙,不如缓步前进。您自己也可以
看得出来,效果还是不错的。我不是给您讲过,您的巡回报告给人印象很好吗?”
“谢谢。是的,你实际上讲过。无论如何,我们一旦把雷斯尼克分期付款基金安排妥
当,就会有更多时间的。”
“妙极!不要给人说我给您讲过,”——他眨眨眼——“但可记得我给您讲过交叉学
科事务委员会主席一职的可能性任命?对了,那不是官方性的。但已经确定下来了。我们
在肖勒姆已经为您安排了一个套房,您会时常用到这套房子的。我们甚至还将一个房间改
造成办公室,您可以在旅行间歇在那儿作些笔记什么的。”
好吧,我当然告诉了他,如果他指的是我那些需要重新整理的笔记,那它们就不需要
那么多的房子。实际上,压根儿没那个必要,因为我根本没有动手整理。
我觉得,不论怎样,我总是幸运的。但实际上我并不怎么幸运。比如,可怜的霍尼曼
——我已经写信给他,让他把给我准备的报告的另一个副本送来,但却忽然传来噩耗:他
的船在暴风雨中失事。人们花了一周时间也没找到他的尸体。即使他做过报告的副本,又
有谁知道是放在哪儿?何况……
对了,雷斯尼克死的那天,讲的那个可笑的问题是:如果有人真能做出点什么,整个
世界的人便合谋予以反对。他还讲:“我真弄不懂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假若这是个笑话,寓意何在?我左思右想。我是说,假如有人不愿我们尽可能迅速向
前,有人从另一个世界……
那样想是愚蠢的。也就是说,我觉得假设是愚蠢的。
仅仅出于好玩儿吧,有两件事我很想知道。其一是,基金会是在哪儿而且如何搞到的
钱?其二是,那天早上2051房间是否真有一对度蜜月的人,正当拉里飞身落下20层楼时,
非常偶然地被拉斯洛·拉莫斯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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