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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tao (顺流逆流), 信区: SFworld
标  题: 空中石子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9日13:35:45 星期一), 站内信件

空中石子
十一 起变化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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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约瑟夫·施华兹的脑子里,变化是模模糊糊地开始的。在夜阑人静——现在夜的

确很静;过去,夜间充满喧嚣和灯光,夹杂着几百万人过夜生活的声音——在这片新的

宁静中,他慢慢地口想。他很想说:“这儿,变化是从这儿开始的。”
    最先想到的是那可怕的、倒霉的一天,他独自个儿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在他脑

子里,这一天现在跟他对芝加哥的记忆一样迷茫了。那次去芝加的旅行,以及那奇怪的

复杂的结局。他时常想起那情景。
    有架机器什么的——他服了几颗丸药。一连几天躺在床上慢慢地恢复健康,随后逃

走,流浪,以及最后一个钟头在百货公司里发生的那些没法解释的事。很可能是他把这

部分记错了。然而,在过后的两个月中,一切东西又记得那么清楚,他的记忆分毫不差

    甚至在当时,有些事情看来也很奇怪。他对气氛很敏感。那位老大夫和他的女儿很

不安,甚至很害怕。他是不是当时就看清楚了?或者当时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事后口想

起来才清楚?
    然而,在百货公司里,就在那个大个儿伸出手来抓住他之前——就在那之前——他

已经意识到有人要抓他。警告来得还不够快,来不及救他,但那变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后来,接着是头痛。不,不完全是头痛。不如说一阵阵发胀,好象有架埋在他头脑

里的发电机开动了,把他脑壳里的每根骨头都震得没法忍受。在芝加哥时从来不曾发生

过这情况——如果说他关于芝加哥的幻想还有意义的话——就是在他初到这里头几天的

现实生活中也没发生过这情况。
    难道那天在芝加的时候他们对他干了什么?那架机器?那几颗丸药——那是麻醉剂

动了一次手术?他的思绪到达这里已是第一百次,每次都是到此为止。
    他逃跑未成,第二天就离开了芝加,现在日子却很容易打发。
    格鲁坐在轮椅里,重复着字眼,用手指着或者比划着,就象那个叫波拉的姑娘在他

跟前干的那样。到后来有一天,格鲁突然不再胡说八道,开始讲起英语来了。不过,是

他自己——他,约瑟夫,施华兹——不再讲英语,开始胡说八道了。话说回来,现在看

来,那实在也不再是胡说八道了。
    学起来很容易。他四天就学会了阅读。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过去在芝加哥,他有

非凡的记忆,至少他自己这样觉得。但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惊人本领。然而格鲁似乎

毫不吃惊。
    施华兹只好把这一切撂在一边。
    随后,等到秋天真正变成黄金季节的时候,情况又变得清楚了,他也出去到田野里

干活。他学习一切的本领简直惊人。又一件奇怪的事——他从来不犯错误。只要解释一

次,他就能毫无困难地使用最复杂的机器。
    他等待着寒冷天气,但它迟迟不来。冬天里他们耪地,施肥,通过十几种方式为春

耕作准备。
    他询问格鲁,企图跟他解释什么是雪,但格鲁只是瞪大了眼睛说:“结冰的水象雨

似的掉下来,暖?哦!那叫作雪!我知道在别的星球上下雪,可地球上不下。”
    此后施华兹就注意气温,发现它一天天很少变化——然而天日变短,就象芝加哥那

样的北方地区一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地球上。
    他想要阅读一些格鲁的书籍胶卷,但又放弃了这打算。人民毕竟是人民,日常生活

的琐细占据了他的时间,有关生活的知识他看作理所当然,历史和社会学的含义对他来

说毫无意义。
    闷葫芦依旧没打破。老下着那么温和的雨,老叫他远离某些区域。举例说,那天傍

晚,亮晶晶的地平线、南方蓝色的闪光,终于使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在晚饭后溜了出去,但走了不到一英里,就听到双轮车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呼声从

他后面追来,阿宾忿怒的喊声同时从夜空中传来。他只好煞住脚步,随即被送回来。
    当时阿宾在他前面踱来踱去,说道:“你必须避开闪光的地方。”
    施华兹当时温和他说:“为什么?”
    回话象刀一样锋利:“因为是禁区。”长时间的停顿,接着:“你真不知道外面是

什么情况吗,施华兹?”
    施华兹把双手一摊。
    阿宾说:“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不是个——外星人?”
    “什么是外星人?”
    阿宾耸耸肩膀,走开了。
    但是那天晚上对施华兹来说非常重要,困为就在向闪光处走去的一英里中,他脑子

里的奇异感觉凝结成“心灵触摸”。他是这么称呼它的,在当时或在以后,他也就能这

样形容它。
    不完全是……它有点象触摸,但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脑子上……不完全是触摸,

而是存在——象微微搔痒似的。
    跟着是两个——两个触摸,很清晰,互不连贯。而第二个——他怎么分开来形容呢

——声音更响(不对,词儿用得不恰当);只能说更清晰、更明确。
    跟着他知道来的是阿宾。至少比听到双轮车的声音早五分钟,比看见阿宾之前早十

分钟。
    以后这情况发生得越来越频繁。
    他开始发现,只要阿宾、罗亚或格鲁离他一百英尺以内,他总是心里有数,尽管没

有理由事先知道,尽管他完全有理由作相反的假设。很难把它视为理所当然,然而它又

慢慢变得自然起来。
    他通过实验,发现他们中间什么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都知道。他能区分谁是谁

因为每个人的“心灵触摸”都不一样,但他一次也没勇气向别人提起这事。
    有时候,他不禁暗中琢磨那次去闪光处的路上第一次感到的那个“心灵触摸”究竟

是什么。既不是阿宾、罗亚,也不是格鲁。嗯?那有什么关系?
    后来发现那很有关系。他又感到了那个“心灵触摸”,一模一样,就在他晚上把牛

群赶回家的时候。于是他走到阿宾跟前,说道:
    “南山背后那片树林于是什么?”
    “没什么,”是粗鲁的口答。“那是官地。”
    “什么叫官地?”
    阿宾仿佛很恼火。“对你无关紧要,可不是?他们管它叫官地,因为它是大臣的财

产。”
    “干吗不耕种?”
    “那不是为耕种用的。”阿宾的声音很吃惊。“那是个大中心。在古时候,非常神

圣,不能加以亵渎。瞧,施华兹,你如果想要安全地呆在这儿,去掉你的好奇心,好好

干你的活儿。”
    “可是它如果那么神圣,那么谁也没法住在那儿了?”
    “一点不错,你说得对。”
    “你敢肯定?”
    “我当然敢肯定……也不许你违禁进去。要不你就完蛋啦。”
    “我不会进去。”
    施华兹走开了,心里疑惑不定,也不知怎的感到很不安。那个“心灵触摸”就是从

那片森林地带传来的,相当强烈,现在还附加了另一种感觉。那是个不友好的“触摸”

一种带威胁性的触摸。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仍旧不敢吭声。他们不会相信他的,结果还会发生不愉快的事。这一点他知道。

事实上,他知道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这些日子他也变得年轻了。并不完全指肉体上,当然啦。他的肚皮瘦了些,肩膀宽

了些。他的肌肉更结实了,更富于弹性了,他的消化也好了些。那是在野外劳动的结果

但他主要还意识到别的什么。那就是他的思想方式。
    老人易于忘掉他们年轻时候的思想状况;他们忘记了快速的心理跳跃、年轻人凭直

党的敢作敢为和新鲜洞察力的敏锐性。他们慢慢习惯于各种类型的单调乏味的理性,而

且由于这并不是单纯的经验积累,老人们往往认为自己比年轻人更聪明。
    可是对施华兹来说,经验依旧存在,使他特别感到快乐的是,他发现自己能跳跃式

地理解事物,他逐渐从听取阿宾的解释跃进到事先预料到那些解释。结果,他所感觉到

的年轻更是十分微妙,是任何肉体上的最佳状况所无法比拟的。
    两个月后,在凉亭里跟格鲁的一局棋赛中,一切都见分晓了。
    象棋除了棋于的名称以外,其他方面并无变动。它仍象他记忆中那样,因此始终对

他是个安慰。至少在这一方面,他那可怜的记忆并未使他上当。
    格鲁讲解给他听不同种类的象棋。有四个人下的象棋,每人各占一个棋盘,每个棋

盘的角相联,第五个棋盘正好填上中间的空处,作为共同的“无人区”。还有一种三度

空间的象棋,有八个透明的棋盘重叠在一起,每个棋子不是象一般那样在二度空间移动

而是在三度空间,棋于的数目和卒的数目都加了一倍,要把敌方的两个国王同时将死才

算赢。还有其他的流行种类,例如各个子儿的位置不是象规定的那样,而是由掷骰子来

决定;或是某些方格能给在格里的棋子带来好处或害处,或是增加几枚有特殊性能的新

棋子。
    然而象棋本身还是原来的、不能改变的老样子——而施华兹和格鲁之间的比赛已完

成了头五十局。
    刚开始时,施华兹不懂得走法,因此头上几盘总是输,后来局势有所改变,输的情

况越来越少。渐渐地,格鲁下得慢了,变得谨慎了,在下每一着棋之间拼命抽烟斗,使

烟灰闪耀出微光,最后终于输了,使他很不服气,牢骚满腹。
    格鲁拿的白棋子,他的卒已在国王4上。
    “咱们下吧,”他没好气地催促说。他的牙齿紧咬着烟斗,两眼已在紧张地搜索棋

盘。
    施华兹坐在苍茫的暮色中,叹了一口气。他对下棋实在越来越不感兴趣了,因为早

在格鲁下每一着棋之前,施华兹对他的下法就已了如指掌。就象格鲁的脑壳上开着一个

模糊的窗子似的。他还几乎直觉地知道,下象棋跟他解决其他方面的问题是一致的。
    他们用的是“夜棋盘”,每个方格都在黑暗中闪耀着蓝色和桔红色微光。棋子在阳

光下象是略带红色的矮胖土块,到了夜间却变了形。一半泛出乳色白光,看上去象是闪

着寒光的白瓷,另一半闪出微弱的红光。
    头上几着下得很快。施华兹自己的国王的卒向前挺进迎敌。格鲁拿起国王的武士放

在主教3上。施华兹也把女工的武士放在主教3上迎战。随后自棋的主教跳到女王的武士

5上,施华兹女王城堡的卒前进一步,把它赶回到城堡4上,随后他又把另一武士前进到

主教3上。
    夜里看不见拿棋子的指头,这些亮闪闪的棋子仿佛在自己走动。
    施华兹很害怕。他可能暴露出自己的疯狂,但他非知道不可。他突然间:“我在哪

儿?”
    格鲁刚深思熟虑地把他女王的主教放到主教3上,说了声:“什么?”
    施华兹不知道“国家”或“国度”这类词汇,就说:“这是哪个世界?”说罢,把

他的主教移到国王2。
    “地球。”回答很短促,格鲁正聚精会神地筑城堡,先移动高高的国王,随后把矮

胖的城堡放在它旁边。
    那是个完全不能令人满意的答复。格鲁用的字眼,施华兹把它翻译为“地球”。但

什么是“地球”?对住在地球的人们来说,任何星球都是“地球”。他让自己女王的武

士的卒前进两步,格鲁的主教又得后退,这次退到武士3。随后施华兹和格鲁各自让自
己女王的卒前进了一步,让主教能自由地在即将开始的中心战役中显身手。
    施华兹问,尽可能装得很镇定、很偶然。“今年是哪一年,”他筑起城堡。
    格鲁停顿一下。他仿佛吃了一惊。“你今天怎么啦?到底下不下棋了?要是能让你

快乐,那么今年是八二七年。”他还含讥带讽地加了句:“G.E,”他皱起眉头瞪着棋
盘,随后他把女王的武士重重地放在女王5上,作头一次进攻。
    施华兹马上抵抗,把他自己女王的武士放在城堡4上反攻。战斗很激烈。格鲁的武
士吃掉了主教,它象一团火光似的跃起,清脆地咋嗒一声,落在盒里,成了个被活埋的

战士,躺在那里要到下次下棋才起来。随后那位得胜的武士立刻被施华兹的女王吃掉。

格鲁一时过于小心,停止了进攻,把剩下的那个武士移到国王1躲避,它在那儿可以说
毫无用处。施华兹的女王的武士现在也同样地换子儿,吃掉了主教,却被对方城堡的卒

所吃。
    又停顿一下,施华兹温和地问:“什么是G,E,?”
    “什么?”格鲁焦躁地问。“哦——你是说你还在琢磨今年是哪一年?真是傻得不

能再傻啦一呃,我老是忘记你只是在一个多月前才学会讲话的。可你还算聪明。你真的

不知道吗?嗯,这是银河时代八二七年。银河时代:G,E,——懂吗?银河帝国成立后

第八百二十六年;自从弗兰肯一世加冕后第八百七十二年。现在,劳驾,该你走啦。”

    施华兹把武士在于里捏了一会儿。他惶惑得不知所措。他说:“等一等”,把武士

放到女王2上。“你听说过这些名字吗?美洲,亚洲,美国,苏联,欧洲——”他搜索
着字眼。
    在黑暗中,格鲁的烟斗被怒冲冲地吸得一片火红,他的模糊身影弯在闪光的棋盘上

相形之下比棋盘还缺乏生气。他可能短促地摇一下头,但施华兹看不见。他用不着看见

他意识到对方的否定答复,清楚得就象说了话一样。
    施华兹又尝试一次。“你知道我从哪里能找到一张地图?”
    “没有地图,”格鲁咆哮说,“除非你要在芝加找死。我不是地理学家。我也从来

没听说过你提到的那些名字。他们是什么?民族?”
    找死?为什么?施华兹发觉身上凉飕飕的。难道他犯了罪?格鲁心里有数吗?
    他怀疑地问:“太阳有九颗行星,对不对?”
    “十颗,”毫不含糊的回答。
    施华兹犹豫一下。嗯,他们或许发现了另一颗他不曾听说过的行星。可是格鲁又怎

么会听到的呢,他扳着指头数了数,随后说:“第六颗行星呢?它有光环吗?”
    格鲁慢慢地把国王的主教的卒前进两步,施华兹马上如法炮制。
    格鲁说:“上星,你是说?它当然有光环。”他这会儿在盘算了。他可以任意选择

吃主教的卒呢,还是吃国王的卒,他不太清楚吃哪一个好。
    “在火星和木星之间有没有一个小行星带?我是说在第四和第五颗行星之间?”
    “不错,”格鲁嘟哝说。他重新点燃烟斗,一边拼命动脑筋。施华兹发觉了那种痛

苦的犹豫,觉得很恼火。对他来说,他现在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地球的情况,下棋简直是

闹着玩儿了。一些问题沿着他脑壳的里层表面颤动,有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那么说来,你的那些图书缩微胶卷都是真实的?还有别的世界?都有人?”
    这时格鲁从棋盘上抬起头来,两眼白费劲儿地在黑暗中盯着。“你不是开玩笑吧?

    “有没有?”
    “凭银河系起誓!我相信你确实不知道。”
    施华兹对自己的无知感到难为情。“劳驾啦——”
    “当然有别的世界。千万个哩!你看见的每颗星都有世界,还有许多你连看都看不

见。它们都是帝国的一部分。”
    在施华兹的脑子里,很微妙地,他感觉到格鲁有力的字眼从一个脑子直接爆发到另

一个脑子,每个字都发出微弱的回音。施华兹觉得心灵上的接触与日俱增。或许不久以

后,哪怕动脑子的人不说出口,施华兹都能在自己的脑子里听到对方细小的声音。
    现在是破题儿第一次,他终于想到自己也许并未发疯。是不是他不知怎的跨越了年

代?在睡眠中跨越的,或许?
    他沙哑他说:“这一切经过多久啦,格鲁?离只有一个星球的时间有多久啦?”
    “你是什么意思?”他突然警惕起来。“你是‘古人委员会’的成员?”
    “什么委员会?我不是任何帮会的成员,可有个时候地球是不是唯一的星球?……

嗯,对不对?”
    “‘古人们’这么说的,”格鲁厉声说,“可是谁知道,谁真的知道?据我所知,

天上的那些世界从有史以来就存在了。”
    “可到底有多久了?”
    “好几千年,我想。五万年,十万年——我说不好。”
    好几千年!施华兹觉得自己喉咙里咯咯有声,他惊恐地拼命压下去。这一切就发生

在两步路之间?喘一口气,一刹那,一瞬间——他已经跨越了好几千年?他觉得自己又

缩回到健忘症里了,他对太阳系的认可准是一些不完全的记忆穿透迷雾的结果。
    但现在格鲁在下底下一着了——他在吃对方的主教的卒,施华兹几乎机械地在心中

感到,这步棋走错了。现在他毫不费力地针锋相对。他国王的城堡往前冲锋,吃掉了白

棋这时已经加倍的卒子中的第一个。白棋主教又进入主教3。施华兹的武士走到武士2,

把自己解放出来自由行动。格鲁也如法炮制,把自己的主教走到女王2。
    施华兹在发动最后进攻时停顿一下。他说:“地球是首脑,对不对?”
    “什么的首脑?”
    “帝国的——”
    但格鲁抬趄头来,大喝一声,震得所有的棋子都颤动起来。“听着,你,我对你的

这些问题腻烦透了。你是不是个十足的傻瓜?地球象是什么东西的首脑吗?”格鲁的轮

椅绕着桌子走动,发出柔和的呼呼声。施华兹觉得有儿根指头攥住了他的胳膊。
    “瞧!瞧那儿!”格鲁的声音低而刺耳。“你看见地平线吗?你看见它闪光吗?”

    “是的。”
    “那就是地球——全地球。除了东一处西一处偶尔有几块象我们现在居住的这样土

地。”
    “我不明白。”
    “地球的外壳是放射性的,泥土闪着光,老是闪着光,永远会闪光。不长东西。没

人能居住——你真不知道这一点?你想,我们为什么要有六十岁一关?”
    那个疯瘫病人停住不说了。他又让轮椅绕桌子走动。“该你走了。”
    六十岁一关!又是一次“心灵触摸”,带着难以形容的威胁先兆。施华兹揪心地思

忖着这件事,他的棋子简直自动在下。他国王的卒吃了对方主教的卒。格鲁把他的武士

走到女王4,施华兹的城堡走到武士4从斜刺里抵御进攻。格鲁的武士再次进攻,走到主

教3,施华兹的城堡走向武士5,再次避开进攻的锋芒。但这时候,格鲁的国王的城堡的

卒怯生生地前进了一格,施华兹的城堡乘机杀了过去。它吃掉了武士的卒,将对方的军

格鲁的国王马上吃掉了城堡,但施华兹的女王立刻乘虚而入,走到武士4将军。格鲁的
国王急忙逃到城堡1,施华兹又调来他的武士,放在国王4上。格鲁把他的女王走到国王

之上,竭力组织防御力量,施华兹又让他的女王前进两格,走到国王6上,现在双方短
兵相接了。格鲁进退两难,只好将他的女王移到武士之上,于是两位女王会面了。施华

兹的武士逼了过来,吃掉了对方在主教6上的武士,现在受到攻击的白棋主教立即逃到
主教3,施华兹的武士又紧追到女王5。格鲁慢慢地思考了几分钟,才让他那失去掩蔽的

女王顺着一条很长的斜线吃掉了施华兹的主教。
    于是他停顿一下,松了一口气。他的狡猾的对手有个城堡危在旦夕,还有被将军的

危险,他自己的女王眼看要旗开得胜。他比对方少一卒,但多一个城堡。
    “该你走了。”他欣慰他说。
    施华兹最后说:“什么——什么是六十岁一关?”
    格鲁的声音很严厉,很不友好,“你干吗要问这个,你有什么目的?”
    “劳驾啦,”说得低声下气。他剩下的勇气不多了。“我这人实在没什么害处。我

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或许我是患了健忘症。”
    “很可能,”对方轻蔑地回答。“你是不是在逃避六十岁?老实说吧。”
    “可我告诉你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六十岁一关!”
    这话颇可信。长时间的沉默。施华兹觉得,格鲁的“心灵触摸”带着凶兆,但他很

难用言辞表达出来。
    格鲁慢慢他说:“六十岁一关就是当你活到六十岁的时候。地球只能养活两千万人

不能再多。你要活,就必须生产。你要是不能生产,就不能活。过了六十岁——你不能

生产了。”
    “于是……”施华兹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你就被打发走了。毫无痛苦地。”
    “你就被杀死了?”
    “不是谋杀,”声音很死板。“非这样做不可。其他世界不肯接受我们,我们总得

给孩子们让路。老一代总得为年轻一代让路。”
    “万一你不告诉他们你已经六十岁了?”
    “干吗不告诉?六十岁以后的生活不是闹着玩儿的……再说每隔十年,就有一次人

口普查,能逮住任何傻得还想继续活下去的人。此外,他们还有你的年龄记录。”
    “不会有我的记录的。”这话脱口而出。施华兹想止也止不住。“再说,我才五十

岁——下一次生日。”
    “那不管事。他们可以检查你的骨头结构。你知道吗?没法掩饰。他们下一次就会

逮住我了……喂,该你走了。”
    施华兹不理会对方的催促。“你是说他们会——”
    “当然啦,我才五十五,可是瞧我的双腿。我没法干活了,可不是?我们登记的是

一家三人,因此我们的定额是三个工人的生产量。我中风以后,他们本应该立刻报告的

那样生产定额就能减少。可我就得提前过六十岁一关,阿宾和罗亚都不愿这么干。他们

都是傻瓜,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得拼命干活。再说到了明年,他们怎么着也会逮住我的…

该你走啦。”明年要进行人口普查?”
    “不错……该你啦。”
    “等一等!”急迫地。“是不是每个人一到六十都被打发走?没有例外?”
    “你我不会例外。大臣可以活到老,还有‘古人委员会’的成员;某些科学家,或

者那些有杰出成就的人。有资格的人不多。或许一年十二个……该你走啦。”谁决定谁

有资格?”
    “大臣,当然啦。你到底走不走?”
    但施华兹站了起来。“别下啦。还有五步棋。我的女王吃了你的卒,将你的军;你

只好走到武士1;我移动武士在国玉2将你;你只好走到主教2;我的女工在国王6将你;

你只好走到武土2;我的女王走到武士6,你被迫走到城堡1,我的女王就在城堡6把你将

死。
    “这盘棋下得很有意思,”他机械地加了一句。
    格鲁朝棋盘瞪了半晌,然后嚷了一声,把棋盘从桌上摔下来。亮晶晶的棋子灰溜溜

地在草地上乱滚。
    “都是你瞎唠叨,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格鲁嚷道。
    但施华兹毫不在意。他只想到必须想方设法逃避六十岁一关。虽然勃朗宁说得好:

    与我偕老吧,
    好景还在后……那可是在从前,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口,粮食生产无穷无尽,现在的

“好景”是六十岁一关——还有死亡。
    施华兹已经六十二岁了。
    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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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时代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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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ood traveller has no fixed plans and is not intent on arri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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