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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tao (顺流逆流), 信区: SFworld
标  题: 空中石子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9日13:36:02 星期一), 站内信件

空中石子
十二 杀人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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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华兹有条理的脑子把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妥贴。他既然不想死,就必须离开农场。

她要是呆在原地,创人口普查时,他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只有离开农场。可是到哪儿去呢?
    在芝加,有那一什么呢,一所医院?过去他们照料过他。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个病

例。但他难道不依旧是个病例?何况现在他已能讲话了;他过去不能,现在却能把症状

告诉他们了。他甚至可以告诉他们关于“心灵触摸”的事。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心灵触摸”,他有没有办法知道?……别的人好象都没有。阿

宾、罗亚和格鲁都没有。这他知道。他们除非先看见他或者听见他的声音,就没法知道

他在什么地方。嘿,要是格鲁有那本领,他下棋就赢不了格鲁。
    别忙,象棋是一种通俗娱乐活动。要是人人都有“心灵触摸”,就没法下象棋了。

真的不能。
    因此这就使他成了特殊人物——一个心理学标本。作为标本,过的生活可能不会快

乐,但总算活了下来。
    再说假定有人考虑到刚出现的那个新的可能性。假定他不是个健忘症患者,而是个

越过时间的人。嘿,那样的话,除了“心灵触摸”之外,他还是个从过去时代来的人。

他是个历史标本,一个考古学标本;他们不可能杀害他。
    只要他们相信他。
    哼,只要他们相信他。
    那个医生会相信。阿宾送他去芝加的那天早晨,他需要刮脸。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此后他的胡子再也不长了,因此他们准对他采取了什么措施。那就是说,那医生知道他

——他,施华兹——脸上曾长过胡子。那难道不是意味深长?格鲁和阿宾从来不刮脸。

格鲁有一次告诉他说,只有动物脸上才长毛。
    因此他必须去找那医生。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谢克特?……谢克特,一点不错。
    但他对这个可怕的世界知道得又那么少。在夜间离开,或者作一次全国旅行,会使

他纠缠在一些神秘莫测的事件里,会使他陷入一些他不熟悉的放射性危险地区。因此他

别无其他选择,只好壮着胆子,在下午很早就从公路出发。
    在吃晚饭之前他们是不会找他的,到了那时候他已走得很远了。他们可没有什么
“心灵触摸”会知道他离去。
    头上半个小时,他觉得心荡神弛,自从他开始这番奇异的经历之后,还是第一次有

这样的感觉。他终于采取了措施;他作出努力对环境进行了反抗。这次有了目的,不象

上次在芝加那样只是莫名其妙地逃跑。
    啊,作为一个老人,他可不是个窝囊废。他要给他们颜色看。
    接着他停住脚步一他停在公路中间,因为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什么东西

被他忘记了。
    是那奇怪的“心灵触摸”,那陌生的“心灵触摸”;他第一次察觉它,是他向闪光

的地平线走去、后来被阿宾拦住的时候;也是它一直从官地那儿监视着他。
    它现在又跟他在一起了——在他后面,监视着。
    他仔细倾听——或者,至少,就“心灵触摸”来说他干了跟倾听相仿的动作。它不

靠近,但牢牢盯住了他。它带着警惕和敌意,但不是绝望。
    另一些事情变得清楚了。跟踪的人决不让他从视野里消失,跟踪的人还带有武器。

    小心翼翼地、几乎机械地,施华兹转过身来,用焦急的眼光扫视着天边。
    那“心灵触摸”立刻起了变化。
    它也变得疑惑不决和小心翼翼,怀疑它自己的安全,怀疑它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

不管那是什么计划。那人带有武器的事实越来越明显了,仿佛一遇到困难他就准备动用

它。
    施华兹知道自己没有武器,孤立无援。他知道跟踪的人宁肯杀死他,也决不会让他

离开自己的视野;只要他一有越轨行动,对方就会把他杀死……但他什么人也没看见。

    于是施华兹继续往前走,知道那人离得很近,足以把自己杀死。他为不可知的事情

担忧,背都变得僵硬了。死是什么感觉,……死是什么感觉?……这一思想随着他的步

伐震撼着他,索绕在他的脑际,折磨着他的内心,到最后他简直忍受不住了。
    他只好把全副注意力集中在“心灵触摸”上,把它当作救命稻草。只要对方紧张的

程度有所增加,他就会马上觉察到那将意味着有支枪向他举了起来,扳机在扣动,目标

在瞄准。到那时候,他就立刻卧倒在地,随即拔脚逃跑——
    但为什么呢?要是为了六十岁一关,干吗不直截了当地杀他?
    时间旅行的理论从他脑子里消失;又是健忘症。他或许是个罪犯——一个必须加以

监视的危险人物。或许他曾经当过高级官员,因此不能简单地加以杀害,还必领受审。

或许他的健忘症只是他不自觉地采取的一种手段,好忘却某个重大罪行。
    这样,他在一条空荡荡的公路上步行,走向不可知的目的地,死神在背后跟踪他。

    天色越来越黑,寒风刺骨。象往常一样,气候似乎很不正常,施华兹认为已是十二

月,四点半太阳西沉当然正常,但寒风不象中西部冬天那样使人冻僵。
    施华兹早就认为,当前气候老是温和的原因是这个星球不尽依靠太阳来供应热量。

放射性的泥土本身也散发热,以平方英尺计算热量不大,但以千万平方英里计算,那热

量就大了。
    在黑暗中,跟踪的人的“心灵触摸”越挨越近。依旧很留神,在聚精会神地进行一

场赌博。在黑暗中,跟踪比较困难。第一天晚上他曾跟踪过他——走向闪光区域。他是

不是害怕再冒一次同样的险?
    “嗨!嗨,伙计——”
    是个带鼻音的、音调很高的声音。施华兹毛骨悚然。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一个矮小的人影向他走来,挥着手,但在没有阳光的这个时刻

他看不太清楚。人影走近了,不慌不忙。他等着。
    “嗨,瞧。见到你真高兴。一个人在路上走,没人作伴,可不是玩的。我跟你一块

儿走可以吗?”
    “哈罗,”施华兹呆板他说了一声。是正确的“心灵触摸”。是那跟踪的人。面孔

也很熟。在芝加迷迷糊糊的那段时间中曾见过一面。
    接着,那跟踪的人表示也认出了他。“喂,我认识你。一点不错!……你记得我
吗?”
    施华兹很难说如果在另一时候,在一般情况下,他会不会相信对方是真心诚意的。

但是现在,他早已透过那层薄薄的、破碎的伪装看穿他是假装刚认出他,“心灵触摸”

早就告诉了他——朝他吆喝着——说这个目光非常锐利的矮小男人从一开始就已认识他

了。不仅认识他,而且还带着致命的武器,必要时就对他下手。
    施华兹摇了摇头。
    “没错,”矮个儿坚持说。“在百货公司里。是我领着你从那群暴民手里逃出来
的。”他一阵假笑,仿佛笑弯了腰。“他们以为你得了放射热。你记得吗?”
    施华兹也记得,模糊地——朦胧地。在几分钟内,有这么一个人,还有一群人,先

拦住了他们,后来又离开了他们。
    “不错,”他说,“见到你很高兴。”话讲得并不客气,但施华兹没法讲得再客气

了,而矮个儿似乎并不介意。
    “我的名字叫拿特,”他说着,朝对方伸出一只柔软的手。“上一次没机会跟你多

谈——在危机中疏忽了,你也许可以这样说——可我当然乐于有第二次机会……咱们握

握手吧。”
    “我叫施华兹。”说着,他跟对方的掌心短暂地接触一下。
    “你怎么步行?双拿特问,“到哪儿去吗?”
    施华兹耸耸肩膀。“随便散散步。”
    “喜欢散步,嘿?我也一样。一年到头我老在路上——消消郁结。”
    “什么?”
    “你知道。散散心。你呼吸到新鲜空气,感到血液也流得快了,对不对,……这一

次走得太远了。不愿意在晚上一个人走回去。最喜欢有人作伴。你上哪儿去?”
    这是拿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的“心灵触摸”清楚他说明这问题对他有多么重要

施华兹知道自己避不开这问题。在跟踪者的脑子里有一种追根究底的焦急心情。撒谎也

不行。施华兹对这个新世界了解不深,不知道如何撒谎。
    他说:“我去医院。”
    “医院?哪个医院?”
    “我上次在芝加呆的那个。”
    “你是说研究所。是不是那地方?上次从百货公司出来,就是我把你送到那地方
的。”感到对方的焦急和逐渐增加的紧张。
    “去谢克特博士那儿,”施华兹说,“你认识他吗?”
    “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大人物。你病了吗?”
    “没有,可我应当隔些时候去汇报一下情况。”这话听上去是不是合情合理?
    “走了去?”拿特说,“他怎么不派辆车来接你?”看起来仿佛并不合情理。
    施华兹不吭声了——冷淡的沉默。
    但拿特却兴高采烈。“瞧,老兄,等我经过短波通话机,我就从城里给你叫一辆出

租汽车来。它会在路上遇到我们。”
    “短波通话机?”
    “当然啦。公路上到处都是,瞧,那儿就有一架。”
    他从施华兹身边走开一步,施华兹突然尖叫起来。“站住!别动。”
    拿特站住脚步。他转过身来,流露出奇特的冷酷表情。“你怎么啦,伙计?”
    施华兹滔滔不绝地向对方发作起来,觉得那新学的语言很不够用。“我对这样演戏

感到腻烦啦,我认识你,也知道你将要做什么。你要打电话通知某个人,告诉他们我要

去谢克特博士那儿。他们就会在城里等我,还会派一辆车来接我。要是我想逃走,你就

会杀死我,”
    拿特皱起眉头。他咕呶说:“你最后这句话倒是说对了——”这话不是说给施华兹

听的,也没说出口来,这些字句只是停留在他“心灵触摸”的表面。
    他说出口的是:“先生,你把我弄糊涂啦。你简直在我鼻子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但他已经腾出手来,摸到屁股上,
    施华兹已控制不住自己。他狂暴地挥动两臂。“别来打扰我,你干吗要这样?我冒

犯你什么啦,……滚开!滚开!”
    他一声尖叫,喊出最后两个字,皱蹙起前额,对这个跟踪他、对他那么充满敌意的

人又是憎恨又是害怕。他自己的感情暴涨起来,冲向对方的“心灵触摸”,不止它来挨

近,恨不得使它窒息——
    它果然不见了。突然地、完完全全地不见了。曾短暂地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是他本人,而是对方——接着什么也没有了。不再有“心灵触摸”了。象是一只捏

紧了的拳头,突然间放松了,死去了。
    拿特躺在越来越黑的公路上缩成一团。施华兹慢腾腾地朝他走去。拿特身材矮小,

将他翻个身很容易。他脸上的痛苦神色象是印上去似的,很深、很深。皱纹依旧存在,

并未松弛。施华兹摸摸他的心脏,它已停止跳动。
    他站直了身于,浑身一阵恐怖。
    他谋杀了一个人!
    随后一阵惊愕——
    连碰都没碰他!他光是痛恨他,在“心灵触摸”上对他进行反击,就把这个人杀死

了。
    他还有其他本领吗?
    他当机立断。他搜了对方的衣袋,找到了钱。好!这钱他可以用。随后他把尸体拖

到田野里,让高高的野草盖住它。
    他继续走了两个钟头。没再受别的“心灵触摸”的干扰。
    那天晚上他露宿在田野里,第二天早晨又走了两个钟头,终于抵达芝加郊外。
    在施华兹眼里芝加只是个乡村,跟他记忆中的芝加哥相比,不仅人口稀少,来往的

人也不多,即使这样,他第一次同时感到许许多多“心灵触摸”。它们使他吃惊,使他

困惑。
    那么许多!其中有一些恍惚而散漫,另有一些集中而强烈。在过往的那些人中,有

的人脑子象是在放爆竹,有的人脑壳里一无所有,或许只是在默想着刚吃过的早餐。
    最初每一“心灵触摸”经过他时,他总要转过身去,身子微微一跳,把它看作是跟

他个人交谈;但一小时后,他已学会不理睬它们了。
    他现在听得见字眼了,尽管它们并未真正说出口来,这可是新鲜事儿,他发觉自己

在倾听。它们是些微弱的、不可思议的字句,断断续续的,仿佛被风吹来,很远,很
远……跟它们在一起的还有活生生的、蠕动着的感情以及其他一些没法形容的微妙玩意

儿——因此整个世界呈现出变化无穷的景象,充满了只有他能看到的沸腾的生活。
    他发现他一边走一边能穿入建筑物,把他的脑子象用皮带牵着的玩意儿似的送进去

无孔不入,窥测到人们最隐秘的思想。
    他在一所石头门面的大建筑物前停住了脚步,思忖起来。他们(不管他们是谁)在

追踪他。他杀死了跟踪他的人,但还有其他的人——那个跟踪者想打电话联系的人。他

最好在几天内别行动,但怎么办好呢?……找个工作?……
    他向他停留的这座建筑物刺探。里面很远地方有个“心灵触摸”,仿佛告诉他在这

儿能找到工作。他们在寻找纺织工人——而他曾经是个裁缝。
    他走了进去,里面的每个人都对他不瞅不睬。他拍了一个人的肩膀。
    “劳驾啦,哪儿招工?”
    “门里边!”传过来的“心灵触摸”充满恼怒和怀疑。
    进门以后,有个瘦瘦的、尖下巴的家伙问了他一连串问题,一边用指头按着一架分

类机器,把回话都录了下来。
    施华兹结结巴巴他说着真话和假话,说的时候同样迟疑不决。
    但那个搞人事的至少在开始时候肯定是漠不关心的。问话来得很快:“年龄,……

五十二?嗯。健康情况,……结婚没有?……工作经验?……在纺织厂工作过……呃,

哪一类?……热塑塑料?弹性塑料?……你说什么,你认为哪一类都成?……过去跟谁

一起工作?……把他的名字拼出来……你不是从芝加来的,对不对,……你的证件
呢?……你如要我们录用你,得把证件带来……你的登记号码?……”
    施华兹在退缩。他开始时候,没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他前面这个人的“心灵触

摸”在变。他变得非常怀疑,也有所警惕。他装作客气友好,但在那层薄薄的外表下却

包藏着敌意,这是最危险的特征。
    “我觉得,”施华兹不安他说,“我不适合于做这工作。”
    “不,不,回来。”那人向他招手,“我们有工作给你做。只是先让我查一查档
案。”他微笑着,但他的“心灵触摸”更清晰了,甚至更不友好了。
    他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铃——
    施华兹一时惊惶失措,向门口冲去。
    “抓住他!”那人立刻嚷道,也从办公桌后面窜出来。
    施华兹向“心灵触摸”进攻,用他自己的脑子使劲袭击,就听见他身后发出一声呻

吟,他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搞人事的办事员坐在地上,脸歪扭着,两只手掌捂住

两边太阳穴。另一个人弯腰俯在他身上;随后,在一个急切的手势指引下,朝着施华兹

冲来。施华兹不再等了。
    他逃到了街上,心里明白现在准已发出警报在通缉他,已把他的容貌等详细情况公

诸于众,至少那个搞人事的办事员已认出了他。
    他盲目地顺着街道奔跑,加快了脚步。他引起了注意;越来越甚,因为街道上渐渐

挤满了人——怀疑,到处是怀疑——因为他奔跑而引起怀疑——因为他衣服发皱和不合

身而引起怀疑——
    周围的“心灵触摸”是那么多,他自己又害怕又绝望,脑子里一片混乱,因此他识

别不出真正的敌人,识别不出哪些人不光是对他怀疑,而且对他很有把握,因此他一点

没提防那根神经鞭。
    他只感到一阵剧痛,呼的一声象鞭子一样落下未,象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身上。在

几秒钟内,他先是疼痛,随后两眼发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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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时代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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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ood traveller has no fixed plans and is not intent on arri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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