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ronomy 版 (精华区)

——卡尔·萨根心中的人类命运与科学

　　　　　　 柯南 　

　　《暗淡蓝点》是一本好书。然而，中文版唯一的缺点是，全
书竟然没有一张“暗淡蓝点”的照片。主角缺席，这不能不说是
一种遗憾。在后来出版的《卡尔·萨根的宇宙》一书中倒是给出
了“暗淡蓝点”的照片——不过不是很好看。好在还有网络，我
在NASA的网站上找到了完整尺寸的“暗淡蓝点”，以及旅行者
号给太阳系拍摄的“全家福”照片。后者我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我曾在数年前的一本科学杂志上看到过它；而前者我确实是第一
次看到。当你第一次看到它，如果没有提示，恐怕无法分辨出到
底哪是地球。

　　请现在再看一眼这张NASA编号为PIA00452的照片，在这张
453乘614像素的照片上，几束阳光倾斜着穿过——那是阳光照射
在照相机镜头上产生的以外，也可以说是一个瑕疵，而地球——
那个只有0.12像素“暗淡蓝点”——就在其中一束阳光里。想象
一下，在数万千米和数亿千米之外观察地球是什么情形？前者的
代表作是1974年阿波罗17号拍摄的地球图像，地球看起来就像一
个巨大的蓝色玩具。那恐怕是哥伦布时代之后地球最著名的一幅
肖像。而后者，旅行者1号给了我们第一次恐怕也是迄今为止唯
一的一次机会，从这样奇特的角度观察地球。

　　从纯粹的研究角度讲，PIA00452没有任何的价值，它甚至是
一张应该丢弃的“废品”。然而，正如安·德鲁扬提出的“科学
需要普及吗？”的问题，这张照片的意义在哪里？在那一束阳光
下，地球就像一颗反光的微尘。与其说那是一张普通的太空时代
的照片，不如说那是蕴含了巨大的精神含义的独特图像。它向我
们展示的，也是萨根一直要传达给人类的信念：从遥远的空间看
来，我们所在的地球不过是一个淡蓝色的光点。一方面，我们的
家园脆弱无比。另一方面，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了解和掌握科学，
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或许每个人都听到过“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这样的宣传口号。
但是，有多少人认真地考虑过这句话的含义？从直觉上，如果我
们仅仅能看到几百米之外的物体（这也是在城市中人们通常的视
野），那么恐怕什么想法也没有。如果你在海岸上看到归航的船
只的桅杆首先出现（这意味着地球是圆形的，由于高度，桅杆总
是先被发现），那么可能对于地球有个新的认识。阿波罗17号的
照片给了人们一个地球的整体印象。我们看到的是地球的广阔：
非洲、欧洲、太平洋；丝毫看不见人类的活动。它给我们的是一
种自然的美，或许还包括莫名的安全感。那么PIA00452呢？尽管
早在数百年前人们就早已知道，地球不过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
通过计算我们也能知道在旅行者号的位置上能拍到的地球不过是
一个暗淡的光点。然而，那是一张真正的照片，前人只能靠想象
得出的照片，现在实实在在的摆在我们的面前。那是真正的“我
们只有一个地球”。尽管微小，在数百光年的范围内也找不出第
二个同样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这就是我们的命运，PIA00452向
我们揭示的人类命运：每一个人所在的地球不过是宇宙中淡蓝色
的光点。它不具有阿波罗17号照片带给我们的陶醉和安全感，而
是明白的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我们是相对孤立无援的。因此我
们更应该珍惜这个淡蓝色的家园。

　　那么，在这样一个孤立无援的暗淡蓝点上，我们又能做什么，
应该怎样做？我们的命运取决于什么？一方面，我们面临着各种
各样的危机：足以毁灭地球数次的核武器、不断爆发的局部战争、
环境问题。有人抱怨是科学带来着这一切罪恶。然而，如果把用
于储备核武器和进行战争的财富用来进行医学研究，那么可能会
有成千上万的人免于死亡——这正与战争所带来的相反。另一方
面，随着一个新的千年到来的是恐惧和迷茫，各种迷信、伪科学
和所谓的“新时代宗教”泛滥成灾——这些并非是当代的专利，
然而，在一个文明进步的时代，这未免与时代太不和谐：当医学
专家正在讨论如何进行心脏移植的时候，地球的某个角落有人却
是用唯一的“药物”治疗所有的患者——这简直是巫术；当进化
论越来越成为生物学研究的有力工具的时候，有人却要把进化论
推上火刑架——只不过是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当我们正在赞美爱
和平等的时候，有些人却在把自己神话，用“世界末日”来蛊惑
人心……太多的复杂感情交织在一起，有对科学的崇拜、有对科
学的迷信（然而结果往往是促使伪科学泛滥）、有对科学的疑惑、
有对科学的厌恶。几乎每个人都有遇到伪科学和反科学的体验。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谁能解开这个经典
的哲学问题？

　　多年以来萨根所从事的科学研究以及科普工作恰恰与这些难
题有关。由于多年前他关于核冬天的研究，现在每一个核国家都
不得不考虑这个严峻的、全球性的问题。他从天文学的角度让我
们回想起那些“被遗忘的祖先的影子”——我们是通过数十亿年
的进化而来的，而我们所赖以生存的恒星是宇宙的第二代（或者
更新的）恒星。神话传说中，人是天之子，也是地之子。然而萨
根清楚地让我们了解我们的身世、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以及由
此得出的结论：我们必须珍惜这个环境，我们必须向这个宇宙负
责。他令人信服的揭穿那些伪科学的骗术，让原本似是而非的思
维变得更清晰，让我们知道，在真正的科学中还有许多东西同样
令人激动、更加神秘、更具有挑战性。没有人像他这样勇敢和博
学。

　　在这个困惑和迷茫流行的时代，萨根提醒我们，科学素养低
下的后果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要严重。科学绝非万能，然而却
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的命运，与科学系在一起。

　　萨根的作品能给读者一种充实感，合上书本以后，我们还是
要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或许并非戏剧式的光明未来，然而，萨
根所给予我们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作为萨根行星探测
生涯的一部分，那张“暗淡蓝点”的照片恰恰代表了他进行科学
教育的信念。再来看一眼那张照片吧，让我们相互尊重，让我们
依靠科学。我愿以萨根的原话作为本文的结尾：

　　有人说过，天文学令人感到自卑并能培养个性。除掉我们小
小世界的这个远方图象外，大概没有别的更好办祛揭示人类妄自
尊大是何等愚蠢。对我来说，它强调说明，我们有责任更友好地
相互交往，并且要保护和珍惜这个淡蓝色的光点——这是我们迄
今所知的唯一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