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ronomy 版 (精华区)

　　　　　 胡铂 　 

　　五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卡尔·萨根在大洋的彼岸因患骨髓
癌溘然长逝，一位伟大的科学先知走了。萨根以其对行星探索的
卓越贡献，对地外文明的深情期盼，对公众普及科学知识的热情
和优秀的作品闻名于世。今天，我们纪念他，为他优美的文笔，
为他探索宇宙的激情，更应为他对使人类避免可怕灾难所做的工
作。

　　“大家可知道我们欠了卡尔·萨根多少债？”，前苏联宇航
员列昂诺夫将军（第一位太空行走者）在华盛顿向太空探索者协
会介绍萨根先生时曾这样问过。每次我读起这段文字，总会想起
一个寓言：一个人在熟睡，一条毒蛇爬到他跟前，正要咬他，另
一个人赶走了毒蛇，熟睡的人还在熟睡，他免却了灾难却永远不
知道曾有人救过他的命。 萨根先生正是这样的驱蛇人。但是，
我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卡尔·萨根为何许人也，更别提了
解萨根先生曾经为人类免却核冬天——远比毒蛇更可怕的灾难而
作的努力了。

　　回顾过去，你会发现核武器的出现是一段充满戏剧性情节的
历史，50年前，科学家们极力要求建造它，因为人们希望这种有
史以来最强大、最具破坏力的武器能够更快的结束战争。但是，
科学家们历尽辛苦造出它之后，第一次目睹过它的巨大威力之后，
这些科学家们才知道自己放出了潘多拉盒子中的恶魔。建造原子
弹的科学家们大多数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余生转变为反对核武器，
希望能完全消除核武器。但是，正如历史不可重新来过一样，由
于众所周知的二战后复杂的政治形势，核武器不但没有绝迹，反
而在它出现后的五十年中，更多的国家加入到“核俱乐部”，制
造的核武器数量越来愈多，破坏力越来越大，仅美苏两国所存储
的核武器的数量已经足以把我们居住的星球毁掉数十次。核武器
的出现结束了一场战争，却使人类更加可能陷入另外一场足以自
我毁灭的战争之中。

　　认识到核武器的后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起初人们只是从日
本两个城市被原子攻击之后的惨状发现感到原子武器的令人恐怖
的威力。但是，随着威力更大的氢弹的出现，以及美苏两国不断
紧张的关系，在担心新的世界战争爆发的同时，更多科学家们开
始思考如果爆发全面核战争，后果会如何。

　　长期的研究中，科学家们似乎从没有想到把爆炸产生的烟尘
看作灾难。萨根先生以其敏锐的洞察力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多
领域广博的知识使他能将烟尘与全球环境和气候变化联系起来，
这方面的研究最终导致了核冬天理论的诞生。 

　　卡尔·萨根最初是从两个现象得到启示的：一个是恐龙灭绝
的原因，另一个则是他在火星探索中观察到尘暴的影响。

　　现在一般认为6500万年前，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导致了当时
占统治地位的生物——恐龙的灭绝。小行星的撞击结果很象原子
弹爆炸，在撞击的瞬间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撞击激起大量的尘
埃漂浮在大气层中，遮蔽了阳光，造成了全球温度下降，植物大
量死亡，包括恐龙在内的许多动物死于缺乏食物或者寒冷的环境。
后来对于火星的探索中发现的火星尘暴对气候的影响印证了这一
点。六十年代发射的“水手”3号探测器发现火星经常发生席卷
全球的尘暴，尘暴发生时因为漂浮在空气中微尘吸收了大量的太
阳热量，造成了火星表面温度过低。此时，正在为NASA火星探
测计划承担任务的卡尔萨根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将这两个不同领域
的现象联系起来，意识到了小行星撞击地球和全面核战争中多次
核爆炸都可能会造成同样的后果。萨根与图恩，特科，阿克曼，
波拉克（即TTAPS小组）五人研究了这种可能的影响，在1983年
的《科学》杂志上发表了关于“核冬天”问题的文章，对“核冬
天”下了确切的定义。

　　在萨根的著作《无人想过的道路：核冬天和武器竞赛的终结》
以及他的多篇关于“核冬天”的文章中具体阐述了核冬天的可怕
后果。萨根认为核爆炸产生的烟尘（往往小于1微米）会喷到空
中，并长期漂浮，对全球气候产生极大的影响。烟尘产生的最初
的冷却作用使陆地的温度降低，在内地可能会降低25摄氏度，全
球的平均气温会降低十几度（在1990年的模型中萨根认为会降低
19度左右）。全球陷入一个长达2～3年的“核冬天”。而冰河时
期的平均气温只不过比现在降低了不到十度而已，这将造成全球
的农业的彻底崩溃。无论世界上的哪一个国家，都是无法承受这
个后果的。同时，核战争会让地球上的大部分人死去，即使幸存
者也决不幸运，爆炸产生的辐射会破坏人的免疫力，使癌症和瘟
疫流行，还造成大量畸形儿的出世。农业的崩溃使人们面临大规
模的饥荒威胁，人类只能在满目疮痍的地球上苟延残喘，人类文
明足以倒退回史前。核战争后人类的悲惨境域与比科幻电影中描
写的最可怕的景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极有可能人类会彻
底从地球上消失掉，如同6500万年前的恐龙一样。

　　萨根先生深深关心着人类（包括地球上的万物）的福祉，这
使他不满足于只在学术范围内探讨“核冬天”的后果，他奔走宣
传，不知疲倦的利用一切机会把核冬天的事实和含义告诉人们，
萨根的足迹遍及各种讲座，美国核防御局、国家战争学院、各军
种的军校、中央情报局、参谋长联席会议以及国会。他还去了莫
斯科，到那里和苏共中央委员会的人谈核冬天。萨根的行动在世
界上取得了效果，在苏联，正如列昂诺夫所说的：他去了莫斯科，
跟苏共中央委员会的人谈核冬天，在他离开后，总参谋部的人说
道：“好了，是不是一切该了结了，核军备竞赛已没有意义，大
规模报复不再可靠，它对我们所珍惜的东西危害太大了。”萨根
先生在自己的书中也认为苏联受他的影响已经意识到核战争是徒
劳无益的。其实何止苏联，美国以及世界上许多国家的政治家都
受到了萨根的影响，萨根对核冬天中的幸存者的惨状描述深深打
动了他们的良知，使之认识到核战争是没有赢家的，这对世界有
核国家核政策的制定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为了实现更小的核武器库，萨根先生和特科还制定了一个削
减核武器数量的计划和时间表，试图说服各国逐步去减少核武器
的数量，直至完全消除核武器。但是，萨根先生的确是未免书生
意气了。消除核武器决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即使认识到了
核武器可能带来的灾难，但是从核武器中获得巨大利益的军火商
和政客们是绝对不会支持削减核武器的计划的。不过，萨根先生
的开创性工作毕竟为人类摆脱核武器指出了一条可能的道路。

　　在核武器出现的五十多年中，人类不止一次面临核战争的危
险，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古巴导弹危机……等等。根据前苏联
和美国已经解密的材料，也有多次（30次以上），中国险些招到
这两国的核打击，比如五十年代朝鲜战争和70年代初珍宝岛事件
前后。上个世纪末苏联解体使人们松了一口气，但是人类并没有
从核威胁的阴影中走出来，美国又在利用新的借口来扩大自己的
核武库，国际形势也并非对缓解核武器对人类的威胁有利。更多
的国家有可能变成有核国家，地缘政治原因与恐怖主义的蔓延也
使核战争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在核武器真正消除前的漫长阶段中，
还会有更多更严重危机出现。

　　萨根先生曾经说过：全人类已经成为核武器的人质。的确如
此，科技的发展使人类有了更好的生活，但是也使人类距离自我
毁灭只有一步之遥。如何能够避免悲剧发生？在萨根先生看来，
必须大力进行反对常规战争和核战争的教育，必须教育政府。诚
然，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过程，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路。“如果
我们不为地球呼吁，还有谁来为地球呼吁呢？如果我们不为自己
的生存承担责任，那么要谁来承担责任呢？”

　　人类诞生到现在，在宇宙历史中只是一瞬间。人类为生活的
更好创造了先进的科学技术，但是也创造出足以使自我毁灭的东
西。人类将向何处去，能否避免自我毁灭？“死还是活，这是个
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