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ronom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Ηermit∵(FΟΤ), 信区: Astronomy
标  题: 玉山顶上----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r 13 17:46:12 2005), 转信


  1983年暑假,我三度前往兰屿拍摄星空。回程,我低仰躺在兰屿轮船船尾甲板上,望着黑黝黝的岛影渐行渐远,蓝色月光洒满海面,突然一个念头闪进脑海,”台湾最高处的星空会是怎么样的情景?”我没有让这主意平白地消逝,反而让它在我心中壮大成真。

  1985年9月15日,我终于爬上了标高3850米的玉山北峰,在北峰测站的协助下,实际测试玉山山区的天文摄影条件,诸如曝光时间,天光背景的影响,大气透明度与气流稳定的情形,昼夜的温差等等,为10月进行的哈雷彗星摄影作准备。还记得当时身上全新的行头,摄影器材,望远镜,赤道仪,登山装备,旅行费用,都是3年来,课余在来来大饭店打工赚来的。玉山星空之梦就这样开始实现了。

  1985年10月13日凌晨两点,闹钟的哔哔声响起,猎户星座已爬升到距地仰角60度的高空,摄影的时间到了。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测站大门,山风虽不吹了,寒气却更加地逼人。抹去温度计上的白霜,赤红色的长线指着摄氏零下5茺。我咬着牙挥开寒意大步走向望远镜旁。根据IHW国际哈雷彗星观测组织预报的位置将赤道仪的指向,调至赤经6点2分,赤纬20度33分。早在1982年10月16日,美国巴罗马天文台便发现此次哈雷彗星的回归,并计算出它运行的轨道。

  对准方向后,我透过6*30(倍率6倍,口径3厘米)寻星镜,找寻彗星附近的标定星。当时彗星光度低于11.5等,距离地球2亿4000万千米,小型的天文望远镜根本看不到它!需要利用标定星来确认摄影镜对所对准的方位。位于猎户座的X1,X2即为标定恒星。

  我半趴半跪在地面上,一只手臂撑着身躯,侧身扭头检查相机观景窗所对准的位置是否正确。”喀嚓!按下快门。由于星光暗淡,每张曝光至少需要30分钟,为了要确认彗星与标定星的移动轨道,我必须连续拍摄数天,每天连续拍摄数张底片,特别要抢在凌晨曙光升起前,短 短的两小时。因为此时彗星的角度升得最高,大气稳定度最佳。

  连着3天的晴夜,拍摄了12张彩色正片,3张黑白负片。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飞奔下山。经过暗房冲洗的黑白照片,果然找到疑似彗星的星体。彩色幻灯片放大投影在墙壁上,经我和台北天文台工作人员仔细对比,在X1,X2标定星的附近,也找到那天外之客的踪迹,一团模糊微弱的蓝色光晕,一生一见的哈雷彗星。众人不禁鼓掌欢呼!12张幻灯片缓缓间序地投映,看到它徐徐地在天际星海中移动。对自己成为台湾地区首位发现记录它的虚名,我并不感到欣喜雀跃,只觉得如释重负。两年来的努力至此终于有了结果,与玉山星空的不解之缘也从此结下。

  玉山的高度达3950米,夜间平均温度摄氏零度以下,这样的低温使气流干扰减少(台风、锋面过境除外),气层稳定、增缓。平均大气密度是海平面的3/4,空气稀薄使得大气透明度相对提高,星光穿透大气层时被吸收的较少。这种种的条件显示此地极适合进行天文摄影,特别拍摄、微暗的彗星天体。当初选择在玉山顶进行哈雷彗星的拍摄,先前曾由地图研判玉山距嘉义市直线距离仅有45千米,还担心无法避免城市的光害。然而万万想不到低层去雾,竟然发挥金钟罩的效果,把光害紧紧箍住。

  高山是最适合观察彗星的地点,它具备大气透明度高,不受低层去雾干扰的优点。彗星微弱的彗尾可以在此种环境中,清晰地被分辨出来。从1985年至今,在玉山顶上,透过相机镜头,我会见的著名彗星共有3颗。除了1985年10月至1986年10月的哈雷彗星(Halle’s Comet1982)外,还有1990年4月的奥斯汀彗星(Qustin Comet 1989C1)以及1990年8月的黎微彗星(Levy Comet 1990C)。

  7年的玉山岁月,我深深的觉得玉山星空的独特。和平地的星空比较,最大的不同在于其天空背景的底色极为黝黑,使星星的明暗对比强烈。用肉眼观察玉山星宝,只见数不尽的荧荧星点,相形之下,垦丁兰屿海边的星空,则显得”柔和”许多。分析照相机拍的底片,也呈现类似的特性,兰屿星空的星像显得较膨松,与玉山星空拍摄到尖锐的影像恰成对比。甚至还要考虑”过度饱和”的情况。

  玉山的星空原始地呈现了宇宙的一角。然而要如此地接近星空,却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在玉山顶上,自然环境恶劣,交通运输困难非一般人所能想像,对摄影者更是一大考验。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如何在低温中操作仪器。根据统计,平均每升高100米,温度便降低摄氏0.6度:玉山山区的平均温度比平地低摄氏15至20度,白天因有阳光辐射,日间温度尚能维持在摄氏10度以上,但是一入夜后温度便急遽下降。照相机与赤道仪马达所需的电池电力便受到影响,甚至还会导致摄影失败。所以我将PENTAX67相机的电池座改装为电容量较大的6伏特三号电池座,并将马达电源使用怀炉保温,吹风机也要备妥,以防镜头凝结雾霜妨碍摄影。

  透过器材的辅助与改造,解决了器材操作的难题,然后摄影者本身如何熬过低温的考验呢?一个人在冰点以下的气温,忍受山风的吹袭,耗上一夜是要相当的勇气。

  记得每次我驻足在测站门口,心中那种徘徊挣扎的心态,好似冬泳选手下水前的犹豫一般。每次推开大门,鼓气奋步向前,那迎面而来的刺骨冰冷,提笔至此不同得让我打了个寒颤,也让我回忆起那次在雪地睡着的惊遇。

  1989年的2月4日,我爬了一整天的山,直接由塔塔加鞍部,攀上了玉山主峰。抵达峰顶时已是日暮西山,我和协助搬运器材的史文雄先生相约”明儿早见”。当晚7点我把PENTAX 67机相,牢牢地锁在SLIK重型三脚架上。7点30分开始曝光拍摄”于右任铜像与日周星迹”,预计曝光4小时,希望能在天亮前拍摄2张。在冗长的等待期间,我时而跳跃,时而唱歌,时而站立在岭崖边缘遥望嘉南平原夜景,看见台中、彰化、嘉义城市灯光辉煌。除夕夜就在玉山顶与于右任爷爷守着,守着一夜星光灿烂。

  2月5日凌晨1点半,第一张拍摄完毕,正当我要再卷上第二张底片时,突然整个人崩溃了!我好想躺下睡觉!原来是前一天自塔塔加登山口直攻玉山主峰,已经耗尽体力大半,接着又熬夜拍星星,精神与体力都超负荷。虽然有着如此强烈的睡意,但是心底仍旧警觉到不能在这儿休息。摄氏零下10度,露天睡觉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我咬着牙,收拾器材,急急忙忙攀下主峰碎石坡,冲进北峰棱线的松树林,一骨碌倒卧在软软的雪地上,望着曙光徐徐升起,银白色的金星与朱橙的心大星相互辉映,我缓缓地合上双眼,感觉好困,感觉睫上结冰形成刺刺的小泪珠……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逞强了。来到玉山第一天的晚上,不论是不是星光灿烂,我一定让自己睡得饱饱的。好友史文雄说,幸好那次我”处”时,是处于日出后,气温回升的阶段,否则他就得扛着硬邦邦的”我”下山,而且还收不到”搬运费”呢。

  玉山的星空下,有苦痛的惊惧,但阻挡不了我去体会它的甘,它的美。

  任职时报的李嘉鑫先生,一直鼓励我向玉山公园,提出星空摄影的研究案。李先生认为在玉山析各项景观资源中,唯独夜间的星空景观未被开发调查。玉山星空应该是一个值得了解研究的项目。于是在欧阳台先生的引荐下,我带着”玉山星空”计划书与过去的作品,向处长叶世文先生阐述我的构想。出乎意料之外,叶处长非常赞成玉山星空的摄影理念。就在玉管处解说课吕志广先生与商乐家小姐的协助下,自1990年6月起我正式接受玉管处的专案委托,担任为期一年的”专职摄星人”。在那至高至寒的玉山山巅,我用PENTAX 67相机与赤道仪,将台湾四季星空工,钜遗靡遗地记录下来。

  曾有朋友问我,你一个人长期孤伶伶地守在玉山顶拍摄星象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能说,我是星星传教士,我要将星星之美与世人共享。诚挚地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有星人”,都能共同遨游在这宽广无限的星海里。

  台湾地区第1张哈雷彗星照片,于1985年10月13日凌晨两点,在玉山北峰顶拍得。自此,PK记录了哈雷彗星在台湾上空的轨迹,12月哈雷彗星的彗发在台湾上空的轨迹,12月哈雷彗星的彗发生成。1986年1月,蝌蚪般的彗尾已伸出,到了3月哈雷彗星自太阳背面转出,彗发与分叉的长彗尾清晰可见。5月一到,光度大幅降低,6月的哈雷,几乎难于辨识,要等76年后,2062年再见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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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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