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olog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rainy (段誉), 信区: Biology
标 题: 论自然的死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21日13:13:3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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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死亡的新书真是层出不穷,以至于现今的书店里要为之开辟专架,跟关于
保健食品和家庭维护的平装书以及性知识手册等并排陈放了。这类书中,有的充满
了关于死亡的详尽信息和执行这一功能的一步步的指导,于是,你可能会想,这是
一种新技术,大家现在都要学习掌握。一个漫不经心的读者一目十行地翻阅时得到
的最强烈印象是,正常的死亡已成了不寻常的,甚至是有异国情调的体验,是某种
只有那些经过特别训练的人才做得来的事情,
你还会被引导去相信,我们是唯一能够意识到死亡的活物,相信,当自然界其
他所有部分的生命循环一代又一代走到死亡这一环节时,那是另外一种过程,是自
动地微不足道地完成的。“更自然些”,像我们所说的。
我家后院的一棵榆树今夏得了枯萎病,几乎一夜之间就立地死亡,叶子脱得光
光的。一个周末,它看上去还是一棵正常的榆树,或许有些地方枝叶有些稀疏,但
没有什么值得惊怪的。下一个周末,它就没有了,故去了,离开了,弄走了。说弄
走了更准确些,因为树医昨天来过,带了一帮年轻助手和铲车,一枝一枝地锯倒,
弄到一辆红色卡车的后部拉走,每个人都一路小曲儿而去。
最近,我就那只鼠的事作了些思考。我想到,它的死难道跟我们那棵榆树的死
一定有什么不同吗?如有不同,那么,最主要的,就是那疼痛的事。我不信榆树拥
有痛觉感受器,可饶是这样,我还是想,假如树有神经末稍——它当然没有——枯
萎病还是较少痛苦的完结方式。可话又说回来,在一只大灰猫的利齿下尾朝下耷拉
着的那只小鼠却是另一回事。你会认为,难以忍受的疼痛,痛彻它小小的身躯。
现在,已有了一些言之有据的理由,让人认为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如果你愿意
,关于那只小鼠以及它的死,你可以讲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在被捕倒并用牙齿
穿透的一瞬间,下丘脑和大脑垂体细胞释放出肽类荷尔蒙;这些被称为内激素的物
质即时附在另一些专管痛觉感知的细胞的表面上;这些荷尔蒙有鸦片一样的药理性
质;于是没有痛苦。于是,小鼠似乎总是懒洋洋地耷拉在猫的颚下,被放翻时总是
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儿,不经挣扎就死于自己的创伤。如果能够抽动,小鼠就会抽动
的。
关于死亡,蒙田有一个想法,是根据他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事的详细回忆作出
的。他伤得很厉害,同伴们都以为他死了。大家哭着把他抬回了家。“浑身是血。
涌出的血染遍全身”。他记得那整个插曲,只是不记得“死了两小时”那一段。他
的记忆充满好奇:
我的生命似乎就悬在我的唇间。我按部就班地合上了眼晴,似乎便于
把生推出去,甘愿地沉于怠惰,放自己走。那个想法只浮在我灵魂的表面
上,像其他的一切一样脆弱,可当真不但没有沮丧,却是混有那甜蜜的感
觉,那是曾让自己滑入睡眠的人们有过的。我相信这是许多人都有的同样
状态,在我们看来,这些人是在死亡的痛苦中一命呜呼。我坚持认为,我
们怜悯他们是没有道理的……为了习惯死的念头,我发现没有比接近它更
好的方式了。
后来,在另一篇随笔中,蒙田又回到这一话题: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去死,可别麻烦自己;大自然会一下子完全足够地
教给你;她会准确地为你做那事;不必为那事烦心。
我见到的最糟糕的场面是在冲绳。那是在登陆的早期。一辆吉普车撞了辆运兵
卡车,几乎把自己撞扁了。吉普车里有两名宪兵,被弯曲的钢铁卡住了,都受了致
命的伤,只露出头肩部还能看到。在人们用合适的工具试图把他们撬出来的时候,
我们交谈了几句。出了事很抱歉,他们说。不,他们说,他们感觉还好。别人都没
事吧?其中一个说。那好,另一个说,那就不用急了。然后他们就死了。
疼痛有助于规避,在有时间逃开时有助于逃开,但如果事情已到终局,又不能
悔招儿时,疼痛就很有可能被关闭,而做到这点的机制绝妙地精确和迅速。假如要
我设计一个生态系统,其中的生物必须依彼此为生,而死亡又是生活的不可或缺的
一部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途径来控制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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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我们已经跋涉千里, .oooO Oooo.
我仍觉得你我才初初相遇. ( ) ( )
胸怀中满溢着幸福, \ ( ) /
只因你就在我眼前, \_) (_/
对我微笑,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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