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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昆虫记5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8 13:31:23 1999) WWW-POST
昆虫记
蝉
一、蝉和蚁
我们大多数人对于蝉的歌声,总是不大熟悉的,因为它是住在生有洋橄榄树的地方
,
但是凡读过拉封敦的寓言的人,大概都记得蝉曾受过蚂蚁的嘲笑吧。虽然拉封敦并不是
谈到这个故事的第一人。
故事上说:整个夏天,蝉不做一点事情,只是终日唱歌,而蚂蚁则忙于储藏食物。
冬天来了,蝉为饥饿所驱,只有跑到它的邻居那里借一些粮食。结果他遭到了难堪的待
遇。
骄傲的蚂蚁问道:“你夏天为什么不收集一点儿食物呢?”蝉回答道:“夏天我歌
唱太忙了。”
“你唱歌吗?”蚂蚁不客气地回答:“好啊,那么你现在可以跳舞了”,然后它就
转身不理它了。
但在这个寓言中的昆虫,并不一定就是蝉,拉封敦所想的恐怕是螽斯,而英国常常
把螽斯译为蝉。
就是在我们村庄里,也没有一个农夫,会如此没常识地想象冬天会有蝉的存在。差
不多每个耕地的人,都熟悉这种昆虫的蛴螬,天气渐冷的时候,他们堆起洋橄榄树根的
泥土,随时可以掘出这些蛴螬。至少有十次以上,他见过这种蛴螬从土穴中爬出,紧紧
握住树枝,背上裂开,脱去它的皮,变成一只蝉。
这个寓言是造谣,蝉并不是乞丐,虽然它需要邻居们很多的照应。每到夏天,它成
阵地来到我的门外唱歌,在两棵高大筱悬木的绿荫中,从日出到日落,那粗鲁的乐声吵
得我头脑昏昏。这种振耳欲聋的合奏,这种无休无止的鼓噪,使人任何思想都想不出来
了。
有的时候,蝉与蚁也确实打一些交道,但是它们与前面寓言中所说的刚刚相反。蝉
并不靠别人生活。它从不到蚂蚁门前去求食,相反的倒是蚂蚁为饥饿所驱乞求哀恳这位
歌唱家。我不是说哀恳吗?这句话,还不确切,它是厚着脸皮去抢劫的。
七月时节,当我们这里的昆虫,为口渴所苦,失望地在已经枯萎的花上,跑来跑去
寻找饮料时,蝉则依然很舒服,不觉得痛苦。用它突出的嘴——一个精巧的吸管,尖利
如锥子,收藏在胸部——刺穿饮之不竭的圆桶。它坐在树的枝头,不停的唱歌,只要钻
通柔滑的树皮,里面有的是汁液,吸管插进桶孔,它就可饮个饱了。
如果稍许等一下,我们也许就可以看到它遭受到的意外的烦扰。因为邻近很多口渴
的昆虫,立刻发现了蝉的井里流出的浆汁,跑去舔食。这些昆虫大都是黄蜂、苍蝇、蛆
蜕、玫瑰虫等,而最多的却是蚂蚁。
身材小的想要到达这个井边,就偷偷从蝉的身底爬过,而主人却很大方地抬起身子
,
让它们过去。大的昆虫,抢到一口,就赶紧跑开,走到邻近的枝头,当它再转回头来时
,
胆子比从前变大来了,它忽然就成了强盗,想把蝉从井边赶走。
最坏的罪犯,要算蚂蚁了。我曾见过它们咬紧蝉的腿尖,拖住它的翅膀,爬上它的
后背,甚至有一次一个凶悍的强徒,竟当着我的面,抓住蝉的吸管,想把它拉掉。
最后,麻烦越来越多,无可奈何,这位歌唱家不得已抛开自己所做的井,悄然逃走
了。于是蚂蚁的目的达到,占有了这个井。不过这个井也干得很快,浆汁立刻被吃光了
。
于是它再找机会去抢劫别的井,以图第二次的痛饮。
你看,真正的事实,不是与那个寓言相反吗?蚂蚁是顽强的乞丐,而勤苦的生产者
却是蝉呢!
二、蝉的地穴
我有很好的环境可以研究蝉的习惯,因为我是与它同住的。七月初,它就占据了靠
我屋子门前的那棵树。我是屋里的主人,门外就它是最高的统治者,不过它的统治无论
怎样总是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蝉初次被发现是在夏至。在行人很多,有太阳光照着的道路上,有好些圆孔,与地
面相平,大小约如人的手指。在这些圆孔中,蝉的蛴螬从地底爬出来,在地面上变成完
全的蝉。它们喜欢特别干燥而阳光充沛的地方。因为蛴螬有一种有力的工具,能够刺透
焙过的泥土与沙石。
当我考察它们的储藏室时,我是用手斧来开掘的。
最使人注意的,就是这个约一寸口径的圆孔,四边一点尘埃都没有,也没有泥土堆
积在外面。大多数的掘地昆虫,例如金蜣,在它的窝巢外面总有一座土堆。蝉则不同,
是由于它们工作方法的不同。金蜣的工作是在洞口开始,所以把掘出来的废料堆积在地
面;但蝉蛴螬是从地底上来的。最后的工作,才是开辟门口的生路,因为当初并没有门
,
所以它不是在门口堆积尘土的。
蝉的隧道大都是深达十五至十六寸,一直通行无阻,下面的部分较宽,但是在底端
却完全关闭起来。在做隧道时,泥土搬移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墙壁不会崩裂下来呢?
谁都以为蝉是用了有爪的腿爬上爬下的,而这样却会将泥土弄塌了,把自己房子塞住。
其实,它的举措简直像矿工或是铁路工程师一样。矿工用支柱支持隧道,铁路工程
师利用砖墙使地道坚固。蝉的聪明同他们一样,它在隧道的墙上涂上水泥。这种粘液是
藏在它身子里的,用它来做灰泥,地穴常常建筑在含有汁液的植物须上的,它可以从这
些根须取得汁液。
能够很容易的在穴道内爬上爬下,对于它是很重要的,因为当它爬出去到日光下的
时候,它必须知道外面的气候如何。所以它要工作好几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做成一
道坚固的墙壁,适宜于它上下爬行。在隧道的顶端,它留着手指厚的一层土,用以保护
并抵御外面空气的变化,直到最后的一霎那。只要有一些好天气的消息,它就爬上来,
利用顶上的薄盖,以便测知气候的状况。
假使它估计到外面有雨或风暴——当纤弱的蛴螬脱皮的时候,这是一件最重要的事
情——它就小心谨慎地溜到隧道底下。但是如果气候看来很温暖,它就用爪击碎天花板
,
爬到地面上来了。
在他肿大的身体里面,有一种液汁,可以利用它避免穴里面的尘土。当它掘土的时
候,将液汁倒在泥土上,使它成为泥浆。于是墙壁就更加柔软了。蛴螬再用它肥重的身
体压上去,便把烂泥挤进干土的缝隙里。因此,当它在顶端出口处被发现时,身上常有
许多湿点。
蝉的蛴螬,初次出现在地面上时,常常在附近徘徊,寻找适当的地点脱掉身上的皮
——一棵小矮树,一丛百里香,一片野草叶,或者一枝灌木枝——找到后,它就爬上去
,
用前足的爪紧紧地握住,丝毫不动。
于是它外层的皮开始由背上裂开,里面露出淡绿色的蝉。当时头先出来,接着是吸
管和前腿,最后是后腿与翅膀。此时,除掉身体的最后尖端,身体己完全蜕出了。
然后,它会表演一种奇怪的体操,身体腾起在空中,只有一点固着在旧皮上,翻转
身体,使头向下,花纹满布的翼,向外伸直,竭力张开。于是用一种差不多看不清的动
作,又尽力将身体翻上来,并且前爪钩住它的空皮,用这种运动,把身体的尖端从鞘中
脱出,全部的过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在短时期内,这个刚被释放的蝉,还不十分强壮。它那柔软的身体,在还没具有足
够的力气和漂亮的颜色以前,必须在日光和空气中好好地沐浴。它只用前爪挂在已脱下
的壳上,摇摆于微风中,依然很脆弱,依然是绿色的。直到棕色的色彩出现,才同平常
的蝉一样。假定它在早晨九点钟取得树枝,大概在十二点半,弃下它的皮飞去。那壳有
时挂在枝上有一两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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