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olog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hili (北侠), 信区: Biology
标  题: 沉默的羔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Dec 18 08:07:40 1997), 转信

 From: flamingo.bbs@bbs.sjtu.edu.cn (红鹤)
 Date: 02 Mar 1997 13:08:14 G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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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培芳
 
 　　我向来很喜欢绵羊，它们的长相可爱，性情温驯。在澳洲或者纽
 西兰旅行时，草原上绵绵密密羊群点染成的美丽田园风光，总是叫我
 无限陶醉。
 
 　　一只惊动世人的可爱绵羊，最近如明星般亮相，连续几天来成为
 媒体竞相报道的对象。它名叫多利，只有七个月大，是英国科学家泡
 制出来的世界第一个无性繁殖动物。它的面世，创造了遗传工程学上
 的一大奇迹，光荣地突破了医学史上的重要记录。
 
 　　瞧报章上刊登的多利头部大特写照片——灵巧的双眼、张嘴露舌
 微笑的样子，煞是逗人喜爱。它是爱丁堡罗斯林研究所一组科学家，
 经长年试验后，精心研制出来的一件活生生的动物“复制品”。他们
 从一只成熟绵羊的身上，取出一个乳腺细胞，让它的脱氧核糖核酸被
 另一只绵羊的卵子接纳。细胞成长、裂变并形成胚胎后，再将胚胎植
 入另一只母养的体内，这只担任“代母”角色的母羊于是产下了多利
 。
 
 　　领导这项研究工作的是52岁的胚胎学家维尔穆特博士。他和他的
 同僚保密工夫极佳，在多利诞生后的7个月，才正式向世人传报佳音
 ，为的是要确保多利的顺利成长，并耐心等待这项突破性的专利权正
 式通过注册。
 
 　　这项研究成果之所以震撼全球，是因为按照同样的原理和方法，
 复制人类变成是完全可能的事。人和绵羊同样都是哺乳动物，因此通
 过无性繁殖的科技和原理，也可以制造人类。
 
 　　这到底是喜是忧？是福是祸？它到底对人类社会制度和道德观念
 带来何种冲击？人的复制成为可能之后，世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类将造福自己、还是自我毁灭？这些疑问，都是无性繁殖成果公布
 之后，连日来引起世界各地人民议论纷纷及困扰不已的课题。
 
 　　以复制人类为主题的科幻小说和恐怖电影，近年的确在西方社会
 引起好奇和热潮。多利的亮相，说明过去种种科幻小说和电影都会变
 成真实。多利的诞生，在可预见的将来，势必给更多小说家和编剧者
 带来更丰富的灵感，创作更加震撼人心的小说和电影。到底人类将驾
 驭绵羊，还是绵羊将奴役人类、或向人类报复？谁都难以逆料。
 
 　　也许，很多人马上想到的好处是，复制人类等于可以复制人体所
 要的器官。将来人们大可“各取所需”，肾病患者可以取得健全的肾
 脏、心脏病患者可以重新拥有一颗完好的心。依此类推，五脏六腑、
 甚至肢体和五官都可以复制、移植和换位，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但是，这正是人类道德的最严峻考验。这种奇思妙想完全建立在
 这样的基础上，即现人类把他们制造出来的未来人类当作一块没有灵
 魂、任由宰割的肉体来看待。我想，一旦科技被滥用到如此地步，大
 概也正是人类走向灭亡的一天。
 
 　　记得几年前我访问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李远哲教授，谈到科技发达
 对人类伦理观念所带来的冲击时，他已预见科学家热中研究遗传工程
 所可能引起的负面影响。他说：“先进的遗传工程学足以将人类复制
 ，进而把人当作机械和奴隶来看待，这是科学研究者必须小心处理的
 问题。否则，人类几千年来所累积和发展出来精神文明，包括生而平
 等、自由的观念，将因科学研究的结果而毁于一旦，而社会秩序也将
 会变得混乱。”
 
 　　是的，当无性繁殖成功复制了人类之后，男女两性的关系、阴阳
 调和的自然法则必将衰谢，一个无性、无爱的社会还有什么值得眷恋
 ？婚姻制度还能持续下去吗？家庭结构是否将面临崩溃？
 
 　　一个蠢才固然可以复制一个天才来取代自己，长相丑陋的人固然
 也可以变得美若天仙，但当人类能够按照一个既定模式来制造的时候
 ，生生息息传承中的多样化遗传基因，也同时被扼制或破坏了。
 
 　　科学界因维尔穆特一组人的创世纪成就而感到兴奋、欢欣和鼓舞
 ，这是不难想见的。他们肯定还会锲而不舍、进一步研究下去，以谋
 求更多新发现、新成果。今后遗传工程学上的发展必将更神速、传播
 层面也更广。毫无疑问，这是科学研究上一向巨大和骄人的成就，维
 尔穆特对于舆论界所持的疑虑也许很不以为然。“我们看不出有任何
 临床上的理由来复制人类。”这是他的答复，他还说，他的主要目的
 ，是通过这项计划来研究目前尚无法根治的遗传病。
 
 　　当然也有不少人的想法比较积极，他们认为这项突破将有助于改
 善家畜及粮食的品种，并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世界各国固然可以通过严密的立法程序，禁止复制人类的事发生
 ，例如英国、德国、澳洲、丹麦和西班牙目前都有这样的立法。但谁
 都无法推测长远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记得我们在60年代读赫胥黎的
 《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时，觉得书里所描述的一切人
 类前景不可思议，但今天，诸如试管婴儿、借腹生产、体外受精、单
 亲妈妈等等现象，难道不是赫胥黎幻想的一一应验吗？而这不过是短
 短数十年的事。今天的遗传工程、电脑、乃至多媒体资讯科技的繁复
 功能，根本是四五十年前的人类所无法想象的。
 
 　　眼下情景，也难怪论者担心，1978年曾轰动一时的电影《希魔遗
 孽》（The Boys From Brazil）中所预示的事会弄假成真。这部根据
 同名小说拍摄的电影叙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以色列设法追查那
 些逃脱的纳粹士兵的下落，结果发现在南美洲巴西隐密的森林里，一
 位曾是希特勒部下的医生，经过苦心研究，发明无性繁殖方法，制造
 了一大群小希特勒，他们的相貌、性格、行径都是希特勒的翻版，这
 项复制工程旨在为纳粹复国、再杀犹太人作准备。
 
 　　人类在科技研究上取得突破性成果固然可喜，但当今世界处处凸
 显的价值观混淆、衰亡和社会乱象，却也足以叫人担心，复制人体并
 将其机械化、奴隶化、作不道德用途并非完全不可能。那时，贪婪资
 本家开工厂可以自行制造廉价工人，霸权主义野心家也可大量制造军
 队侵略弱小国家。
 
 　　我们只好寄望科学家不会滥用旨在帮助人类进步的科技来破坏人
 类。一个伟大的、负责任的科学家，应该也是一个拥有崇高道德情操
 的和理想主义哲学思维的人。
 
 　　当全球各地还在为多利而谈论得沸沸扬扬时，只有它始终保持沉
 默。想到多利的沉默，它的可爱在我眼中变得凄然，这使我想起电影
 《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Lamb）。联邦调查局女警探（朱
 蒂福斯特饰演）到狱中查问变态杀人犯（安东尼霍京斯饰演）的过程
 中，潜意识里反复涌现儿时听见羔羊被宰时的无助啼哭声。她立志要
 铲除人间罪孽，宛如拯救沉默的羔羊，结果却失败了。
 
 　　沉默的多利，到底怎么看待创造它的人类呢？它是喜还是怒？在
 它眼中，人类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呢？我真想知道。 
 
 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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