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nomic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rainy (段誉), 信区: Economics
标  题: 科学理性与自由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08日16:53:1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董志强

 

科学理性常常与技术进步联系在一起。正是技术进步才出现了科学叙事方式，或者
说，是不断的技术突破才使科学叙事成为可能。科学叙事方式就是科学理性。

科学理性似乎一直在排斥人文精神。也许科学叙事的确揭示了事物的本象，让人们
不断认识到世界的真相——但是，这不一定说它就是令人快乐的。当我们遇见恋人
而兴奋不已，那样美妙的感受，在科学叙事那里成了荷尔蒙分泌的结果，真是大煞
风景。当科学叙事把情书里的“见到你我就脸红心跳”改成“见到你我体内荷尔蒙
分泌就增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尴尬？

主张科学叙事的人，试图把人类变得理性。但是理性也有可怕的一面。理性是把理
性推到至高无上的地位被毁灭的，半个世纪以前，哈耶克就这样告诫世人。

科学理性试图用科学残酷地剖析世界，甚至试图用它来剖析人类社会这个复杂系统
。其他的领域不讲，就我所熟悉的经济学领域，由于数学的引进，经济学日益发展
成一门“科学”（貌似科学的“非科学”？）。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复杂的经济
现象，并不是几个数学表达式就可以揭示的。所谓著名的经济学家（包括得诺贝尔
奖的），为许多国家开出的经济改革药方，除了证明他们是并不比别人高超的庸医
之外，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

我深信，有些事情永远是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至少在人的“全知全能”方面，科
学是无能为力的。不能全知全能，就意味着永远会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料定的，
也肯定会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控制的。

世界不确定，未来难料定。当人们进军科学的时候，科学的确给人们带来了好处。
当今任何一个人的物质生活享受，可能远远超过历代的帝王。但是，物质生活质量
的提高并不与幸福必然联系。美国的一项研究表明，90年代的美国人比40年代的美
国人物质生活提高了不知多少倍，但人们的幸福感并没有增加。

这都因为，幸福不仅仅与吃穿有关，还与人们的意志之自由密切相关。科学不断在
进步，可是还有多少人沦落街头？多少人为生活四处奔波？多少人工作的愿望得不
到实现？多少人生活得没有安全感？多少人常常心怀被不断变革的技术所抛弃的恐
惧？多少人横尸现代化战争的疆场？

再退一步讲，人类的科学和技术进步真的是理性的吗？也许未必。

在刚刚结束的20世纪，人类着实风光了一回。20世纪的科学和技术的知识积累，超
过了那以前人类知识的总和。但是当一些好事者将那些所谓的重大发现和技术进步
列出来，我们却发现那些东西常常并非为着人类本身的福利而制造出来。任何发展
最快的一项技术，总是和军事战争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核动力首先是用于原子弹
，然后才用于发电的。核国家的统治者睥睨天下的时候，多少和平爱好者却生活在
核恐惧的阴影下？网络首先用于军事，然后才发展成互联网。当一个程序爱好者有
意无意编写出一个病毒，多少的计算机和数字财富便面临一份新的威胁？细菌、卫
星……哪一项不是先为着军事目的呢？

 所谓的技术进步，实际上在给予人们恩惠的同时，也在给人们带来潜在的危险。
人们多用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人口爆炸、交通拥挤等来刻画技术的负面影响。但
是这其实是次要的。更为重要的是，技术是一把刀，关键看这把刀持在谁的手里，
要砍向谁。

我不想讨论这把刀现在持在谁的手里，因为目前有一些争议。但是我们可以做一些
大胆的猜想。核国家试图以核武器震慑其他国家，一些小国家不能研制核武器却可
以购买核武器。如果有一天大家觉得不耐烦，或者核武器落入恐怖组织之手，情况
可能就不妙了。肉体的摧残仅仅是一个方面，精神上的创伤不是朝夕可以弥合的。
日本的长琦、广岛被核弹攻击，虽然早已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是蘑菇云的阴影至
今仍然萦绕在人们的心头。

以当代影响最为深刻的网络而言，网络给人们的好处是不必说的。但是，网络也潜
伏着对人类的危险。说网络是建立在风险之上的并不过分。Y2K问题，虽然没有大
面积发作，但是也着实让人们“充实”了一回。网络诈骗与信任危机、信息膜拜与
人的异化、黑客的威胁与网络安全性问题……都指向网络的风险。

当然，那些不是我要谈的主要内容，我主要想谈到网络与政治权力结合会产生什么
后果。网络是自由开放的，网络本身也具有反对强权与权威的倾向，网络也促进了
知识的民主。但是，如果强权介入网络领域，并控制网络的话，那么后果是不堪设
想的。人类精神的不可逆性使人类对于网络有巨大依赖，而依赖越大，则政治强权
越容易通过网络控制人类的发展。人类的自由就在依赖中被强权剥夺。就向吸毒的
瘾君子，毒品依赖使其宁愿牺牲自己的尊严。

《黑客帝国》是一个假想的故事。在《黑客帝国与人类未来》我表示了对强权的批
判。在现实里，政治强权与网络结合的事实却正在发生。一个美国佬，所谓的未来
学家托夫勒说：“谁掌握了信息，控制了网络，谁就将拥有整个世界。”美国政府
也正是这样制定称霸战略的。

1998年12月，美国推出《新世纪国家安全战略》，毫不隐晦地声称，美国的目标是
 "领导整个世界”，决不允许出现向它的“领导地位”提出挑战的国家或集团，
21世纪将是“美国世纪”。而互联网则属于美国藉以“促进其利益的手段和能力”
的工具之一。有研究报告指出：“在对外战略上，美国利用因特网的意识和意图十
分明晰，且成为政府的一种自觉行动。美国将其创制的网络标准推广为全球标准，
通过因特网向全世界全方位、全时空、全天候地推销自己的价值标准、意识形态、
外交政策、商业理念和社会文化。”

欧洲、亚洲许多国家看破美国意图，奋起直追，大力发展本国互联网事业。但是非
洲、拉美一些国家却面临边缘化的危险，正被现代社会的技术所抛弃。

国际上的竞争是如此，而一国内部的情况又怎样？网络对国家政治体制和民主的挑
战将会导致统治者以何种心态进入互联网？又会如何影响人们意志的自由？

也许以我们现有的的智力和知识难以将这些问题深入讨论下去。但是有一点我们需
要牢记，发展科学技术的目的，不是为了剥夺人类的自由——可是能清醒地记得这
个命题的有多少人呢？在发展技术的时候，我们需要明白我们应该追求什么、不应
该追求什么，我们应该维护什么、不应该维护什么，这样，技术才能非常好地为人
类所用并为人类服务。

以前我们谈论科学技术，仅仅谈论科学技术本身。现在大家业已明白，如果不把科
学技术与社会文化及其它因素的变迁相联系，那么就容易忽略技术对人类文明的影
响而误用技术。美国最新的字典对“技术”的定义已经考虑到技术与生命、社会、
文化的关系，并扩展到对其后果的囊括，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人类需要科学理性，但也需要人文精神。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提出的“高科技、
高思维”的概念，也正是为探讨科技如何与人类精神世界结合的问题。单纯科学理
性的狂妄和单纯人文精神的浪漫都是短视的，人类的发展需要两者结合。自由是在
自由的名义下被取消的，理性是把理性推到至高无上的地步时被毁灭的，哈耶克的
话值得我们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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