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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ekai (月少*甜蜜的事业), 信区: Environment
标  题: 种树,荒野及坠落的精神(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24日12:31:49 星期三),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Wisdom 讨论区 】
【 原文由 tst 所发表 】
『关天茶舍』种树,荒野及坠落的精神 
 

 作者:天地一沙鸥- 提交日期:2002-4-23 17:12:00  

  
   随笔:种树,荒野及坠落的精神 
   
   我们这个城市,种树种疯了。我喜欢树,这世上有许多始终叫我惊讶和向往的事物,
其中就包括树特别是由树组成的森林。但我还是被我们城市种树的热情和举动惊得目瞪口
呆。 

   去年刚刚种上的四百多块钱一棵的银杏树,在今年的道路两旁一开春就不见了,全部
被换上了一千七一棵的气势高大的银杏,因为去年的银杏树太小了,太小的银杏树就象没
有成人的小女孩那样太不起眼儿,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到她高贵卓然的气质啊。还有十万
多株杨树也密匝如雨地分片栽在城市的各个路段,树是植根于土地上的,这些杨树每株所
得到的土地面积方圆不过四十公分,而正常它们生长的土地面积不得少于一米。这意味着
这些杨树实际上成了沙丁鱼罐头。它们这样挤在一起做沙丁鱼得挤上一年,幼小的树比肩
接踵就有了气派,等到夏天枝繁叶茂那声势又怎能不皇恩般的浩大?还有头天晚上在公共
绿地里刚刚栽下的树,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被人偷去种到了外企公司的院子里……。 

   由此,在我眼里,我们这个城市就象文森特梵高笔下那些奇异的植物歪歪扭扭地美化
了起来,我们的热情也以同样的姿态燃烧着。前不久在上海采访,一个老师说,我们这里
的每个孩子都懂得一句话,那就是:一夜成林。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城市并不孤单,至
少在一夜成林这一点上,城市与城市都有着同样的愿望和同样的作为。 

   十年种树,百年育人。它不,十年的时间太久,它要只争朝夕。白驹过隙,我们的生
命短暂,根本经不起等待。而在种树的这件事上,我们经不起等待的,何止是生命呢。在
我们沿着现代文明飞速奔跑的路上,奋发向上的精神从潘多拉的盒子里飞了出来,急功近
利的私欲同时也微笑着抓住了我们的手腕,驱使我们做出千奇百怪的各种姿态。前人栽树
后人乘凉已经成了我们祖母那一代人的童话,我们有的是理由与我们亲手栽下的树木同此
凉热。我们走在大路上,你说,什么东西不跟着时代的流水转?甚至我满腹牢骚地想到了
“上有所好下必盛焉”这句老话,我想好在这“上”好的不是细腰,否则的话,那些贪图
口腹之欲的大腹便便的官吏该怎么活下去?我越想越生气,生气到极致的时候辩证法就帮
助我走向了反面,我高兴了起来。我高兴我明白了我们这毕竟是在加快国际化城市建设的
步伐啊,而且我也是喜欢树的啊,但愿那些个杨树林我明早醒来它就绿荫如盖,我就可以
象小时候那样获得自由自在的林中奔跑,并且听到我自己呼吸的声音。所以不单别人不担
心我生不生气,就连我自己,也不把生气当回事儿。 

   那我还是说说荒野吧。 

   因为种树,我想到了荒野。作家徐刚说,人总在追求如何升华,人从未想过怎样坠落
。这种坠落指的就是雨点落到地上、黄昏降临到尘间、果子离开枝头、瀑布飞流直下这种
自然界存在着的由高处向低处的坠落。我想,这是在教给我们具有一种坠落的精神,教我
们按照大自然的形式来生存,也是叫我们对我们的生活做退一步想。退也意味着进,我们
就此而找到了一条更适合的出路。一个不那么让人生气的出路。一个让人内心充满和谐和
柔顺的出路。『易经』里说“物不可终过”,我们要把握这欲望之“物”的度,更需要我
们把目光投向这种坠落。
 
   树我们得种。但保留一块荒野,这也未尝不是我们从种树的高空中安然坠落的落脚之
地。我们现代文明的走向,我们的热情,我们的欲望都可以在朝着这荒野之地坠落的过程
中找到更为理想的归宿。 

   我记得我的父亲在日本办完画展回来后写了一篇文章,其中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
的印象。他说在东京的上野有一个地方叫忍池,那是一片被保留下来的自然的池塘,池塘
里荒草丛生,未加任何修饰,很多野鸭子野鸟在里边自由自在地生活。可惜时间过去太久
,我再不能找到那篇文章。我在东京的时候,也因为公务缠身没能到上野去。但我一直对
忍池怀着深深的感动和爱恋。上野是个闹市区经常人山人海的,忍池闹中处静,以自然原
始的坚忍的姿态与城市的文明相辅相成。使我能够记住上野的有这样三件事,一个是忍池
,一个是鲁讯提到的上野的樱花,还有一个就是亨利摩尔。亨利摩尔,这位世界著名的大
雕塑家以抽象半抽象的形式完美地表达了人与自然的主题,他的作品可以说非常地激动人
心。其中我们最难以忘怀的就是他的『母与子』。他曾在北京和上海展览过他的作品。无
论在哪里,他的作品全部放在野外,直接地表现着原始的人性,表达生命的延续及其那种
让人浮出泪水的深刻的宁静和欢乐。而我知道,亨利摩尔就有这样三部作品,矗立在上野
公园的门口。意大利一位教授曾经告诉人们:“我们的进化过去是、现在是而且必将继续
是一种在本质上来说是文化的进化。”忍池,亨利摩尔,在现代文明城市里为我们保留和
创造了一片“荒野”,给我们文化的进步打通的道路,这绝非升华、金钱、私欲、形式所
能替代得了的。 

   我父亲手里还有一些美国旧金山国家森林公园的照片,那是前年他在美国旅游时拍的
。他拍的不单有参天古树,有年轻的树,还有死亡的树和正在腐烂的树。大片大片斜倾在
地枯死的树枝,被火烧过的黑色的树干,腐烂的残株,千奇百怪的样子,有的地方一派荒
芜的景象。而按照规定,这些已死去了的树枝任何人不准采伐、收集,它做为一个自然景
观原貌原样地被保存了下来。它表现了大自然生老病死的自然原始的过程,一个往复循环
的生态系统,是未被破坏的荒野,是不需要进行创造的荒野,跟忍池的那种保留很一致。

 
   其实早在100年前,纽约州政府就购买了一片广阔的土地,并且生声称这些土地“永
远保持荒野状态”。20世纪90年代,美国出现了“荒野地球”(WILD EARTH)这样一个少
对抗而更富于幻想的组织,他们致力于保护和保存一个世纪以前的大片的荒野。我想,我
们可以看出,这时的美国在荒野面前其实已经处于守势的地步了,在开发与征服自然界的
同时他们射出了那么急功近利的球,现在另一个反射的球逼近了大门口,那就是人类还活
不活下去的问题。好在这个反射唤醒起了一种强烈的荒野意识,有人开始了步履艰辛的荒
野计划。但在『自然的终结』里,作者对我们说:“任何荒野计划都不过是一种自卫性的
退却行动。”是的,在这个沉痛的声音里,我们不免惊起四下环顾,我们还有多少地方可
以给我们退却?
 
   保留一块荒野是在防患于未然,更是给我们的心灵找到一个永远可以安歇的地方。
 
   无论是到国外的乡村,还是在我国的西部,我内心里总是充溢着一种非常安宁而又湿
润的情绪,木栅栏,青草下边的溪流,茫茫戈壁,胡杨树,一田野一田野金黄得几近发白
的麦垛,这些都很容易唤醒我生命里最深切的温柔和感动,它们象雨点象黄昏象果实带着
我坠落下来,天空之下,青萍之间,那种飞翔柔顺而自在。 

   老子说:向善若水。这是根本。我们的树不能不种,但万事万物要柔顺自然如流水一
般。 
   
   “所谓(我的灵魂)无法言说 

   我把那证据告诉给你吧” 
   
   让我用感动了大江健三郎一生的诗句结束这段文字,来说明我的灵魂是怎样地无以言
说。 
   
   2002/4/22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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