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vironmen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rijif (非质量), 信区: Environment
标 题: 绿色和平的本土化生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10 14:41:30 2007), 转信
赵灵敏 发自香港、北京
2007年1月,刚刚被亚洲新闻台选为“年度亚洲人物”的绿色和平中国项目总监卢思骋,
依然记得当年看过的一个讲述60年代美国大学校园运动的记录片中的片断:警察驱赶那些
占领了行政大楼的学生,问一个穿着体面的女学生:“你想像淑女一样自己走出去,还是
被拽出去?”她平静地回答:“我要像个淑女一样被拉出去。”
回顾那种热情和决绝,卢思骋说,“他们坚信‘只要我今天采取行动,明天就是新的世界
’,这是我们这一代人无法理解的。我们太习惯无力感了,这可能是因为现状看起来太坚
不可摧,但其实,世界并没有变得那么不一样,改变是可以达成的。”
以这样的信念,在过去几年绿色和平在中国掀起了一场环保风暴:披露香港新界地区存在
国际电子垃圾转运中心;指责跨国公司在产品中使用有毒物质;反对金光集团APP在海南
省采林;在中国首先揭露了电子垃圾问题,已经先后收到了索尼、诺基亚、戴尔、联想等
8家公司的无毒化承诺;调查湖北省扩大种植转基因水稻,并将调查报告提交农业部;在
香港和广州披露百佳超市蔬菜农药残留超标的检验结果……
尽管做到这一切需要非凡的热情和勇气,但绿色和平显然更强调毅力和聪明的方法。这也
是绿色和平和许多本土NGO的不同之处:更多以科学而不是感性来说服大家;会花几年时
间做一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不接受政府和企业的捐款;重视对员工的能力培养和热情
的保持……
“脚踏实地,做不可能之事”,有意无意间,绿色和平践行着这句1968年法国学生运动的
口号。
从国际NGO到中国NGO
1971年9月15日,一艘小船从加拿大温哥华出发,驶往一个氢弹试验场。这艘“菲莉丝·
科马克”号船上有3人,他们的任务是见证一场潜在的灾难。绿色和平组织从此登上世界
舞台。这个全球性非政府组织总部设于荷兰阿姆斯特丹,如今在40多个国家设有办事处,
其成员达350万人,每年会费就收到1亿美元。
绿色和平组织触角第一次伸到中国大陆地区是1994年:一艘隶属于该组织的“彩虹勇士号
”由德国籍船长驾驶到达南京港,试图上溯长江观察沿途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状况。后被
中国边防、海关舰艇“礼送出境”,全国人民通过新闻媒体大多有所知晓。
绿色和平中国办事处于1997年在香港成立,2002年2月,以与中央民族大学开展合作项目
为契机,绿色和平开始在北京开展活动,当时还处于不公开的状况。2004年开始,绿色和
平开始公开活动,并尝试与媒体建立联系。关于登记问题,他们曾经到相关部委打招呼,
但被告知“法规在完善当中,先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相关的部委肯定都知道
绿色和平,大家也经常坐下来一起开会,工作交流很多,但就是不公开承认。”卢思骋告
诉记者。
在卢思骋看来,因为政治文化的透射,国内很多NGO对政府的态度太过两极化:要么是害
怕,千方百计地讨好;要么是反感和绝对的不信任。卢的看法是,政府是必须的、决定性
的角色,绿色和平是要帮助、促进政府用创新的方法走上轨道,双方不是对立关系。
绿色和平甫一进入中国,就遭遇了一些本土NGO的不理解,认为绿色和平财大气粗,怎么
还来和自己抢蛋糕?本土NGO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和某个NGO进行合作可能无形中得罪了
另一个;再加上也一时吃不准政府的态度,怕合作会增加同行的政治风险,因此绿色和平
最初选择了自己发展。
几年下来,绿色和平的成绩是看得见的,和本土NGO之间的合作也一点点开展起来,其以
从做事的角度出发而不是“合得来合不来”的角度选择合作伙伴的做法,也渐渐得到了认
可。许多本土NGO的态度开始变化。2006年10月的中华环保民间组织可持续发展年会上,
绿色和平承担了许多协调、主办论坛的工作,这时,绿色和平已经被看作是中国的NGO,
而不是外来的了。
伴随着绿色和平中国名气的上升,开始有很多人写信、发邮件、打电话来声援他们,并要
求成为会员,由于相关的法律还不明晰,尽管绿色和平在其他地方都实行的会员制,但在
中国还是不便开展类似的活动。
跨国公司为什么让步了?
2005年的一天,卢思骋和一个同事用10元人民币打赌,赌注是某国际电脑品牌会在一年内
作出产品无毒化的承诺,当时,该公司在此问题上的态度仍很消极,但7个月后卢思骋还
是赢了。绿色和平是如何迫使跨国巨头作出让步的呢?
2005年12月的一天,3名绿色和平的工作人员穿着白色防化服,戴着防毒面具出现在该跨
国公司的大厦前,抗议该公司在其产品中使用有毒物质。第二天,这成了北京各大报的头
版。“你可以有很激进的想法,但工作方法必须务实。我们之所以选择该公司,不是因为
它是最‘毒’的,而是因为它是最有影响的、急于拓展中国市场、也肯定想不到它会在中
国遭到抗议,在这种情况下行动,会让它措手不及。”这就是卢思骋一直强调的“聪明战
略”。
而且,针对不同公司他们应用不同的战术,绿色和平一直在和另外一家台湾电脑生产商谈
判接触,但没有借助行动或媒体施加压力。但“我们会给他暗示,‘如果你能走到同业前
面,媒体会将你们作比较,你们会有一个很好的企业形象,会占有更主动的市场先机’”
。这是因为“台湾公司比较好面子,如果给媒体曝光效果不见得好”。该公司最后也让步
了。
转基因、气候变暖、电子污染,无一不具有专业化、技术化极强的特点,而绿色和平在这
些充满挑战的领域挑战那些掌握着最多资源和权威的行业巨头,就必须也有很强的“技术
”准备。
所以,在做农业项目之前,绿色和平花了4年时间做前期准备;绿色和平的一份6页报告,
可能有5页是在评估、分析这样做的可行性,如果条件改变了,又该怎么办。“我们对环
境问题的关注是经过筛选的,不是什么热我们做什么,甚至也不是什么重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要考虑自己的能力和可能的影响。像荒漠化,当然是很重要的问题,但它牵涉过度放
牧,而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和一个个的牧民打交道。”卢思骋分析道。
一个活动结束后,绿色和平内部会进行总结和评估,看有哪些教训可以汲取。评估还包括
外部第三方的评估,甚至考虑引进专业的顾问公司。
在内部管理上,“我们需要的是有能力又有激情的人,在内地,我们的进入门槛很高,招
的人也都是有思想、视野广阔的精英,这些人的发展需求是很大的,如何满足这种需求,
我们还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我们一定讲究过程的民主和个人创造性的发挥。这几年,绿色
和平也有很多人员的流动,有人结婚离开了,有人找到了其他更好的发展机会,也有人是
不能满足我们的工作要求离开的,但没有内讧和分裂。”
事实上,2006年,绿色和平国际联合其他10家国际NGO,签署了世界上第一份NGO“诚信宪
章”,在管理透明化、员工价值、信息公开、财务公开、接受审计等方面作出了承诺。“
有同行认为NGO只需要热情,不需要规矩,我不太同意这种说法。做好事也要讲究效率,
NGO的管理和文化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卢思骋认为。
绿色和平喜欢做秀?
除了有在跨国公司总部前戴防毒面具的惊人之举,2005年5月,绿色和平的香港成员以鸡
贩打扮,将盛载电子垃圾的鸡笼运至立法会大楼,讽刺电子垃圾在香港有如“无门鸡笼”
般自由进出口。9月,他们又带着两名小丑演员,到立法会门前上演街头杂耍,讽刺中电
、港灯和特区政府将改善空气质量的责任互相抛掷,有如“杂耍的小丑”。这些别出心裁
的做法,让绿色和平得到了“喜欢做秀”的评价。
卢思骋对此的看法是:批评是好事,绿色和平在批评别人,其他人当然可以监督绿色和平
,NGO并没有置身批评之外的特权。但他对“做秀”的指责颇感委屈:“不能因为我们得
到媒体更多的关注和认可,就认定我们是在做秀。我们的每个活动都做得很扎实,当然我
们注重和媒体的合作,因为要促进公共政策的改变,需要媒体的能见度,但我们不是为了
自己出风头,而是为了促成事情的改变。”
5年下来,卢思骋最感遗憾的是当年的APP事件:当初绿色和平将事件通知媒体,就有很多
媒体说APP是大客户,不能报;后来一些官方组织在接受了APP的赞助后,对APP改变了态
度。这让卢思骋更深切认识到中国NGO的外部环境:不仅要面对政府,还有特殊利益集团
的影响。
--
利诱和威逼可以使人臣服但不能赢得尊重,仅挟经济成长的威势同样不能成就负责任的
大国。负责任的大国需要负责任的政府、公民组织和国民以及能够凝聚力量的当代智慧和共
识。
解决转型中国的困境和崛起大国给世界的困惑,需要的不仅仅是自发自愿的个体努力和
道德的引领,更需要把这种努力转化成制度性的力量。我们需要用当代的智慧凝聚更多的力
量,通过制度性的努力推动负责任的政府、公民社会和公民的成长。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0.102]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3.63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