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vironmen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lees (亚美利加), 信区: Environment
标  题: 自然保护的两难困境(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3月09日08:52:04 星期五),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Wisdom 讨论区 】
【 原文由 glees 所发表 】

作者
戴维·埃伦费尔德


自然保护的二难困境


  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他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
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
                        --《马太福音》
  人习惯于根据对自己的有用性来评价事物。既然他由于脾性和情境的摆布,认为自
己是大自然至高无上的造物,那么,他为什么不应该相信他也是大自然的终极目的呢?
他为什么不该容许自己有自负这种小错误呢?......如果他认为植物实际上不应该存在
,那他为什么不可以把植物叫杂草呢?他碰到地里妨碍他干活的蓟属植物时,很容易把
它们的存在归因于仁慈精神或邪恶精神的愤怒诅咒,而不会仅仅把它们看成万有自然的
孩子--自然象他精心耕耘和高度重视麦子一样爱护这些孩子。其实,就连最平和的人做
的最通达的估价,也超不出下面这个观念:任何事物至少最后会反过来对人类有益,或
者,可能还会发现这种或那种自然生物的某些别的能力,以便用机器或别的方法使它变
得对人有用。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建立一般比较理论的尝试》
  在人道主义环境里,理性崇拜和现代版的目的因理论互相影响,互相扶持。结果,
那部分不知道对我们是否有用处的自然界就被认为是毫无价值的,除非发现某种先前不
知道的价值。用克拉伦斯·格拉肯的话说,自然被看作是"一个巨大的工具棚"。这个比
喻很准确。它意味着,任何不能当工具或原料用的东西,都可能是废物。这种态度在我
们的时代很普遍,它给自然保护论者或每个象歌德那样相信大自然的人造成了一个可怕
的二难推理,即"大自然的每个创造物都有自己的存在,都是一个特殊概念,但它们合起
来又是一个整体"。困难在于,人道主义世界只是零碎地、代价高昂地认可自然保护,这
就是必须有逻辑的、实用的理由,才能分别拯救我们想要保护的自然界的各个部分。我
们越来越经常地碰到受威胁的大自然,但又找不到保护它的理性根据。这时,二难推理
就出现了。
  自然保护通常被等同于自然资源的保护。这当然是吉福德·平肖所理解的意思。平
肖是美国国家森林系统的创始人,他首先使"自然保护"(conservation)这个词通行起
来。资源的狭义定义是直接或间接对人有明显财富价值的矿藏。从平肖首次使用那个词
以来,它的负担已经过重了。现在,不断增加的"自然保护论者"专心于保护自然面貌,
保护动物和植物物种,保护物种群落和全部生态体系。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资源,尽管
他们不承认这一点。
  这种非资源的例子之一是受到危害的两栖动物休斯敦蟾蜍(属美洲蟾蜍)。这种平
凡的小动物对人没有任何已经证实的或想象的资源价值。它灭绝后,另一种蟾蜍将部分
地代替它。它消失后,预计不会影响休斯敦城及郊区的环境。然而有人提出休斯敦蟾蜍
有资格列入国际自然保护联合会的濒临危险动植物表。不过,由于禁止在休斯敦公园里
钻油,它的安全性已经提高了。
  休斯敦蟾蜍并不需要自然保护论者的一致关注,除非人们发现了其中的迄今不可怀
疑的价值。这恰恰是问题所在。缺少经济价值或缺少已经证实为有作为资源的潜在价值
的物种和群落,在与自然有牢固的利用关系的社会里不易得到保护。许多自然群落,可
能包括大多数动植物物种和某些驯化植物品种,已经达到或接近可利用性的极限。促使
人们赞成自然保护的动力,常常是根深蒂固地相信不可逆变化的保守感情,以及变态地
尊敬自然界成分和结构的社会态度。在西方型社会里,没有以这些非理性的态度作为自
然保护的基础,只在罕见的情况下除外,比如,保护的耗费极小,或者不需要争夺非资
源所占的空间。所以,非资源的保护者一般都试图凭借改变标签来保护他们的"无用"物
种或环境:发现一种"价值",使非资源变成一种资源。
  可能最早看到这个过程的是奥尔多·利奥波德。他在《陆地道德》中说:
  "完全建立在经济动机基础上的自然保护体系有一个基本的缺陷,即陆地群落的大多
数成员都没有经济价值。......如果有一种无经济价值的生物受到了威胁、我们又碰巧
喜爱它的话,我们就会巧立名目,赋予它以经济上的重要性。"
  非资源的经济价值
  归给非资源的价值多种多样,有时很不自然。因此,试图把它们压缩到一张表格里
,是很困难的。我的努力部分地依靠了G·A·利伯曼、J·W·亨克以及其他美国自然保
护者所作的深刻分析。以下列举的价值都能归结为金钱价值,因而都能与普通商品及劳
务换算--尽管这样做有时需要很高的技巧。一切价值都是以人类为中心的价值。
一、娱乐和美学价值
  这是一种最流行的把价值归给非资源的方法,因为它虽然常常合情合理,但也容易
被捏造。因此,它虽然在成本利润分析和环境影响报告里占重要地位,但人们却是根据
自己想要等到的结果,把它随便填在流水帐的某一方面上的。这里当然包括人与环境之
间的微弱关系--自然风景有金钱价值。稍强一点的关系是徒步旅行、打猎、野营等等。
象西拉俱乐部这类组织就十分重视这些活动,这在一种程度上是由于它们的成员认为这
些活动价值很高。例如,在澳大利亚的哺乳动物中,那些美丽、显眼、个儿大的昼行性
动物(如在旅行中可以见到的大袋鼠)等到了自然保护论者的热情保护,而其中的大部
分本来就过得很好。可是,较小的,不引人注目的夜行有袋类动物,如长鼻袋狸和窄脚
袋鼠,却有许多面临着严重危险或近于灭绝的物种。这决不是偶然的巧合。
  任何一位集邮者或钱币收藏者都会证实,稀有本身就提供了一种美学-经济价值。中
国东部漂亮的小穆伦贝尔格塘龟数量已经很少,且又散居。保护这种龟的主要困难在于
,随着它们越来越难生长,黑市上龟迷们出的价钱也越来越高,已经达到数百美元一只
了。有些甚至从动物园里被盗走了。猎鹰面临的危险与此相似,但更严重。养鹰人雇用
国际猎鹰窃贼从保护区里偷盗猎鹰。
  那些声称有机会享受大自然(至少偶尔享受)是精神和身体健康的必要条件的人,
已经作出某些十分坚决的努力,试图把这类娱乐和审美活动建立在坚实的资源基础之上
。据推测,有若干组长期精神病患者从野营旅行中等到的好处,要多于从其他治疗方法
中得到的。生理学上适意效果的形成少不了绿色,少不了没有人造空间的单调性的环境

二、未发现的或未开发的价值
  1975年有报道说,中国西蒙兹氏木豆油的特殊物理性质极其类似于濒临灭绝的巨头
鲸油。一夜之间,美国西南荒野里的这种灌木从小资源变成了大资源。我们可以有把握
地说,迄今未受人们重视的许多动植物物种,一旦它们的潜在价值被发现或被开发,它
们就会具有巨大的资源价值。大多数植物可能都是这样:它们除了将来能成为食物来源
外,还能为工业和医学提供建筑材料、纤维和化学制品。有一本题为《从鲜为人知的植
物里得到了药品和食物》的书中列举了5000多种植物,它们被局部地(不是全部)用作
食物、药品、鱼毒、肥皂、香水、抗白蚁剂、制革、染料等。这些植物大多数都没被系
统地研究过。经济植物学有个基本假定,认为大自然或孤立的农业村落里还有可移植的
新作物,更为重要的是,还有未被发现的变种和现有作物的前身。一般都是为了找到它
们才派遣考察队的。
  与植物类似,动物也有其潜在的资源用途,但这种潜在用途开发得比植物还慢。南
美骆马是世界上最好的动物纤维来源之一。只有到野生骆马眼看就要从商业上消失的时
候,人们才看到驯化和大规模饲养它的可能性。关于动物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场的报导很
多:在许多工作中用黑猩猩和狒狒做非熟练工人,据说貘还被训练成了驮兽。[阿奇·卡
尔在《高丛林与低丛林》中讲了一个奇妙的故事(即使不足凭信),说有个中美洲人决
定用他的爱畜--貘把糖类作物驮到市场上去,但途中却把他吓得发抖:貘不喜欢游过河
去,而喜欢在河底走过去。]昆虫的全部资源潜力(如作为有用的化学副产品和新物质的
一个来源)几乎没有得到探索;从紫胶虫取得虫胶是这类开发的少数几个典型例子之一

  有些物种靠着生态联系,间接地成为潜在资源。植物学家阿瑟·高尔斯顿描述了这
样一个例子。北越某些村庄的农民长期以来一直把水生蕨类和水稻一块儿种到地里。这
种不能食用的、表面看来没什么用处的植物,在其叶囊里包藏着蓝藻群。蓝藻是"固氮器
",它把空气的主要成分--气态氮转化为植物能够利用的氮肥。这种肥料溶解在周围的水
中,既为蕨类又为水稻提供营养。毫不奇怪,严守蕨类种植秘密的村庄,其水稻产量肯
定特别高。
  当然,不能挑出那些资源可能性还未被认识的物种加以保护,但大多数或所有生物
群落都包含具有这种可能性的物种。因此,未开发资源论证被用来支持那种不断扩大的
运动--拯救世界上一切"类似的"、自我维持的生态系统的运动("生态系统"是指在特定
的地形、岩层、气候和地理纬度等全部自然环境中的自然动植物群落)。这种生态系统
包罗的范围很广,从多石、贫瘠的加利利山(它仍然保护着小麦、燕麦和大麦的野生前
辈),到世界上的热带森林(甚至到它们被毁掉的时候,我们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认
识它们的木材、食物和森林产品资源)。
三、稳定生态系统价值
  这一条是一场围绕自然保护的生态学理论而展开的艰难争论的核心。那场争论根据
的是一种半通俗的科学观念。巴里·康芒纳很好地表述了这种观念:
  "一个生态系统崩溃之前所能承受的压力,也是它的各种相互联系及其相对反应速度
的结果。生态系统越复杂,就越能成功地抵抗压力。......生态系统象一张网一样,如
果每个网结都有几根线与别的网结相联系,它就能比简单的、没有分叉的线圈更好地抵
抗瓦解。线圈要是有个地方被剪断,它就全都毁了。环境污染常常是生态联系被剪断,
生态系统被人为地简化的标志。"
  这就是说,保持了原初多样性的自然生态系统比打乱、简化了的生态系统更稳定。
稍后我将说明这种观念为什么是有争议的。我在这儿之所以举它为例,是因为它已经成
了使保护非资源、保存大自然的全部多样性合理化的主要内容之一。这个"多样性-稳定
性"概念的较普遍、较少引起争议的表述形式,将在第九条里单独加以讨论。
  一个特殊的、少惹是非的看法是,多样性-稳定性假说的起源与农业和林业中的单一
经营(只种一种作物)有关。我们早就知道,集约化单一经营是现代农场和林业种植的
特征,它使农民较为轻闲自在,减少了耕种和收获的成本,增加了产量。但这是以传染
病危险增加和和易受虫害侵袭为代价的。根据物种多样性的减少就能部分理解这里面的
道理。物种多样性的减少,造成了同类作物间距过密;间距过密又促进了病虫害的传播
。物种多样性的减少,也消灭了为害虫的天敌提供藏身之处的植物。单一经营也给牧场
和农场造成了麻烦,因为经营单一物种无法充分利用可用的食物资源,导致费钱的低效
率。等一会儿讨论非洲野生动物场时,我还要提起这一点。
四、作为生存范例的价值
  植物和动物群落,以及较小范围内的单个物种,具有一种作为长期生存范例或样板
的价值。J·W·亨克说:"大多数自然系统都以其现在的基本形式运转了许多年月。相反
,作了巨大改变的、由人控制的系统以往运转得很不可靠;而且就其主要方面说,今天
仍然不可靠。"在这儿,经济价值是间接的:我们根据从自然系统中抽出的特征对人控系
统作出良好的最初设计或对不完善的系统进行修理,从而避免问题(节省金钱)。随着
人们对传统设计所抱的幻想不断破灭,这种观点越来越流行。有些人已经注意到,成功
的自然群落提供了某些线索,说明了是什么样的结构性质才使它们持续生存或生存下来
。H·E·小赖特在一篇论述地形发展的文章的最后一句话里指出了这种非资源的最大价
值:"人类的生存可能依赖于他从研究广阔的自然生态系统中所能学到的东西。"
五、环境基线和检测价值
  可以用动物或植物的污染程度--用它们的器官或副产品的状况,或只用一种或一群
物种是否在某个特殊环境里出现,来规定正常或"基线"环境条件,确定污染或人为地改
变生物居所这类异常的外部因素对群落的影响程序。经过若干年的研究,特定地区物种
变化这类生物活动可能成为污染影响的最佳指示器,正如一个动物的行为是它的神经系
统和肌肉骨胳系统健康状况的最佳指示器一样。物种变化是所有侵害生态系统的因素共
同作用的结果。它是无意识的最终结果分析。我们也应注意到,在确定一个物种作为环
境指示器的用途时,它的传统经济价值就没什么意义了。要是我们参与了把非资源转变
为资源的活动,这种环境指示器就成了一个重要的用途。
  除了从生物学上检测水污染外,还有一些迄今"无价值的"物种被用作环境变化指示
器的例子。就水污染的例子来说,关于物种指示的开创性工作是由淡水生物学家鲁思·
帕特里克完成的。她研究了藻类和无脊椎动物的水生群落。她和她的许多同事一起,编
出了在自然条件变化的情况下各种水域里的生物种类和数量表。
  动植物的这种用途,还有些其它的例子。地衣是长在树木和岩石外表的无害的连生
植物,它是空气污染、尤其是由尘土和二氧化硫引起了空气污染的灵敏指示器。现代都
市50英里范围内很少生长地衣;而早期美洲殖民地的森林却由于覆盖在树干上的地衣而
被描写为白色的。过去的景象一去不复返了。常见的丁香花在周围空气臭氧和二氧化硫
含量过高的情况下会得卷叶坏死病。蜂蜜能够显示其采集地区的严重金属污染程度。蝌
蚪尾巴出现扭结或弯曲,可能是杀虫剂、酸雨、甚或局部气候变化的指示器。所有这一
切都使人想起了古人为预言未来而考察鸟的飞翔和进食行为的活动,尽管我们无法比较
结论的有效性。
六、科学研究价值
  许多生物虽没有多大的经济价值,但它们所具有的独特性质却对科学研究有极高的
价值。猩猩、黑猩猩、猴以及较低级的灵长类动物,由于同人有亲缘关系,所以都有这
种价值。鱿鱼和那种叫做海兔的不引人注目的软体动物,由于具有独特的神经系统,对
神经学家价值极大。犰狳的同卵四胎生现象和爬行蟾蜍的荷尔蒙反应,使它们分别成为
胚胎学家和内分泌学家的特殊研究对象。粘液霉菌的奇特生命周期使它们深受研究细胞
相互作用的化学性质的生物学家喜爱。
七、教学价值
  一个相互作用着的生态系统,其教学价值可以靠指出其作别的用途时的经济价值间
接地推算出来。例如,如果校内教学森林的另一种用途是建立一个设备完全的停车场,
那么学校当局就可能保护这片森林。不过,要是新管理中心得到了这片森林土地,它也
可以不作出这种有利于自然保护的安排。这就确立了森林对大学当局的教学"价值"。
  在1971年的一个案件里,美国联邦地区法官命令纽约州国民警卫队清除哈得逊河边
上的垃圾垫土,恢复从前的含盐沼泽地。他的理由之一(尽管这个理由可能不是最重要
的)是沼泽从前对当地高中的生物课有用。
八、栖息地重建价值
  自然系统的要素和作用关系极为复杂,远非笔墨所能记述。物种一旦消失,我们就
无法从遗传上重建它们。因此,我们要是想在一个生态系统过去的栖息地上恢复或重建
它,就需要一个活的、未受损害的生态系统,一个既是有效的模型、又是产生活的组成
部分的生态系统。热带森林生物学家默默地假定了这一点。例如,他们认识到,彻底砍
掉大片热带雨林的行为,可能使这种森林很难恢复原初结构和物种的丰富性了。在某些
北温带森林中,带状砍伐(为了重新繁殖和给动物以栖身之地而完整保存中间的林带)
目前正在商业木材经营中受到欢迎。完全重建生态系统的实际例子十分罕见,将来也不
会多起来。最成功的例子是恢复河滩含盐沼泽的各种努力。这可能是因为含盐沼泽的生
物群落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有几种主要植物。同时,也可能是因为还有大量含盐沼泽
留下来了,它们提供了动植物的来源和重建模型。要是将来发现某些受到破坏的生态系
统对我们很有用,那么,这些生态系统的任何残留部分都会具有特殊的资源价值。
九、保守的价值:避免不可逆改变
  这一条一般地重申了作为上述各条的基础的基本忧虑,它迟早会出现于所有关于拯
救非资源的讨论中。它表达了一种保守的信念,即自然秩序中人为的、不可逆的改变(
丧失了一个物种或自然群落)可能带来隐存未知的风险,可能严重损害人类及人类文明
。保持自然的全部多样性吧!因为我们不知道哪些方面的多样性是我们的长期生存所要
依赖的。这是奥尔多·利奥波德的基本思想之一:
  "单纯依据经济上自私自利的考虑而建立起来的自然保护体系是没有希望的、片面的
。这种体系容易忽视许多缺乏商业价值、但对群落健康运行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就我们
所知而言)陆上群落组成部分。"
  利奥波德反对公开的人道主义态度,赞成隐蔽的人道主义态度。他没有逃脱人道主
义的偏见。这是他那个在其他方面十分有力的论证中的一个弱点。利奥波德没有真正说
明,为什么要保护那些对任何大生态系统的"健康运行"几乎肯定不必要的动植物及其栖
息地。这一类绝非微不足道,它在一定程度上包括大量物种,甚至还包括一直极其稀少
或始终在地理上被限制于一个小区域的群落。例如,地衣曾经无处不在。某人可以论证
说,地衣在森林长期生态学中可能要起隐秘而关键的作用--证明或驳倒它几乎都是不可
能的。但是,同样的论断却不能严肃地用于费比氏马先蒿。这种马先蒿是啮龙花家庭的
一个小成员,它除了作为缅因州森林的稀有要素外,可能永远不会有别的用场了。
  夸大和歪曲
  人道主义社会发明了许多理由,证明零碎地保护那些初看起来对我们没什么价值的
自然事物是正确的。前面的列举包括了这些理由的绝大部分(若不是全部的话)。据此
看来,它们都是合理化--常常是诚实的合理化,但仍然是合理化。(这里的合理化(ra
tionalization)指的是心理学中的文饰作用。--译者注)不管合理化的性质如何,诚实
性怎样,它们通常都很容易被几乎所有人发觉,并且不易有很大的说服力。因此,它们
完全不像用来为保护石油和煤这类"真正"资源进行辩护的短期经济论证那样对多数人有
说服力。
  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要是有哪个个人或公司象对待资源一样对待非资源,那么,他
们在接受第一枚杰出公共服务勋章时就可能面临着破产的危险。在社会主义社会里,结
果就会是完不成增长指标,这跟从个人观点看的破产一样让人不愉快。人们不准备由于
长远考虑或统计的可能性而称某种东西为资源。基于同样的理由,大多数西方人甘愿生
活在原子能工厂旁,甘愿吸入石棉纤维。人道主义者不喜欢为看不见的危险担忧;在物
质"舒适"存亡未卜之时,更不喜欢作此担忧。
  我们要是考察一下上面列举的最后一条,即"保守的价值",那么,困难马上就很清
楚了。在这种情况下,经济价值是遥远的、模糊不清的;它防备的是黑夜里可能撞上的
事情--不可逆改变造成的未知危险。不但风险模糊不清,而且即使由于丧失非资源造成
的危险具体出现了,可能也无法证明其间的联系,甚至无法觉察这种联系。在有些情况
下,丧失非资源明显可能引起不合需要的长远变化。即使这样,论证也可能由于太复杂
和太专门而得不到广泛赞同。这种论证甚至可能与流行的信念相对立。
  对这最后一点,生态学家大卫·欧文提供了杰出的(即使是无意中的)说明,公共
卫生学家W.E.奥默罗德也独立地提供了这种说明。他们宣称携带牛锥体虫病的虫蝇对大
量接近撒哈拉地区生活的非洲人来说可能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抑制了牛群增长,免除
了过度牧食及由此造成的沙漠化结果。但消灭虫蝇计划仍在进行。
  由于环境联系极为复杂,由于大自然里对象和事件间的无数关联,生态学家和环境
学家也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从实际上毫无联系和因果关系的现存事件中推测未来的后
果。有些人甚至远远超出了利奥波德那种有生态学根据的(即使是人道主义的)立场,
假定大自然中的任何事物都是自然界生存所不可缺少的,因为进化保证了自然中的任何
事物都有其重要目的或理由。例如,R.艾伦在一本科普杂志上概括了他那些严格依靠资
源论证保护大自然丰富性的理由。他指出,现在的经济气候使得
  "只有极严格的实际论证才会取胜。胆小的生态学家担心他们宠爱的物种是完全无用
的,可他们恰好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无疑,系统中有多余的部分,但我们也有牢固的
理论根据相信,地球上的大多数物种都有足够的理由呆在这个星球上而不去做可怜的银
河系的居民。"
  艾伦是说,大自然中的一切事物(几乎包括所有物种)都是相互联系着的,几乎每
个事物都在保持自然秩序方面有自己的作用。因此,差不多所有的物种都有意义,都有
资源价值。若消除一个物种--即使从资源观点上看是微不足道的物种,我们也很可能在
某时某地、以某种方式感受到由此造成的后果。这并不是什么新思想,它作为科学普及
的日期至少可以回溯到19世纪查尔斯·巴贝奇和乔治·P·马什和论著。巴贝奇在《九论
水桥》一书的第9章里指出,"大地、空气和海洋是我们所作所为的永恒证人。......自
然或人工力量造成的印迹是永远也抹不掉的。"27年后,马什搜集了550页的例子,说明
我们与大自然的相互作用造成的生态后果,阐发和扩展了巴贝奇的思想:
  "从我们始祖诞生到整个人类灭绝,有死的人做出的每个行动、说出的每个字眼、甚
至想到的每个愿望、打算和思想,都不只会在人类良心或造物主的全知那里留下不可磨
灭的记录,而且会在外部物质自然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录(甚至被创造的理智也能轻易
地认出这些记录)。因此,只要时间尚未融进宗教(而非科学)设定的永恒性中,我们
大多数隐蔽罪恶的物理痕迹就一直会存在。"
  当然,这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我们的每个行动都可能留下永恒的印记(虽然在
大多数情况下,它们留下的信息内容肯定不足以让我们很容易认出来)。从生态学上看
,的确存在着无数模糊的联系,它们大多数是不可认识的。例如,最近发现,印度洋毛
里求斯岛上有一种乔木只剩下一些老树而不再长出新苗了,因为老树虽然还落下大量种
子,但种子必须先经过渡渡鸟的砂囊才能发芽。可是,渡渡鸟(较早受人类之害的生物
之一)在1681年就灭绝了。
  马什指的不只是这类事情。他的意思跟艾伦一样,是说我们的行动有很大一部分会
留下长久的痕迹,造成人道主义的后果--影响资源。我不能同意这一点。马什说,恒河
谷的林中空地肯定已经永久性地改变了孟加拉湾生态的重要方面。这我同意。但是,约
翰·巴特拉姆发现的那种美丽的野生树的灭绝(它在巴特拉姆初次看到它时就快要灭绝
了),是不是还有长久的、有意义的"资源"作用呢?或者,上千种小甲虫(在它们可能
灭绝之前或之后,我们从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是不是也有这种作用呢?我们能不能确定
,过路鸽子和栗马会损害美国东部森林、影响它们的生命力或对我们的长远价值呢?
  我们至多只能说,这类损害都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尽管对我和其他许多生态学家
和自然保护论者来说,这种论证很有力量,但我已经指出了它的不足之处。我不太相信
艾伦那种"牢固的理论根据"能够保护休斯敦蟾蜍、雨林以及其他许多生物,使它们不受
我们根据人道主义幻想定出的规章的阻碍,有机会完成自己的进化。
  这就暴露了自然保护的二难困境:对于拯救任何非资源、任何明显无益于人类的大
自然碎片,人道主义者通常都不感兴趣。但他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论证这些非资
源有实际用途或潜在价值。即使这些理由是真实的、有道理的,它们也不可能有说服力
。当任何事物都被叫做资源时,资源这个词就丧失了一切意义--至少在一种人道主义的
价值体系里是这样。
  这种二难困境的后果之一是惹得自然保护论者夸大和歪曲了非资源的人道主义"价值
"。自然保护论者提起的多样性-稳定性问题(前面讨论过),就是十分令人为难、令人
恼火的例子。不过,我必须首先澄清一点,即生态学家之间争论的不是保护大自然生物
丰富性的一般必要性(对此很少有争议),而是康芒纳等人提出的个别理论根据--多种
多样的生态系统比单调衰竭的生态系统更加稳定(在短期意义上),它们最有能力抵抗
污染和其他讨厌的、人造的改变。正如生态学家丹尼尔·古德曼所言:
  "从实践观点来看,多样性-稳定性假说实际上并不必要。即使这种假说完全错了,
仍然存在着某种逻辑上的可能性(根据最合用的证据,可能性还很大),即自然群落在
进化方面的相互作用模式要是瓦解了,就会造成讨厌的、有时是灾难性的后果。"
  为了理解争论的起源,我们必须追溯到伟大的西班牙生态学家拉蒙·马格利夫的经
典性文章。马格利夫象他的前人一样注意到,成熟的动植物自然群落受到某种初步打扰
(火灾、耕田、塌方、火山爆发等)后,其物种数目趋于不断增加,当达到最大限度时
,就会出现一种独特的"顶极"群落。据说这种顶极群落在下一次打扰出现以前会一直存
在,不管下一次打扰什么时候才发生。这种变化的整个过程叫做"演替"。新泽西或宾夕
法尼亚荒原上典型的植物演替要以狗尾草和豚草这类一年生野草为开端。这在一两年后
就会变成黄花和翠菊花这类多年生植物。随后,马上就会出现黑莓丛以及其他木质植物
;然后,由飞鸟带来的种子就会生长出"早期演替"乔木--红松和黑李。经过10年或15年
,红槭树或橡树这类乔木就会由周围的树木播下种子;半个世纪后,橡树、山核桃树林
就会逐渐让位给喜欢荫凉的顶极植物群落--山毛榉、糖槭和黄桦。
  在马格利夫看来,这种朝着顶级群落(用他的话说,是"成熟的"生态系统)发展的
演替趋向,正是演替的后期阶段比早期阶段更加"稳定"的若干种证据之一。由于他也相
信这些后期生态系统的物种及物种间的联系(或相互作用)较为多种多样,所以他声称
这种多样性是成熟的生态系统稳定性较大的原因;就是说,稳定性是较为复杂的群落的
网状结构的结果。从这种推理就产生出了上面引证的康芒纳的类比。他把后期演替群落
的强度与网的强度相提并论。结果,这个假说成了某些自然保护论者的共同观点;他们
打算用科学的理由来证明他们最初的情感--保护大自然的全部丰富性,包括大量明显无
用的物种。正如古德曼所言,"在比喻的底层有一种基本的呼吁。它是那种人们喜欢相信
、想去相信的事情。"
  甚至在马格利夫提炼他的假说时,就有五方面的证据结合起来破坏那个假说(我在
这里曾经描述过)。第一,许多关于陆生和水生生态系统的独立研究都表明,多样性并
不总是随着演替而增加,在最后阶段尤其如此。第二,已经发现,演替过程并不总象人
们所相信的那样有规律、程式化,"顶级"群落观念也象大多数这类抽象一样,只是部分
地与我们在大自然中看到的东西相符。第三,科内尔生态学家R·H·惠特克及其同事对
植物联系的研究倾向表明,人们有点夸大了共存于成熟群落中的物种之间的相互依赖和
相互作用。
  第四,罗伯特·梅所做的数学分析,并没有证实康芒纳提出的直观上让人感兴趣的
观念--相互作用或联系越多,系统的稳定性就越大。梅的数学模型导致了另一种结果:
在把模拟的外部干扰加到系统中时,系统的要素(物种及其相互作用)越多,其中种群
数量的波动越大。他发现,从理论上说,最多样化的系统也应最为脆弱;它们被人为改
变的毁灭的危险也最大。
  第五,自然保护论者自己的直接证据支持了梅,但反驳了最初的假说:多样化的"成
熟"群落几乎总是首先受到人类强加的重大压力的影响,总是极难保护。另一方面,马格
利夫自己也卓越地描述了早期移植的物种,指出这些"不成熟"群落的居民常常很有活力
,它们是机会主义的、遗传上可变的和行为上可适应的,它们的繁殖率很高。它们包括
害虫、杂草和常见的野生动物,以及其他极难消灭的生物。
  正如梅和其他人都已看到的那样,多样性-稳定性假说(就这里描述的有限意义而言
)是一个反向因果的实例。最为多样化的群落通常都是长期以来一直占据最稳定的环境
的群落。这些群落依赖于环境,而不是相反。它们并不必然产生某种近期的内部稳定性
(马格利夫假定存在着这种稳定性)。这种描述突出了自然保护二难困境的尖锐性。由
于我们渴望证实世界上壮丽的、多种多样的、"成熟"的生态系统(热带雨林、珊瑚礁、
温带沙漠等)有一种人道主义价值,所以我们强调了它们在稳定自己的环境(包括它们
自己的组成者)、反对污染及现代文明的其他破坏性副产品时所起的直接作用。这是一
种带有偏见的歪曲。这种歪曲不但使我们忽视了这些生态系统真正卓越的长远价值,而
且促使人们一时掩盖了它们面临人类"进步"时的极端脆弱性。
  确实,许多不同种类的"稳定性"都依赖于保持生物学上的多样性,即大自然的丰富
性。今天,这一点在某些地方(通常是热带地区)尤其明显。在那些地方,土壤易受侵
蚀,容易损失养分,形成砖一样的"红土"壳;在那些地方可能出现沙漠。但是,不管这
些结果多么可怕,多么长久,都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说明"稳定网"假说。这不象给外行解
释事情那样容易。
  由寻找非资源价值的刺激而造成的夸大或歪曲,有个不那么复杂的例子。它与非洲
野生动物场有关。1950和1960年代,有人首次指出,捕捉灌木丛和热带平原上的野生动
物,产肉量至少相当于每英亩增加一头牛,又不会损害植被。而在干旱环境里,植被损
害总是与牛联系在一起的。这个建议在生态学上是无可挑剔的。生态理论承认,有数十
种土生的大草食动物,如瞪羚、角马、斑马和长颈鹿,分别以植被的不同部分或同一植
被的不同阶段为食。因此,环境能够忍受这些土生的草食动物,而无法忍受同等数量或
更少的牛群,因为牛都吃同样的东西。那里也不存在食物能否被接受的问题:非洲人习
惯于品尝各种各样的动物,从老鼠、蝙蝠和食蚁兽,到猿猴、蜗牛、蝗虫和飞鸟,他们
都吃。
  只是到了最近,这种简单的计划里隐藏着的危险才显露出来。在某些非洲人部落里
,牛有很高的社会价值。这使非洲人不愿减少牛群的数量。除了这种严肃的文化问题外
,主要障碍还是生态学上的。伊恩·帕克早期的野生动物理论和后来的"捕获"计划,都
默默地假定了捕获的种群数量不会超出其再生能力;换句话说,可食的野生草食动物的
数量将会适应市场猎人每年造成的大量损失。这在某些生殖力旺盛的物种那里无疑是正
确的,但并非所有的动物都繁殖得这么快,都能受得住这么持续的死亡率。对于各个物
种的种群数量动力学和管理生态学,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还没有认识。正在进行的合法和
非法开发都很少考虑到长远后果。最新的生态学研究表明,角马在每年迁徒期间的大规
模牧食对长出一片茂盛的青草是十分必要的。几个月后,汤普森瞪羚就能吃这些青草了
。这种我们一无所知的联系还有多少呢?
  这里,问题的危险性在于,人们以绝对正确的架势假定,他们知道野生动物场会造
成什么样的生态影响。这又一次体现了人道主义的僭妄:如果动物被认为是资源,并值
得拯救的话,它们必定适合于开发。我们对待捕获后果的忽视,一再由休·兰普雷和其
他十分熟悉东非生态情况的人加以强调。哈罗德·海斯在他的名著《地球上的最后居所
》中详细叙述了这些生态学论证,并用约翰·欧文(塞伦杰蒂猎园著名的前主任)告诉
他的秩事巧妙地说明了这些论证。欧文描述了围绕返回塞伦杰蒂的2000头大象的争论,
因为据说它们破坏了猎园的生态系统。应不应该把大象抓起来?这是必须决定的问题。
每一方都有其辩护者:
  "当我从阿勒莎下来时,管理员就会带我到各处去转,并把被践踏的刺槐树指给我看
。第二天,科学家[塞伦杰蒂研究所的生态学家]又会带我出去,并把猎园另一部分中正
在开花的新刺槐枝指给我看。象粪为刺槐籽提供了肥料。"
  然后,偷猎者又会造成许多麻烦。当然,大规模监督野生动物场及捕获计划会使为
出售而进行的偷猎得不偿失。但大家都承认,这种监督的可能性十分渺茫。另一方面,
野生动物场及捕获活动也可能影响物种的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就象偷猎或在某
些情况下增加牛群数量造成的影响一样。我们通过赋予斑马、角马、小羚羊和南非小羚
羊以明确的人道主义价值而保护了它们。但是,在这样仓促的保护活动中,我们可能夸
大了某一种资源潜力(它们还有许多其他资源潜力),从而在保护过程中进一步危害了
它们。
  从上面引证的例子中得出的一个教训是,自然保护论者不能比其他人更信赖力量假
设和目的因理论。他们不应假定生态学理论总能支持他们的主张;当这些主张直接涉及
人道主义的客观性时,当那种近期的成本利润方法人为地限制了争论范围时,尤其不应
作此假定。这样的假定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我们目前是大自然最显赫的创造物;只
要找到钥匙,我们就能把大自然每一种创造物和作品变得对我们有利。正象自然保护论
者使用的那样,这种假设是好心、善意的人道主义欺骗,但善意的错误仍然是错误。
  在某种情况下,生态学理论(就有限的范围来看)没有支持自然保护活动。热带生
态学家丹尼尔·詹森提供了这样一个例子:
  "有一种救治[热带地区整年都有的农业病虫害]的方法可能会让自然保护论者不高兴
。在许多季节性干旱的热带地区,系统地毁灭那些为了给家畜遮荫,为了控制侵蚀和保
护自然而留下来的河边及其他地方的植被,就可以很好地发挥那些地区的农业潜力。最
好用棚子取代遮荫凉的大榕树。......有些研究甚至暗示,'过度牧食'的牧场的总产量
可能高于精心管理的牧场,......如果算上对照系统支付的管理费用的话,可能更是如
此。"
  就是说,詹森在这儿证明,生态理论很可能赋予非资源以否定的价值,把它们说成
是经济上的不利条件。在这个例子里,长远的生态学考虑(诸如最后要为水土流失付的
代价和与前面列举的各条有关因素)可能会反对詹森描述的短期生态学考虑。实际上,
在季节性干旱的热带地区,自然保护论者要想根据生态学理论证明河边以及其他地方的
自然植被有资源价值,最后肯定会使自然保护的主张受到不必要的非难。
  在此,我要强调指出,本章的目的是有限的。本章是要证明,无处不在的人道主义
假设如何玷污和损害了那些积极反对现代人类环境状况的人的努力;同时,还要鉴别出
拯救大自然的真正的、持久的和非人道主义的理由。这并不意味着在资源论证有正当根
据时我还拒绝它们。亚马逊雨林、绿龟以及其他许多种生命的确都是资源,它们对保持
人类福利作出了重大贡献。任何有生态学知识的人都会为这些生命损毁的景象所震惊;
而我的目的也不是要把这种景象弄得不那么惊人。但这只是自然保护的一个理由。只就
其有效性可能受到破坏来说,我们也不应该不加考虑地拿来使用。
  附加的风险
  从自然保护的观点看,即使相当合理地发现从前的非资源有人道主义价值,这样做
也可能有风险。事实上,发现这些曾经毫无价值的自然事物的资源作用,只是一种准解
决;余留问题后果马上就会暴露出来。生态学家J·戈塞林克、尤金·奥得姆和他们的同
事一起进行了一项研究,发现了美国东南海滨潮汐沼泽的"价值"。这项研究尽管在科学
上十分高雅,但仍可以作为对这些风险的一个说明。
  那项计划的目的是要根据潮汐沼泽的有形资源性质来确定它的金钱价值。因此,没
有考虑美学价值。被研究的性质包括:潮汐沼泽清除海滨水域污染物的作用(一种三级
污物处理),进行商业性水产养殖的潜力,以及其他各种难以定量化的功能。经过计算
,完整无损的沼泽的最终价值是每英亩82940美元。尽管计算方法十分复杂,极其思辨,
肯定要引起某些生态学家的怀疑,但我愿意完全承认它。含盐沼泽地是价值的。
  难道使人们注意这种价值就是保护含盐沼泽的最佳方法吗?如果某个特定的沼泽竞
争使用时的价值小于完整无损时的价值,如果它为公众占有,回答可能为"是"。但发现
价值可能是危险的;实际上,人们可以毫无阻碍地放弃人道主义假设。
  第一,在使用沼泽地的过程中,任何价值较高(不管差别多么微小)的竞争使用都
会得到优先权。因为大多数竞争使用都是不可逆的,后来沼泽地价值的相对增加来得太
迟。一般来说,我们不会为了恢复潮汐沼泽而拆毁豪华的多层公寓。
  第二,价值变化了。例如,要是发现了一种新工艺,三级污染处理突然不那么费钱
了(或者要是污物获得了原料价值),我们就会突然发现,潮汐沼泽不象以前那样有"价
值"了。
  第三,那项研究含有这样的意思:潮汐沼泽有价值的和无价值的性质都被我们认识
到了。反过来说,这意味着含盐沼泽那些没归到传统价值上去的性质就是不重要的。这
是危险的假设。
  第四,C·W·克拉克计算出,从直接开采、甚至灭绝某种资源中得到的利润,在经
济上优于那种完整无损的资源所能产生的长期、持续的利润。捕鲸业、尤其是日本的捕
鲸业已经证明了这个经济学原理。日本人已经认识到,由商业性快速灭绝鲸鱼得到的金
钱,可以再投资到各种"种植"工业中去。这样,总的利润最后要大于限量捕鲸(为使它
们无限期地生存下去)的利润。换句话说,发现某种自然事物的价值,并不能保证我们
会合理地保护它。相反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着。
  有了这四种反驳,事情就很清楚了:即使把非资源合法地规定为资源,也存在着风
险,就象在保护传统上公认的资源时过分强调人道主义的成本利润方法会有风险一样。
在人道主义体系里,不会有对大自然的真正保护。那种想法在字面上就是矛盾的。
  把资源价值归给非资源,还有另一种风险:每当计算"真正的"价值时,人们就有可
能(甚至有必要)为了那种渎神的事业--确定自然保护的优先权而把大自然的各个部分
分出等级。由于那种为潮汐沼泽设计的金钱价值常常并不适用,人们就要设计其他分等
方法。人们决意机械地、客观地使用这些方法。
  为了评价得克萨斯州疏树草原的价值,F·R·格尔巴赫发现了这样一种分等系统。
在格尔巴赫的系统里,总计得分的项目有:"顶级状况"、"教育上的适用性"、"物种意义
"(濒临灭绝、当地特有的稀少物种)、"群落图象"(群落包括的动植物数量和种类)和
"人类的冲击"(现实的和潜在的)。这些项目的重要性依次增加。格尔巴赫显然相信,
若无额外的人类作用,这个系统产生的分数就可以用来确定自然保护的优选权问题。他
说:
  "有人提议,要是有捐款的话[给得克萨斯州的],那么,只有自然区域得分数超过自
然保留地中同样或类似群落的平均分数的地区,才能得到它。"
  英国和美国都有其他的分等系统;还会出现更多的系统。
  给大自然的各个部分分等,有两种危险。这些危险妨碍了这类系统的非批判的、机
械的使用。第一,存在着知识不完备的问题。要想认识大自然中任何一个事物的所有性
质,是不可能的。存在物(即自然群落)越复杂,我们知道的就越少。例如,有一种很
吸引人的做法,即在输入计算机时,只用"低地漫滩落叶森林"来描述一个群落的特征。
可是,这种描述,特别是简短的、"客观的"描述,在很大程度上是人为的抽象。它们被
设计出来,是为了便于谈论植被,而不是为了便于决定如何利用植被。假定任何分等形
式系统都能起到替代物的作用,都能代替对土地的感性认识,代替有关土地在今天或此
后100年里的意义或价值的人类感情,实在是僭妄之至。
  第二种危险在于,形式分等可能以无法让人接受的方式完全不必要地使大自然与大
自然对立。难道将来有一天会要求我们根据相对分数在得克萨斯大丛林和帕洛弗迪大峡
谷之间作出选择吗?判断一个特殊的群落或物种是否需要保护,不必依赖于别的东西是
否需要保护。资源的有限性可能要迫使我们违心地作出选择,但分等系统怂恿并合理化
了这种选择。这里存在着区别,正如有的科学家为了进行研究不得不杀死老鼠,而有的
科学家却为了杀死老鼠设计实验一样。但是,分等系统越形式化、概括化,它们可能造
成的损害也就越大。
  在西方自然保护的文化中,只有一个描述比现在发生的事情更重大。它涉及濒临灭
绝的物种。它不排除任何一个低优先权的物种,据说也没有一个物种受到遗弃。
  "洁净的畜类和不洁净的畜类、飞鸟并地上一切的昆虫,都是一对一对的,有公有母
,到诺亚那里进入方舟,正如上帝所吩咐诺亚的。"(《圣经·创世纪》)这是一个极好
的先例。
  非经济价值
  试图通过发现非资源的经济价值来保护它们,造成了一个双重束缚的局面。大多数
非资源的价值是间接的,是在避免代价高昂的难题的意义上说的;要是失去了非资源,
那些难题就会出现。这正是双重束缚的基础。一方面,如果非资源毁灭后没有发生灾难
,自然保护论证就再也得不到信任了。另一方面,如果被认为是非资源的东西灭绝后发
生了灾难,那么,也可以证明,要想证明两个事件之间的联系是不可能的。
  避免这种双重束缚的方法是认出一切自然群落和物种中固有的非经济价值,并赋以
至少等于间接经济价值的重要意义。可以把这类普遍性质首先描述为"自然艺术"价值。
伟大的自然主义者和自然保护论者阿奇·卡尔在《乌伦多》一书中卓越地表述了这种价
值:
  "如果埃及人挖掘金字塔或法国人让顽童随便在卢浮宫扔石头,那就会引起世界性的
愤怒。如果美国人在科罗拉多大峡谷筑坝,也会引起同样的愤怒。崇敬原始风景,是人
性的一个方面。它是基本的人性。从人类的观点上,艺术作品和自然作品的价值没什么
区别。不过,还是有区别。......任何艺术都可能在某一天以某种方式被取代,但十分
和谐的大平原景象却永远也不会被取代。"
  这种观点很不寻常,不同于某些习惯性的想法,但它显然正在流行起来。在一篇论
述大西洋雨林中在种色彩丰富的小灵长类动物--濒临灭绝的巴西狮毛猴或狨猴的文章里
,A·F·科伊布拉-菲尔霍坦率、深刻地陈述了自然艺术观念,他的看法明显类似于上面
的引文:
  "单从经济上看,即使三种巴西猴灭绝了,也算不了什么。虽然它们能够用作生物和
医学研究中的实验动物(从前用过),但南美还有多得多的物种同样适合于实验要求,
或者更加适合。狮绢毛猴能够在动物园实际展出,但多数参观者是否会注意它们,很值
得怀疑。不,看来想要拯救它们以及其他类似动物的主要理由在于,任何一个物种的消
失,都是全世界的巨大美学损失。这也许可以比作著名画家或雕塑家的一件伟大艺术品
的毁灭。不过,单一物种的进化不象人造的艺术品那样,它是一个花费数百万年的过程
,它永远不能重新复制。"
  与人工艺术不同,这种自然艺术不论直接或间接都没有经济价值。没有人能够购买
或出卖它的艺术品质,它也不总能促进旅游业的发展。要是对它置之不理,也不会因此
损失一丁点财物、劳务及别的既得利益。它不同于前面描述的再造与美学的资源价值,
涉及的是那些旅游者从未涉足的群落或物种,以及在粗心的检查中未被发现的性质。
  其实,摆脱了那些与资源论证相联系的难题以后,自然艺术就成了自然保护的理论
基础。不过,就其本身来说,它有点不自然,有点混乱。首先,它又引起了我在前面讨
论过的分等问题。如果与艺术的类比有效,我们就不会指望大自然的一切部分都有同等
的艺术价值。许多批评家会说,埃尔·格列柯是比诺曼·罗克韦尔更伟大的画家,但能
说塞伦杰蒂大平原的艺术价值大于新泽西松沙地或兰开夏的安斯戴尔-绍斯波特滨海沙丘
吗?
  即使我们承认自然保护的艺术根据没有鼓励这种比较,它仍然不正确。因为自然艺
术概念仍然根源于同样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世界观,而这种世界观正应该为自然界(
包括我们自己)的现状负责。如果自然界仅仅由于能够从艺术上刺激我们才应受到保护
,那我们还是由于自私的缘故才保护它。人类对待大自然的态度,还象仁慈的父母对待
美丽而又顽皮的孩子一样,带有恩赐和优越的成分。这种态度与生态学谦卑而又鼓舞人
心的发现不相符合,与那种强调人和大自然的关联性及关联的极端复杂性的生态学世界
观不相符合(现在,这种世界观成了自然保护主义思想大同盟的特征);它也与那种不
断扩大的、本质上是宗教感情的同盟不符合;这种宗教感情从非科学的方向接近了同样
的立场--人与自然关系的平等性。
  诺亚原理
  自然艺术的倡导者首先指出,为了论证自然保护而提出的某些经济理由无法令人满
意。这帮了我们大忙。不过,为了论证自然保护,还需要更多的东西,需要某种不依赖
人道主义价值的东西。生态学奠基人之一查尔斯·埃尔顿指出了另一种非资源价值,这
种价值是自然保护的终极理由,是唯一不能放弃的理由:
  "[自然保护的]首要理由实际是宗教上的理由,尽管人们通常不把它看作首要理由。
世界上有数百万人认为,动物有生存和自由发展的权利,或者,它们至少不应该受残害
或被灭种。有些人甚至在这种想法可能危害自己时,仍然相信它。"
  群落和物种的这种非人道主义价值在陈述上极其简单:它们应当受到保护,因为它
们存在,因为这种存在本身就代表了极其古老、庄严的历史延续过程。应该认为,在大
自然中长期存在,本身就包含了无可怀疑的继续存在的权利。存在是大自然各个部分唯
一的价值标准;测量某种东西价值降低了多少,最好的方法是看存在物的数量减少了多
少。如前所述,这种估价"可保护性"的方法十分古老,而且按理说应该叫做"诺亚原理"
,因为诺亚第一个实践了它。在那些否定现代生活的人道主义基础的人看来,根本无法
断定大自然的任一部分是否比其他部分更有"价值",因此我们应象诺亚那样,不必费心
进行评价。
  最近,有一种观念变得越来越流行,即由非人的存在授予权利的观念(它正在遇到
越来越强烈的反对)。我只举两个例子。在一本名叫《树木应该长期存在下去吗?》的
著作里,C·D·斯通介绍了一桩诉讼案,这桩诉讼案争的是森林、河流等,除了属于与
自然存在相联系的人类的利益之外,是否还有法律上的权利。斯通把地球描述为"一个有
机体,人类只是它的器官之一";因此,他正式地扩展了利奥波德的土地价值,并证明这
类非比寻常的诉讼案是"拜勒姆河等对纽约切斯特港村等案"。斯通争辩说,一个法人都
能拥有法律上的权利和义务,能够通过代理人进入法庭(有"地位"),为什么河流不能
呢?有一项美国最高法院的少数派判决引证了斯通的论著,这可不能小看。我看他的建
议在人道主义彻底崩溃以前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不过,大自然有法律地位这种观念的弱
点在这儿并不重要;单是这个观念在这个时代出现,就具有深远的意义。
  在一篇为保护天花病毒这个濒临灭绝的物种进行论证的文章里,伯纳德·狄克逊提
供了诺亚原理起作用的极端例证:
  "人是进化的独特产物:人能有意识地(不管根据逻辑还是根据情感)影响进化过程
。因此,我们有义务关心其他物种,不让它们灭绝。......有些人可能会高兴地向剧毒
病毒或细菌道别,但他们却对彻底消灭某种'高级'动物(不管是老鼠还是鸟、蛋)深感
不安。其实,正是这些动物把那些细菌传给人的。......如果把个头儿和危险度向上移
一移(天花病毒、伤寒热杆菌、传染疟疾的寄生虫、血吸虫、蝗虫、老鼠......),那
么,自然保护的意义又在哪里?实际上,这里划不出一条逻辑的界线。自然保护论者提
出的每个论证,都适用于有害动植物和致病细菌,就象适用于鲸鱼、龙胆和火烈鸟一样
。甚至最微小、最易传染的病毒也有资格要求保护。"
  在文章的其他部分里,狄克逊为保护天花这种资源(尽管不是为生物学的利益)作
出了有力辩护。不过,非人道主义的"存在价值"论证更加重要。
  查尔斯·埃顿提出,保护自然的多样性有三种不同的理由:
  "因为它是人与生物之间的正常关系,因为它提供了扩展经验的机会,因为它趋向于
促进生态稳定性--对入侵者和本地种群数量爆炸的生态抵抗。"
  他指出,这些理由可以协调起来。把它们结合起来,就可能产生一种"人与自然共存
的明智原则"。自从这些话形成文字以来,我们一直忽视了自然保护的各个基本理由间的
协调性,认为那种首要的或宗教上的理由让人为难或不起作用,因而不理睬它;我们只
依靠理性的、人道主义的和"硬梆梆的、科学的"价值证明。
  我不打算怀疑对大自然的一切经济的和自私的使用,也不打算建议大家抛弃自然保
护的资源理论。在一定范围内,自私性对任何物种(包括我们自己)的生存都是必要的
。此外,要是单单依靠非资源动机保护自然,我们就会发现,即使假定世人的看法和物
质欲望保持现状,也可能马上就没有自然保护了。但我们在使用资源论证时太粗心了:
我们为了近期目的歪曲和夸大了它们,并让它们混淆和支配了我们的长远考虑。我们可
以正当地使用自然保护的资源理由,但必须永远把它们与非人道主义理由一起提出来,
而且还应明确,后者无论何时都比前者重要。如果一个群落或物种对人类没有己知的经
济价值或其他价值,那么为它捏造虚弱的资源价值就是虚伪的、轻率的,因为本来就没
有必要放弃自然保护的努力。它的非人道主义价值足以为保护它提供正当理由,但未必
能在这个魔鬼缠身的人类文化中保证它的安全。
  在这一章里,我试图表明人道主义陷阱的极端复杂性和狡诈性。他们问:"你热爱大
自然吗?你想拯救它吗?那好,告诉我们它的用处吧。"摆脱这种陷阱的唯一方法(如果
有方法的话),就是粉碎它,彻底否定它。这是最终的实在论,我们迟早会到达那里。
要是早一点的话,痛苦就会少些。
  只有在普遍的文化态度改变之后,非人道主义论证才会受到应有的重视。象人道的
社会这类在道义上得到支持的传教运动近来发展得很顺利,但是,我不幻想在缺少某种
全面灾难推动的情况下,我们的浮士德式文化可能发生伦理上的变化。
  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有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法。我觉得不一定非要在这儿预言一种解决
方法不可。一方面,自然保护论者要是仅仅利用资源方法,他们一般不会成功,而且还
常常会损害自己的事业。另一方面,人道主义论证和非人道主义论证的埃顿式的结合也
可能失败;如果这种结合成功了,那可能是由于自然保护论者既不指望也不控制的某种
力量起了作用,正如芒福德在《展望》中所暗示的:
  "决定未来的最重要因素常常是非理性的。'非理性'这个词的意思不是主观性或神经
过敏,因为从科学的立场上看,任何微小的数量或个别机会都可以被看作是非理性的,
因为它无助于统计处理和重复观察。在这个题目下面,我们考虑未来的时候必须估计到
奇迹的可能性。......奇迹的意思并不是指自然秩序之外的某种东西,而是指发生的事
情极不常见,造成的变化十分彻底,人们无法把它包括在任何统计的预言里。"
  但是,假使文化态度发生了这种预料之外的变化,那些已经拒绝了人道主义自然观
的人至少为利用环境的有利条件做好了准备。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由于自己的诚实
而暂时获得小小的个人满足。

原载《人道主义的僭妄》,亦凡公益图书馆
      上网日期 2001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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