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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贵州屯堡:锁定明朝的江南文化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0月26日19:07:4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六百多年前,浩浩的江南大军来到了偏处一隅的贵州,他们除了带来当时
中央政府的政治目的外,也带来了江南独具韵味的水乡文化。踏进当时的落脚地,
眼前恍如时光倒流...江南的朋友,想了解一下六百年前明朝时期您的祖先的生活
状况和文化风情吗?贵州有他们活生生的影子在跃动呢!
在中国,我不知道在还有哪一个民族或部落至今尚还保存着明朝时期江南水乡
的原生态文化。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贵州却有那么一些村落在至今都仍然
活生生的保存着明朝时期的江南水乡文化。这,就是贵州的屯堡人。 “天下
之山,萃于云贵,连亘万里,际天无极。”贵州地处云贵高原,是一个典型的山的
王国。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气候因素以及人文等诸多因素所致,使得贵州的整体
文化呈现出以农耕为主的山地文化。而江南一带地处水泽之滨,以捕鱼为主,兼以
刺绣等,故也就形成了洇洇的水乡文化。
那么,这洇洇的水乡文化怎么竟落脚到了贵州这个山地之乡,并且延续了六百
多年了呢?
让我们将历史的镜头回放到明朝初期去吧。
"平滇”战争
明朝洪武初年,朱元璋为统一天下,以形成稳定集中的政治局面而发动了多次
所谓的“平滇”战争,企图将踞守在云南一直未肯臣服的元朝梁王刺瓦尔密一举扫
平。而这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当属洪武十四年(公元1384年)的那一次了。
那年的九月,朱元璋封颖川侯傅友德饿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为
左右副将军,调动了三十万江南大军发动了历史上有名的“调北征南”讨伐滇黔的
战争。大军从云南的原溪和湖南的沅州进入贵州,战争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明军
每攻克一处,就留下一部分兵士驻守。当战争结束后,驻守在守地的兵士就开始一
边实行军屯,一边继续操演练兵,以防不测之变。
在贵州他们主要驻留在西线的安顺一带,而安顺乃“黔之腹,滇之喉”,明军
此举尚属高明,守住了腹部,守住了咽喉,那么黔、滇两地也就恁是无法相通连了
。他们屯军的地方被称为哨、卫、铺、堡、屯等。当时这部分进驻大军并非是心甘
情愿千里迢迢地来贵州的,而是被采取抽丁的方式强迫进军贵州的(有的兵士还携
带着家眷)。同时,这也是贵州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移民,这批江南水乡汉族移民的
到来,无论是对贵州的经济、政治还是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们到了贵州后
就被分为几个移民集团,并分别被安置在不同的民族地区。现在贵州的一些“湖广
人”、“南京人”、“穿青人”、“屯堡人”等就是那时划分在不同区域内屯军后
裔的称谓。
浩浩的江南大军的到来除了带来了当时中央政府的的政治目的外,也带来了江
南独具韵味的水乡文化。如江南的建筑文化、服饰文化、民间文化以及一部分典型
的随军文化。当然,江南文化落脚贵州并非完全是以独立的姿态而存在的,绝大多
数已经在贵州这块独特的土壤里与其它本土的文化“发酵”而滋生出另外一种风味
别具,魅力无限的“屯堡文化。 屯堡人
脚步刚刚踏进屯堡,你就会发现,来来往往的屯堡妇女们皆穿着一身宽衣大袖
的右开襟长袍,淡蓝色的,开襟上绣着杂色的滚边。长袍外面又穿着较短的码裙,
腰间系着色彩斑斓的丝绸腰带,腰带在身后结着坠子,微风拂过,飘逸翻飞,极有
韵味。 妇女们的的头上全都包着或青或白的帕子,帕子上再覆着一张色彩迥
然的头巾。悄悄的露出的发型显得很是独特,头的两鬓梳了两绺在在耳畔,成凤头
状,向额前微展发绺,重心则向后倾斜,头顶分两道发路,中间又再梳成独立的一
绺,有人称其为“三把头”或“凤阳头”。并曾以此称屯堡人为“凤头苗”。然而
,他们的语言却又是带着浓重江南口音的汉语。仅凭这点就已经完全推翻了“凤头
苗”的误解。
据屯堡人说,屯堡妇女的头饰和服饰在婚前和婚后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婚前,姑娘梳着独独的一条辫子,头上不包帕子,很清纯很俊俏。而衣服的上
衣则是小袖的素色的长袍,并以布为腰带。 婚后,妇女头上挽着发髻,并用
银做的细练簪绕髻一圈。包青色或白色的头帕。并且必须穿大袖长袍,前襟点缀着
花边,腰带改用丝绸腰带,后面打着结。江南的丝绸工艺在屯堡妇女的丝绸腰带上
得到了较为突出的体现。这条丝绸腰带是屯堡妇女最庄重,最昂贵的装饰品,任何
人都不能随意地触摸。结婚的时候,新娘子还要剪眉,扯脸,也就是将脸部的汗毛
和前额的毛发一齐剪掉,并把眉毛剃成细柳状。
屯堡妇女的服装颜色主要以蓝、绿、藏青、藕荷色为主,却绝少有红色的。只
有在结婚的时候,新娘才穿一次鲜红的嫁衣,而这红嫁衣的风采也就成了屯堡妇女
一生种记忆深处的经典风景,那是她们一生种的幸福极致。 与妇女们截然不
同的是屯堡的汉子,他们的服饰都一色的汉族服饰。如果仅从他们的服饰来看,根
本就判断不出他们是否来自于遥远的江南的。他们的嘴上叼着长长的烟斗,两眼眯
着,神情泰然。而故乡的印象是否在祖辈的口承种留在了他们的记忆里呢?那一派
烟雨朦胧,那一片依在洇洇河畔的楼影,那飞檐翘角的青砖四合院,那盈满了水的
灵柔的丝绸哟……
屯堡宗教信仰
宗教在屯堡几乎无所不在。不知是当年从江南泊来的,还是因为深受贵州本土
民族文化信仰的影响所致。而屯堡人则说祖先以来都是这样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
察,我们发现屯堡人所信奉的神灵主要是以历史上有关军事方面的人物以及汉族所
普遍崇拜的诸般信仰。如崇拜关羽、道士、巫婆、阴阳端公、山神等。 每逢
农历五月十三日,屯堡人便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迎菩萨”活动。彼时,各个村寨
的屯堡人都举着用木头雕刻的“关圣帝”塑像,游场串坝,以供人瞻仰。在屯堡。
几乎每个村寨的大姓家族都设有祠堂、祭庙。而每家的堂屋正壁上均设有神龛,神
龛下面又设置有神坛。神龛中,屯堡人供奉的神位显得丰富而又复杂。既有佛教人
物,又有坛神赵侯,还有祖先牌位以及有关诸神。 宗教已经完全渗透到屯堡
人的精神和意识里面去了,他们对宗教非常虔诚。
在屯堡,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庙宇。为了表达他们对佛祖的虔诚,有的屯堡妇
女竟然跋涉了两百多里的路,从安顺徒步到贵阳黔灵山的弘福寺来烧香叩拜。而且
,她们还规定,朝山拜佛的妇女得从不再生孩子时后开始,倘若朝山拜佛后,又再
生孩子的话,那么一切都的从头再来。因为,她们认为,只有身子干净了,才能表
示对佛祖的虔诚,佛祖的惠泽才会垂青于你,颠沛的心灵才会得到神灵的慰藉。
屯堡人设立的神坛是一种小型的瓦罐,里面盛着香火和黄色的草子。而祭坛的
方式则是采取跳神和跳花两种。
据《安平县志》记载:“正月元旦至十五,击鼓以唱神歌,装扮傩神,沿村逐
疫,所至之寨,比款以酒食,九月祀五显神,远近咸集,戏舞终日,至暮乃歌。”
而今,这样的祭祀活动除了按照上述日子和规矩举行外,还在其它节日里举行
。
此外,跳地戏和跳米花神也是屯堡人的一种娱乐活动,它们丰富了屯堡人的精
神生活。
记得在一九九三年的时候,安顺詹家屯的地戏表演队在台北、台中、新竹、高
雄、台南等地演出了九场地戏,一时间竟吸引了数万名台湾观众。当时有关报界如
此评价地戏:“原始舞蹈凭添神秘色彩,贵州的地戏在中国大陆民间已流传了六百
多年,是贵州高原独有的一种文化现象。在世界上的戏剧中,像安顺地戏那样具有
奇特魅力的可说是罕见。” 有关人士认为,屯堡人是明代屯军的后裔,又居
住在中心地带,经济较发达,他们之所以热心于地戏,正是他们怀念征战南北的文
化心理的表现。虽然这种被称为“中国戏剧的活化石”的古老的文化艺术与当今屯
堡人相对比较发达的文化生活很不合拍,但却与他们的文化心理合拍,而这一点似
乎与婉约江南的整体文化心理有些背道而驰了。毕竟,这是一个特殊群落。他们的
祖先曾经是军人。他们的骨子里至今也仍然流淌着军人的血液,而尚武精神也仍然
是意识里的主流之一。 跳花神是一种庄稼有关的活动,那是在谷子扬花的时
候,各村各寨便举行这种带有较强娱乐性质的活动,跳的时候,屯堡人手持彩灯和
各种各样的画像,走村串寨的跳着花灯,并以此来图个吉利。
屯堡人说起话来,颤颤的,还带有些卷舌的饿味道,并且有大量的儿化音在里
面。听起来蛮有韵味的,感觉上与贵州的本土语大相径庭。贵州的本土语多了些山
的粗犷,而屯堡话却多融了些水的柔婉细腻。
梦回江南
江南,一个水做的女子。
江南,一个本身就盈着诗意的名字。
她的温婉,她的柔情,她的土壤里曾经孕育了多少代才子佳人!然而,这样的
土壤里却难得出几个勇士之类的,倒是营造了让诸多勇士流连忘返的缱绻悱恻。
有人说,江南的一半是水,而令一半是丝稠,江南就是覆盖着丝绸的山水。我
想这话或许正好将江南说个正着。
不过,江南的确有让人着迷的地方:采莲南塘秋,莲子过人头。低头弄莲子,
莲子清如水的恬淡和闲适;渔家晚唱的凄美;秦淮河夜景的奢华;钱塘江的壮观;
苏堤春晓的清丽;西湖的月;虎秋的秋天;香雪海的冬天…… 吴越文化温如
水。
江南的水让我想起了绍兴和周庄。
绍兴在鲁迅先生的笔下是何等的美妙啊!
月亮下的沙地,沙地上西瓜地,西瓜地中间站着一位手握钢叉颈带银项圈的少
年;两脚圆规似的“豆腐西施”;月夜里撑着乌篷船,携同伙伴们去村外河畔偷青
……
周庄,一块风水宝地。
周庄的整体构建将房舍与水的关系处理得异常的“暧昧”,而正是这种异常的
“暧昧”竟然使得周庄的丰韵一下子就凸现出来了,且经久不衰。庄里融水,水中
载庄,这样的构筑是神仙都梦寐以求的。江南的飞檐翘角的青砖四合院似乎一到了
周庄,就有了跃动的生命。 江南的水也让我想起了秦淮河。
秦淮河,一条漾着艳情的河,也是中国脂粉气最为浓郁却又颇具典型意蕴的河
。
念着秦淮河,就不由得让人想起了秦淮河曾经的繁荣和奢华,想起了秦淮河里
靡丽的歌舫、舫里的歌妓,富丽堂皇的楼船,楼船里的达官贵人和笙歌艳舞;有饿
想起了顾横波、柳如是、李香君、马湘兰、董晓婉、卞玉京、郑妥娘、寇白门这八
个傲骨不乏惊艳绝俗跌落风尘的“秦淮八艳”。她们的美艳,聪慧,才气和傲骨曾
经使得秦淮河名声大噪,诱人无限。
江南的水和地气似乎天生就是个出美女的地方。而江南的灵异则赋予了江南人
的温婉柔和和韧性十足的秉性。 行走在江南,你的豪壮,你的粗犷,你的沸
腾热血将会化为了一潭静水,一潭静水的柔和,不带半点波澜。
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呵!
许多年后,当你再度回想起江南的水和寒山寺那颇有意味的悠悠钟声时,你一
定会生发出如此的感喟:江南好,能不忆江南?
“山、水”之变
水乡文化随着明军而泊来贵州,在与本土民族文化长期的广泛的冲撞后,遂发
生了一系列的蜕变。江南的青砖四合院一到了“山国”贵州就摇身一变而成了石板
四合院,院里的主楼也变为石板吊脚楼。 并且,这一类型的建筑已经普遍的
流行到了贵州的其他民族之中,并逐步得到认可。贵州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影响
了江南建筑文化的蜕变,而江南的建筑文化又导致了贵州本土民族建筑观念的变异
。二者的巧妙融合,倒也天工巧夺,魅力独具。这样的结合在中国的建筑史可以算
得上是一个奇迹,因为这个“奇迹”太顺理成章了,丝毫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屯军的建筑和贵州本土民族的建筑和一个很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他们的
楼房的四周均分布着不等的枪眼。而且,屯堡里还建有巍峨的哨楼。这样一来,屯
军的建筑就不仅有了居住功能,并且还有了军用功能。 穿行在屯堡幽深的石
巷中,你除了能感受到深厚的历史气息外,还能体味到一种陡临沙场的心跳与肃穆
。
可以说,贵州的屯堡不仅是明史的一块活化石,而且还是一面鉴定历史澄澈的
镜子。
几乎任何一个朝代任意一个国度的军队都有它独特的随军文化,用来丰富军人
的精神生活。
中国明朝时期的军队自然也不例外。
明朝军队的随军文化中有一种典型的戏剧,叫做地戏。这是一种带着面具,以
军事题材为主要内容,以说唱为主要方式的独特剧目。当这一随军剧种因为屯军的
缘故而来到贵州后,就与贵州历史悠久内涵深远的傩戏相碰撞了。地戏在最终吸取
了傩戏中的一些优秀的成分后而演变成一种地方性戏剧。但是,其以军事题材为主
要演出内容仍然未变,只不过是将原来的真刀真枪换成了木制的器械。地戏原来作
为军旅文化的功能也演变成屯堡人民间娱乐文化,并日益丰富着屯堡人精神生活。
屯堡的最终归属在贵州,而它的文化也最终融入了整个贵州的民族文化之中
。携着贵州其它绚丽多姿的民族文化一起完美了贵州。
“山国”在许多年以前乃一片汪洋的泽国,地壳的运动使得海水匿了踪影,海
底的山石却寻着机会而涨了上来。 于是,水的文化蜕变成山的文化,水乡文
化也随之而演变成山地文化。
而屯军的到来,其所带来的水乡文化却又恰好弥补了山地文化的不足之处。
难道冥冥之中这段文化奇缘就已经注定要绵结在一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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