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见牛思齐,闻过装喜(),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赣州] 围屋沧桑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an 11 20:05:04 2006), 转信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伙强盗闯进这个村庄。 我被土匪吓大的。然而,一座神奇的古堡让凶悍的强盗们无计可施,最后不得不退却了。它的强度不亚于水泥。古堡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让村民免却了一场血光之灾? 走进赣南围屋,破解古堡之谜。 


  这是一段13年前的故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赣州市博物馆一个名叫万幼楠的考古工作者来到福建永定,参观奇特的客家土楼。土楼,是客家人聚族而居的场所,里面能够容纳几百人生活,同时又像军事堡垒一样具有极强的防御功能,如此庞大的堡垒式民居在世界建筑史上堪称一项伟大的奇观。 


  看到这一切,一个巨大的疑问在万幼楠脑海中闪过:自己的家乡赣州也是客家人定居的地方,又与这里相隔不远,如果说土楼是客家人聚族而居的场所,那么,为什么在赣州从来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建筑呢?万幼楠并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疑问,使他与一个深藏在赣南山区的古老传奇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 


  为了解心中的疑问,从福建回到赣州后,万幼楠就进入这片莽莽大山开始寻找土楼。这里是赣州南部,与福建永定相邻,有许多客家人生活留下的踪迹。但由于没有明确的目标,万幼楠一次次进山,都只能无功而返。几个月后的一天,他偶然听说关西乡有一座当地人称为围屋的客家古堡,这个围屋与土楼有没有某种联系呢?万幼楠决定去看个究竟。 


  一看到关西围屋,万幼楠顿觉眼前一亮。围屋外观呈方形,高约7、8米,整个墙体是用巨石和青砖垒砌而成,看上去异常坚固。围的四角各建有一个突出的炮楼,上面密布射击孔,让人感到几分森严和恐怖。 


  而走进围内,与外面壁垒森严的气势相比,这里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庭院宽敞整洁,布局井井有条,在围屋的正中央是一座祭祀祖先的客家祠堂,上面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十分讲究气派。整个建筑以祠堂为中心,和谐有序,严谨对称,是典型的客家民居建筑格局。 


  那么,这个巨大的围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土楼呢? 


  与圆形的土楼相比,围屋的防卫功能似乎更强,每个炮楼都突出墙外,不留任何监视和射击死角,从射击孔往外看,任何靠近围墙的活动都能尽收眼底、一目了然。为了防止入侵者爬上屋顶,瓦上还布设了用剧毒药水浸泡过的三角铁钉,传说能见血封喉! 


  围内水井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遇到外敌袭扰,紧闭围门,里面的人能照常生活,坚持数月。 


  这个围屋什么时候做的啊?清朝,清朝什么时候? 


  据围子里的老人们介绍,关西围屋是他们的先祖徐名钧建造的,清朝嘉庆年间徐名钧靠经营木材生意发家,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这座巨大的围屋是他耗费了10万两银钱、历时近20年才修建起来的。现在住在围子里的200多人都是徐名钧的后世子孙。 


  经过比较,万幼楠认为,尽管关西围屋与圆形的福建土楼外观不同,名称不同,但在功能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客家人为抵御匪盗修建的两种不同形式的堡垒民居。围屋,正是他一直寻找的“土楼”! 


  关西围屋的发现,首次揭开了深藏在赣南山中的古堡秘密,引起学者们极大兴趣,在这之后,赣南又陆续发现了数百座大大小小的古堡围屋,许多深埋在其中鲜为人知的故事也渐渐传诸于世。 


  十几年过去了,那些留存在民间的赣南围屋如今备受关注,万幼楠首次发现的关西围已被列为国家级文物,而他也由于多年锲而不舍的探索成为了围屋研究专家。今天,当万幼楠带着我们摄制组踏上赣南这片土地,去探访他的研究和发现时,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采访:赣州市博物馆副馆长万幼楠 


  我第一次调查围屋还是1991年,现在13年已经过去了,那么现在(有的)围屋是什么个状况,我们还不知道,那我们这次去,可能会又有新的感受,也许还有一些新的变化和发现。 


  在赣南已发现的数百座古堡围屋中,关西围因其庞大和保存完好被万幼楠称为经典之作,而他带我们见到的另一个围屋燕翼围则更为奇特,据说,燕翼围曾抵挡住日军飞机的轰炸,是一个坚不可摧的传奇。 


  采访:赣州市博物馆副馆长万幼楠 


  相传围主做这个围的时候,施工队就问围主人,他说东家你这个房子基脚用多深啊,那他说八尺上下,八尺上下当地人就是八尺左右的意思,那么当时施工队伍就给他做了八尺深的基脚,说那么东家上面我们就开始做砖墙了,他说我给你讲的是八尺上下,就是下面八尺上面也要八尺。 


  建成的燕翼围,除了上下八尺的青条石,它的墙高15米,墙体厚达1.5米,常有人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它。说到围屋的坚固,当地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多年以前的一天夜晚,一伙凶悍的强盗外出打劫,闯进深山里的村落,然而,在一座高大的围屋前,紧闭的围门和高耸的围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强盗们用尽火攻等手段都无济于事,他们遇到了围墙内井然有序的抵抗。整整一夜的激战,强盗们根本无法攻破大门,最后不得不退却了。 


  然而,如此围门重重,固若金汤,一旦关上大门,高墙阻隔,特别是到了晚上,如何与里面联络呢?万幼楠带我们找到围墙下部的一个小洞,据他说,这就是联系围屋内外的传声筒。 


  开门,有回音,开门。 


  那么这个传声筒的结构也不是直的,直的很不安全,如果是遇到是敌人,你听的时候,他可以放铳也可以放箭,它是往上曲折上去的。 


  为了印证这个弯曲的传声筒能否把声音清晰地传入高高的围墙内,我们找到围屋里面相应的洞口,一试究竟。 


  开门,什么人?自己人,声音很好,这是传声筒,那么这间房子相当于这个围屋的一个哨房,拿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个门卫 


  燕翼围的建造,在防御设计上可谓构思奇巧,用尽心机。据说燕翼围这三个字,源于《诗经》“诒厥孙谋,以燕翼之”,意思就是留给子孙良谋,用以保安后嗣。正是当年围主人企盼围屋千秋永固、后世子孙永享太平的良苦用心,才使我们今天得以亲眼目睹这个难得一见的古堡奇观。 


  在赣南的大山里,万幼楠还带我们找到了许多坚固的堡垒围屋。 


  这些围屋在形态上主要是和关西围、燕翼围一样的方形堡垒,具有极强的防御功能。 


  今天,这些围屋大都早已废弃,但残墙上这些密密的枪孔依然令人触目惊心!即使只剩下这样的残垣断壁,看上去依然坚固异常,令人惊叹! 


  在一座早已无人居住的围屋里,我们还看到这样的奇景:除了壁垒森严的炮楼守护,围屋的整个天井还用铁丝网严严实实封闭起来,以防御入侵者从屋顶越房而下,而人在其中就像鸟被关在笼子里一样,无处不在的防卫几乎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这是一片保持尚好的原始森林,像这样的森林过去曾覆盖了闽粤赣大部分山区,那里蛇虫出没,只有少数一些当地的土著人住其中,这种局面直到唐朝才发生变化。当时北方中原一带战乱频繁,大批饱受兵祸之苦的中原百姓伤心告别家园,辗转迁徙来到这片山区,为了将自己和当地的居民区分开,他们称自己为客家人。聚族而居、崇宗敬祖是客家人由来已久的传统习惯。 


  然而,学者们在寻找答案时,从地方文献和客家族谱中却奇怪的发现,赣南山区这些围屋并非修建于唐朝,而主要出现在明清两代。 


  那么,明清时期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严重威胁到了客家人的正常生活,以至他们不得不选择这样封闭的生存方式!赣州市文史学者刘劲峰对于那段历史,曾经做过较为深入的研究。 


  采访:赣州市文史学者 刘劲峰 


  明代初年开始由于边境倭寇作乱,到了清代从顺治开始又实行一个迁海的政策,把沿海的居民内迁几十里,这种情况下,形成这种情况,因为闽粤赣地区本身生产资源很有限,而经过几个朝代的繁衍,闽粤赣这个地方人口已经大量膨胀起来,外面的人再一压迫,使得这里的人口猛增,而生产资料残缺,形成大量的人开始生活没有着落。还有一个经济原因的话,就是明代中期开始当时这一带海外走私贸易比较厉害,而从事中间运输的是大量山民,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些住山的客家人,到了清朝初期以后,海外走私这条路得到遏制,形成大量山民失业,这些做挑夫的没有事干。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闽粤赣山区聚集着大量无以为生的人,使得这里生存环境极为恶劣。 


  还有一种原因,闽粤赣这三个地区从元末明初到明末清初,都是支持反清复明和抗元的斗争的,当这种斗争失败以后,有大量战斗流散人员到了民间,还有就是说从清代康熙年间镇压三藩作乱,把三藩镇压下去之后,也有一部分部队上流散人员流落到山里面。种种原因促使各种矛盾急剧恶化,地方小股势力各自占山为王,而闽粤赣三省交界地山深林密,官军鞭长莫及,因而匪盗横行,时至今日,在大山里仍能找到许多山寨的遗迹。 


  在这个叫乌石围的老围屋里,赖吉生老人已经生活了80多年。幼年时这一带匪盗成患曾给他留下深刻的记忆,至今老人提起来还心有余悸:我被土匪吓大的,走啊走啊,土匪来了,归啊归啊,土匪来了,我被土匪吓大的,经常都会讲土匪来了?是,吓大的, 


  正是在这样狂暴动荡的乱世中,围屋应劫而生,当地的百姓不得不耗费巨资兴建这种军事堡垒般坚固的住所,无奈地蛰居其中,以躲避乱世风暴的冲击。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险恶的生存环境中,客家人在建造围屋时,仍处处不忘美的创造。从这些精致的雕刻中,可以看到客家人的智慧和他们对人生的感悟,以及那种对美顽强的向往和追求。 


  今天,围屋里的人已不再需要高墙的保护,迁出封闭的围屋,追求自由美好的生活成为他们必然的选择。但对于世代生活的家园,有一种情感是他们始终不能割舍的,许多人对过去围屋里那种热闹温馨的往事仍然十分留恋。 


  原先这边都是厨房,大家吃饭的时候都闻得到香味,非常和气,端一碗饭到这中间一站,不要菜,闻着香味就可以下饭。 


  这是我们在一个老围屋里遇到的一幕场景。这家人凌晨5点就在祠堂里忙碌开了。他们在祖先面前引燃火种,然后由家里的长辈带着火种在夜幕中走出围屋,穿过乡村的田野,一直送到宽敞舒适的新居,在黎明时分把新居的灶火点燃,迎接新生活的开始。这条路不论走多远,手中的火种都不能熄灭,而这火种所代表的骨肉亲情也一直会在客家人的血脉中长久流传。 


  采访:赣州市安远县东生围 钟荣昌 


  今天凌晨我们进行这个仪式,主要就是因为新做的房子里面,我们把老祖宗从老地方接到我们新居,以后让老祖宗在我们的新居里面生根开花结果。 


  围屋,是客家先民在赣南这片大山里留下的建筑传奇,铭刻着客家人一段难忘的岁月沧桑。今天,它已翻过沉重的一页历史,日渐走出客家人的生活。在这些孩子们眼中,机关重重的围屋,只是他们儿时快乐玩耍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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