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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台州] 海是我故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18 22:49:09 2006), 转信
1988年,浙江台州一位叫郭修琳的画家,在他五十三岁的时候、带着一千多度的近视镜,只身沿着中国的海岸线从琼州海峡走到渤海湾,行程一万多公里,完成了在当时轰动一时的万里海疆行。
然而这位走遍天涯海角的海洋画家,如今却身患喉癌,只能在画室中继续他的艺术之旅了。经过几次大手术,郭修琳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再外出采风、写生了,但是他依然坚持每天作画,手中的画笔成为他诉说思念的惟一方式。而在他的画面中,出现最多的是一个布满了石头屋的海边村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会让郭修琳如此的魂牵梦绕?
这个地方就是郭修琳的故乡,一个名叫石塘的小镇。石塘镇因为有一个小的石头岛屿,如海塘一样挡住海口风浪而得名。这里以石塘山为屏障,三面临海,海岸曲折漫长。在这个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小镇里,楼房道路皆用石块垒筑而成。层层房屋鱼鳞叠,半依山腰半海滨,早在清代就有人用诗句描述这奇特的建筑景致。
这个石头房的建造它的时间有几十年了,长的有上百年。这个墙体比较厚,墙面的厚度都在五十公分以上,窗户也比较小,你看这个窗户宽度大概四五十厘米,最宽的也不超过六十厘米,墙的砌法也根据时代,过去都用小型石,小的石头垒起来,现在是大一点的石块,条件好的还有方的。所以说经常受到十二级台风的影响,或者冬天受到寒潮袭击的大风的影响,渔民就得到安居,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损失。
千百年来,台州都是台风登陆的必经之地。此时的大海不再是渔民温暖的家园。经过无数次暴风骤雨的洗礼,石塘镇的渔民们总结出了许多绝招,让小小的石头屋如同有着铜墙铁壁,在自然灾难面前纹丝不动。
上面盖瓦,瓦上面还要加上个东西,石头保护瓦不被台风大风刮跑,有时候办喜事的时候,这个石头还要摆成喜字,使得吉利、好看、喜庆,这个瓦头还有花纹,比方说解放了保卫祖国,还有五角星、花都有,我拿两块石头压上去,这样的石头就这样一块一块的压上去。
石塘镇依山傍海,这里的村民祖祖辈辈都靠出海打鱼为生。从童年起,郭修琳就对这村子里的一切充满了兴趣。透过小窗户看着大海,等待出海打鱼的父亲;在石头路上和小伙伴们追逐嬉闹,石塘成为郭修琳一生挥之不去的记忆。这里的山、海、渔村、渔民后来都成了他入画的题材。因为石塘,一个普通渔民的孩子最终成了艺术家。而艺术家又把对石塘的艺术感觉继续传给了自己的孩子。
我就出生在这里,我断断续续小时候住了也将近有那么七、八年,它或多或少地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小时候我就傻傻的、脏脏的坐那,看天下雨,坐那玩,也许那时候就产生了那种对画画感兴趣。它本身就成为一个画面,它根本不需要你再去组织、整理,感觉就是你拿一个速写本,它就直接很入画。
就像当年渔民闯海一样,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了石塘到外面去闯世界,留在这里的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渔民。他们在海上打拼了一辈子,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出不了海,但是他们依然舍不得离开大海,离开这些陪伴了他们一辈子的石屋石路。
距离石塘大约30公里,有一个叫做长屿硐天的地方。虽然取名为绵长的岛屿,实际上长屿并不靠海。这里曾是古代的采石场,经过近千年的开采,形成了硐连硐、硐叠硐、硐硐相连、硐硐串通的奇特地貌。在台州像长屿硐天这样的石矿还有很多,几千年来,为周边地区源源不断地提供建筑材料。
我们这个地方从外面看不知道里面是开出来的一个石头矿,因为什么呢?我们开采的时候从山顶开始挖,挖进来以后从里面再延伸,延伸以后就一个坑一个坑地挖。它这个洞用凿子,这么长左右,细细的铁家伙,一个一个凿了以后,把这边也凿一溜,这边也凿一溜,这样把整块一凿,形成个长方形,就把整块石板下掉。长屿硐天就是我们这的石板,一块一块开采石板留下来得这么一个天然的岩洞。
同期:台州温岭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主任:苏黎华
然而谁都没想到,人工采石开凿而成的山洞,竟然会成为天然的音乐殿堂。每年这里都要举办大型的交响乐演出,不需要任何音响设备,仅凭洞里天然的混响,人们在这里感受到了别具特色的音乐效果。
郭大蓬一有时间便会翻看父亲郭修琳的作品。他最感兴趣的是父亲四十年前用一台简易相机,在故乡石塘拍摄的6幅渔民头像。听父亲曾经讲,别看这些被称之为讨海人的船老大们在海上打拼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是拍照还是第一回,既紧张又兴奋,对着镜头问这问那,好不容易才拍成。遗憾的是,他们并没能看到自己在照片上的模样。没想到,四十年后,当我们拿着这些照片来到石塘,竟有人一眼认出了他们。
这个很清楚,这个我一看就清楚了,这个人一般就叫他乌蛋,他姓章。一般我们这里渔民都晒太阳晒得很黑,乌蛋就是很黑的意思。
他年纪好像比我大个二、三十岁,年纪比较大,他已经过世了。他在我们这里很早就开始生产了,他开始生产的时候这个船叫小钓船,小钓船主要是靠银线钓,钓带鱼、鳗鱼,钓这些鱼,全部都是手工操作的。老大他们完全靠技术,风向不对,那这个船要前进不能顶着风过去啊,所以这个船就要一个东过去再拉一个西过去,一步一步拉上去。
同期:台州石塘镇村民 黄良通
我们很感激郭修琳在四十多年前这一次偶然按动的快门,让我们分享到渔村老人对于过往历史那鲜活的记忆。随着海洋渔业机械化生产的发展,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划着小木船去深海捕鱼了。黄良通老人所说的台州小钓船如今在台州的海面上已经看不到了,船老大们劈波斩浪的斗海经历也只能是讲给后来人的故事和传说。难道这些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往事,就真的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了吗?
石塘镇的村民姜爵清和瞿明贵都是渔民的后代,自小打鱼,现在年纪大了出不了海,便在家里做起了船模。在他们创办的船模馆里,展示着浙江沿海各个时代的渔船模型。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黄良通老人所描述的台州小钓船。
这个船是我们台州比较有特色的乌浪鼓,这个船历史也比较悠久,在二三十年代的时候就有这种船,这个船我们渔民祖先开始就是以钓为生、以钓为主,你看这个小船它放在上面是干什么用的呢?这个船到海上作业区以后,就放下来。渔民就在这个小船上面放这个鱼线,钓的话就把这个鱼一条一条钓上来,以前流传说带鱼钓带鱼,就是带鱼咬着带鱼的尾巴。
同期:台州石塘镇村民 瞿明贵
现在各式机帆船越来越现代化,代替了人力木船,走得也越来越远。年轻的讨海人再也不用一条一条的钓带鱼来维生了。但是,这些渔家的传统还是被有心人保存了下来,让后来人能够有机会看到海上的先人在艰苦的生存环境中表现出来的勇敢和智慧。
大海不仅是海边人的衣食父母更是他们的精神家园,爱海的人们从大海中获取创作灵感,只需画龙点睛地敲敲打打几下,这些似象非象的石头立刻被赋予了海的灵性。
大鹿岛这个岩雕作品是浙江美院洪世清教授创作的。当时他求学的时候,坐船路过这个地方,看到大鹿岛奇峰怪石蛮多的,他就产生了这么一个愿望,今后要把这里的石头加工成海生物供大家观赏。
它这个形状都不一样,你看。他根据形状,像什么就打什么,各式各样的。这个就是像鲨鱼的样子,这个又像是带鱼的样子,这两条也像带鱼,这个又像黄鱼,这些鱼涨潮的时候是看不到的,退潮以后才能看到。
郭修琳虽然把画海作为了自己的终生职业,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渔民的后代。连他一对儿女的名字也与大海有关。儿子叫大蓬,大蓬是渔民们对船帆的称呼,现在子承父业他成为台州画院的一名专职画家,只不过不再画海,而是画起了人物。女儿叫小橹,小橹是一种划船的工具。她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如今在英国皇家影视学院学习。虽然他们远离了海边渔家的生活方式,但是童年的记忆已经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与郭修琳的一双儿女不同,很多渔民的后代沿袭着父辈的传统,把家建在了海上,继续向大海讨生活。曾大琴一家就是其中一个。在县城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爱丽放学了,曾大琴像往常一样开船去接女儿回来。孩子每天上学要花两个小时在路上,这让做父母的很心疼。如今小爱丽成了这个水上人家的希望。爱丽从小就长在这里,别看她现在走在渔排上如履平地,据说小时候也经常掉到水里。
过去近海的渔民基本上都以出海捕鱼为生,然而有时候一网撒下去连一条大鱼都没有,而且还要经常受到台风的威胁,收入很不稳定。1994年曾大琴放弃了出海捕鱼,从4个网箱开始做起了海水养殖的生意,如今已经拥有400多个网箱,成了这里小有名气的养殖户。
曾大琴虽然在陆地上也买了房子,但全家人却很少去住,一年四季除了台风季节,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这渔排上。20多平方米的空间承载了一家人全部的生活起居。
十岁的爱丽也许还不能理解大海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也许只有当她真的离开这里时,才能体会出这段海上生活的意义。如今衣食无忧的她也无法想象先辈向大海讨生活的艰辛。自古以来渔霸、风暴、海匪号称“渔民头上的三把刀”,老辈人总是说,只要是干了出海打鱼这一行,命就不是自己的了。然而他们一辈子辛苦的结果却往往是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这是先民们留下来的石窟石洞,后来成了岛上渔民用来栖身的院子,请进来看一看吧。这就是院子的大门,这个是门柱子,这上面是门柱子和门闩,用来拴门的。两道门把它一关就自成一体了。
岛上的渔民就在这里面安家了。他们在这住下来以后,这里就成为他们自家的天地了。那个时候他们比如说在这里,搭张床铺,那边造个锅台,这个时候地面也不像现在这个地面,而是用石屑为地面的,很原始质朴的那种东西。那么他们在这里一代又一代地繁衍下去,过的是洞穴的生活。
然而时过境迁,曾经居无定所的渔民们如今在金色的海面上收获着金色的希望。逢年过节、闲暇时间他们便敲起欢快的大奏鼓来表达丰收的喜悦。
据说大奏鼓是明代福建惠安渔民迁居石塘镇时传入的,至今已有几百年历史。这是石塘镇目前年纪最大的一支大奏鼓表演队。这些六七十岁的老演员都是地地道道的渔民。队长陈其胜在当地文化站工作,他经常会组织大家进行排练。
我们的化妆不在乎很细腻的东西、很随意。我们本来表示庆丰收的,你看身上衣服全部都是鱼,你看他的赤脚,赤脚主要是在船上,渔民都是赤脚,所以跳大奏鼓的时候,为了表现渔民的风格,就是赤脚了。他要男扮女装,像老太婆一样的,所以服饰也有一些老太婆的味道,像那个头饰也一样的,包括那个耳环,体现一种幽默的东西。
大奏鼓的表演是由七至十几个渔家汉子男扮女妆,身穿类似戏曲中的媒婆服饰,脸上涂脂抹粉,头上扎着蓝花布条、羊角。手持小锣、铙钹、木鱼等赤脚上场,一边敲一边舞。意思是渔家老太婆要风风光光迎接老头子打鱼归来。
陈其胜说自己虽然是队长,但是这些老人家都是自己的老师。他们表演的大奏鼓,一招一式都是最原汁原味的。每年元宵节渔民们闹花灯,大奏鼓表演可是其中的重头戏,所以像这样的排练老人家们一点也不含糊。
大海还是原来的大海,海边人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却早已改变了容颜。郭修琳四十年前镜头里的故乡,已不是今天郭大蓬的眼中的世界。不变的恐怕只有弥漫在空气中海的味道,以及对消失往事的不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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