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九月游记之五指山篇:一山的遗憾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17 22:24:32 2004), 站内信件

    一山的荣耀与遗憾
  
   一
  
   其实五指山早就装在心里。
   它或许并不是来源于早已不为少男少女们所能接受的“我爱五指山”的歌声,或许也
不是来源于再难以打动于爱情的堡垒中苦苦挣扎的现代人的传说,然而,它一定是在什么
时候、就在我们心底悄然留下了这个不能抹去的印记。
   尽管在大多数海南人的印象里,五指山最多也只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仿佛近在咫尺却
又总感遥远而神秘的地方。我们通常关于它的骄傲也仅能在茅阳的短暂停留中匆匆一眺,
并借此以聊解油来以久的“到此一游”的欲望。而一次又一次的远眺之后,可望不可及的
如黛五峰总会一次又一次轻易地拨动我们的心弦——提醒着它在我们的心底所深藏的梦想
还依然只是个未圆的梦。
   9月22日,对海南而言这还是个盛夏的酷热依旧散发着余威的日子,单位成立十周年
的庆祝活动终于让我有了圆梦的机会。一大早,带着七仙岭温泉的余温,我们从保亭出发
赶往五指山市的五指山国际度假寨。一路上,青山绿水在车窗外刷刷而过,迎面却又是一
片青山绿水款款而来,间或有飞瀑如带,毫不羞涩地跌落在伸手可及的车窗外。更多时候
则是耳边明明听得有哗哗的溅玉之声,似乎一瀑水流就在眼前,可任你左转右望也见不着
影,好似与你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惊疑间于是也只好无奈地让汽车带着你慢慢地离那水声
越来越远。而有时你正无聊地看着窗外单调如一的棘丛密林,车子一转,却忽然有“柳暗
花明”般的视野顿开,远远的山谷里分明有流水似带,深潭如眸,让你有一惊一乍的欢喜
。车马劳累就这样在如画的风景中抵销殆尽,目的地的临近也让心中的渴望也愈加强烈了

   汽车转过一个山头,去过的人指着前方说,瞧,那就是五指山了。我抬起头,透过车
窗只看见层层叠叠的青山外,一截山体横在半空。山脚是一样的翠绿欲滴,山腰以上却是
云雾袅绕,如一条有点调皮的神龙,总不肯轻易地露出它的庐山真面。据资料记载,五指
山山体基础是由距今一亿四千万年至一亿七千万年间的花岗岩组成,其顶部则由比山体基
础晚七千万年的中酸性喷出岩石覆盖,由于受到长时间的强风侵蚀切割,山体变成锯齿状
,形如五指,故而得名。然而同行者的兴趣并不在于这枯燥的地质资料,大家似乎更乐意
拿一个个流传的“黄段子”互相取笑着,并以此作为旅途的消遣。先生们挖空心思引经据
典只为在女士们一次次的面露尴尬后爆发出一场场阴谋得逞式的狂笑,人类的狰狞在不知
不觉间与车窗外群山的宁静与详和相映成趣。让人真不知该继续这般自得其“乐”好呢,
还是应为自己感到悲哀。
   谈笑间五指山越来越近了,云雾聚散间由西南向东北的五峰时而清晰可辨,前疏后密
地一字排开着。靠前的第一指顶峰斜划天际,酷似鸟嘴甚露峥嵘。车还在山道上继续爬行
,而我的思绪却已从例行的笑声中悠悠然地飘到了五指山,漫溯在那里的青山绿水中了。

  
  
   二
  
   在湘南的大山里长大,爬过了所谓的“海南第一山”以及铜鼓岭、白石岭等等,总以
为海南的山都如这般不屑,作为山里长大的孩子,那几级石阶,几次蹬踏跳跃实在算不得
什么。然而,任何对五指山的轻视都注定要在这片土地上留下遗憾,在爬山开始之后五分
钟后我就深深体验到了。
   作为摄影爱好者,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次近距离与五指山亲密接触的机会,将相机、简
易三脚架、闪光灯等器具收拾停当,我背着大大的摄影包走在队伍前列开始了这次难忘的
旅程。在两分钟的平坦之后,我就后悔起我的轻率,尽管在出发前导游已向我那不轻的摄
影包表示了质疑。
   贵为国际A级旅游区的五指山并没有其他名山上常有的登山石阶,唯一的登山选择就
是脚下这条由森林古树的落叶枯枝叠压和裸露根系突兀地面而形成的台阶,少数险要之处
则由管理区设置了攀岩悬梯。山路又陡又窄,缠绕在林间时隐时现。早间的雾把树根与山
石打得又湿又滑,或许只有到这里你才能真正明白爬山的含义——如果你想保留人类的尊
严而欲坚持直立行走的姿态,你将会在出发后的十分钟内望路兴叹。这不是休闲式的旅游
,而是完完全全的森林探险,尽管大多数的攀登者仍会有惊无险地胜利归来。
   从林里几乎都是常绿的乔木和高大的灌木,山风袭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树脂香味便浸
入心底,让人神清智爽,平添了登山的力气。越往上,珍贵的林木越多,然而对于林业知
识极度缺乏的我,任何奇花异的展示在我面前似乎也只是“对牛弹琴”。那些参天的古树
一棵挨一棵,一层包着一层,各种树高矮粗细都有明显不同,有的树干挺拔直插云霄,绿
叶闪亮,树冠形如巨伞;有的树身缠绕着难以数计的藤条,从树的根部一圈圈缠到树顶,
又从树顶上垂吊下来,在大树间攀附交叉,别有一番景象。
   沿途除了林木还是林木,密密的围着每一位来客,让人觉得有点捉摸不透又遐想无穷
:这林中究竟有多少双生灵的眼睛正以疑惑又稍带恐惧的眼神盯着我,又或许真有山林的
鬼魈正藏在茂林密叶中对我作着好奇的打量?然而这样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也只是惊鸿一
过,山路险要让我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而丝毫顾不上留心两旁的风景。阳
光从茂密的枝叶中细碎地洒下,把脚下的路也衬得忽明忽暗。雾蔼在微风的吹拂中于洒金
的阳光里快乐的舞蹈,把我负重的脚步都搅得轻快起来。
   就这样手脚并用凭借着山道上盘根错节的树根向上攀援,当所有向上的行走简化为伸
手和抬腿这两个机械的动作,随着路程的延伸,肩上的摄影包和灌铅的脚越来越不听使唤
了。出发后的二十分钟里,四位同事已狼狈地草草收兵直奔山下的宾馆而去,他们更愿在
麻将和扑克中寻找庸懒的快乐;四名同事则在我身后更吃力地咬牙坚持,更多的勇者一路
欢歌在前,并迅即消失在我的视野内。
   在硬生生地打消了数次从心悄然而生的打道回府的念头之后,轰轰的水流声给我带来
一阵惊喜。据导游先前的介绍,该离山腰的瀑布不远了。路还很长,走的也很累,汗水早
已湿透休闲的T恤、挂满了我的发梢,大口的喘息中舌头一伸就能舔到唇上浓浓的咸味……
这是怎么了?本想借机释放一下疲惫了很久的心,洗涤去心头的积尘,谁知心释然了,而
身体却快累的不行了。没有尽头的山路在反复打退又激起我的热情,遥望半里瀑布时的小
憩中我想,我一定能登上五指山颠的,一定能的。
  
   三
  
   我掉队了,掉队在莽莽原始丛林中。窄窄的山路两旁是无尽的深渊,感谢茂密的树林
和灌木让我的眼睛能够得到些许慰藉,让我惊恐的心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攀援中脑中闪过
一个疑问:如果直面悬崖,今天这山上会不会少去一大半的攀登者?我不敢确定我会站在
勇敢者还是懦弱者的阵营,但我肯定自己会在相当的时间里犹豫不前。其实回首人生,旅
途中我们何尝不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人们往往宁愿“一叶障目”,也不愿把困难一眼望穿
,这种给心灵减负不背包袱的走法本无可指责,但也别忘了,我们终究会有直面难关的一
天,这时的我们会成为半途而废的攀登者吗,还是会迎着风雨一路向前?
   雾越来越浓,云层也压得越来越低,原始丛林中茂密枝叶的遮掩,使阳光也逐渐成了
奢侈品,一切都显得阴沉沉的。除了风声,水声及鸟虫的鸣叫,就只有我匆匆的脚步和大
口的喘息。我不敢回头,甚至不愿停下脚步,索性只管低着头走自己的路……脑里开始因
害怕而想家,想曾经和现在的朋友,想该想的一切,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到山颠,却
在通往山顶的途中让我不经意地觉察到了自己二十多年来不曾察觉到的脆弱。
   我还在热带丛林中穿行,一个人攀爬的步子迈得愈发艰难了。声声不绝的鸟兽虫鸣衬
出森森的宁静,一阵山风吹过,我仿佛感觉到了T恤上蓄满的汗珠正放肆掠夺着我的体温,
顿觉一阵毛骨悚然。我高举双臂仰天长啸一声,却没有我所期待的悠长的回声。阴暗的丛
林仿佛一张看不见的大嘴,将我的长啸瞬间吞没了去。然而我的长啸却还是唤起我的豪情
,心底涌起的是早年曾唱过的歌:我离开我的家,独自寻访天涯,没有泪没有爱没有她。
十年前,我不正象高明骏歌中的《从林男孩》,从大山深处走到这南方以南的南海之滨,
椰城的霓虹也曾给了我无尽的落寞,走在国贸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我也有过茫然不知所措,
似乎自己的所在只是别人的城市,周围哪怕难得的一张笑脸在初来乍到的我看来也分外陌
生。十年了,曾有过进退两难的处遇,有过举步唯艰的日子,然而十年过去,曾经的艰难
不都随风而去了吗!从学习到工作、从客居到定居、从手持自行车把到手握方向盘,未知的
命运就象在下载着一首FLASH歌曲随着字节的增加一点点地呈现在眼前。我还会一如既往的
,即使是一个人,即使是在茫茫无人迹的丛林中。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机械的完成着从一个树根到别一个树根、或从一块突兀山石
到另一块突兀山石的动作外就没别的,我感受到了自己真切的存在,可这种存在却显得有
点苍白……身后终于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哽咽住了喉咙,第
一次发现人的声音竟如此可爱。我开始想念人群了,想念城市的喧闹了,此时这些显得尤
为珍贵,尽管我向来不喜欢人多声杂的场面。
   赶上来的是另两位接应的导游,在他们“就快到了”这样一次又一次善意的欺骗后,
我一次次鼓足攀登的勇气。感谢一个现在还不知姓名的导游,替我接过了摄影包。让我以
更轻松的步伐走在徒峭的山道。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峰回路转后,我知道,山顶总归是临近
了。
  
  
   四
  
   前方也传来嘈杂的人语,不觉脚下已变成了冲刺的步伐。当最后一次双手一撑,从山
石下探出头来,果真是山顶了。走在前面的几位同事已出现在眼前,他们开始为我的胜利
欢呼,一起为我鼓掌的还有其他几位陌生的游客,能站在这山颠之上或多或少都有过一路
艰辛,大家似乎都更懂得彼此尊重,尊重这来之不易的相逢。
   我终于到达了拇指峰的峰顶,在山下遥望酷似鸟嘴的山颠却是一块10多平米的巨石,
磷峋的山石与东山岭的怪石相比并无特色。令人称奇的是,山顶两侧的悬崖上,竟傲然生
长着六七棵迎客松。原以为这只有在黄山或画卷中才能见到的神物,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
五指山颠!
  迎面看到的是左边这一棵,傲然独立于危崖之上,翠叶如盖,伸枝展臂,活像一个笑
脸迎人的好客主人,欢迎着经历了艰险跋涉的勇者。
   当导游告诉我这些坚韧而美丽的松树树龄都已近千年,我更惊讶于这山间的神奇。莫
非真应验了那句古语“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松石间是不移不散袅绕云雾,更让人
觉得已然是身在仙境天宫,若不是脚下零乱的易拉罐和面包纸屑有些扎眼,哪能见半点人
间气象。而据资料的记载,五指山松青春不老的秘决实则在于这些松树都长于危崖之上,
根不着土,环境十分艰苦,因而生长速度也异常缓慢,一棵高不盈丈的五指山松,树龄也
已达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这些松树的根部常常比树干长几倍、几十倍,还能分泌出一种可
以侵蚀岩石的有机酸,供其扎根,此外,五指山松还能从空气和雨雾中直接吸取养分。也
难怪这些大自然的骄子在这悬崖绝壁之上依然挺拔而立,虽历风雨却依然青春永在。原来
五指山树是用了一生不息的战斗才换来了一生的美丽与骄傲,面对这些栉雨沐风,与巉岩
做伴的松树,能不由人豪情顿生,去直面人生的辛酸。
   原以为无限风光在险峰,站在这险要的山颠,却没有预想中的“举头红日白云低”,
红日早已躲进了云层,当然也没有“五湖四海皆一望”,身边是薄如纱巾的云雾不依不舍
地绕着我、缠着我,再远处只有茫茫云海,遮掩了人世间的一切,好象刻意让你忘掉一切
的荣辱宠惊,让心灵的积尘得到彻底的洗涤。
   眼中的云雾在以他们的方式相互追逐嬉戏,却不想成为了人类眼中的风景。如果他们
真的有灵,每天攀援而上的游客,一定也是他们心中的风景吧,我想。
   五指山气候变化多端,阴晴不定。导游告诉我们,在这里只要几个人大喊几句也会换
来一场雨水。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喧闹惊动了神灵,雨毫无预兆地就不期而至的,有了心理
准备的我们并不慌张,只是我忙着收起不断按下快门的相机,这里面可是有了我和同伴们
一山荣耀的见证。
   “四季皆为夏,一雨便成秋”,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麻麻地感觉好爽,一阵山风吹
来,却让我冷得直打哆嗦。一位同事因为腿抽筋从爬二峰的途中折回了,满口的遗憾。说
起攀爬过程中的云梯、铁链,仙桥、绝壁,不由人不跃跃欲试了。
  二峰是五指山的最高峰,海拔1876米,比起东岳泰山来还高上352米。在一峰与二峰之
间,山势非常险要,攀登更难,有一座由天然巨石架成的“天桥”,是传说中神童仙女们
经常云游玩耍的地方。由于爬一峰耗去的时间过多,再加之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我也注定
要带上遗憾往山下赶了。
   回首望去,风雨中的“拇指峰”已成了虚渺的山的侧影。
  
   五
  
   上山容易下山难。难就难在如何控制好身体的平衡。但下山比上山还是快得多。喜悦
和遗憾的交织汇成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步子迈得越来越快起来。时停时骤的雨让我们的
脚步也走走停停。路却愈加湿滑了,一不小心就会传来同伴的惊呼。而上快到山脚的一段
不长的泥泞路上,女士们的尖叫更是此起彼伏起来,有的干脆坐在泥里滑起了滑梯。幸运
的我虽躲过了摔跤的经历,裤子上也沾满了五指山的泥土,这算是五指山给我的最后纪念
吧。
   山是下来了,但总觉得还有些什么留在山上,留在那幽林里、奇峰间,留在那白茫茫
的云雾中。
   五指山归来,我有了一山的财富和荣耀,也留下了一山的遗憾和一山未圆的梦。
   我知道我还会再来,来看看那悠悠五指如何撑起“炎荒半壁天”,我知道我还会走上
那条落叶与汗水履盖下的丛林小路,来捡拾散落在幽林深涧中的美丽传说,更重要的,来
继续完成心灵的洗涤,让大山博大的胸怀教我人生的道理,寻找一些都市里不曾找到的东
西。
  
 


--

——如果生命的两端不是黑色的,
——人们又怎会爱上她灰色的中部?
——在生命灰暗的底色里,
——我愿做一条激情奔涌的河流,
——于波澜壮阔中探寻生命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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