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Ηermit∵(FΟΤ),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白山]远去的木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3 20:51:44 2005), 转信


  当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阳光从远处山间刚刚露头,我们来到了位于白山市东南边陲的长白县。这里群山起伏,沟壑纵横,发源于长白山密林中的鸭绿江,就从县城东南流过,宛如一条银带,环绕着广袤的白山黑土。漫步于这座边境小城之中,有一种现代的气息扑面而来,虽不像大城市般浓烈,但随处透着一种富足与悠闲。然而,一个世纪之前,这里还仅仅是林海掩映下的几处村落。从山野人家到繁华小城,这一系列巨大变化,都源于城边这条奔流不息的鸭绿江和曾经生活在江边的一群特殊人,他们的身影曾在山林中出没,在大江中搏击。人们总是用景仰而尊敬的语气,称他们为木把。 


  长白山,不仅有钟灵毓秀的自然风光,还蕴藏着丰富的林木资源,红松、白桦、冷杉,将长白山装点成了郁郁葱葱的生命之山。木把就是一群从事木材砍伐与流放的人,他们冬季伐木,等春季大江解冻时,将砍下的树穿成木排,顺江流放到山外。为互帮互助,他们又自发组成行帮,木把的名字,也正是由此而来。 


  长白山一带伐木放排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元朝末期。《奉天通志》中曾记载,1309年,“辽阳行省采木于长白山”,“流下鸭绿江。”可见,那时木材的砍伐与流放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然而,三百多年后,由于清王朝奉长白山为圣山,将它作为皇家私产实施封禁。所以,当时的伐木业也完全处于朝廷严格控制之下,仅作为军备供给而存在,普通百姓则无法涉足,长白山民间的伐木放排业也因此而一度衰落了。 


  清王朝的封条一贴就是近二百年的光阴,直到1861年,朝廷才终于解禁放垦。这扇紧闭的大门刚刚敞开,就引发了一场闯关东的大潮,关内各地的流民背井离乡,纷纷涌入长白山。其中有一群人,他们来到鸭绿江畔,重新拾起了伐木放排这个行当,从而导致了木把的大规模出现。 


  二十世纪初,鸭绿江畔的森林采伐达到了鼎盛时期。据《长白县志》记载,1924年,长白县有200余家木场,木把2万多人,每年的成排数量600张左右。庞大的木排从长白县出发,一路浩浩荡荡,穿越崇山峻岭,最后到达辽宁丹东。正是当年的那些木把,开拓了这条与山外世界紧密联系的黄金水道。 


  今天,当我们再次来到了鸭绿江边,碧绿的江水依然和过去一样,蜿蜒曲折,奔流向南。可是,江面上却再也看不到木排的影子,当年那些风里来浪里去的木把,究竟去了哪里呢? 


  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我国加强了对森林的保护,木材的砍伐量锐减,鸭绿江上的木排也随之逐年减少并消失了,木把这一古老的行业走到了尽头.为了重拾已经远去的历史,我们开始沿鸭绿江去找寻那些与木把相关的旧日痕迹。 


  由于年代已久,许多当年放过排的老木把早已经不在人世,我们只能从他们子孙后代的口中,去了解过去的岁月。经历一番周折,我们找到了当过林场厂长的纪春生,他的父亲曾经是当地远近闻名的老木把,有着一身伐木放排的好本事,老纪为我们讲述了老一辈的木把生涯。 


  老纪告诉我们,木把的工作季节性很强,分为山场子和水场子。山场子就是伐木,从每年的阴历9月开始,到第二年2月结束。整个冬天,木把们都要住在山上,他们搭了窝棚,几十个人住在一起,烧柴取暖。早上天没亮,木把们就背上开山斧和大锯上山去伐木了,他们每天要完成一定任务量,平日里几乎从不休息,只有在年三十的时候能歇上半天,吃顿饺子。 


  这里是长白县横山林场,近年来,林场为保护森林资源,始终采用造林护林的间伐方式,伐木量受到严格控制。如今的林场都已经鸟枪换炮,工人们早就用上了现代的伐木工具,但从那些在飒飒山风中轰然倒下的大树身上,我们依然可以想象到,过去的木把用斧头和大锯辛苦伐木时,该是多么的不易。由于山高坡陡地势险要,人们必须十分小心,因此,在木把之间往往流传着许多伐木的讲究。 


  林场的工人们正在忙碌着,他们几人一组,肩扛手抬,将一根根原木装车运走。可是,过去的林场并不通汽车,那些木把又是怎样把这样沉重的木头从山中运出去呢。为了寻找答案,我们向密林深处走去,希望能够发现些线索。 


  刚到半山腰,一阵清脆的铃声伴随着几嗓子吆喝远远传了过来,在山林中萦绕不止.原来是两个伐木工人正在赶着牛爬犁下山。 


  等他们走近我们才发现,爬犁上赫然是几根刚砍下来的原木。工人告诉我们,他们要把这些在林子深处砍下的木头搬到山坡下,再由汽车运走。而过去的木把们,除了依靠这样的牛爬犁,一遍遍往返搬运之外,还有另一个巧妙的办法。 


  他们利用了天然的沟岔,用冰雪铺上道,让木头自己滑下山。这个办法又叫抽林子,它虽然很简便,但却充满了危险。木头走这种冰雪滑道,很难控制方向,一旦木头起了茬,离了原道,很容易就出事故,有许多木把因此而丧生在长白山的雪道旁。 


  长白县城并不算大,总人口也不到九万人,尽管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宏大与喧闹,人们依然在欢声笑语中,在轻盈的舞步间,消遣着恬淡而安逸的时光。而那段属于木把的旧日影像,则沉淀在人们的记忆当中。 


  春天的到来的意味着山场子的结束,所有的木材都被堆放到江边,等待穿排的时刻。我们寻找到了一片过去遗留下来的木排,它们静静躺在水面上,无人问津。当年,木把用专门的工具,将木头凿出孔,再用藤条将它们连在一起,穿成六七十米的庞大木排。刚开春,江水冰冷刺骨,木把们穿排的时候经常会被冻伤。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木把就要上排出发了。过去,从长白到丹东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路途漫长而艰辛。木把们日夜兼程,无论烈日炎炎还是暴雨倾盆,都必须加紧赶路,不能有半点疏忽。 


  在一处河滩上,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木桩,它们零星分散在江边的空地,每一根上都隐约可以看到深深的勒痕。当地的老人告诉我们,这些木桩是当年木把用来栓排的,天长日久,绳子就在木桩上留下了痕迹。这些木桩告诉我们一个事实,过去木排一定经常在这里停靠.可是,平时木把为赶时间很少会靠岸,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停下来呢。这里面,其实隐藏了一些放排的特殊学问。 


  原来,放排有怕风不怕雨的说法,若是赶上天气恶劣,刮起大风,木把为了安全,往往会停排靠岸,休息半晌。这时,他们才能忙里偷闲,抽袋烟,闲聊几句,欣赏一番两岸的青山绿水。等天气稍一好转,就要立刻出发了。 


  这是一个叫马鹿沟的小村子,在这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老木把,他的名字叫秦志壮,老秦曾经放过二十几年的木排,如今早已经在家颐养天年,摆弄花草,自得其乐。不过,当提起往事的时候,老秦依然感慨万千。 


  穿行于深山峡谷中的鸭绿江水流湍急,木排行进时,往往随着波浪半浮半沉,忽上忽下,木头之间砰砰乱撞,发出骇人的声响,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木把们必须要眼疾手快、反应灵敏。在这样的放排生涯中,每个木把几乎都练就了一身过人的胆识和本领。 


  尽管艺高人胆大,但是木排经过一些险要地段时,木把们仍然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当地人将一些险滩、江汀、礁石、陡崖称为恶河或哨口,这些地方布满岩石和暗礁,像一只只蛰伏的怪兽,张开狰狞的大口,等待木排到来。对于木把而言,它们不亚于一个个"鬼门关"。 


  鸭绿江上有名有姓的哨口有80多个,仅从长白到临江一段,就有大大小小43处哨口,每一处都异常凶险,上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木把在这些地方一去不回.有这样一首民谣,描绘了仅仅几公里长的一段水路上,木把们所将要遇到的几处险滩哨口。 


  位于长白县十四道沟的门槛哨,是放排途中非常有名的险要哨口。由于水量的减少,这里已经不复有过去的惊涛骇浪,但是,站在江边高高的岩石上,看着嶙峋的巨石将奔涌而来的江水恶狠狠地抛起,水流从高处飞速坠落,依然可以让我们想像出,当年木排经过这里时,该是怎样惊心动魄的景象。 


  就在这个凶险的地段,每年都会有木把葬身水底.但是,只要木排上了路就再也无法回头,放排原本就是在风口浪尖讨生活的行当,尽管木把有着非凡的勇气和本领,可面对放排途中种种无法预料的生死攸关,无奈的木把也不得不听天由命,将希望寄托在无法看到的神灵身上,祭拜河神也就成了这一行的特殊行规。 


  而这一仪式发展到今天,已作为当地的一种风俗而保留了下来.人们奉上猪头烧酒,点上香,虔诚祭拜,以求得神灵的保佑,这香又叫稳当香,意思就是要图个安稳.而着一习俗,也恰恰映射出当年的木把对平安美满的一种最原始的向往。 


  时间如白驹过隙,多少岁月就在轻描淡写中走过了,今天的人们告别了旧日时光,在欢声笑语中走进了这个消费的时代,几场聚会,几桌宴席,早已成了家常便饭,而那些举杯畅饮的人们,在眉宇之间,依然残留着当年那些木把的几许豪爽。 


  在长期和风浪打交道的过程中,木把逐渐形成了勇敢坚毅的性格和与众不同的处世方式。对他们而言,放排不仅仅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们一种征服大自然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满足。因此,当木把顺利放排到丹东之后,往往会挥金如土,毫不吝惜。 


  不过,这些日夜和风险为伍的木把并不仅仅有着一掷千金的豪气,他们虽然视钱财如粪土,却视情意如千金,而当他们在大江中出生入死的时候,心中始终怀有一种对美好感情和幸福生活的向往.而木把们那种充满了侠气的豪迈性格,也使他们成了许多姑娘心目中的英雄,从而也成就了一段段特殊的姻缘。 


  今天,在这座小城中,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年轻的恋人们在水边相依相伴的,当喜气盈门,鞭炮炸响,美丽的新娘在婚礼上绽放出如花的笑脸时,人们也许还会想起当年的木把,想起他们那种传奇而浪漫的感情生活。 


  在漫长的放排途中,尽管许多木把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们并未屈服于命运,对未来的渴望始终支持着他们,年复一年闯荡于波峰浪谷之间。当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时,往往又会被沿江埋葬。鸭绿江边的每一片河滩,都是当年的木把们长眠之处。他们的家就是这滔滔不息的江水,当他们离开时,依然永久守望着这条寄托了他们无限期待与复杂情感的大江,给后世的人们留下了许多难以磨灭的印记。 


  1995年,当长白县最后一个老木把离开放了一辈子的木排,退休上了岸,鸭绿江上的木把终于离我们远去了,他们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也成为了悠久岁月里的一个古老传奇,被人们所传诵、铭记。 


  当鸭绿江上的木排随时代变迁成为历史的时候,一种与之相似的竹排漂流却作为放排的特殊延续,日渐兴盛起来。这里是临江四道沟镇的鸭绿江古渡,竹排从这里下水出发的,江水时而平稳,时而湍急,时而微波荡漾,时而汹涌澎湃。游人在排上不但可以饱览两岸如诗如画的美景,还可以乘排戏浪,体会一番当年的木把在大江里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惊险。而当地许多退休在家又不甘寂寞的老木把也重操旧业,当起了竹筏上的撑排人,回忆往昔,历历在目,重走当年的放排路,总免不了一番感慨。有时兴致所致,哼上几段浑厚的小调,伴着喧哗的水声,仿佛将游人带回了那段遥远的岁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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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矢口 亻十 么 日寸 候
亻奄 口斤 言兑 言仑 土云 有 辶寸 氵虑 敏 感  言司 氵匚 白勺 言兑 氵去
于 是 , 亻奄 学 会 了 扌斥 字
后 来 , 亻奄 米青  礻申 分 歹刂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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