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石家庄]西柏坡——梦升起的地方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an  1 18:54:22 2005), 转信


  
  从石家庄往西北开车110公里,过平山县城,从一个叫陈家峪的地方拐一个弯以后,满眼就是郁郁葱葱的柏树。太行山在平山县境内绵延几百里,只有这一片山梁长满了柏树,不由让人感觉有一丝神秘。这片山梁叫西柏坡。60年前到西柏坡,不用拐这个弯。从平山县城顺滹沱河直接西来,只有50公里路程。但是60年后的这个弯拐得绝妙无比,它似乎暗合了历史的某个启示,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在这里也恰到好处地拐了一个弯。 

  1946年的中国大地上,硝烟弥漫!一场残酷的大较量终于提前到来了——共产党显然在各个战场处于守势。国民党100多万军队,全副的美式装备,在东北和中原战区呈地毯式铺开;在山东和陕甘宁边区则组织重点进攻,宣传三个月内要打垮共产党;在延安,胡宗南23万人马张开一个大口袋,把陕甘宁边区围成了一块鸡肋,延安再守下去没有意义,该转移了。这一夜,延安毛泽东的窑洞里的灯光亮了一宿,这一夜发生在毛泽东窑洞里的故事生动而有趣,或许是他一生中绝无仅有的一次。大兵压境的前夜,领袖兴致勃勃地和女儿一块儿演《白毛女》。 

  在此之前,毛泽东已经对平山县的群众基础和党组织建设情况做过深入调查。偏偏这时候平山又出了《白毛女》这样一个令人牵肠挂肚的故事。 

  刘少奇和朱德带领先遣兵团就要去寻找中央新的落脚点了,毛泽东突然插了一句话,“你们考虑一下白毛女的故乡吧!” ——朱德说,“那我看一看平山县所处的位置”。警卫员铺开一张地图,他边看边说“要跟全国各地联系比较方便的地方,交通畅通又不能在大平原上。”——“还要考虑到最后指挥大决战的适当位置!”刘少奇又加了一句。 

  历史就这样选择了西柏坡!西柏坡由于群众基础好、粮食产量高、地形利于隐蔽而被选中为共产党新的大本营。毛泽东以及他的同志们跋山涉水,在太行山里反复兜圈子,辗转走了1年零5天,来这里成立了指挥所。在这里,他们静下心来,再一次认真审视他们期盼已久的理想。 

  200年以前,英国人莫尔写了一本书,叫《乌托邦》,乌托邦的意思就是“没有”。莫尔在书里描绘了一个遥远而理想的社会。他到死也没弄明白,人类作为万物之灵,为什么不去生活在自己理想的社会,而偏要生活在充满暴力、剥削、斗争和血腥这样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的社会呢?老莫尔在贫病交加中度过了下半生,他把这个问题留给了马克思。马克思没有把理想称做乌托邦,他认为人类虽然苦难重重,但总的趋势是朝着理想社会前进的,这是一种螺旋式的上升,他把遥远的未来的理想社会叫做“共产主义”。 

  毛泽东显然也是一个不愿意坐等的人,居然还有这样幸福的社会,那就让它赶快到来吧!当时各个解放区的总人口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亿,一群朝气蓬勃的共产党人就在解放区全面开始未来理想社会的实验,1948年的西柏坡成了共产党实际上的国都,一个新中国的雏形在这里逐渐清晰起来。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其实让解放区人民最欢欣鼓舞的不是天,而是地!是农民看得比金子还贵重的土地。共产党在解放区进行未来理想社会的预演就是从土地开始的。然而土地问题实在太复杂了,土改工作一开始很不顺利。 

  问题其实早就暴露了:对政策的理解出现了很多偏差。,农民把消灭地主阶级理解成了从肉体上消灭地主,很简单,就是把地主当场打死。少数干部多分土地,贪污公粮公款,群众负担很重。新地主和新富农又冒了出来,少数地方则出现了混乱和过激行为。 

  1947年7月17日,推迟了2个多月的土地会议在西柏坡开幕了。会场设在西柏坡恶石沟河边的打麦场上,在北头的一个土墩子上,两张长条桌和几条长凳构成了主席台。空地四周的槐树和大叶杨树把7月的骄阳细碎的光斑漏到地上,一张巨大的帆布绑在东南西北四棵大树上,扯起了一个大棚。朱德、董必武、康生、聂荣臻、叶剑英等110多个代表就散坐在地上。 

  会议一开始,刘少奇就讲要开一个老实会,共产党不允许这个世界存在不公平的现象,也不允许自己凌驾于群众之上,土改必须彻底,作风必须转变。要整编队伍,首先就从党内整起,——土地会议开成了整风会议。会上隆重颁布了《土地法大纲》,共产党把平分土地和整顿基层队伍两盘菜做一盘炒了。有人把土地改革叫做土地革命,那的确也是一场革命。 

  从那天开始,农村党支部要敞着门开会,全村的群众来旁听,党员当着群众来做思想检查。都是一个村的,大家谁不知根知底?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个干部能蒙混过关。气氛异常热烈,会议从早晨一直开到深夜,群众还意犹未尽。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土改工作意想不到的顺利,一些长期以来悬而未决的问题也烟消云散。 

  多少年了,土地总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种地的人却没饭吃。这显然不符合未来社会的理想模式。现在,几千年的格局终于被彻底打破,真正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共产党没有让一直用独轮车推着他们走向胜利的农民们失望。 

  1948年,共产党苦尽甘来,军事上出现了重大转机。刘邓大军已经挺进大别山,俯瞰中原并威胁南京。在西北,彭德怀收复了延安;在东北,国民党政军队困在了几座孤城。在华北,晋察冀和晋冀鲁豫连成了一片,5000万的人口总量,比当时英国和法国加起来还要多。华北局书记刘少奇认为,华北地区应该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来领导,这样就可以把五个手指头攥拢,去呼应西北中原与华东战场,同时为即将成立的共和国积累经验。 

  这个时候,前线传来攻克石家庄的消息,石家庄的解放来得正是时候,它是共产党占领并实施全面管理的第一个大城市。20多年来一直在农村打游击的中国共产党人,他们对城市太不熟悉,更为重要的是,新中国的影子已经出现了,而未来国家的主体肯定是城市。石家庄立即被开辟为探索新中国的试验田,中国共产党人太需要这样的一片试验田了。 

  经过仔细周密的筹备,1948年9月26日,在距离西柏坡不远的王子村,一个新政权诞生了,它就是华北人民政府,选董必武为主席。政府下设教育部、财政部、宣传部和司法部,准备应对一系列有关城市管理的一系列全新的课题,并立即从城市管理、教育、金融等各方面开始全面试验。 

  当第一批人民币送往各解放区的时候,第一任发行科长石雷突然留了一个心眼,他留下了第一张钱,号码是0000001。在石家庄成立的中国人民银行以及其发行的第一套人民币,标志着新中国成立前夕,解放区的金融机构以及货币由分散到统一的过程;也标志着旧中国极其混乱的货币制度的结束以及新中国社会主义统一的货币制度的确立。 

  国家的希望在人才,国家的竞争力的体现最终在于人才,尤其是接收和管理城市需要大量干部,1948年10月8日,华北大学开学,面向全国招生,华北大学;就是后来中国人民大学的前身。一个国家,它需要一个自己的平台来传递声音,凝聚人心、整合思想、引导舆论和发布政策,1948年6月15日,《人民日报》在平山县城南2公里的里庄创刊。《人民日报》整合了晋察冀日报和晋冀鲁豫日报,名义上是华北局的机关报,但中央的一些公告和指导性文件都直接送《人民日报》,这个先例一直沿袭到今天。 

  在村东头,毛泽东拿起笔来,为《人民日报》题写刊头。那个时候,各个部委都纷纷来找毛泽东,毛泽东常常要抽出一部分时间来为新建立的各种机关和报刊题字,比如“人民邮电”、“人民法院”、“人民政协”等等。从这些题字可以看出,共产党心目中的共和国之梦,是一个一切以人民为本的社会。 

  
 
  
  1949年10月,共和国成立,华北人民政府的所有档案材料都搬进了中南海。这13个月的实验为新中国统一财政、恢复发展经济积累了经验,为政权建设做了组织上的准备,毛泽东主席在1949年10月撤消华北人民政府的命令中指出:“中央人民政府的许多机构,应以华北人民政府所属有关机构迅速建立起来。” 

  华北人民政府的架子已经基本搭好了,整个华北地区摆开了一盘大棋。刘少奇走出宿舍,心情极佳地顺着围墙溜达了一圈,看到朱德和警卫员在他亲手开辟的一块试验田里劳动,就叫了一声“朱老总”。朱德从地里直起腰来。“老总,你这试验田里的苗子长的不错啊!”朱德微微一笑:“这可比你那块试验田小多啦!整个华北都不够你种的。”中央人民政府的许多机构,应以华北人民政府所属有关机构迅速建立起来。 

  西柏坡那个向阳的院子自从来了新主人,门前那个石碾子就再也没有推动过。石碾子边上有一张帆布躺椅,碾子上放着一只白瓷水杯。毛泽东端起杯子喝几口,把茶叶吸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朱德风尘仆仆地从院外走进来,毛泽东迎上前去。朱毛朱毛,从井冈山开始,朱毛就没有分开过,20年过去了,毛泽东可能想到了花甲这个词,从年龄上说朱德应当是老人了。“先从哪里动手?”朱德知道毛泽东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四道目光不约而同瞄向那张石碾子!两位领袖彼此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或许是历史极大的巧合,马上发生的这一场战斗跟这台碾子大有关系。 

  此刻在长江北岸的大平原上,对峙双方已经“弓开如满月”,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厮杀就要来临了。淮海战役是11月6日打响的。解放军像是一下子从地里面冒出来的,潮水一般向徐州方向的每一个阵地冲过去。双方一直打了两个星期,蒋介石才派他的总参谋长顾祝同来徐州上空看个究竟。飞机在空中反复盘旋,顾祝同看得很细。从舷窗望下去,大地浓烟滚滚,炮弹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爆炸。 

  战局相当普通!跟一般的阵地战没什么两样,人和人绞在一起,双方呈胶着状态。以毛泽东的性格,难道他真的肯打这样一场两败俱伤的消耗战?这个念头在顾祝同脑子里一闪,战场的形势忽然清晰起来。“不好,是碾庄!”顾祝同忽然喊了一声。果然,就在这一夜,黄伯韬兵团的12万人马在碾庄全军覆没! 

  前方欢天喜地地打扫战场,毛泽东则躲到村子南边的树阴底下,靠在帆布躺椅上,静静地仰望天空,他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说在此之前,中国共产党人为建立一个理想的社会而“摸着石头过河”的话,现在理想快变成现实了。毛泽东曾说要用3到5年时间打倒蒋介石,刚刚两年,这个胜利几乎可以触摸了。共和国就好比母腹中躁动的婴儿,又好比东方喷薄欲出的那一轮红日。然而世界上许多人正等着看笑话,在他们心目中,共产党同中国历史上无数次起义的农民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农民毕竟是农民,农民如果进了城,就好比秧苗离开了土地,迟早是要枯萎的。毛泽东心里也非常清醒。从农村走进城市将是共产党未来所面临的最大课题。这跟打仗完全不同,未来的困惑在于没有对手,没有敌人,如果硬要找一个敌人的话,那就是共产党人自己。必须在思想深处,实现从战场上向城市管理上的艰难转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七届二中全会于1949年3月5日下午3点半在西柏坡开幕。 

  除了20个因为交通和前方战事等原因不能赶到西柏坡的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以外,其他人都到场了,西柏坡群雄云集。局面很严重:共产党员的成分85%以上是农民,其他如工人、小手工业者、知识分子等加起来不到15%。对于城市的陌生是普遍存在的问题。以至于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党员干部进城以后到处寻找贫雇农,见到穿破衣服的就组织起来,由他们来管理街道甚至工厂。大批产业工人和工商雇员反而坐起了冷板凳。 

  毛泽东在报告中强调了这一点:要尽快在广大工人中建立基础,等他们都成了自己人,就靠得住了。这就涉及新中国的国体问题,所以,要把“工农民主专政”的提法修正成“人民民主专政”。共产党人心目中那个理想的社会不是属于共产党自己的,而是属于整个中华民族的。 

  现在,北平、天津、济南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到了共产党的手中,很快上海、南京、重庆也指日可待。毛泽东怎能不担心?他太了解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和挑战。他也太了解几千年的小农经济和封建思想在这近200万的共产党员中的影响有多深!毛泽东想到了李自成,他最担心的就是共产党人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胜利。除了强硬的法律,还必须在党员的思想上敲醒警钟。这就是他在这次会议上提出的"两个务必!” 

  会议还指出,建设理想社会不能操之过急,长时期内还将处于新民主主义社会,进城后的紧迫任务是恢复和发展经济;在外交上则另起炉灶,不搞闭关锁国,以一种开放的胸怀积极参与国际事务!30年以后,也在这间屋子开会的邓小平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对外开放以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等一系列理论。 

  会场有两排蓝布绒面的沙发,邓小平曾在上面坐过一整天。大会上充满激情的讨论,是否启迪了今后他对这个国家未来的许多设想呢。 

  7届2中全会为新中国的政治、经济、外交、文教等各个方面勾勒了一个草图。与会者热情高涨,要赶紧为即将到来的共和国先搭起一个架子来,然后一边做,一边想。 

  1949年3月23日,西柏坡的清晨是宁静的。一夜没有合眼的毛泽东没有一丝睡意,他和习惯于早起的周恩来一道,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柏坡岭。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把丛林笼在了一层红纱当中,乳白色的晨雾把这个小山村笼罩住了。诗人毛泽东被这一副景象感动了:“云蒸霞蔚。恩来你看!西柏坡的景色还真美呢!”天空一碧如洗,柏坡岭苍翠欲滴,霞光里泛出一阵阵清新的红色的气息,原来色彩也可以是有气味的。毛泽东轻声地说,“今天是进京赶考的日子。”周恩来风趣地回答“我们一定要考及格,不要被退回来。”毛泽东满怀信心地说:“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做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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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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