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抢救莫高窟的战争 中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25 16:43:33 2004), 站内信件
莫高窟最大的价值也正是时间。
“莫高窟意外地见证了中国的古代文明,通过石窟可以了解中亚历史上的辉煌掠影,
跨越千年的佛教艺术壁画、雕塑构成了人类学的一部分。”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报告中
,莫高窟的价值被这样认定。
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有一次对记者说:没有可以永久保存的东西,莫高窟的最终结
局是不断毁损,我们这些人用毕生的生命所做的一件事就是与毁灭抗争,让莫高窟保存得
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记者在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研究所得到的数字是:敦煌莫高窟492个洞窟几乎每一个都
存在不同程度的病害,而较为严重需要抢救修复的就达277个之多。文物保护所所长王旭东
博士告诉记者:目前敦煌研究院有7支用于壁画抢救修复的队伍,这是目前国内人数最多技
术最精的抢救修复队伍。按每支队伍抢救修复一个洞窟最短的时间2年计,把所有有病害的
洞窟修一遍,也得100年。
一次的修复并不能一劳永逸,目前的情况是一个洞窟修好仅能维持十年左右。
这是一场需要几代人坚持的战争。
85窟的保护修复已经进行了6年。这是国家文物局、敦煌研究院和美国盖蒂保护所的合
作项目,目的是拿85窟作范例,采用目前世界上最先进最成熟的技术,找到一个拯救莫高
窟的办法。
“为了找到修补的材料,中美专家整整找了4年,试验了80多种材料。这种材料必须是
对壁画影响最小而修复效果又是最长久的。”站在85窟脚手架上的樊再轩说,“你现在看
到的已经是最后一个阶段——实地修复了。”
借助那个搭造精美的脚手架,记者有幸近距离地观看壁画,并且是在那么明亮的灯光
下。85窟的南壁上,绘着一幅净土经变图,净土世界的主人弥勒佛端坐在莲花宝座上,他
的周围众圣环绕,箜篌笙竹在祥云间飘荡不鼓自鸣,飞天舒展着腰肢在佛的头顶散播着香
花,乐者反弹琵琶,舞者腾空飞旋。
在这样的近距离里,记者看到了箜篌纤细的15根弦,接住了佛看过来的眼神,捉到了
当年绘画者勾、描、染、晕的笔势,在一瞬间牵起了1000年的时间之手。
85窟是一个唐代流行的覆斗形的洞窟,中间设坛,坛上塑释迦牟尼和他的两个弟子阿
难和迦叶。洞窟的前室已经塌毁,从甬道进入主室,便进入了一个辉煌的世界——从藻井
到四披,再到四壁演绎着极乐的佛国净土与大唐的盛世繁荣。
中国文物研究所的陈青博士攀上脚手架的一层,在这里她与佛的两个弟子一样高;在
二层,她弯着腰可以和佛低垂的眼睛对视;在三层,她伸手就可以够到覆斗形的窟顶。从
一层到三层,她面对85窟的西墙壁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西壁是抢救的重点,在6月之前,中美专家要把这面空鼓、起甲、疱疹、酥碱的墙壁修
复好。
陈青娇小的手上戴着湖蓝色的橡皮手套,用一把与女士修眉夹一样大小的刀具调好泥
,挑起瓜子大小的一点塞进洞里,压紧、刮平,再挑一块再压紧刮平。刀具在墙壁上的幅
度很小,但移动得很迅速,陈青翘着小手指,样子就像是在为一个女人美容。
她用一天的工作时间修复了西壁的三个红枣大的洞。
“必须小心一点,越仔细越好。深一点的洞要分几次修补,否则泥干了收缩会出现新
的裂缝。”她说。在东京艺术大学文物保存科学专业获得博士学位的她理解的保护理念是
尽量修补得接近天然,少加入人为因素。
樊再轩和他的两个助手在给西壁一块空鼓灌浆。一支微型钻头发着嗡嗡的响声进入窟
壁,一支塑料软管从钻孔往里插,“停!”樊感到它已经进入鼓起的缝隙。
粘合剂被装在一只大号的注射器里,针孔接进塑料管,樊的手缓缓推进,浆液流动。
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壁画,突然,注射器推不动了,樊停止了灌浆,和助手们一起敲
击墙壁,听、观察、判断。
可能是缝隙间久积的空气阻止了浆液的流动,樊决定再打一孔排出空气。钻眼不能在
完好的壁画上进行,樊选了一处破损处,钻头嗡嗡地深入,灌浆继续。“如果不排出空气
而强灌的话,已经空鼓了的壁画会胀裂开来,而判断的做出全凭手感”,樊再轩在进行完
几十分钟的灌浆后对记者说。
“手感”的培养一般需要5到10年的实地操作经验,一个助手起码工作5年才能开始壁
画的简单修复。而樊再轩的经历是从事修复壁画23年,在这23年里他被研究院送到西北师
大学习化学两年、到上海复旦大学文博学院学习文物与保护两年、到日本东京艺术大学美
术学部学习修复两年。现在他是一名从事壁画修复的高级技师。
樊再轩和他的助手在一块布满孔洞的木板上铺上白色的纸,用一只有很多夹子的设备
将木板紧紧顶在灌过浆的壁画上。
“这是一种高级无纺布,上面喷了一层木浆,为的是吸走水分和盐分。新注入浆体中
的水分会把窟壁中的盐碱带到壁画外表上来,从而对壁画造成新的伤害,因此除水除盐是
必须的。木浆纸一天换两次,直到一个月后壁画完全干燥为止。”樊再轩介绍。
为85号洞窟众神们所做的一切,完全像一场精细严密的外科手术:找病灶、确定治疗
方法、插入各种监测仪器、实施手术、缝合包扎、术后观察等待康复。手术还要进行1年。
85窟的此次修复的方法大多都是新的。这些办法追求的目标是:无痕迹修复。
不仅仅是莫高窟的出路
陈青博士修补的地方绘的是一场战争,两个对峙的城池之间战马奔腾,人群厮杀,热
战正酣。可惜已经有三块脸盆大小的空鼓脱落,画面已经不完整了。三块脱落处补了三块
水泥补丁,扎眼地难看。
陈青用小刀磕着三块补丁说,这些都要揭下来,因为它们对壁画的负面作用已经十分
明显。
乔海、唐伟跪在脚手架上剥这些补丁。它们很坚硬,手下重了,就会连带着壁画下来
。“文物保护不能有失误,几千年的东西毁了就再也没了,谁也担当不起。”唐伟一边说
一边用注射器吸了水将补丁浸湿,用小刀割开一条缝隙,再用刀尖挑开,剥下指甲盖大的
一块。
那是1974年修补的痕迹,是莫高窟典型的“保护式破坏”案例。樊再轩说,当时为了
“救命”,防止壁画大面积空鼓脱落,就这样“粗暴”地补了上去,事后发现水泥变干后
表面透气性差,憋在里面水分散不出来便向周围壁画侵蚀,于是水泥补丁周围的壁画也相
继出现酥碱、疱疹。
但在当时的物力人力和认识水平,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保护式破坏”还体现在甬道顶部。甬道顶部绘满了小佛像,四个生锈的十字大铁钉
铆在上面。现在看起来铆钉影响了壁画的外观,同时钉铆钉时的震动也对壁画造成伤害。
王旭东博士说,实际上莫高窟从来没有停止过修补,但一直走的是“头疼医头,脚疼
医脚”的路,没有找到壁画坏损的症结,所以效果一直不好,一般来讲修一次维持不了十
年,而下一次的问题往往比上一次来得更猛烈更难以治理,他们也一直陷于坏了修修了坏
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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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的两端不是黑色的,
人们又怎会爱上她灰色的中部?
在生命灰暗的底色里,
我愿做一条激情奔涌的河流,
于波澜壮阔中探寻生命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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