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侗音缭绕,黔东南的声音之旅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r  2 20:25:04 2004), 站内信件

    乘乌篷船飘泊在江南的狭窄水道中,若是没有一点吴音越曲相随,未免乏味;策马扬
鞭在西北的莽原,马铃叮当、“花儿”、“信天游”都是最好的背景声。如果把一次美好
的旅途比作一部精彩的电影,那么倾听民间的“原声”就像欣赏电影“原声”一样是烘托
情绪、引人入胜的必要元素,抽去这元素,面对着再奇丽的景致也只是像看无声电影片一
般,缺少了共鸣和激情。似乎可以这样说,声音是旅行的灵魂。

    有关贵州的形象,至今印象深刻的倒是中学地理课本里概括的那句话:“天无三日晴
,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其实这些只是贵州的一个表象,同样是那方水土,在已经
发生观念转变的现代都市人看来,贵州保存着难得的山清水秀,连大山里少数民族的生活
中也带上了些许世外桃源的气息。

    得益于偶然的因缘际会,我与一位痴迷上侗族歌曲的友人踏上了前往贵州黎平的漫漫
长路。先乘飞机到桂林,再从桂林坐8个小时的长途车到黎平。8个小时的山路颠簸,足以
使人在途中后悔前来,但是这种后悔只是一闪而过。第二天,闲坐于肇兴洪州的花桥下,
听着桥上一对青年男女用洪州琵琶歌特有的假声吟唱着“哎呀呀……哎呀呀……”,侗寨
奇特的温柔气息令人窒息地扑打上心头。那正是贵州特有的声音,细腻、祥和、痴情、恳
切,你无法形容那种声音带给你的安详,只能感叹一声:这就是生活的本真。

    在黔东南,才知道民歌原来俯拾即是,并不是舞台上伪造的异域风情。有一次,我们
在肇兴一个老乡家里吃长桌饭,侗族姑娘唱一首歌劝一杯酒,酒碗端到你嘴边,躲到哪里
都不行。半醺中,却见那位50来岁的男主捡了一把三弦琵琶,用侗语唱了起来。唱完后告
诉我们,他唱的是一首《快乐的单身汉》。歌词大意是:单身汉,运气好,壶里常满酒,
碗里常有糯米饭;看见别人孩子一串串,半夜还要起来换尿片,觉也睡不安;我单身人一
个,夜晚睡觉,任你打如雷的鼾。我愿永远做个单身汉。说完后继续唱。这时女主人端菜
进来,旁边一位知情的当地人告诉我,其实老汉唱得比他老婆差远了,他老婆年轻时在专
业歌队,还去北京唱过。我们于是央求她唱一首,可她很有些不情愿。据说侗族妇女嫁人
之后就不再参加姑娘和小伙的踩堂会了,得一心一意地操持家务,还得照管地里的庄稼。
经不住我们再三央求,那女主人最后唱了一首劝人敬老的歌,果然唱得醇厚有味。侗族的
男人看起来比女人自由一些,听说他们到40多岁还可以去踩堂会。

    有几年在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都上演侗族大歌,以至于很多人误以为所谓的侗歌就是
多声部的侗族大歌这一种。其实侗歌的形式非常丰富,至少分为大歌(嘎老)、琵琶歌(
嘎琵琶)、礼俗歌(嘎礼乡)、酒歌(嘎告)、踩堂歌(耶堂)、儿歌(嘎腊温)、笛子
歌(嘎笛)七种,其他还有牛腿琴歌、去山歌等,礼俗歌中又包括拦路歌、夸赞歌、哭歌
等。几乎每一种生活场景中,都存在着一种歌的样式。

    侗族人对歌的依赖,与他们说侗语但没有侗族文字有很大的关系。一个生活在文字之
外的民族,靠歌曲来传承历史、文化和习俗显得非常的自然。侗族人较少受到汉族强势文
化的影响,相对独立地传承了自己的传统,即使接受外来文化也是以音乐的形式接受的。
譬如说侗族有自己的侗戏,侗戏源于汉族的戏剧,或者说是侗戏的鼻祖吴文彩借鉴了汉族
的戏剧才创立了侗戏。侗戏里的许多剧目如《朱砂记》、《二度梅》,根源都出自汉族的
戏剧,只是人物被换成了侗族的人物。

    有文字才算文明吗?没有文字就是野蛮吗?在黔东南那些民风温柔的侗寨里,你恐怕
要对既有的观念产生怀疑。你可能发生的感慨是:社会底层的百姓生活也许并不需要文字
,没有文字的侗族人同样能够享受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声乐文化。差不多每个侗寨里都建
有戏楼,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鼓楼和风雨桥(花桥)就更不用说了,是侗寨里的标
志性建筑。这些建筑实实在在地属于侗族人日常生活的范围。比如说风雨桥,既是侗族人
间歇的场所,有时也是青年男女对歌的场所;鼓楼边的空场也经常有歌会;与缺乏公共建
筑的汉族村寨相比,侗族人的整个生活形态更富有人情味和乡土文化气息,因而社会秩序
也显得完整。在一些侗寨里,以前遗留下的乡规民约依然有效,寨老还可以发挥自己的权
威影响,来处理诸如邻里纠纷的一些大事小情。

    与寨老相比,歌师在侗寨拥有另一种权威。一个歌王的风光不仅仅在于赛歌时获得桂
冠,他还代表整个寨子的光荣。一个真正的歌王,在获得桂冠的同时也将虏获许多姑娘的
芳心。而且,一代代的侗寨歌师也在用音乐传承和创造着侗族的历史和文化。

    但是歌师们的传统尊荣正在受到商业化的影响,他们顺理成章成为侗族歌队的代表,
开始从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中走出,获得一份商业化味道很农的职业。歌师一旦职业化,
他们本真的身份也许将不复存在。与此对应的是,温柔、古老的黔东南也在经历着开放发
展和保持传统的矛盾。黔东南的声音,能永远地留存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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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的两端不是黑色的,
——人们又怎会爱上她灰色的中部?
——在生命灰暗的底色里,
——我愿做一条激情奔涌的河流,
——于波澜壮阔中探寻生命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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