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graph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一路走过的天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30 20:16:32 2004), 转信

  题记: 用今生最美好的心路去经历那段最完美的历程,虽然那是我的家乡,但我才发现   那是一片值得用泪水沁润的土地。  

  窗外广袤无垠的成都平原渐渐远去,迎面而来的成了挺拔多姿的山地,脉脉的稻香也变成了葱郁阔叶林的气息,再往西走,就是二郎山了。   我们的大巴车正准备穿过二郎山隧道。亮得耀眼的阳光瞬间被这四千多米的隧道像黑洞一般吸了进去,滚滚而行的车轮被一条灰白的大道牵引着,汽车行驶得很平稳,隧道两旁桔红色的灯依次划着美丽的曲线,有节奏地往后面拽去了。坐了近五六个小时的车,我感到有点累,但还不怎么疲惫,这仅仅是我们川西之行的开始。   我们是早晨六点钟出发的,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沿着川藏公路西行,我们将先到达海螺沟,游览以低纬度低海拔著称的贡嘎山冰川;再经泸定到康定,沿途参观红军长征纪念地泸定桥;然后以康定为中心,领略川西北高原风光和碛碛藏乡的民风民俗,重点游览康定跑马山,塔公寺和高原湖泊木格措。   七月流火如炙,但我们一进入甘孜地界,就受到清爽的礼遇。这山这水如同深遂岩洞   发出的幽幽的气息,吸引着我们。这的确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夜 宿 海 螺 沟

  夜宿海螺沟,清凉得喜人。背靠着“蜀中第一山”美称的贡嘎山,感觉像是睡在男的怀里。强大,顶天立地的贡嘎山给人无限的安全感,仿佛就只等待我们垂下眼睑。深幽的山谷,窄长的摩西镇,此刻又是一个祥和的夜晚。想着明天白垩纪的冰川,会是怎样呢?

  和同伴爬上住所天顶,一眼就瞅见月亮,好大,好圆!那么低地垂在湛蓝色的天幕上,好像就只这么盯着你,守着你。清光涌动,山风微指,自然的一切暴露在这月下,包括兽脊似的大山和藏匿在草丛嫩叶中的蟋蟀,甚至还有每个伙伴深浅不一的眼神和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笑容。这月光好熟悉,我忽然记起了仕女,妃嫔妍嫱,女史一类的古典美人,如诉如泣的目光和苍白的哀怨是凄美的第一!哦,冷光!

  我看见一座座山川相连

  “而山,绝对走动过了,不然它们老那么蹲着会很累,在夜间,它们移动,在天亮前重新蹲好一个位置。”──周涛《蠕动的屋脊》。汽车翻越二郎山后,我心里的海拔高度这个名词变成具体的,有棱有角的真实了。山几乎没有动,公路永远油黑发亮,弯弯曲曲地在山的尽头,再尽头,没有终点。脸侧在   车窗,下面就是深谷,千沟万壑一层层地辅下去,而且彷佛就只需要这么沉下去。车窗另   一边,是仰望不尽山体,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直线。汽车就擦着这山体,像在蛇的身体上行   进,每一次的转弯或刹车都会引起心里一阵尖叫。   我打心眼儿里一直在祈神保佑一定要我们的车尽量往里面靠,生怕一不小心,一个轮子就   滑下去,粉身碎骨。我就这么一步一悬心,像在走钢丝。

  不过担心只进行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我的眼睛和大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   样无穷无尽的盘旋和上山下山,麻木了。而且,我也十分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这就是山,   山脉或是山川,绝不会同于李清照或张爱玲的婉约小说,山体的粗鲁、笨拙和不近人情,   仿佛天生就是和斜风细雨作对比的。我又惊奇地发现,我以前脑海里的崇山峻岭的形象只   能和这宏伟浩大的山系作陪衬,我那浅薄的仁山智水的经历顶多叫游山玩水!

  我们爬上折多山,这是康定的屏障。折多山以西叫关外,以东叫关内,也就是说,翻   过折多山就是藏胞聚居区,不再像关内更多的是汉藏杂居。

  那块深蓝色的牌子提醒你,海拔近四千米。

  冷风吹过来,顿时觉得身体像纸一吹就破。不到十分钟,我们开始往手里呵气,估计   气温在10℃以下,尽管此时正当七月盛夏。有人兴奋起来,大呼小叫地在山顶上跑来跑去   。

  我站在那儿没有动。天太蓝,云太轻,一切来自一种沉默的力量,我没有“山登绝顶   我为峰”的冲动,只觉得自己不过自然界的一个丑旦,在鼻间抹上一点白灰,虽然逗人喜   爱,却也容易被看轻。   山顶的格桑花开得正茂盛。看看周围,没有树,连被称作灌木 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些   稀稀拉拉的草和苔藓一类的低等植物。格 桑花却很温暖,红彤彤的花瓣在寒风中微微颤   动!这些顽强而纯洁的小生命!   塔公草原

  无论群山有多么巍峨雄浑,他都会像天下任何好男儿一样,身边不乏红粉佳人。这佳   人便是草原。

  我喜欢草原的小家碧玉。她是很温润很羞涩,梨花带泪的,为大山红袖添香的。

  我们来到塔公草原时,正赶上一场小雨。润雨如酥,钱钟书先生把女人的眼泪比作梦   雨,我倒觉得这雨反像女人的眼泪,“浸肿了地面。”、“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   如愁。”多谢老天爷,此时的草原最忧郁!

  她就这么懒懒的躺着,特地摆成S形好让河流从她的身体经过。原野,天空,风草   ,牛羊这几个基本道具都在,谁都可以脱口而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大把大把的野花和着细雨撒在她的身上,她竟也不觉得痒痒。俞平伯先生有名诗:“被   窝暖暖的,人儿远远的。”暖暖的,远远的…… 我爱此情此景的草原!

  远处一抖一抖地来了只藏鳌,吓得我们一伙人急忙往回跑,这时,身旁的毡房里出来   一个红脸黑额的妇人,高声大气地冲我们吼:别跑,一跑它就冲过来!一帮子人又急忙刹   车,面带恐惧又不敢轻举妄动。   木 格 措

  木格措?好像在哪儿听过。西藏有高原名湖纳木措,色林措,“措”莫非就是“湖”?

  是的,这儿就是野人湖,藏语木格措也。

  这“措”水平如镜,如同巨大的钻石镶嵌在山峦之间,又好似明珠静谧地孕育在高原   之上。远山的线条粗旷有力,层次分明,第一眼见到时只觉得活脱脱一幅黑白板画。走近   了摸摸,嘿!还真 有这么一回事儿!

  同伴儿们兴致高昂,纷纷举起照相机,“咔嚓”,浅滩戏水图,扬鞭策马图。湖畔笑   声荡漾开来,形成一道道轮漪,快活地追逐着 远方。

  上山是考验。嗬哟嗬哟吭嗬呼嗬,呼吸越来越短,路越来越长,每走一步都想停下来   歇歇。

  马队在不远处等我们。精明的藏胞们并不把马队安在山脚,这是商业术。等你先尝了   高原缺氧的厉害,再牵上一匹马给你,你就会感觉遇上救星,乖乖儿地租马了。

  一匹漂亮的白色藏马牵到我跟前。马并不瞅我,这表情使我想笑。好可爱的白龙马!   ──不知怎的,看见马我会想到骑士,看见白马我就只认为是《西游记》龙王三太子。顺   理成章,黑马注定是要打仗,驰骋疆场的,叱咤风的,而白马就只是听话,忠诚,任劳任   怨的宠物,被溺爱的。

  翻上马背,感觉自己顿时英姿勃发,有玉树临风之态,哈哈!我大模大样地催马前进   ,马蹄散开,把山路敲得格噔格噔的响,马脖子上的铜钤叮叮铛铛,震得周围的空气也清   脆起来。

  有马真好!有马的地方真好!

  马的主人笑了,这是对她最善良的褒扬。她说,马是她们一家的伙计,驮粮食,拉车   ,行路,什么事都靠他。

  “这马多大啦?”我问。

  “八岁了。”

  八岁? 一般马的寿命是20岁,那这匹马就应该是青年。呕!我可爱的小伙子!

  “看啊!雪山!”有人大叫起来。

  果然是雪山。而且是贡嘎雪山。那天在海螺沟。正面和她接触,被她的高贵气质和闪   闪熠熠而慑服。今天,也就是现在,看见的是她的侧影,反而好像卸了妆的尤物,是轻描   淡写的,眼熟心熟的,更加不可一世的美。宝顶怒雪袭人而来,带来琼花碎玉般的寒气,   一浪一浪地打在脸上。

  我还在马背上,有点傻痴了。

  “大自然,你为什么这么美?”

  塔公寺

  塔公寺不大,绝然没有排场,但是香火缭绕,经幡飘飞。传说文成公主入藏时摹拟携   往拉萨的一尊释迦摩尼像就留供寺中。

  我们进去的时候,十几个喇嘛席地而坐,正在诵经念佛。大殿中央供着菩萨,还有活   佛。我们把脚步放得很轻,惟恐脚踏地板的咚咚声吵了专心致志的僧人。

  我们绕着四边的回廊走,僧人们雕塑了神态各异的佛像供奉。这些佛像或宁静从容,   或端庄大度,或瞪目叱咤,或笑拥莲座。五颜六色的油彩描绘在墙壁,有的容貌秀丽典雅   ,肢体丰满,圆润如藕,有的眼如铜铃,怒发冲冠,目光如炬。大多都奇异,我看不懂。

  看不懂的东西往往给人最大限度的遐想。比如古埃及金字塔,印象派画风,玛雅文明   ,《等待戈多》....当然还有宗教。这些东西是最不易让人解说和用理智剖析的。宇   宙的大智和时间的大悲造就了人类的大孤独。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唯一的   解释来自宗教:我是神的臣民,我从神那儿来,我到神那儿去。

  看过电影《红河谷》,络绎不绝的人们双手合十,依次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   地上,用身体丈量着朝圣路,那是对天地星辰的崇拜。我能理解所有宗教中神的品格,神   的尊严,那是因为我也是一个受现实各种力量支配的,在努力抗争又乃相信命运的普通人   。   血统的气味

  一天早晨,我拿毛巾去了盥洗室。洗脸的时候,我照例挤了洁面乳涂在脸上,洁面   乳发出姜花香。我轻轻拍脸,按摩,用清水洁面。洗着洗着,我发现水蜇得皮肤生疼,火   辣辣的。

  “你的脸开裂了。”同伴臭鱼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看镜子。脸黑得像油炸过似的,额上的皮肤全裂开了,像久旱的田   地,沟壑中露出新生的白肉,残忍地噘着。我用手一撕,黑色的旧皮像鱼鳞一般顿时脱落   ,白肉扩大了它的领地。

  这就是高原馈赠的礼物。我收下了。

  干燥的高原,冷酷的高原,粗糙的高原!它对异乡来的客人总是要先考验一番,总是   要客人把白皙的皮肤褪去才肯接纳他。我不是黑红肌肤,因此高原给我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

  走在康定的土地上,看见跨着藏刀的汉子,摇着转经念念有词的老人,把牦牛赶到河   谷的妇女,吃着糌粑的孩子,都带着紫外线的标志,暗示着健康和结实。他们撩起的袍子   扑来羊肉的腥膻,他们用整张狐狸皮作帽子,他们与你一口拐腔拐调的汉活又转过身咕哩   咕哩地说藏话,他们都拥有相同的气息-----血统的气味。

  他们就是藏族人。居住在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喝的是青稞酒和酥油茶,用   晒干的牛粪作燃料,一出门看见终年积雪的大山和瓷蓝色的天空。对于这个民族,除了松   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联姻和壮丽多姿的布达拉宫建筑群。我们又完全了解他们多少呢?他   们在荒瘠的土地上建立王国,在悬崖上铺石筑路,他们有自己的宗教、寺庙、部落头人和   土司官寨。一年又一年……

  忽然听见一个藏胞在唱歌,声音高亢丰满:“喔嘛哩嘛哩呗呗喔,喔嘛哩嘛哩呗呗喔   ……听清楚了,这是一首叫做<<家乡>>的歌儿。不知怎的我脑海里忽地闪出艾青先生   的诗来: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高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那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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