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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保山]驿道边上的侨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Feb 12 12:01:30 2005), 转信
高黎贡山脚下的腾冲曾经是著名的翡翠城,上个世纪50年代以前直至上溯到明朝中叶的500年间,缅甸出产的玉石几乎全部运往腾冲加工集散,这里占了全世界玉石交易额的90%。
时至今日,这里依然可以寻觅到当年“林宝石家海内闻,雄商大贾集如云”的影子。这些甚至能与钻石价值比肩的缘色石头曾给这块偏居边地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荣耀,也支撑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石头梦”。
这里自古以来就有一条马帮踩踏出来通往缅甸和印度的“南方丝绸之路”,典籍中称之为“蜀身毒道”。
《腾越州志》记载,清末民初时:“商客之贾,于腾越者,上则珠宝,次则棉花,宝以璞来,棉以包载,骡驮马运,充塞道路。”
1901英国人破天荒地在这个边地小镇上设立了领事馆。紧接着1902年清政府也在这里设立了海关。鼎盛时期海关验货厅前,每天等待验货的马帮要排到一两里以外。
系在古道旁边的这个村庄被高山环绕,耕地的贫乏和驮满货物的马队都给了他们一种启示:路是用脚走出来的。
20世纪中叶的时候,和顺乡在家的有5000多人,而“走夷方”的却有7000人。
他们把去缅甸、印度谋生叫做“走夷方”。走的男人离开家之前,要在祖宗牌位前磕头,然后到财神庙进香,求神保佑自己赚到钱回来。
从这里走出去不远就是出门人叫的“隔娘坡”了,过了“隔娘坡”就望不到自己的亲人和村庄了。
在“走夷方”的和顺人中,有一本叫做“阳温敦小引”的手抄本,内容曾广为流传。为了生存,带着希望,他们冒着潮湿、酷热、瘴气和疾病的危险,将生命融入了这些层峦叠嶂、茫茫无尽的山林里、这条悠长崎岖的古道上。
这盏马灯伴随着李和仁走了几十年的高山峡谷,也陪伴了他们夫妻的一生,几年前,李和仁故去了。
当年抗日战争期间,那条古商道不通了,李和仁带领马队历经千难万险,翻过了梅里雪山、穿越世界屋脊,开辟出了一条滇藏运输线。在那里他娶了西藏故娘罗布启春为妻。
李和仁故去后,罗布启春每天早晚都要在那盏马灯前和这个香堂上烧上三炷香,是思念她们共同走过的峥嵘岁月,还是……儿女们说,念的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走夷方”的男人们,留给家里人的是无尽的思念。那个时候,大多数女人白天守一口锅灶,晚上守一盏昏灯。但苦苦等来的并不都是男人发了财回家,由于路程艰险,前途莫测,当时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男走夷方,女多居孀”。
李秀玉今年94岁了,70多年前,结婚一年多的丈夫去了缅甸就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回来……
今天看着这些遍布街头巷尾的已倒塌的贞节牌坊,不免使人感到几分凄凉……
“走夷方”的和顺人经商、做工,吃苦耐劳,铢积寸累。
和顺人在外面辛辛苦苦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为了回家盖房。建宗祠是敬祖先,盖房子是为了家人和儿孙。
家乡有房屋也使得在外劳苦奔波的人有安全感、归宿感和成就感。
今天徜徉在村庄中那些深宅旧院中,使人有一种无限的惊讶和感慨,看着那些精美的廊檐门角,便会久久不愿离开。
这些精雕细镂、做工考究的门、窗、柁、梁每一件都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据说当年这些雕花都是按照“一两刨花一两银”的特殊方式付给匠人报酬的。
岁月匆匆而悠悠,这些沉淀着时间和沧桑的民居建筑曾是多少男人的梦,今天它就像一个个生动故事的结局,等待着人们细细的品味和阅读。
按照中国传统民居的建筑,它一般情况下,都是坐北朝南,大门从南面开。但是和顺乡这个地方大门向什么地方开的都有,主要是它根据它的风水。
在我身后是李家巷,每个巷道,它里面都是一姓人家。
从巷道里面出来,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就是它的月台。修建这个月台它主要是为了休闲、纳凉。
外出的男人们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歉疚,他们在自家的巷道口都集资建有一个月台。月台的方向很有讲究,以便让乡亲族人们唠唠家常,冬天可以取暖,夏季可以纳凉。
所有的巷道都被铺上了石板路,手头宽的多修一点,手头紧的少出一点。为了给女人们洗衣遮阳敝雨,他们在河道上修建了大大小小的洗衣房。
走进村庄,处处都能显示出和顺游子思念家乡父老、报效桑梓的一片深情。
古老的洞经音乐在和顺代代传承已经演奏了几百年了。和顺人的始祖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建立“军户”“屯田”制度后,从今天的四川、南京、长沙等地始迁来的。
六百多年来,中原汉文化在边地古商道上与少数民族文化相互融合,“走夷方”的和顺人在带回玉石和财富的同时,也把国外的一些物件和新思想新文化一起带了进来。
这种多元文化的融合在和顺处处都能表现出来。
另一家墙壁上所绘的缅甸王宫图,据今也有80多年了。
同样在那个年代,这里就有了照相馆、诊所、话剧社、足球队等等,有人还带回了印刷机开办了印刷局,寸绍春甚至在自己的家门口建了一个公园。
寸氏宗祠内现在是一所幼儿园,100多年以前,这里是和顺明德女子学校。开办女学教育之先河的是旅缅华侨寸海亭。
走出去的和顺有志青年,在接触了西方的先进思想和科学以后,眼光不仅仅停留在回乡盖房子了,他们反封建、支持辛亥革命、组织读书社,传播新文化。
1928年在“阅读书报社”的基础上,和顺旅缅青年捐书捐款在家乡办起了“和顺图书馆”。
和顺图书馆建成了以后,在滇西我们边陲好像是一盏文化的明灯。到现在这个和顺图书馆一直保持着它的青春的活力。几十年来这个馆没有关过门,哪怕是在战争时期。
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乡人有志的青年,他们通过侨胞捐赠的一台收音机,收听抗战的战果,记录下来。当天晚上油印,每一期都好几百份,及时发出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唤起民众,积极抗日。
能为家乡图书馆做点什么,是走出去男人们的一点心愿。从图书馆建成一直到现在,捐助活动一直没有停止过,可以是一幢房,也可以是一本书,或者是来义务服务,他们储蓄的是一笔巨大的文化精神财富。
历史的车轮已经走到了二十一世纪,而这些牌楼、石桥和流水如象一丝都没有变。房子还是那时的房子。这一片深宅大院就是100多年前,名震东南亚的“洪盛祥”商号创始人董绍洪的房子。七个既封闭又相连的四四方方的天井,显示出主人当年富甲一方的气派。
这个院子现在住了六家,而董家其他的人现在大部分散居在国外和国内的其他地方。子孙们沿袭着一个古老的习惯,就是每年春节的那几天都会不约而同地到这个宅院来聚一聚。
翻看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老照片,追思祖先们创业的艰辛和家族辉煌的过去。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然、恬淡、宁静,不知是在什么年代,燕子也在这家房檐下做了窝,飞走了,又飞回来。
这家廊檐和门上的雕漆早已显露出岁月的斑驳。墙上的拴马桩似乎还能使人联想起当年主人拴马进出的景象;而这生锈的铁门环和半个世纪前的铜锁,又似乎在告诉人们主人离去的久远……
这里的宅院、石桥、弯曲的小路就像标在五线谱上的音符,而每个音符都演绎着一段一辈人讲给另一辈人听的酸甜苦辣的故事。像一支听不完的曲子,又像一个博大精深的博物馆或一本厚厚的读不完的书。
也许这正是这个遥远村庄的永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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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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