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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force ()第三个代表◎风雨兼程迎来第二冬(), 信区: Geography
标  题: [玉溪] 嫁给古乐的女人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Dec 10 13:45:44 2005), 转信


　　滇南名城通海总是繁华而生动，在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中，有几位老人虽然几乎是隐居在旧城区一条古老的巷子深处，但却仍然被很多人牵挂。她们，是谁呢？ 


　　这位77岁的老人叫王荣贞，和世代生活在通海的女人一样，黎明即起，洒扫庭院，翻开一天又一天淡淡的日历。所不同的是，王荣贞有一个特别的身份——修贞女。 


　　寺庙的香火在云南玉溪通海县一直缭绕。清朝末年以后，通海修性拜佛之风更是盛极一时，那时，出现了一些终身不嫁、吃素礼佛的姑娘，人们把她们叫做“修贞女”。 


　　不过，和普通的修贞女不同的是，王荣贞是被人们称为“中国古典乐种活化石”的通海洞经古乐的第一批女子传人中的一员。60多年前，王荣贞和她的17个姐妹在选择了终身不嫁的同时，却把她们的心嫁给了音乐。琴瑟相伴、清寂一生，痴情守望着心中神圣的洞经古乐，而她们也正是因为半个多世纪音乐人生的传奇而给通海的历史留下浓浓的一笔。 


　　这仿佛来自天籁的音乐就是通海洞经古乐中独有的一个代表曲目——“一江风”。古乐依然，但却物是人非。当年一起修习洞经古乐的18位修贞女，如今只剩下了我们眼前这5位鬓发霜白的老人还在音乐的舞台上。 


　　岁月风干了她们的青春，留下的是古乐如泣如诉的空谷之音。这是什么样的音乐呵，它竟能让曾经如花似玉的少女陶醉其中，不惜用生命作弦，来谈演洞经古乐“让天下皆宁”的大境界呢？ 


　　采访：李景泰 云南玉溪通海县民俗专家 


　　“明朝初年，有部《大洞仙经》的经文流传到了通海，很受欢迎。人们为了更好地演绎经文，就用通海的古乐进行伴奏，宣讲唱诵。这样，广大的民众就更好的容易接受。因此，就形成了通海风格的洞经音乐，因为它是从通海古乐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所以今天我们就把它叫做通海洞经古乐。” 


　　通海古乐绵延了1000多年，脱胎于此的通海洞经古乐却极富融合，它既有道家音乐的脱尘、儒家音乐的深厚、佛家音乐的庄严，又有甘陕音乐的高亢,江南丝竹的柔美和乡土民乐的亲和。 


　　当年，洞经古乐在通海非常盛行，那里的人们把它奉若天音，前往聆听都要沐浴更衣，谈演洞经古乐更是莫大的荣耀。难怪，酷爱音乐的王荣贞和她的姐妹会一生追求、终老不悔。 


　　明清以来，洞经音乐在云南十分普遍，但为什么在通海形成了独有的大包容的气度和大繁荣的盛况呢？在21世纪的通海，在现代与古老交织的背景下，我们四处踏访寻觅着。还是痴迷洞经古乐的5位老人帮我们拨开了疑云。 


　　这是通海秀山，号称云南四大名山之一。徜徉于匾山联海间，浓浓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我们突然感悟，她们是在这里吸取文化养分，来滋润她们情有独钟的谈演洞经古乐啊。秀山是通海文化积淀深厚的缩影。 


　　因通江达海而得名的通海自古交通便利，商贾云集，南来北往的人们不但给这里带来了经济的发展，视野的开阔，也带来了文化的交流与繁荣。音乐自不例外，丰富的外来音乐不断滋养着本土音乐，我们在通海洞经古乐中依稀可闻的昆腔就是清初名妓陈圆圆随同吴三桂进入云南时带来的。 


　　特别是明代被誉为“绝学名儒”的通海大音乐家葛中选先生编著的《泰律》更是形成了博大精深的音乐理论源泉，为通海古乐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过，真正的答案还在通海的子民身上。 


　　采访：李光弼 云南玉溪通海县文史专家 


　　“清朝的乾隆年间，朝廷派了一位叫朱阳的翰林到通海当县令。这位朱县令到了通海以后，发现一年多都没有一个人来告状、打官司，他非常奇怪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朱县令访遍了通海的山水百姓，发现享受着大自然湖光山色的通海人十分崇尚礼仪，乐合身心，礼施于外，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箫瑟弦歌始终是人们生活的重要内容，在潜移默化中，陶冶着通海人的情操。大为感慨的朱阳挥笔题写了“礼乐名邦”赞颂通海。这4个字至今还镌刻在通海文庙的照壁红墙上，历经风雨战乱而未曾湮灭，它，是通海的灵魂。 


　　就是这厚实的文化底蕴形成了通海洞经古乐博采众长的大家气度，更使它从寺庙走入寻常百姓家，历尽繁荣而不衰。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60多年前，包括王荣贞在内的18位通海妙龄少女，立誓终身与洞经音乐为伴，选择了一条别样的漫漫人生长路。那是怎样的一段岁月呢？ 


　　每年的初春，王荣贞都会和她的姐妹们来到这个曾经叫逸园的地方。和她们相约的，也一定还会有一位叫张家训的老人。这是她们第一次开始学习洞经古乐的日子。当年的逸园早已变了摸样，她们只能在残存的旧墙和老屋中默默地追忆往事。 


　　和逸园一同远去的是她们的青春。这岁岁枯荣的凄凄茅草可曾还记得几十年前18位少女灿烂的笑脸和阵阵飘拂的古乐声吗？ 


　　那是在上个世纪的 40年代初，通海18名正值花季妙龄的修贞女因为迷恋洞经古乐走到了一起。当时她们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在那个时候，通海的洞经古乐风行一时，各种谈演洞经的民间组织也遍布城乡。不过，一心想投身洞经古乐的姑娘们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却被拒之门外。 


　　采访：李景泰 云南玉溪通海县民俗专家, 


　　“过去通海的洞经音乐是一种高雅圣洁的象征，学习洞经音乐的人必须是官宦世子、三代清白的书香子弟，在旧时代的礼教明文规定女子是不得登坛学习洞经的，更不要说演出了。” 


　　两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这18个女孩子的命运，也改变了通海洞经古乐的历史。这两个人一个叫张家熊、一个叫张云涛。 


　　当时，出身书香世家的通海洞经五圣会会长张家熊正感慨于蓬勃发展中的通海洞经古乐中缺少女性甜美的嗓音和柔和的品性，他和他女婿的弟弟张云涛顶着压力，冒着被人责骂的风险，接受了王荣贞她们这18个女孩子作学生，聚集在逸园内，教授经曲、礼仪和乐器演奏。 


　　1947年，18位少女的洞经谈演学成了。这是秀山三元宫，宫外参天的古柏依然挺拔。姑娘们选择的第一次公开登台谈演洞经的地点就在这里。少女们没有想到的是，她们的举动在当时的通海掀起了一场波澜。 


　　采访：林金贞 云南玉溪通海女子洞经古乐传人 


　　“那时（一些）男洞经就说，女子不能弹洞经，女子弹经狗都可以上台面，还要猪羊干啥，把他们气坏了，就说我们些不好的话。过后，就请县长来解决，县长说：男女平等，（女人）为什么不能弹洞经？” 


　　这样，她们终于可以公演了。这年夏天，由这18个女孩子组成的云南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全部是女性成员的洞经古乐班在三元宫登台亮相。那一次，她们整整演了3天。 


　　从那以后，她们身着蓝衣白裤，脚穿圆口布鞋，在通海地区四处演奏，就像通海上空的一朵彩云，洒下甘霖滋润着通海人的生活和生命。这些修贞姑娘们也许并没有意识到，她们决心倾情一生的通海洞经古乐正是因为有了她们而在云南洞经音乐中独树一帜，女性谈演成为通海洞经古乐在极富包容性之外的又一鲜明特征。而这些，我们在通海当年的史料中却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个字的记载，她们的作为只在通海百姓中心口相传。 


　　风有时会吹散彩云，王荣贞和她的姐妹们也没有想到，生活并不像她们的音乐那样纯净和流畅。在上个世纪的50年代，通海的洞经古乐被当作封建迷信打入冷宫。那个时候，她们的古乐班被迫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仅靠偶尔的书信往来维系着彼此的联系。 


　　乐器藏起来了，一些姑娘也挥泪离开了。不过，王荣贞她们几个人却选择了坚持。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们也会偷偷约在一起，默默地吟诵。虽然不敢出声，但她们可以用心一遍又一遍地哼唱。那是她们心灵里的声音，是她们一生的最爱呵。 


　　1981年，她们又可以谈演洞经古乐了。姐妹们聚在一起，敞开禁锢的嗓子唱了一天，那个晚上，已经50多岁的王荣贞说什么也没有睡着觉，生疏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琴弦。当时听过她们谈演的张家训老人说，她们的音乐里少了空灵，但多了淡然和沧桑。流年似水，她们淡泊的音乐人生还会再度辉煌吗？ 


　　岁月的年轮环环不同，执着的追求总会留下特别的印痕。2001年，通海女子洞经古乐走到了它的一个巅峰。这年10月31日，北京的音乐殿堂敞开了怀抱。在保利剧院，第四届北京国际音乐节上，几位年近八旬的老太太缓慢地走上了首都的大舞台，一曲《三排鼓》苍劲如风，音乐戛然而止数秒钟后，全场起立，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现场的许多音乐专家泪流满面，他们说，这是用生命对自由和艺术的演唱啊！这是对天、地、人的礼赞，是真正能刺穿人心肺的声音！ 


　　可是，有谁知道，她们在半个多世纪以前就上演过轰轰烈烈的人生传奇，又有谁知道，陪伴她们一生的除了音乐，就是清贫和她们那份执着的守望。这是何等的心境啊？ 


　　时尚渲染着魅力，今天，年轻的一代尽情陶醉在浪漫和火热之中。而在通海古巷深处，光阴荏苒、暑往寒来，几位老人默默而坚决地固守着心中的古乐。人类历史上有很多的文化传承者都甘于寂寞，或许，这就是生活的另一种底色吧。 


　　王荣贞和她的4个姐妹至今仍过着深居简出、粗茶素饭的日子，她们奔波在一个又一个庙宇庙会间，靠一点微薄的洞经谈演收入维持着没有后代的晚年生活。 


　　每到演出前，王荣贞总是习惯地把她们的乐器拿出来擦拭一新。乐器还是当年的乐器，可是演奏它们的人却大多不在了。当年的 18个姐妹中，去世的去世，离开的离开，只剩下王荣贞她们 5个人还在坚持修贞向佛，谈演洞经。 


　　这场演出是在十几公里外的杨广镇普塘营村。一大早，她们就坐车赶赴那里。每次演出，她们总是要早早做好准备，谈演洞经永远是她们心中最神圣的事。登台前，老人们会仔仔细细地化妆。尽管岁月刻下的沧桑已经无法掩盖，但她们仍然对着镜子，勾抹装扮。毕竟，她们是女人。 


　　演出开始了，洞经古乐响起来了。在全场如醉如痴的氛围中，你会真的沉浸其中，物我两忘。 现在，5位老人已经带出了13位女弟子。演出间隙时，老人们会抓紧时间指点弟子们。 弟子们身上洋溢的活力就是她们已逝的青春，老人们今天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子洞经古乐能够代代相传，声声不息。 


　　有的时候，散场后，5位老人也会开心地嬉戏。这时，我们仿佛又看到她们做姑娘时候的影子和她们至今未眠的纯真、依稀尚存的美丽。而回到家中，青灯相伴，一切又回到往日的寂静。这里或许没有世俗的喧嚣，但却依然有情感的涟漪。 


　　王荣贞和她姐妹们年轻时也留下过美丽的瞬间。花样年华会有怎样的鲜活日子？如果要是在今天，她们还会再选择修贞礼佛、终身不嫁吗？ 


　　太多的问题涌在我们的嘴边，但每次我们又咽了回去，因为我们真的不想因为我们的好奇搅动她们终生守望神圣的洞经古乐的静妙之心。选择是一种人生，无悔的选择是一种美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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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h my veneration to David L. Don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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