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ysic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eterWang (PW), 信区: Physics
标  题: 别闹了,费曼先生(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14日08:50:39 星期一), 站内信件


    第一部 小顽童的成长

伟大的化学部主任

  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那年暑假,我想找个暑期工。
之前我已应征过贝尔实验室两三次,也拜访过他们。萧克
利(William Bradford Shockley,1956年获诺贝尔物理
奖)在麻省理工的实验室里见过我,每次到贝尔时,他总
会带我到四周参观;我参观得很过瘾,但他们都没有录用
我。
  我的教授替我写了推荐信给两家公司,一家是包殊洛
布(Bausch and Lomb Company)公司,工作是研究透镜
的光线进程:另一家是位于纽约的电器检验实验室。那时
候,没有人知道物理学家到底是什么,工业界更不会提供
物理学家任何职位。工程师可以,但物理学家呢?大家根
本不晓得该怎么去“用”他们。有趣的是过不多久——就
在战后——情况整个逆转过来,到处都想聘请物理学家。
但在大萧条的日子里,我这个物理学家却处处碰壁。
  大概在那时候,我在老家法洛克卫(Far Rockaway)
的海滩上,碰到一个老朋友。我们一起长大,十一二岁时
在同一家学校念书,是很好的朋友,而且我们都是科学型
思考的人。他有一个“实验室”,我也有,我们经常玩在
一块,讨论事情。
  我们也常常为邻近的小孩表演魔术——利用化学原理
的魔术。我这朋友很会表演,我也觉得那样很好玩。我们
在一张小桌上表演,桌上两端各有一个本生灯(Bunsen
burner),上面放了盛着碘的小玻璃碟子——表演时,它
们冒出阵阵美丽的紫烟,棒极了!
  我们玩了很多花样,像把酒变成水,又利用化学颜色
变化来表演。压轴是我们自己发明的一套戏法。我先偷偷
地把手放在水里,再浸进苯里面,然后“不小心的”扫过
其中一个本生灯,一只手便烧起来。我赶忙用另一只手去
拍打已着火的手,两只手便都烧起来了。(手是不会痛的,
因为苯烧得很快,而皮肤上的水又有冷却作用。)于是我
挥舞双手,边跑边叫:“起火啦!起火啦!”所有人都很
紧张,全部跑出房间,而当天的表演就那样结束了!
  后来,念大学时,我告诉兄弟会的兄弟这些故事,他
们都不相信:“胡扯!不可能的!”为了说服他们,我经
常必须做各种示范表演。像有一次,我们争论尿液是不是
由于地心吸引力作用而排出身体外,我是持反对意见的一
方。为了证明,我便一边倒立、一边小便给他们看。另外
一次,有人说如果阿斯匹林跟可口可乐一起吞进去,你会
立刻昏倒;我跟他们说这真是废话连篇,便提议试给他们
看,接着,他们却开始争论到底要先吞阿斯匹林再喝可乐,
或者先喝可乐再吞阿斯匹林,还是把阿斯匹林溶在可乐里
喝。于是我找来六颗药片和三瓶可乐:第一次,吞了两颗
阿斯匹林,然后喝可乐;第二回,我把阿斯匹林溶在可乐
里头,喝掉;最后,我把第三瓶可乐喝下去,再吞阿斯匹
林。每一次,那些呆瓜都站在我身旁,预备我昏倒时把我
扶着;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倒是记得,那个晚上我睡得
不怎么好,最后起来做了很多功课,证明了好几条黎曼-
西塔函数(Riemann-Zeta function)。
  我说:“好吧,各位兄弟,我们去找些苯回来吧!”
  他们把苯找来,我把手放在水里浸,再放在苯里,然
后点火……却痛得要命!原来,隔了那么多年,我手背上
长出毛来了——它们就好像灯芯的作用一样,吸收苯而燃
烧;但小时候表演时,手上根本没有毛!不过。在众多兄
弟面前表演过后,我的手背上的毛也没有了。


权充化学家

  我和那位童年老友在海滩上碰面之后,他告诉我现在
他懂得一套在塑胶上镀金属的方法。我说这不可能的,因
为塑胶不导电,你无法接上电线的。但他说他可以在任何
材料上镀上金属。为了要让我心服,他还捡起沙里的一个
桃子的核,说他能在上面镀上金属。
  整件事情最好的是,他安排我到他的小公司工作。公
司位于纽约一幢房子的顶楼,全公司总共才四个员工,他
的父亲负责筹措资金,是公司的——我想——“总裁”。
我的朋友是“副总裁”,另外一个家伙负责推销,我则是
“化学研究部主任”,他那不怎么聪明的弟弟负责洗刷瓶
子什么的;公司内有六个金属电镀槽。
  他们的电镀程序是这样的:首先在硝酸银溶液里加入
还原剂,再让由此产生出来的银沉淀在要镀的物体上,情
形就好像在制造镜子一样;接下来把铺着银的物体放在电
镀槽里,金属就可镀到银上面。问题是,那层银会一直粘
在物体上吗?
  答案是不会,它剥落得才容易呢。因此在中间往往要
多加一道手续,因材料而异。比方说,像电木(Bakelite,
酚醛树脂)——这是当时很重要的一种塑胶——我的朋友
就发现,他只要先把电木喷砂打磨过,再把它放在氢氧化
亚锡(stannous hydroxide)溶液里泡上几小时,让溶液
渗进电木表面的小孔里,那么在电镀之后,银层就会牢牢
地附在电木上。
  但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少数几种塑胶上,而当时新塑胶
材料不断出现,例如甲基丙烯酸甲酯(methyl methacry
late,我们称为压克力的塑胶材料),开始时简直无法电
镀。又像价钱便宜的乙酸纤维素(cellulose acetate),
起初也是无法处理。后来我们发现可以先把它放到氢氧化
钠溶液里泡一下,然后再放进氢氧化亚锡溶液里,电镀效
果就会很好。
  我在那里当“化学家”当得还蛮成功的。我的优势是
我那朋友从未学过化学,从来没做过什么实验;他做的很
多事情都是碰巧做对、无法重做一次的。我则把不同材料
的球放在瓶子里,把各种化学品倒进去,详细记录,因而
找到方法,能电镀更多种类的塑胶材料。
  我也试着简化他的方法。根据书上所说,我改用甲醛
为还原剂,因此能够立刻释出百分之百的银,而不像以前
那样,往往要等好一会才能回收溶液里的银。此外,在准
备氢氧化亚锡溶液时,我在里面加了点盐酸,使氢氧化亚
锡能在水里溶得更容易、更快,这是我从大学的化学课上
学来的。结果以前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步骤,现在只要五分
钟就够了。
  我的实验不停被担任推销员的家伙打断,因为他每次
回来时,都从正在争取中的客户那里带回来一些塑胶材料。
往往当我把瓶子排好,全都做好标记时,突然,“你要停
下所有实验。先替行销部做这件‘超级案子’!”许多实
验都要重做许多次。
  有一次,我们碰到前所未有的大麻烦。有个艺术家替
人设计杂志封面,题材是汽车,他很小心地造了个塑胶车
轮。不知怎么的,这个推销员告诉他,我们什么也能电镀;
艺术家便要我们把轮壳镀上银,好让它闪闪生光。但这是
种新塑胶材料,我们并不很清楚如何电镀它——事实上,
那个推销员从来搞不清楚我们能镀什么、不能镀什么,他
永远随便答应人家——我们的第一次尝试便失败了。这时
候我们要把轮子上的银弄下来,但那很不容易。最后我决
定用浓硝酸去溶解它;结果没错,把银层弄掉了,但同时
也在塑胶上留下许多坑洞。那时真的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呢!
其实,类似的“水深火热实验”,我们也做了不只一次。
  有一阵子,公司的其他人觉得我们应该在《现代塑料》
(Modern Plastics)杂志上刊登广告。我们有几样东西
电镀得很漂亮,在广告里看起来棒极了。公司里也设了一
个展示柜,里面放了几件东西让来访的潜在客户参观。不
过,没有人能把广告上或展示柜内的成品拿下来,仔细看
看电镀部分是否牢靠耐久。有些的确镀得很不错,但基本
上它们都是经过特别精心泡制的,不是平均水准的出品。
  暑假结束后,我离开了这家公司到普林斯顿大学;而
他们随即接到一宗大生意,做的是塑胶“钢”笔。于是大
家可以买到又轻便、又便宜、银光闪闪的笔——这种笔销
路很好。看到周围的人带着这种笔走来走去,而且又知道
它们从哪里来,着实令人兴奋。
  但是他们公司处理这种塑料的经验实在不足——又或
者是在处理塑料的填料上,经验不足——大部分的塑料都
不是纯净的,它们使用“填料”。那些时候,大家对填料
的特性都不大能有效控制。结果塑胶笔上会出现一些泡泡,
而如果你手上有件东西,它开始出现小泡泡并且剥落,你
会忍不住去弄它;因此,周围都看到有人撕笔上剥落下来
的金属碎屑。
  这时公司陷入紧急状况,必须想办法补救。我的朋友
觉得他们需要一台大显微镜。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要看些
什么,或为什么要看;但这项盲目的研究却花掉公司很多
钱,最后他们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公司失败了,只因为他
们接的第一宗大买卖,居然大大失败了。
  几年后,我在罗沙拉摩斯工作,碰到一个叫狄霍夫曼
(Frederic de Hoffman)的人。他也算是个科学家,但
他更擅长管理;虽然没受过多少训练,他却很喜欢数字,
也很用功,这弥补了他在训练上的不足。后来他成为了通
用原子公司(General Atomics)的总裁或副总裁什么的,
之后一直是工业界的大人物。不过那时候,他只是个活力
充沛、机灵和干劲十足的小伙子,尽其所能地为原子弹计
划贡献力量。
  有一天我们在富勒小馆吃饭,他提到来罗沙拉摩斯之
前,他都在英国做事。
  我问:“你在那里做些什么工作?”
  “我是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我研究塑胶的金属电镀
方法。”
  “你们进行得怎么样?”
  “还算顺利,但我们碰到不少困难。”
  “哦?”
  “正当我们开始研究出我们的方法时,纽约有家公司
……”
  “纽约的什么公司?”
  “它的名字是金塑企业(Metaplast Corporation),
他们的进展比我们快。”
  “你们怎么晓得?”
  “他们一直在《现代塑料》杂志里刊登全页广告,炫
耀他们镀出来的成品,我们就明白他们进度比较快了。”
  “你们拿过他们的东西来看吗?”
  “没有,但从广告就看得出来,他们的技术领先我们
太多了。我们的方法也不错,但要跟美国人那一套拼,是
拼不过的。”
  “你们实验室里有多少个化学家?”
  “我们有6个人。”
  “你觉得金塑企业会有多少个化学家在工作?”
  “噢!他们一定设有真正的化学部门。”
  “你能不能形容一下,在你心目中,金塑企业的化学
研究部主任是什么模样?他们的实验室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猜他们一定有25或50名化学家,化学研究部主任
有自己的专属办公室——很特别、装了玻璃的那种,你知
道,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不停有下属跑进来,手里
拿着研究计划的资料,向他请教,再冲回去深入一点研究,
人来人往的。他们有25或50个化学家,我们怎么拼得过他
们?”
  “你一定很有兴趣知道、也会觉得很好笑,现在跟你
聊天的就是——金塑企业的化学研究部主任;而他当时的
部下呢,总共只有一个洗瓶子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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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努力表现自己的小孩子
渴望获得奖赏和鼓励
没想到
我最终收获的
却只有伤心和痛苦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4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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