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log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inding (找不到), 信区: Psychology
标 题: [转贴]西瓜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Apr 29 16:41:01 1999), 转信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Nov 15 23:49:15 1997)
发信人: garrido@phoenix (寡情), 信区: motss
标 题: [短篇] 西瓜籽
发信站: 交大资工凤凰城资讯站 (Fri Dec 13 01:18:06 1996)
转信站: phoenix
Origin: ts5-p9.nsysu.edu.tw
「哪有人像你这样吃西瓜的? 把籽都先挑出来, 汁也都流光了不是吗? 那还有什
麽好吃的? 」深秋的冰果店里, 我们几个同事各自叫了一盘西瓜吃著, 听说, 这是今
年的最後一批西瓜了, 若想再吃, 要等到明年夏天.
「可是, 如果一面吃西瓜, 一面还必须在嘴里用牙齿和舌头闪避这些籽, 就不能
安心地吃西瓜了. 」一位女同事拿著叉子挑出西瓜籽, 水果盘上的黑色种籽堆在一旁
, 淡红色的西瓜汁也流了一整盘.
一位原本安静地吃著西瓜的男同事突然开口附和她: 「对呀! 老是要留意著不把
籽吞进去, 会变得神经紧张喔! 」
「嗯....所以与其为了在嘴里闪躲种籽而没有办法专心享受吃西瓜的乐趣, 倒不
如先把籽都挑出来. 」那位女同事微笑地看著我们, 令我们这几个大口吃掉西瓜, 然
後不时将西瓜籽吐得满桌的人, 觉得有些诡异.
打电话给小翼的时候, 他刚回到家.
「我和同学去逛街啦! 现在才回来. 」小翼气喘嘘嘘地对我说.
我看了一下手表,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问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却还是关心地问他
: 「吃晚饭了没啊? 」
「吃了, 在外面吃过了. 」小翼回答我, 语调简单而有力.
我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他忘记我们今天共进晚餐的约定, 不过, 我什麽也没
提, 只是愉悦地说: 「这样子啊? 那就好, 别饿坏了自己. 」
「那麽还有别的事情吗? 」想必他想挂断电话了, 才会这麽问我.
我笑了笑, 告诉他没有什麽事, 接著互相道了再见, 结束这一通电话交谈.
第二天, 小翼主动打电话到办公室给我.
虽然明知他一定是有事想跟我讲, 又惊又喜的我仍然掩不住兴奋情绪地问他: 「
今天想跟我聊什麽呢? 」
小翼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然後吞吞吐吐地告诉我: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我蛮怕听见他这样的发语词, 也许在前几次的失恋经验得知, 情人开始欲言又止
的时候就是他打算提出分手的时候.
「怎麽了? 」我改以温柔关心的语气对他说.
小翼这才开口说明: 「国思老师说要把我当掉,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向
老师求情? 」
原来是这样子, 总比突然之间提出分手要好, 於是我答应了.
「蔡教授您好, 我是张振翼的大哥, 平常张振翼在学校时常受到您的照顾与教诲
, 真是太感谢您了. 」一踏进教师休息室, 在小翼的示意下, 我得知坐在角落喝茶的
那位老先生正是小翼的国思老师, 一连向老师鞠了好几个躬.
蔡教授诧异地望著我, 我又继续说: 「张振翼在家里时常提起蔡教授您, 说您教
学认真, 让他觉得在学校里就属国思课最有收获, 您实在是一位好老师, 贵校能够有
您这样的好老师, 难怪联考排名总是那麽前面. 」
只见蔡教授笑逐颜开, 却又旋即收敛起笑脸地说: 「你太过奖了. 」
「不敢, 不敢, 蔡教授您作育英才的美名我也早有耳闻, 这次就是我们家张振翼
记错了考试时间, 没有准时把国思的课程多复习几遍, 才会考得不理想, 我在家里已
经骂了他好几次. 」我故意转头瞪了小翼一眼, 小翼倒是面无表情地看著我和他的国
思老师之间的对话.
蔡教授也点点头: 「张振翼是考得不太理想, 真是伤脑筋. 」
「有蔡教授这麽致力教育的老师, 张振翼居然还没考出好成绩, 实在太对不起您
了. 」我马上又鞠了一个躬, 接著说: 「身为他的大哥, 我没有善尽督导之责, 真是
汗颜. 」
「别这麽说, 我想可能是我上课的时候没有讲解得很清楚, 不然他应该可以考得
更好一些. 」蔡教授的态度似乎软化了一些.
我毕恭毕敬地回答: 「不会, 不会, 老师您的教学成果有目共睹, 应该是张振翼
的问题, 所以, 今天我特地来向老师您致歉, 为了张振翼的成绩, 让老师您伤透了脑
筋, 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 」
蔡教授见我如此说, 连忙对我摇摇手: 「教育学生是我的责任, 就算费尽心思也
是应该的. 」然後他从沙发椅上的公事包里拿出一本簿子, 当著我的面, 用蓝笔把小
翼的成绩改成六十二分.
「承蒙蔡教授的照顾, 张振翼以後一定会更专心念书, 我会好好盯著他, 不会让
老师您失望的. 」我知道大功告成, 便又是连著几个九十度大鞠躬: 「谢谢, 谢谢老
师. 今天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谢谢您, 我们先告辞了, 再见, 再见....」
蔡教授还一路送我们走出教师休息室, 我也一路倒退著向他点头道谢, 直到转个
弯离开了蔡教授的视线.
「虚伪! 」小翼的两手插在口袋里, 走在我的前面, 突然冒出这句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 「不错了啦! 有的老师才不吃这一套呢! 他肯帮你改成绩,
就别再说他虚伪了嘛! 」
「我是说你! 」小翼继续向前走, 留下呆在原地不动的我: 「你真虚伪! 」我听
见小翼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像阵阵袭来的回音重创著我.
「虚伪! 你真虚伪! 虚伪! 你真虚伪! 虚伪! 你真虚伪....」我觉得好无力, 手
扶著墙边蹲了下来, 那时的我, 脸色一定是相当苍白的.
小翼并没有回过头来找我, 是在一分钟後, 我又站了起来, 加快脚步追上他, 才
看见他的一个白眼: 「怎麽走得那麽慢? 」
「对不起, 刚刚在绑鞋带. 」我摆了一个带著歉意的笑脸给小翼看.
「叫你鞋带绑紧一点就不听, 才走几步就掉一次. 」小翼没好气地说.
我还是陪著笑脸, 送他回家, 一路上, 都保持著三分笑, 然後又赶快回到公司继
续先前的工作.
「你被那个小朋友弄得这麽累, 何苦呢? 」公司里唯一知情的是一位课长, 她曾
经在 gay bar 里和我及小翼不期而遇, 後来就成了我唯一可以谈论圈内事的朋友,
她是个 lesbian.
我掏出手巾擦拭著前额上的汗珠: 「不会啦! 」
本想随便应付一番, 以便立刻投入工作情绪, 没想到她使了个眼色, 示意我随她
到茶水间.
「每次你在工作时间内离开公司, 都是为了他, 我可以帮忙罩你是没错, 但是如
果长久下去, 其他人对你的工作态度总会有些不好的印象. 」课长关心地看著我说.
我点点头: 「以後我尽量不在上班时间外出. 」
课长倒了一杯蒸馏水给我: 「你的心情我大致猜得出来, 快三十岁了, 想安定下
来, 所以小朋友要你做什麽你都配合到底. 问题是, 他会因此感激你或更爱你吗? 」
我想起刚才小翼说我虚伪的那个画面, 苦笑著说: 「这麽做也不是为了让他感激
我或者更爱我, 只是, 你知道吗? 他以前对我很好, 真的很好, 在圈子里这麽久, 只
有他对我这麽好过, 所以就算是我感念他所为我付出过的一切吧! 我应该这麽做. 」
「你刚刚提到, 以前他对你很好, 那麽, 现在呢? 」课长啜饮著纸杯里的水.
「现在他至少也对我不坏. 」我转过头去看著办公室里忙著打字的女同事.
课长微微地一笑, 从我身边走过, 然後悄悄地在我耳边说: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
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
下了班, 随便吃了一碗肉燥饭, 我就赶回家整理行李.
明天早上九点必须在台北总公司开会, 苦恼的是, 我还需要运送一部新产品到会
场中做展示说明.
所以, 只好自己开车上去了. 为了省下旅馆住宿费, 我打算等到半夜再出发, 便
可以在天明之际抵达台北.
打点好行李後, 在床上翻来覆去偏偏就是睡不著. 没办法, 习惯了当一只夜猫子
, 要我在一夜之间变成早睡早起, 实在没有办法. 我觉得我开始变老了, 因为变老的
人比较害怕改变, 於是习惯安於现状.
十一点多的时候, 我拨了小翼的电话号码, 他在.
「你找我有什麽事? 」小翼听出是我, 第一句话便这般问我.
我躺在床上, 曾经和小翼相拥而眠过的双人床, 歪著头夹住电话筒对他说: 「只
是问问你的心情如何. 」
「心情很好呀! 」小翼大概正在看电视, 从听筒里传来喧哗的笑声, 以及他心不
在焉的声音.
我想起不多久前, 有次小翼打电话来, 我也是一心二用地与他讲电话, 当时他是
多麽在乎我, 直嚷著要我关掉电视专心听他说话.
没有对他这麽要求, 不是因为不在乎他, 而是不想让他觉得我在干涉他. 一但关
心变成了干涉, 除了被关心的一方会觉得不耐烦之外, 恐怕最难过的还是付出关心的
那一方吧!
所以, 我装出满足的模样, 告诉他: 「这样就好, 怕你还在烦恼国思的成绩. 」
「有什麽好烦恼的? 反正如果被当掉, 大不了再重修而已嘛! 」小翼隔了几秒钟
才回答我.
是啊! 已经确定及格了, 当然可以这麽说. 不过, 我不会故意去提醒他找我向国
思老师求情的事.
「要不要出来? 」我试探性地问他.
「去哪里? 」小翼反问我.
我想了想, 提议到他家附近吃宵夜.
他没有反对,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们在一家小店的门口碰头, 说是小店, 装潢却十分雅致, 晕黄的灯光自天花板
流泄至桌面, 白色的棉质桌布在晚风吹拂下摇曳生姿, 插在墙角的一坛姜花隐隐放出
暗香.
小翼点了一盘义大利面, 抬起头看看我, 我也跟著点了一盘, 还加上三瓶海尼根
.
「你等一下不是要开车? 干嘛又喝酒? 」侍应生离开後, 小翼问我.
我敲著自己的头: 「对喔! 我忘了. 」然後对他露齿一笑: 「还好我的酒量不错
, 三瓶啤酒不算什麽. 」
小翼还是爱我的吧! 他关心我, 不是吗? 否则何必过问我喝酒的事? 我在心里这
麽想著.
「算了! 懒得管你. 」他拿起烟, 迳自在我面前抽了起来.
我在他的对面咬著手指甲, 这一扯, 血珠自指缝里渗了出来, 我赶紧把手指伸进
嘴里吸吮著.
小翼看了我一眼, 摇摇头便又向著身边呼出一个烟圈.
後来, 义大利面和啤酒都送来了, 我们安安静静地吃完各自的面, 小翼还在抽烟
, 而我则是沉默地把啤酒喝完, 因为突然之间想不出什麽笑话来逗他.
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 已经子夜三点了, 我满脸通红地向小翼说了再见.
「到达总公司的时候, 打我的呼叫器, 就用 2468 当作暗号好了. 我会一直醒著
等你的讯号, 也会再打电话到总公司确定你真的到了. 」小翼站在水银灯下对我说.
这是最近这一阵子, 他对我说过最贴心的话, 我的心里暖暖的, 在他面前猛点头
答应.
小翼扬著眉, 转身向他家的方向走去.
然後, 我上路了, 五个小时之後, 也很平安地, 我到达了.
我在总公司门口立刻找了公用电话, 按下小翼的呼叫器号码, 以及, 我们的暗号
.
会议在中午结束, 然而, 我并没有接到小翼打来查勤的电话.
我问总机小姐, 有任何一通找我的电话吗? 她说没有.
小翼会不会没收到我的讯号? 那岂不是让他担心了? 或者, 他是不是睡著了, 才
没有打电话来公司找我?
我想了想, 直接打电话给小翼解释清楚最重要, 不能让他以为我在敷衍他.
嘟....嘟....嘟....响了二十声都没人接听.
也许他出去吃饭了, 再不然就是到学校去, 我安慰著自己说.
接著, 我又一路驶上高速公路, 回到南部, 等晚上再亲自向小翼解释吧!
「我回来了. 」一回到家, 我马上拨了电话给小翼.
小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嗯. 」
「早上到台北的时候, 我有打呼叫器给你....」我接著说.
「我知道. 」他这次回答了三个字, 比前一句话多了两个字.
我又和缓地告诉小翼: 「怕你打电话到总公司来而我正好没接到, 所以跟你说一
下. 」
「到了就好. 」小翼没有什麽抑扬顿挫地说著: 「我一回家就睡了, 没打电话给
你. 」
原来前一晚小翼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我却将他的话当真.
「我顺路到鹿港买了你最喜欢的凤黄酥回来, 什麽时候拿给你比较方便呢? 」我
耐著性子问他.
小翼淡淡地说: 「我现在不想吃, 改天吧! 」
「喔....好吧!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腔: 「那麽, 还有什麽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 」
「对了! 我今天听同学说, 全班的国思成绩都在七十分以上, 除了我例外, 你明
天再去帮我跟老师说说看, 叫他不要只给我六十二分啦! 」小翼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我犹豫著, 小翼先前只有四十七分, 蔡教授肯帮他加成六十二分已经是天大的恩
宠了, 尤其昨天才刚登门拜访过, 恐怕有困难.
小翼见我迟迟不能答应, 不耐烦地催促著我: 「可不可以啦? 不然我多没面子,
乾脆休学算了. 」
「不要这样子嘛! 好好好, 我正在想办法....」我急忙安抚他的情绪.
「等你想到办法了再打电话给我! 」说完, 小翼就挂断电话, 我却在电话线的这
端一阵错愕.
明明很想发脾气的, 偏偏不能. 我必须小心翼翼地面对小翼, 深怕一句话得罪了
他, 又要让他吵著说我们不适合.
我始终相信, 没有两个人是完全地相合或者相斥, 所以, 努力调适与包容, 是我
坚持爱著小翼的方式.
拥有爱情的确很快乐, 而且, 爱情不正是由包容开始?
只是, 我觉得心里有点疲惫.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尝到被爱的感受, 也许, 为了留神闪避嘴里的西瓜籽, 弄得我
连西瓜的味道是什麽都分辨不出来了.
要保留完整的西瓜原汁, 就不能把籽一一地挑出来再吃那片西瓜.
除非, 我不在乎流失多少的西瓜汁, 西瓜里面最甜最过瘾的西瓜汁.
忽然怀念起和小翼初恋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的小翼, 真好.
如果小叮当肯借给我一部时光机, 我会只想停留在那一年的春天.
我爱小翼, 依旧如此.
还是想想, 明天要怎麽向国思老师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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