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log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czd (潇潇), 信区: Psychology
标 题: 梵高与癫痫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y 4 20:16:36 1999), 转信
梵高与癫痫
法 国 导 演 莫 里 斯 · 皮 亚 拉 拍 摄 的 《 梵 高 传 》 着 重 反
映 的 是 梵 高 生 命 最 后 67 天 的 历 程 。 与 其 他 电 影 不 同
的 是 , 本 片 没 有 将 梵 高 描 绘 成 一 个 单 纯 的 疯 子 , 旨
在 表 现 的 是 这 位 艺 术 家 在 生 命 的 最 后 两 个 月 里 怅 然
若 失 的 冥 想 境 地 。
仿 佛 是 要 逃 避 现 实 , 电 影 开 场 戏 就 是 梵 高 来 到 法 国
的 奥 弗 尔, 由 加 歇 医 生 治 疗 他 的 头 痛 和 可 疑 的 癫 痫
。 然 而 加 歇 并 未 发 现 他 有 任 何 躯 体 方 面 的 异 常 。 梵
高 在 城 里 住 了 下 来 , 继 续 作 画 。 起 初 他 住 在 当 地 的
旅 馆 , 不 久 他 的 钱 用 完 了 , 于 是 搬 到 加 歇 医 生 处 ,
医 生 的 女 儿 玛 格 丽 特 是 个 十 多 岁 的 早 熟 女 孩 。 每 天
早 晨 , 梵 高 和 农 场 工 人 一 起 起 床 , 然 后 外 出 作 画 ,
直 到 黄 昏 才 回 来 。 为 了 支 付 自 己 的 房 租 , 他 为 医 生
和 玛 格 丽 特 画 肖 像 。 玛 格 丽 特 很 快 迷 恋 上 了 他 , 而
当 她 偷 看 到 他 与 一 个 从 巴 黎 来 看 他 的 妓 女 做 爱 的 场
面 后 , 这 种 情 感 越 发 强 烈 了 。
为 了 生 计 梵 高 又 回 到 巴 黎 。 在 那 儿 , 他 的 事 业 毫 无
进 展 , 终 日 酗 酒 , 经 常 光 顾 妓 院 。 当 玛 格 丽 特 近 乎
疯 狂 地 从 奥 弗 尔 来 到 巴 黎 找 到 梵 高 时 , 他 正 喝 得
烂 醉 , 与 一 群 妓 女 在 一 起 。
玛 格 丽 特 劝 梵 高 再 回 奥 弗 尔 , 于 是 俩 人 一 起 来 到 火
车 站 。 在 那 儿 他 们 遇 见 了 来 寻 找 他 们 的 加 歇 医 生 ,
三 人 乘 上 了 一 列 火 车 。 在 车 上 , 梵 高 先 是 与 玛 格
丽 特 做 爱 , 后 又 与 她 争 执 起 来 , 这 使 加 歇 心 烦 意
乱 。 之 后 不 久 , 梵 高 身 上 被 发 现 有 不 明 原 因 的 枪
伤 。 加 歇 医 生 没 有 取 子 弹 这 类 外 科 手 术 的 经 验 ,
但 他 坚 决 反 对 移 动 病 人 以 及 将 他 送 进 医 院 治 疗 。
梵 高 就 这 样 死 了 。 电 影 结 束 时 , 玛 格 丽 特 身 穿 丧 服
, 向 她 的 一 个 年 轻 的 画 家 朋 友 讲 述 梵 高 的 故 事 。
梵 高 一 生 中 有 两 件 事 是 众 所 周 知 的 , 一 是 割 下 了
自 己 的 耳 朵 , 另 一 件 是 他 的 自 杀 。 对 这 两 件 事 电 影
都 没 有 直 接 去 表 现 。 前 一 件 在 电 影 开 场 前 就 发 生 了
, 通 过 与 梵 高 相 处 的 一 个 妓 女 之 口 间 接 说 出 ; 后 一
件 则 只 拍 摄 它 的 结 果 , 而 把 经 过 留 给 观 众 去 想 象 。
这 样 的 处 理 使 得 观 众 有 种 印 象 : 梵 高 并 不 是 人 们 所
描 绘 的 那 种 处 与 极 度 痛 苦 中 的 艺 术 家 , 在 他 生 命 的
最 后 67 天 里 , 他 共 创 作 了 70 幅 作 品 , 其 中 还 包 括 一
些 最 知 名 的 画 。 但 同 时 皮 亚 拉 又 对 梵 高 的 许 多 生 活
细 节 作 了 刻 划 , 借 此 说 明 他 的 死 非 但 不 足 为 怪 , 而
且 是 不 可 避 免 。
梵 高 生 前 留 给 了 人 们 很 多 不 解 之 谜 , 但 他 依 旧 是 后
印 象 派 公 认 的 代 表 人 物 。 作 为 十 九 和 二 十 世 纪 之 间
艺 术 的 桥 梁 , 他 对 野 兽 派 和 德 国 表 现 主 义 也 有 一 定
影 响 。 影 片 没 有 说 明 梵 高 得 了 哪 一 种 精 神 病 , 甚 至
没 有 着 力 去 表 现 他 的 精 神 异 常 。 医 学 界 对 他 的 病 也
没 有 定 论 , 除 了 癫 痫 , 还 有 人 提 出 是 酒 中 毒 、 烟 草
滥 用 、 适 应 障 碍 、 抑 郁 症 、 洋 地 黄 中 毒 、 松 节 油 中 毒
、 美 尼 尔 氏 病 、 营 养 不 良 、 性 病 所 致 精 神 障 碍 等 。
梵 高 就 和 他 自 己 的 画 一 样 , 永 远 有 着 浓 重 、 神 秘 和
与 众 不 同 的 色 彩 。
癫 痫 是 神 经 科 的 常 见 病 , 其 临 床 表 现 复 杂 多 变 , 分
类 也 十 分 琐 碎 繁 复 , 临 床 上 一 般 按 发 作 形 式 简 略 地
分 为 部 分 性 发 作 和 全 面 性 发 作 。 前 者 的 起 病 是 从
身 体 的 某 一 部 分 开 始 的 , 后 者 一 开 始 就 涉 及 全 身 ,
并 伴 有 意 识 丧 失 。 典 型 的 表 现 是 全 身 骨 骼 肌 先 持 续
地 收 缩 , 后 呈 上 肢 内 收 , 下 肢 强 烈 伸 直 的 强 直 状 态
, 持 续 10~20 秒 后 , 在 肢 端 逐 渐 出 现 细 微 的 震 颤 ,
且 震 颤 幅 度 增 大 , 波 及 全 身 , 持 续 约 一 分 钟 后 突 然
停 止 。 如 果 梵 高 的 癫 痫 属 于 后 者 , 有 着 上 述 典 型 的
表 现 , 那 么 加 歇 医 生 会 很 容 易 作 出 诊 断 。 因 此 有
理 由 认 为 假 如 梵 高 确 为 癫 痫 所 致 精 神 障 碍 , 那 么
他 的 癫 痫 是 一 种 部 分 性 发 作 。 这 种 类 型 的 发 作 可
有 运 动 、 感 觉 、 精 神 等 方 面 的 症 状 , 包 括 身 体 某
一 局 部 的 重 复 抽 搐 动 作 , 如 一 侧 口 角 、 眼 睑 或 手
指 ; 舌 部 、 足 趾 等 处 的 麻 感 、 针 刺 感 、 触 电 感 等
异 常 感 觉 , 五 官 的 幻 觉 、 错 觉 ; 以 及 思 维 和 情 感
等 方 面 的 精 神 症 状 , 如 病 人 被 迫 去 想 某 件 事 物 ,
虽 知 没 有 必 要 , 却 无 法 自 控 , 或 感 到 无 名 的 恐 惧
、 抑 郁 、 焦 急 和 愤 怒 。
电 影 中 的 梵 高 虽 然 没 有 出 现 身 体 某 一 局 部 的 抽 搐 这
一 运 动 性 发 作 的 表 现 , 然 而 他 给 人 的 感 觉 是 若 有 所
失 和 怅 惘 迷 茫 , 他 的 举 动 常 缺 乏 理 由 和 明 确 的 目 的
, 显 得 唐 突 而 怪 诞 , 甚 至 如 在 梦 境 。 如 他 从 奥 弗 尔
突 然 去 了 巴 黎 , 又 从 巴 黎 再 回 奥 弗 尔 。 整 部 电 影 就
是 将 梵 高 置 于 这 样 的 氛 围 中 , 而 这 也 成 为 电 影 的 主
要 基 调 。
我 们 可 以 这 样 来 解 释 : 梵 高 的 癫 痫 属 于 复 合 的 部
分 性 发 作 , 也 就 是 以 往 所 称 的 精 神 运 动 性 发 作 或
颞 叶 性 癫 痫 。 发 作 前 常 有 历 时 数 秒 的 先 兆 , 包 括
各 种 幻 觉 和 错 觉 , 病 人 会 闻 到 实 际 并 不 存 在 的 难 以
形 容 的 气 味 , 或 者 看 到 并 不 存 在 的 星 光 、 图 案 、 人
物 以 至 复 杂 的 景 象 , 也 可 体 验 到 严 重 的 思 维 和 情 感
的 障 碍 。 发 作 时 , 病 人 往 往 做 出 无 意 识 的 机 械 动 作
, 如 解 扣 、 脱 衣 、 搓 手 、 挪 动 桌 椅 等 , 即 所 谓 自 动 症
。 病 人 并 不 意 识 到 自 己 的 行 为 , 事 后 对 其 行 为 也 毫
无 记 忆 。 一 般 发 作 期 持 续 几 分 钟 , 但 如 果 这 类 发 作
接 连 发 生 , 成 为 癫 痫 持 续 状 态 的 一 种 形 式 , 那 么 就
会 出 现 持 续 时 间 较 长 的 自 动 行 为 和 遗 忘 症 , 此 时 病
人 会 外 出 游 走 、 奔 跑 、 乘 坐 车 辆 , 并 不 知 归 家 , 历
时 数 十 分 钟 到 数 天 不 等 。 表 面 看 来 病 人 如 常 人 一 样
, 而 实 际 他 并 不 知 道 自 己 的 所 作 所 为 , 就 如 在 梦 游
。 此 外 , 病 人 还 会 在 感 知 方 面 出 现 这 样 的 体 验 : 对
陌 生 的 事 物 感 到 曾 经 经 历 , 即 似 曾 相 识 感 , 对 熟 悉
的 事 物 感 到 陌 生 , 即 似 不 相 识 感 。 这 一 对 环 境 感 到
不 真 实 的 体 验 恰 似 梦 境 。 由 此 看 来 , 怪 异 的 幻 觉 、
荒 谬 的 心 境 、 无 意 识 的 自 动 行 为 和 环 境 的 不 真 实 感
是 影 片 所 营 造 的 氛 围 , 是 梵 高 所 处 的 " 梦 境 " , 也 是
他 的 癫 痫 的 诊 断 依 据 。
对 梵 高 的 自 杀 和 自 伤 行 为 影 片 只 是 一 笔 带 过 , 然 而
这 却 是 不 容 忽 视 的 精 神 症 状 。 癫 痫 病 人 在 发 作 前 、
发 作 时 和 发 作 后 均 会 出 现 各 种 形 式 的 精 神 障 碍 , 以
情 感 障 碍 和 行 为 紊 乱 较 为 突 出 , 如 发 作 前 会 出 现 全
身 不 适 、 紧 张 、 烦 躁 和 抑 郁 , 发 作 时 会 感 到 无 名 的
恐 惧 、 焦 急 或 愤 怒 , 而 发 作 后 病 人 意 识 模 糊 , 反 应
迟 钝 , 除 有 生 动 的 幻 视 和 各 种 自 动 症 外 , 也 会 出 现
躁 动 和 狂 暴 的 行 为 。 病 迹 学 家 们 调 阅 梵 高 五 次 住 院
的 病 史 , 发 现 有 抑 郁 、 激 惹 、 反 复 幻 觉 、 宗 教 幻 想
、 遗 忘 、 失 眠 、 偏 执 意 念 、 吞 食 颜 料 和 松 节 油 等 症
状 , 大 多 可 构 成 自 杀 的 风 险 因 素 , 其 自 伤 和 自 杀 与
此 不 无 关 联 。
癫 痫 的 病 因 很 多 , 而 影 响 癫 痫 的 因 素 主 要 分 为 遗 传
和 环 境 两 方 面 。 一 般 认 为 癫 痫 病 人 的 近 亲 中 , 癫 痫
的 患 病 率 高 于 一 般 人 口 的 患 病 率 。 至 于 梵 高 的 近 亲
中 有 无 癫 痫 病 人 , 电 影 没 有 述 及 。 然 而 环 境 方 面 确
有 值 得 关 注 的 因 素 , 包 括 缺 乏 睡 眠 、 疲 劳 、 饥 饿 、
饮 酒 和 情 感 冲 动 等 , 这 些 均 会 诱 发 癫 痫 。 从 影 片 中
不 难 发 现 , 梵 高 的 生 活 充 满 了 动 荡 和 波 折 , 为 了 生
存 四 处 奔 走 , 心 力 交 瘁 , 不 惜 去 餐 馆 打 工 以 维 持 生
计 , 替 酒 贩 的 儿 子 画 肖 像 , 并 因 此 染 上 了 酒 瘾 。 创
作 激 情 高 涨 时 , 他 可 以 连 续 几 天 彻 夜 不 眠 , 白 天 则
暴 露 于 法 国 南 方 炽 热 眩 目 的 阳 光 中 。 加 之 他 受 闺 秀
和 名 妓 的 特 别 青 睐 , 好 疯 狂 吸 烟 和 做 爱 , 放 浪 不 羁
, 这 些 共 同 构 成 了 他 癫 痫 的 诱 发 因 素 。
梵 高 的 画 与 他 的 生 平 一 样 充 满 了 梦 幻 和 浪 漫 情 调 ,
如 果 他 短 暂 的 一 生 为 癫 痫 所 困 扰 , 那 么 他 的 画 是 否
也 与 此 有 关 呢 ? 我 们 当 然 有 理 由 作 这 样 的 猜 测 , 并
为 此 作 进 一 步 的 探 讨 。 众 所 周 知 , 梵 高 是 著 名 的 后
印 象 派 画 家 , 尽 管 生 前 他 的 画 不 受 赏 识 , 而 当 今 他
却 以 其 极 富 活 力 和 个 性 的 作 品 闻 名 于 世 , 他 对 于 明
亮 色 彩 的 充 满 表 现 力 和 情 感 性 的 运 用 , 以 及 他 擅 长
的 对 于 浓 重 笔 触 的 充 满 激 情 的 演 绎 一 同 构 成 了 其 作
品 的 风 格 。 梵 高 从 1883 年 开 始 作 画 ,1890 年 自 杀 身 亡
, 期 间 共 完 成 了 750 幅 油 画 , 1600 幅 素 描 以 及 一 些 石
板 画 。 起 先 , 他 的 作 品 色 彩 灰 暗 , 直 至 1886~1888 年 他
在 巴 黎 期 间 , 才 开 始 使 用 明 快 的 颜 色 , 并 逐 渐 形 成
了 其 后 印 象 派 的 风 格 。 画 界 认 为 这 是 他 受 到 德 加 、
高 更 和 修 拉 等 人 的 影 响 。
事 实 上 , 自 1888 年 以 后 , 梵 高 的 画 风 才 日 趋 成 熟 ,
他 的 许 多 著 名 作 品 也 是 在 此 之 后 完 成 的 。 因 此 ,
1888 年 到 1890 年 期 间 , 是 梵 高 最 多 产 、 最 辉 煌 和
生 命 的 最 后 阶 段 , 同 时 也 是 他 癫 痫 发 作 频 繁 、 自
伤 行 为 严 重 以 至 长 期 住 院 的 阶 段 , 直 至 最 后 自 杀 。
如 果 这 并 非 巧 合 , 那 么 梵 高 何 以 在 如 此 短 的 时 间 内
, 又 是 在 精 神 疾 病 如 此 严 重 的 困 扰 中 完 成 他 那 些 使
他 身 价 百 倍 的 惊 世 之 作 呢 ? 其 中 包 括 《 梵 高 的 椅 子 》
、 《 高 更 的 椅 子 》 、 《 向 日 葵 》 系 列 、《 加 歇 医 生
肖 像 》 等 。他 的 另 一 幅 《 有 雪 松 的 麦 田 》 就 是 他 在
圣 雷 米 精 神 病 院 中 完 成 的 。 这 些 作 品 的 风 格 十 分
相 似 , 色 彩 浓 重 灿 烂 , 以 至 于 有 些 不 真 实 , 而 实 物
模 糊 , 缺 乏 清 晰 的 线 条 , 仿 佛 被 有 意 忽 略 了 。 另
外 ,作 品 中 散 发 着 难 以 名 状 的 情 感 色 彩 , 象 甜 蜜 的
忧 郁 , 象 梦 中 的 情 绪 , 荒 唐 而 强 烈 。 这 就 是 梵 高
的 心 境 。 画 家 的 作 品 反 映 的 是 他 自 己 所 体 验 到 的
生 活 , 如 果 梵 高 的 创 作 高 峰 期 大 都 是 在 精 神 病 院
和 加 歇 医 生 家 中 度 过 的 , 那 么 他 看 到 的 只 能 是 医
院 的 草 地 和 高 墙 外 的 哥 特 式 教 堂 的 尖 顶 , 以 及 他
自 己 的 幻 觉 。 梵 高 将 其 生 动 的 幻 觉 和 体 验 用 他 天
才 的 画 笔 表 现 了 出 来 , 这 是 个 大 胆 的 设 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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