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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venatural (帅男久不见美女开始觉得恐龙美☆无忌), 信区: Psychology
标  题: 阿成:《哈尔滨人》(7)(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16日19:39:5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雪的城市·不怕冷的人们
  哈尔滨是中国离西伯利亚最近的大城市之一。因此,它也是一座寒冷的城市。
  这座城市刚刚构建的时候,城里最低的温度达一40”C,况且这一带是平原——松嫩大
平原。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到这里,真是无遮无拦。当时,这个新城市的楼房还很少
,便是有几幢,大多也是一些低矮的小楼(一个区才有几幢小楼,特别显眼)。因此,低
矮而又稀少的城市的建筑本身是无法为自己的市民御寒的。哈尔滨的雪很大,那真是铺天
盖地的大雪。这一点。对南方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雪极大极密的时候,行人连眼睛都睁
不开,得弓着身子走——因此有人称这座城市是“雪城”。而且,天愈寒冷,雪粒儿就越
硬,加上呼号有力、甚至可以把洋铁房盖吹得像哨子一样响的西北风,吹到人的脸上像刀
割似地疼。
  当时,哈尔滨的市民在如此严寒的日子里,都穿戴着笨重的棉衣、棉鞋、狗皮帽子、
皮手套等等。还有一种叫“毡疙瘩”的鞋,它的样子像皮靴,只是用毡子做成的没有棱角
,里面垫着厚厚的靰鞡草。这种草很暖和。有道是“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这种毡疙瘩是那些从远东地区来哈尔滨侨居的俄国人传过来的。
  为了御寒,走到街上,人们都把脸用厚厚的围巾围住,只露两只眼睛看路。冬季的酷
寒、在这座北方城市里可以说表现得最为充分了。不仅如此、哈尔滨这座城市的严寒日子
非常漫长,一般从公历10月就开始飘雪了(现在要延到11月份——大约是天气变暖的缘故
罢),一直到翌年的5月份,厚若磐石的积雪才开始消融,树枝才能艰难地吐出一丁点儿绿
芽芽。这一年的日子里,几乎有一半是在寒冷中度过的。这种情景,能让我们想到爱斯基
摩人的生存方式。早年生活在这一域的土人,他们的衣着打扮,生活方式,渔猎方式,与
爱斯基摩人非常相象。
  在如此漫长的冬日里,若想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是颇费思量的。然而耐人寻味的
是,哈尔滨人并不惧怕寒冷,他们都习惯与寒冷为伍了。倘若天气变得不正常起来,冷不
丁来了一个“暖冬”,他们反而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而且常常在这样的时候,城市里
也因此会谣言四起,弄得人心惶惶。不唯如此,大凡在这种反常的天气里,有些老年人和
身体虚弱的人抵御不住暖冬的侵淫而死掉。这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的现成的经验。

  总之,哈尔滨人是热爱寒冷的。如果,一个哈尔滨人调到南方去工作,那么,最令他
怀念和渴望的,就是哈尔滨的冬天、大雪和严寒。
  这个城市的人们不怕冷,也表现在年轻女孩子的装束上,即便是在三九天,在-30℃的
低温里,你也经常会在街上看到年轻的女孩儿,仅穿着一条薄绒紧身裤,外面加上一条漂
亮的呢裙,穿一双高筒皮靴,那样精神抖擞地在雪地上行走。甚至你还可能会看到,某个
爱美的女孩在刺骨的寒风中,将自己的领子开得低低的,以便使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露
出来。
  一次冬季,我出差到北京,看到当地的报纸刊发的一则新闻,大意是说,全市人民冒
着-15℃的严寒,扫雪云云。我看了就觉得非常可笑。-15℃,在哈尔滨是绝对不能称之为
严寒的。但这对关里人来说可能就是“严寒”了。在冬日的哈尔滨城,常能看到被冻得一
塌糊涂的南方人在街上蹒跚而行,或者问路。
  哈尔滨人常常为自己抗冻抗冷而感到自豪。而且也喜欢津津乐道地向外地人,尤其是
向南方人炫耀自己如何如何不畏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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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与西餐的城市
  哈尔滨是一座雪的城市。漫天的大雪经常光顾这座东北的城市。如果你站在城市的最
高处,或者有机会坐直升飞机俯瞰这座城市,你会感到这不啻是一座银色之城。在雪季里
,中国大街路边树木的叶子早就落光了,然而两旁商店或餐馆的生意依旧不错。在这里值
得一提的是那家华梅西餐厅。这是一家老字号的西餐馆了,它在中国大街的中部上。无论
是盛夏还是三九严寒的日子里,那儿的生意总是那么好。个中的原因是不言自明的。就餐
有时不仅是为了果腹,对那些有着沧桑经历的人来说,更是在“圆一个梦”,吃一种回忆
。半个世纪以来,几乎每一个哈尔滨人都到这家餐馆就过餐。这家餐馆的环境很好,很欧
化,餐具也很讲究,菜烧得也很地道。尤其是这里的铁扒鸡、罐烧羊肉和罐烧牛肉,以及
基辅式红菜汤等等,不仅做得有特色,而且味道也十分纯正。前不久,我同朋友去了一次
上海的“红房子”,当我点到“罐烧羊肉”和“罐烧牛肉”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小姐用一
种看乡下人的眼光温柔而有耐心地告诉我:“我们这里没有这种菜。”好像这是一种很低
档、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或者过去曾有过,但现在已经被淘汰掉了。我当时孩子似地
嘟哝了几句,但抗争的效果是软弱的。然而这的确是两道很不错的莱:里面放上青豆,土
豆条,胡萝卜块,偶尔也放一点菜花,用上海话说:“味道蛮好的。”这家西餐厅的酸黄
瓜也不错。在四五十年代,那儿的酸黄瓜都是自己腌制的,当然味道就好多了。现在都改
用酸黄瓜罐头了,味道也还行。坐在这里就餐,尽管仍然全部是俄式的排场,但是餐桌上
没有鲜花了,胡椒粉和精盐面也不见了。面包也不再是那种燕麦做的黑面包了,取而代之
的是精粉面包。不过,如果餐客的运气好,还能碰到大马哈鱼子酱(上海的红房子连果酱
都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曾请一位北京的朋友去华梅西餐厅就餐,他一边吃
一边高声地叫好,搞得所有就餐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他,弄得我也有些尴尬。在西餐馆里就
餐是不好大声喧哗的。这是哈尔滨人妇孺皆知的一个规矩。这里讲究一个静字,享受一种
情调。情人们,或者老夫老妻,坐在那儿,慨人生,叹流年,说情话,叙衷肠,隐隐私语
。窗外面或者正飘着落叶,或者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或者无声无息地落着鹅毛似的大雪
。服务员轻轻地把一道法国煎蛋放在你们的面前,小声地说:“法国煎蛋,请。”大凡来
了外地朋友,作为哈尔滨人,大多都会请客人到这家西餐厅去嘬一顿。吃吃那里的串烧羊
肉,奶汁肉饼,牛排和猪排,喝喝长城白葡萄酒,或者XO,喝喝生啤酒,或者哈尔滨牌啤
酒。这种事,已经成为哈尔滨的时尚了。无论是孩子考上了大学,或者同事朋友晋升了职
称,都喜欢到这里庆祝庆祝。吃过了喝过了,一伙人鱼贯而出,到对面的那幢典型的法国
式建筑的马造尔宾馆的冷饮厅,吃吃那儿的冰镇酸奶、热咖啡之类。吃过之后,有兴趣,
再去逛逛秋林百货公司。秋林公司也是一家老字号,纯俄罗斯风格的建筑,曾有一个旋转
的门,但早已被拆掉了。过去这里的服务员,都是欧式打扮。早年这里很幽雅,顾客很少
。有休息的长椅,可以坐在长椅上休息吸烟斗看报。当然,现在不同了,秋林公司名称依
旧,但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高雅,终日商店里挤满了人。但欧式风格的柜台还活着,比
如出售地道的俄式红肠,还有法式风味的小肉饼等等。
  一个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哈尔滨人,到了大上海,到了青岛,甚至到了国外,面对
那里的一切,是不会感到怎样的惊奇与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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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浴与冬泳
  便是在早年的哈尔滨,就有冬泳的风习了。
  哈尔滨冬泳的风习,是受当年的那些来自欧洲的侨民的影响。这些侨居在哈尔滨的欧
洲人,在冬日封江以后,选一个好日子,雇几个中国民工在冰冻的江面上凿一个圆窟窿—
—此时的冰层都有两米厚。在冰冻的松花江面上,不仅可以供行人走路,还可以赶马车,
开拖拉机,行驶十几吨重的大货车。一俟封江,你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江面上出现的这种
热闹的景观了。
  冰窟窿凿好了,那些侨民来了,他们都是坐小轿车来的。在凛冽的寒风之下,几位洋
人脱去衣服(都有穿着裘皮大衣的洋女人陪伴),做几个古怪的动作,猛喝几口烈酒,再
小心翼翼、狂呼乱叫着下到冰窟窿里去。通常下去四五秒钟就上来了。一上来,浑身都冻
紫了,牙齿像奔驰的马蹄声一样咯咯咯地响个不停。立刻有人用厚毛毯给他裹起来,塞到
轿车里去,轿车立刻就开走了。这种冷水浴的意思,一是体现男人的气概,男人的勇敢精
神,另一个说法是,冷水浴能使人的身体更健康,增强抗疾病的能力。
  冷水浴也感染了争强好胜、健康剽悍的哈尔滨人,而哈尔滨人似乎比侨民做得更加出
色,他们甚至在整个冬季一天不落地坚持冬泳。他们在一只冻船的旁边,选一活水(活水
的冰层最薄,处理起来容易),做为冬泳的场地。参加冬泳的,有男人也有女人。迎着咆
哮的西北风,赤身露体相继跳到冰水中,还游几下子,蝶泳或者自由泳,然后,上到冻船
上来——也是狂呼乱叫的,表达他们的痛快与愉快。参加冬泳的人当中还有古稀老人。让
人敬佩。
  这一冬泳的风习,又导致了该城在冬天里固定举行的体育竞赛活动。即在冬天的某一
日,由专门的体育组织出面,在冰面上凿一个长方型的游泳池,举行跳水和游泳比赛。每
逢这样的日子,都招徕许多的观众前来观看。围观者穿着皮大衣和棉大衣还冻得浑身发抖
呢,而那些冬泳者,却一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哈尔滨人的体魄高大健壮,跟寒冷是有直接关系的。一方面,严冬一到,自然界许多
的细菌都冻死了(南方就不行了),受细菌之害的机会就少了一半。另一方面,寒冬里诸
如冷水浴和冬泳甚至滑雪、滑冰、堆雪人之类的锻炼,对身体刚健也大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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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灯与冰雕
  在哈尔滨的冬季,还有另外一个独特的景观,就是享誉全国的“冰灯”。
  哈尔滨“冰灯”的来历,似乎与传统的“上元灯节”有些关联。
  早年哈尔滨的冬夜漆黑而漫长。有些资料上介绍说,赶马车的车老板用饮水桶冻一个
冰灯用以照明。冰灯就是这样发明的。这种冰灯是很好做的,将饮水桶打满水,放到外面
去冻,当然水的外层都冻上了,顶层和底层也冻上了,这时候把它倒出来,成一个桶型的
冰砣,然后在冰砣的上面凿一个口,将里面未冻实的水倒出来,就成了一个冰灯的罩了,
再在里面放上蜡烛,再在外面拴上灯把,点燃蜡烛后,就可以照明了。用来夜间走路,夜
间喂马,不仅方便,而且也很好看。有的冰灯是作为一种标志,或者一种气氛,安放在自
家大院门口,看上去也别有情趣。早年哈尔滨边城的一些商家、客栈、饭馆门前,常用这
种冰做的灯照明,招徕客人。
  在早年的哈尔滨,侨居在这个城市里的欧洲侨民,用冰灯组成巨大的十字架,摆放在
冰冻的松花江面上,举行神圣庄严的宗教仪式。观者甚众。我想,所有参加这一仪式的洋
男人和洋女人,一定一人提着一个冰灯,或者举着一个火把,听主持宗教仪式的神父像亢
奋而悲怆的诗人那样,同上帝和信徒们说着什么。
  到了传统的上元灯节,冰灯就更有了用武之地。最为普遍的,是家家都给小孩子做一
些小冰灯,让他们挑着冰灯笼出去玩儿,放小鞭儿,打冰尜儿,堆雪人,打爬犁。大人们
精心雕刻各种各样的冰灯悬之于街市之上,五彩缤纷,光怪陆离,流光溢彩地供看客观赏
。史书上说:“上元,城中张灯五夜,人声彻夜不绝,有镂五六尺冰为寿星灯,中燃双炬
,望之,如水晶人。”大约是这种节目的伎使者了。
  后来,哈尔滨的冰灯逐年地发展了,先是在大街小巷,做一些冰灯、冰雕。不过此时
的冰灯、冰雕已不再是先前的那种简单的式样了,而是把冰灯、冰雕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林鸟花卉、飞禽走兽、楼台亭阁、神仙小鬼、古今人物、科技成果等等,供游人欣赏。
是时,冬夜的哈尔滨已经变成了一座璀璨的水晶般的城市了。
  后来,哈尔滨市政府把冰灯作为一个地方的节日固定了下来。每年都在哈尔滨的兆麟
公园举办“冰灯游园会”。这之后,冰灯和冰雕,不再是民间行为了,而是由专门的艺术
家和若干名工程技术人员及众多的工人师傅来制做。公园门前用大块的冰砌成巨大的牌楼
,再用各种彩灯辉耀之,让看客疑是天上宫阙了。公园内的冰灯、冰雕以及冰建筑,更是
五花八门,有用冰块砌成的世界著名建筑,像教堂,像殿堂等等。还用冰仿造成世界著名
的雕塑,像自由女神像,像华沙美人鱼等等。其他如飞禽走兽之类,都以冰雕的形式,以
不同的艺术风格和不同的艺术流派,在公园内淋漓尽致地得以表现。而且,还在松花江的
北岸,举行“雪雕”的展览,供游人观赏。同时,冰灯游园会还举办冰雕比赛、冰上婚礼
、冰灯摄影比赛等活动,吸引着大量的中外游客到这个城市来观光。
  近年来,或许是哈尔滨的冰灯、冰雕太正规化了,太专业化了,太集中了,抑或当地
人对它们太熟悉了,哈尔滨的市民对冰灯、冰雕的热情,似乎并不怎样的高涨。而且,去
观看冰灯游园会的,也大多是外人,或者省城以外的黑龙江人。便是有哈尔滨人,也人数
很少,而且多数是陪着9N也的客人一同去观看的。仅此而已。
  总之,哈尔滨的市民对冰灯的热情,大不如先前了。
  在前文中我曾说过,这个城市的人是爱做白日梦的。我想,如果将全市人民动员起来
,创造一些方便,让全市的老百姓自己动手做冰灯,做冰雕,甚至雪塑,摆在自家的楼前
。院前,或者街口等地,那将是怎样的景观和怎样的气氛呢?
  不管怎么说,冬泳和冬浴,冰灯与冰雕,毕竟是哈尔滨人性格与智慧的组成部分,它
展示了哈尔滨人崇尚勇敢和热爱生活的精神面貌及生活情趣儿。
  一段时间以来,哈尔滨曾为自己城市的别名感到忧虑。是叫“冰城”好呢,还是叫“
雪城”好呢?如果叫“冰城”、“雪城”,会不会把外地客人,尤其是外地的投资者吓跑
了呢?那么,叫“丁香之城”,又显得太嫩了点儿,如果不叫“丁香之城”,叫“榆树之
城”又觉得有点儿老气横秋。倘若叫“动力之城”又太工业化了。总之,讨论了很长时间
,也没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来。
  随着哈尔滨历史上的“教堂之国”、“东方的莫斯科”、“中国的小巴黎”、“音乐
之城”等称谓的渐次消亡,在更多外地人的心目中,“冰灯之都”似乎已经成为当今哈尔
滨这座城市的代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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