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log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czd (潇潇), 信区: Psychology
标  题: 少年维特之烦恼(5)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May 24 18:45:13 1999), 转信

九月三日 


我必须走了!谢谢你,威廉啊是你坚定了我的决心,使我不再犹豫。十四天来, 


我就在转着离开她的念头。我必须走了。眼下她又在城里照护她的女友。而阿尔伯特 


……还有……我必须走了! 


九月十日 


那是怎样一个夜晚哟,威廉现在我一切都可以克服了。我不会再见到她!此刻, 


我恨不得扑到你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向你倾吐我激动的情怀,我的好友!我坐 


在这儿,为使自己下来而一口一口地吸着长气,同时期待着黎明快快来到;太阳一 

出,我的马匹就备好了。 


唉,她会睡得很安稳,不会想到再也见不着我了。我终于坚强起来,离开了她, 


在两个小时的交谈中丝毫不曾泄露自己走的打算。上帝呵,那是怎样一次谈话啊! 


阿尔伯特答应我,一吃完晚饭就和绿蒂一起到花园里来。我站在高高的栗子树下 


的土坡上,最后一次目送着夕阳西下,沉落到幽静的山谷和平缓的河流背后去。我曾 


多少次和她一起站在这儿,欣赏着同一幕壮丽的景色呵;然而现在…… 


我在那条十分熟悉的林荫道 来回踱着;早在认识绿蒂以前,这条路便对我产 

生了某种神秘的吸引力,合我经常在此驻足;后来,在我俩认识之初,我们便发现彼 


此对这个地方都有着相同的爱好,当时那欣喜之情简直难以言说。这条林荫道,的确 


是我见过的一件最富浪漫情调的艺术杰作。 


你一直走到栗子树间,眼前才会豁然开朗。──啊,我想起了,我已经对你描写 


过许多次,告诉你那些高耸的山毛榉树怎样象墙一般把人围在中间,那林荫道 怎样 

被两旁的小丛林遮挡着,显得越发幽暗,直到最后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寂静 


凄清,令人悚然。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在正午走进去时的奇异心情;我当时隐隐约 

约预感到,这将是一个既让人尝到许多幸福,又让人体验无比痛苦的所在。 


我怀着令人销魂的离情别绪,在那儿沉思了约莫半个小时,便听见他们从土坡下 


走来了。我跑上前去,在拉住她的手时不由一怔,但还是吻了吻。我们再登上土坡去 


时,月亮也刚好从树影森森的山岗后面升了起来。我们谈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觉已 


走到黑魃魃的的凉亭前面。绿蒂跨进去坐下来,阿尔伯特坐在她身边,我也一样。然 


而,内心的不安叫我没法久坐,便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在那儿踱了一会儿,最后又 


重新坐下,那情形可真令人难受啊。这当儿,她让我们注意到美丽的月光,只见在我 


们面前的山毛榉树墙的尽头,整个土坡都被照得雪这,加之是被包围在一片深邃的幽 


静中,那景象就更加鲜明悦目。我们全沉默无语,过了好一阵她才又开口这: 


“每当在月光下散步,我总不免想起自己已故的亲人,对死和未来的恐惧就一定 


会来袭扰我。我们都一定会死啊!”她声音激动地继续说,“可是维特,你说我们死 


后还会不会再见呢?见着了还能相互认识么?你的预感怎么样?你能说些什么?” 


“绿蒂,”我说,同时把手伸给她,眼里噙满了泪水,“我们会再见的!在这儿 


和那儿都会再见!” 


我讲不下去了。在我满怀离愁的时刻,威廉,难道她非这么问不可么! 


“我们已故的亲人,”她继续问,“他们是否还记得我们呢?他们能不能感觉 

到,我们在幸福的时刻,总是怀着热爱想念他们呢?常常,在静静的夜晚,我坐在弟 


妹中间,象当年母亲坐在她的孩子们中间一样,孩子们围着我,象当年围着他们的母 


亲一样,这时候,我面前每每就会浮现出我母亲的形象。我呢,眼含渴慕的热泪,仰 


望空中,希望她能哪怕只看我一眼,看看我是如何信守在她临终时对她许下的诺言代 


替她做孩子们的母亲的。我激动得几乎喊出声来:”原谅我吧,亲爱的妈,要是我没 


能象您那样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唉,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照顾他们穿衣,照顾 


他们饮食,更重要的,还保护他们,爱他们。亲爱的神圣的妈妈呀,你要能见到我们 


多么和睦就好!你将怀着最热烈的感激之情赞美上帝,赞美你曾以临终的痛苦泪水, 


祈求他保佑你的孩子们的主……” 


她这么讲啊讲啊,威廉!谁能够把她讲的都复述出来呢?这冷漠的、死的文字, 


怎表达那灵智的精髓呵! 


阿尔伯特温柔地打断了她: 


“你太激动了,亲爱的绿蒂!我知道,你心里老惦着这件事,不过我求你……” 



“呵,阿尔伯特,”她说,“我知道你不会忘记那些个晚上,当时爸爸出门去 

了,孩子们已被打发上了床,我俩一块儿坐在那张小小的贺桌旁边,你手头常常捏着 


一本书,但却很难得读一读;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和这个美丽的灵魂进行 


交流更重要呢?她是位秀丽、温柔、快活而不知疲倦的妇女。上帝知道,我多么经常 


地流着热泪跪在自己床上,乞求他让我变成象她一样!” 


“绿蒂!”我叫着,同时扑倒在她眼前,抓住她的手,眼泪簌簌滴到了她的手 

上,“绿蒂呵,上帝时刻保佑着你,还有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保佑着你!” 


“唉,你要是认识她就好了,”绿蒂紧握着我的手,说,“她值得你认识呐!” 


──听到这话,我自觉飘飘然起来;在此之前,我还从未受过更崇高、更可引以自豪 


的称赞哩。──她继续说:“保这样一位妇女,却不得不正当盛年就离开人世,那时 


候,她最小的儿子才六个月啊!她没有病多久,死的时候平静而安详,只有她的孩子 


们令她心疼,特别是最小的儿子。弥留之际,她对我讲:‘把你们给我领来吧。’我 


就把孩子们领进房去,小的几个还懵懵懂懂,大的几个也不知所措,全围着病塌站 

着。她举起手来为他们祝福,挨个儿吻了他们,然后便打发他们出去,一边却又对我 


讲:‘你要做他们的母亲呵!’──我向她起了誓──‘你答应了象母亲似的关心他 


们,照料他们,这个担子可不轻呀,我的女儿!我自己经常从你感激的泪水看出,你 


已体会到作个母亲多么不易。对于你的弟妹,你要有母亲的慈爱;对于你的父亲,你 


要有妻子似的忠实与柔顺,并且成为他的安慰。’她问父亲在哪儿。父亲为了不让我 


们看见他难以忍受的悲痛,已一个人出去;这个男子汉也是肝肠寸断了啊。 


“阿尔伯特,你当时也在房中。她见有人走动,便问是谁,并要求你走过去。她 


凝视着你和我,目光安详,流露出感到欣慰的神气,因为她知道我俩将在一起,幸福 


地在一起。” 


阿尔伯特一把搂住绿蒂的脖子,吻她,吻了又嚷: 


“我们现在是幸福的!将来也会幸福!” 


冷静的阿尔伯特一时间竟失去了自制,我更完全忘乎所以。 


“维特呵,”她又继续讲,“上帝却让这样一位夫人离开了人世!我有时想,当 


我们眼看自己生命中最亲爱的人被夺走时,没有谁的感受比孩子们更痛切的了。后 

来,我的弟妹很久很久还在对人诉说,是一些穿黑衣的男人把妈妈给抬走啦!” 


她站起身来,我才恍如大梦初醒,同时深为震惊,因此仍呆坐在那,握着她的 

手。 


“咱们走吧,”她说,“时候不早了。”她想缩回手去,我却握得更紧。 


“我们会再见的,”我叫道,“我们会再相聚,不论将来变成什么样子,都能彼 


此认出来的。我要走甘情愿地走了;”我继续说,“可要我说永远离开你们,我却无 


此毅力。保重吧,绿蒂!保重吧,阿尔伯特!我们会再见的!” 


“我想就在明天吧,”她开玩笑说。 


天啦!这个“明天”多够我受!可她在抽回手去时,还压根儿不知道哩…… 


他俩走出了林荫道;我仍呆呆立着,目送着他们在月光下的背影,随后却扑倒在 


地上,痛哭失声,一会儿又一跃而起,奔上土坡,从那儿,还看见她的白色衣裙,在 


高高的菩提树下的阴影里闪动,可等我再伸出手去时,她的倩影已消失在园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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