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log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czd (潇潇), 信区: Psychology
标 题: 少年维特之烦恼(1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May 24 18:48:22 1999), 转信
* * *
在一个温和的傍晚,雪已经开始消融,绿蒂随阿尔伯特步行回城去。途中,她
东瞅瞅,西望望,象是少了维特的陪伴,心神不定似的。阿尔伯特开始谈他,在指
责他的同时,仍不忘替他讲几句公道话。他谈到他那不幸的热情,希望能够想办法
让他离开。
“为了我们自己,我也希望这样,”他说。“另外,我请求你,”他接着讲,
“想法使他对你的态度改变一下,别让他这么老来看你。人家会注意的;再说据我
了解,这儿那儿已有人在讲闲话啦。”
绿蒂默不作声;阿尔伯特似乎感到了她的沉默,至少从此再没对她提到过维
特,甚至当她再提到维特时,他也立刻中止谈话,要不就把话题引到一边去。
* * *
维特为了那个不幸者所作的无望的努力,是一股行将熄灭的火苗儿的最后一次
闪动;自此,他便更深地沉浸在痛苦与无为中。特别是当他听说,法庭也许会传他
去当证人,证明那个如今矢口否认自己罪行的青年确实有罪的时候,他更是气得快
要疯了。
他在实际生活中遭遇的种种不快,在公使馆里的难堪,以及一切的失败,一切
的屈辱,这时都统统在他心里上上下下翻腾开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使他觉得自己
的无所作为就是应该。他发现自己毫无出路,连赖以平平庸庸地生活下去的本领也
没有。结果,他便一任自己古怪的感情、思想以及无休止的渴慕的驱使,一个劲儿
和那位温柔可爱的女子相周旋,毫无目的、毫无希望地耗费着自己的精力,既破坏
了人家的安宁,又苦了自己,一天一天向着可悲的结局靠近。
下边我编进他遗留下来的几封信。他的迷惘,他的热情,他的无休止的向往与
追求,以及他对人生的厌倦,统统将从这几封信得到有力的证明。
十二月十二日
亲爱的威廉,目前我处于一种坐卧不安的状态,就象人们说的那种被恶鬼驱赶
着四处游荡的不幸者一样。有时,我心神不定;这既非恐惧,也非渴望,而是一种
内心的莫名的狂躁,几乎象要撕裂我的胸脯,扼紧我的喉咙!难过哟,难过哟!于
是,我只好奔出门来,在这严冬季节的可怕的夜里瞎跑一气。
昨天晚上,我又不得不出去。其时适逢突然的融雪天气,我听见河水在泛滥,
一道道小溪在激涨,雪水从瓦尔海姆方向流来,窜进了我那可爱的峡谷里。夜里十
一时我跑出家门。只见狂暴的山洪卷起漩涡,从悬崖顶上直冲下来,漫过田畴、草
场、园篱和野地里的一切,把开阔的谷地变成了一片翻腾的海洋,狂风同时发出呼
啸,那景象怕人极了!尤其是当月亮重新露出脸来,静静地枕在乌云上,我面前的
激流在它可怖而迷人的清辉映照下,翻滚着,咆哮着,我更是不寒而栗,心中冷不
防产生一个欲望!我面对深渊,张开双臂,心里想着:跳下去吧!跳下去吧!要是
我能带着自己的不幸和痛苦,象奔腾的山洪似地冲下悬崖峭壁,这将是何等痛快
哟!唉,我却抬不起腿来,没有把所有的苦难一举结束的勇气!──我的时辰还没
有到,我觉着。威廉啊,我真恨不得跟狂风一块儿去驱散乌云,去遏止激流,哪怕
为此得付出我的生命!唉,也许连这样的欢乐也不容一个遭受囚禁的人得到吧?
俯瞰着我有次散步时曾与绿蒂一起去过的小草坪,俯瞰着那株我俩曾在下边坐
过的老柳树,我心里非常难过──草坪也被水淹了,老柳树也几乎认不出来了,威
廉!“还有她家的那些草地,还有她家周围的整个地区!”我想,“我们的小亭子
这会儿准让激流毁得面目全非了吧!”想到此,一线往昔的阳光射进了我的心田,
宛如一个囚人梦见了羊群,梦见了草地,梦见了荣耀的升迁一般!──我站立着,
不再骂自己没有死的勇气。我本该……
唉,我现在又坐在这儿,恰似个从篱笆上拾取料柴和沿门告化的穷老婆子,苟
延残喘,得过且过,毫无乐趣。
十二月十四日
怎么回事,好朋友?我竟自己害怕起自己来了!难道我对她的爱,不是最神
圣、最纯洁、最真挚的爱么?难道什么时候我心中怀有过该受惩罚的欲念么?──
我不想起誓……可现在这些梦!呵,那班相信鬼神能跟我们捣乱的人,他们是太正
确了!这一夜──讲起来我的嘴唇还在咆哮──这一夜我把她搂在怀里,紧紧贴在
自己心口,用千百次的亲吻堵住她那说着绵绵情话的嘴;我的目光完全沉溺在她那
醉意朦胧的媚眼中!主啊,我在回忆这令人销魂的梦境时,心中仍感到幸福,这难
道也该受罚么?绿蒂呵,绿蒂呵!──我已经完了!我神志昏乱,八天来一直糊里
糊涂,眼睛里满是泪水。我到哪儿都不自在,又到哪儿都感到自在。我无所希望,
无所欲求。看起来,我真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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