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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性爱的形而上学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2月12日22:08:3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性爱的形而上学
作者:叔本华
我们常可从文人的笔下看到对于性爱的描述。一般戏剧——不论悲剧、喜剧、浪漫的
、古典的,或印度剧、欧洲剧……等等,都是以它为主要题材。同样的,它也是抒情诗和
事诗的主要内容。如果再把欧洲文明国家数世纪以来所有的小说列入其中,数目就更大得
惊人了。这些作品,依它们主要的内容来分析,也不外是详细或简略地描写激情的各种变
化而已。其中较成功的作品,还赢得不朽的声名,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新哀绿绮思
》、《少年维持之烦恼》筹。罗修弗柯(1613—1680,法国政治家)曾将这类激情比之于
幽灵鬼魅之说,说它虽然传说纷纭,但毕竟无人目睹过。里希田堡也在他的一篇论文《关
于爱情的力量》中,把这激情的现实和自然性加以反驳和否定,这都是很大的错误。因为
离开自然的人性或和它相矛盾的话,就好像一幅没有依凭的图画一般——亘古以来,那些
杰出文人毫无倦怠所写出来的东西,而那些重复的题材又能为人所津津乐道,引起莫大的
兴味,这不会是没来由的。而且,若没有真理,任何艺术的美也将不能存在。波亚诺(Boi
leau,1635—1711,法国诗人)说得好:“世上再没有比‘真’更美的东西,唯有‘真’
才是最 可爱的。”
通常,强烈的情绪尚可压抑得住,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激烈的冲动足以凌驾其他一
切的客观环境,排斥一切的顾虑,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和忍耐,打破所有的障碍。
甚至毫不迟疑地以生命为赌注,来达到满足自己的欲望,如果不能遂此目的,则以身殉之
。这虽未必每个人都经验过,但总是经过多少事实所征实出来的,像维特(歌德名著《少
年维特之烦恼》之主角)和杰阿坡·奥尔狄斯(意大利作家佛斯哥罗—foscolo,1778—182
7—的书信体小说《杰珂坡·奥尔狄斯的最后书简》之主角.也是殉情而死,同属于”维
特”系统的小说)一类的情圣,不只是存在于小说中,在欧洲一年中至少表现过六个人来
,只不过这些人死得无声无息而已。因为他们的烦恼,只有新闻记者或警政机关替他们记
述而已。相信读过英、法报纸的人, 都可证实,我绝不言过其实。同时,我们也不难想象
到,为此激情而入精神病院的,为数必更多,未经报道而殉情自杀的情侣,在不知凡几。
但他们既是相互爱恋,至死不渝;既是希望寻觅至高的幸福,享受激情的乐趣。为什么不
想办法排除困难,继续求生存呢?为什么只诉诸死亡一途呢?这是很令人困惑,且使我也
无法说明的。总之,轻微的激情。或是它的萌芽,任何人每天总可看到,除非行将就木的
老人,任谁心胸中也有那点情愫,这是不容抹煞的事实。
由前人的言论来看,性爱事件的实在性和重大性,应是不容任何人怀疑的,所以被文
人们引用为主要题材。诸位在怪我多管闲事之前(我是哲学家居然以文学家的常用主题为
论题)更应该惊讶:何以历来哲学家竞对这人生的重大要顶(即性爱)几乎全未加以观察
研究?为什么性爱问题,一直成为哲学领域中未开辟的园地?截至目前为止,涉及这个问
题最多的哲学家是相拉图,他的《飨宴》和《翡德鲁斯》两篇文章就是专为此问题而撰写
,但他的缺点是,这些内容总不出于神话、寓言的范围,并且,大部分只是关于希腊男子
性 变态的描写,于事实毫无补益。此外,卢梭在他所写《不平等起源论》一文中,也曾谈
到这问题,但并不充分,且有错误。康德在《关于美和崇高的感觉》一文中的第三节,曾
就性受加以解说,他的见解也只及于皮相,肤浅的很,加之,缺乏专门常识,所以有些地
方难免不正确。还有,普拉德纳尔(Planter,1774—1816,德国医学家兼人类学家) 在其
《人类学》一书第1347页以后,也曾论及这个问题,也没什么看头,毫无可取之处。只有
斯宾诺莎所下的定义,充满纯朴的味道,倒有引用的价值。他说:“恋爱是伴随外在因素
的观念而带来的一种快感”。除此外,再也没有值得我利用和反驳的前辈了。所以这个问
题便时时索绕在我的脑际,列入我的哲学体系的一环。但我的见解,对于那些正被这激情
所支配的人们,或者企图把自己丰富的感情,以最崇高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人们,必将无法
邀得他们的赞同,他们一定会认为我的见解太重物质观念,是属于形而下的看法。然而就
事实来说,这个见地是形而上的,也是很超绝的。诸位只要想想今天激动了他们,使自己
写了情歌或十四行诗的那个对象,如果早出生18年的话,恐怕不会赢得他们的一瞥了。
何以会如此?因为所有的恋爱,不管所呈现的外观是如何的神圣、灵妙,实则,它的
根柢只是存在性本能之中,那是经过公认的,带有特殊使命的性本能。这一点必须牢记勿
忘,性爱不仅是在戏剧或小说中表现得多彩多姿,在现实世界中亦复如此,除生命外,它
是所有的冲动中力量最强大、活动最旺盛的;它占据人类黄金时代(青年期)一半的思想
和精力;它也是人们努力一生的终极目标;它会妨害最紧要的事件,能使最认真的工作忽
然中断,有时,连最伟大的思想家也会受到短暂的迷惑;它会光明正大地闯进政治家的会
议 室或学者的书房(我们知道衙门的公文卷宗或哲学上的原稿中往往夹入情书、毛发之类
的东西)。情爱纠纷可以使人计划出最恶毒的事件来,拆散最贵重的父子和友情关系,以
及断绝最强固的羁绊。为了爱情,有时候,连牺牲生命、健康或地位、财富也在所不惜。
还有,在某种场合,它会使一向正直的人忽然谎话连篇,使素性忠厚的人变得忘恩负义。
就全体来看,它似乎像具有恶意的demon(鬼神)一样。努力使一切混乱、颠倒。使我们不
得不问道:“这些喧骚、杂沓的根源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它的真相只不过是“男人寻
找自己的伴侣”而且。但这一件小事,又为什么能在我们重要的工作中,在秩序井然的人
生中,带来不绝的搅乱和纠纷呢?我相信那些认真的研究家将会渐次地给我们寻得答案。
问题只在这事件实则绝不是如前面所推想的只是一桩小事,应说是绝大的要事,才能和当
事者行事的认真和热心,完全一致地适应,所有恋爱事件的终极目的,不论是以喜剧流出
,或是以悲剧收场,实比人生其他一切的目的更为重要,因此,人们在追求此目的时的态
度,是非常积极、认真的。因为,由此所决定的是所谓构成“下一代”的大事件。当我们
退出人 生舞台时,新登场的剧中人就是由这看来琐细、微不足道的恋爱事件,来决定其存
在,决定其性质。下一代的存在,以我们的性欲为先决条件,这些人的性质,也是由满足
性欲时的对象选择,而完完全全地规定出来,并且,不论哪一点也不可能加以取消或改变
。这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你若能调查各色各样的恋爱,下自最轻微的好感,上至于
最激烈的激情,将更能充分理解它的目的,并且也可知道,恋爱程度深浅的差异和选择个
性化程度的如何,适成比例。
因此,连目下正在谈恋爱人都包括在内,都在为人类未来时代的组成而做认真的思考
,由这个组成而绵延至以后无数代子孙的构成,在这件事中,和其他的事件一样,无所谓
个人的幸与不幸,问题只是,将来人类的自下而上和他们的特殊性质而己,因而,所表现
的是高于个人意志的“种族意志”,但在这重要事件之外恋爱本身更有一种超绝的欢喜和
痛苦,或令人感动与崇敬的地方,文学家以此为题材,几千年不倦不怠地描述那些例证。
以趣味而言,任何的题材,大概都无出其右。并且恋爱关系着全体种族的幸与不幸,它和
其他只关系个人幸福的事件相比,犹如立体之对平面的关系,所以,没有恋爱故事的戏曲
,很难令人发生兴趣,从另一方面来说,因为恋爱具有上述特性,即使每天以它做题材,
也绝对用不完。
意识中的一般性欲表现,若不是针对某一定的异性,那他只是为本身着想而己,离开
现象来看,不过是“求生的欲望”(性欲的本能)。但若是性欲的意识,向着某特定的个
人,则是“传宗接代的生存意志”。这时的性欲,即使是他自身的主观要求,也巧妙地戴
上客观赞美的面具,以此来欺骗意识。因为这是“自然”为了达到它的目的所采取的策略
。不管这种赞美看起来是带上如何客观而崇高的色彩,但所有的热恋,唯一所期望的,不
外只是产生一个与种族相同之固定性质的个体,这可由一件事实获得确证:恋爱的主要目
的,不是爱的交流,而是占有——肉体的享乐。所以,纵是确有纯洁的爱,但若缺乏肉欲
的享乐,前者也无法予以弥补或给予慰藉。母宁说,落到这种境地的人,多半还走向自杀
。反之,对某一异性怀有强烈喜爱的人,若得不到爱情的交流,也能以占有肉体的享乐而
自甘。这可由所有的强制结婚获得证明,也可由以金钱或物质买来的爱情,甚至是强奸等
共为佐证。恋爱当事者的意识中,即使还没有“产生特定子女”这回事,但实则它也是全
体恋爱事件的真正目的,达到此目的的方法,不过是陪衬的事情而己——那些敏感、自负
的人,尤其是目下正陷入恋爱中人,恐怕会笑我的见解太粗野、太现实吧!不管别人如何
的叽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自信绝对没有错误。想想,精确的决定下一代的个体这
一件事,不是比他们所夸张的超绝的感情,更崇高、更有价值吗?世界上所有名之为“目
的”的东西中,还有比它更重大的吗?初谈恋爱时的认真,热恋中的缠绵悱恻,以及恋爱
周遭的锁碎事物之所以赋予重要意味,都是在考虑上述目的的存在时才能领略出来,因此
,这些现象才能和这重大目的相呼。也唯有把它当作真正的目的来考虑,为获得爱侣所费
的烦杂劳苦和努力,才能和事件相应和,因为,这些活动和劳苦,关系着第二代呵!不,
这个继起的第二代,在为了性欲的满足而做的准备周到的选择行为中(人称之为“恋爱”
)就已经开始活动了。恋人间爱情的增进,不外是希望产生新个体的“生存意志”而己。
不但如此,在情侣们充满爱慕的眼神相互交接的那一刹那,已经开始燃烧新生命的火焰,
像是告诉他们,这个新生命是个很调和并且组成良好的个体。为此,他们感到需要融合为
一体而共同生存的热望,这种热望在他们所产生的子女中得到满足,俩人的遗传性质融合
归一在子女身上而继续生存。反之,男女间若难以激起情愫,互相憎恶怨恨,所生出的子
女,必定也是不健全的。
其次谈到,两性之间之所以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其所表现在种族中的,也不外是“生
存的意志”而己,这时的意志,己预见到全心全意所产生的个体,很适合意志本身的目的
和它本质的客观化。这个新个体,意志(即性格)是遗传自父亲,智慧遗传自母亲,而同
时兼容两者的体质。但大致来说,姿容方面比较接近父亲,身材大小方面多半接近母亲。
这是根据试验动物的变种时所产生的原则,这个原则的主要立论基础是:胎儿的大小依据
子宫的大小而定。至于各人特有个性的形成,我们还无法释明——我想两者本质上应该是
一体,前者是后者所包含特质的发端。前面已经谈过,男女以憧憬的眼神相会附着的那一
瞬间,已经生出新个体的最初萌芽。当然这种萌芽也像一般植物的萌芽,多半被践踏蹂躏
,以致不成其形。这时的新个体就是所谓新(柏拉图式)观念,一切观念的因果法则,都
是贪婪的捕捉分给他们之间的物质,而流露出非常焦躁的现象,在现象界中上述人类个体
的特殊观念,同样也就是以最大的贪欲和焦灼来努力实现它自己。这种贪欲和焦躁,就是
将来成为“双亲”的恋人之间的激情。这种激情可区分无数的程度,我们不妨把它的两极
端称为“平凡的爱情”及“天上的爱情”。但从总的本质来看,不论是任何阶段、任何程
度,都是相同的,但若单从“程度”来看,激情愈是“个人化”——换言之,被爱者的一
切条件和性质,愈能适应满足爱者的愿望或要求便越能增加力量。然则在这种场合,什么
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我们再继续深入研究当可明了。吸引异性的首要条件是健康、力和美
,也就是说恋爱的本钱是青春,这是因为意志想努力表现出一切个性基底的人类特质的缘
故,所谓恋爱三味,也无出这几个范畴。除此之外,还须附带几点特殊的要求,这些要求
为何?我们将再逐一详加说明。总之,有了这些要求之同时,双方均感满意,激情还必须
就进行到最高度,在两个个体都觉得相互间非常适合的时候,激情上升到最高度,由此,
父亲的意志(即性格)和母亲的智慧,合而为一,新个体于是告成,新个体因为憧憬着同
种族所表现的一般的“生存意志”,这种惮憬又能适应意志的宏大性,因而超越了人心的
界限,它的动机同样也超越个人智慧的范围。唯其如此,才是真正伟大的激情之魂。其次
,在诸多的考虑条件之中,两个个体越能完全相互的适合、相互之间的情热就愈强烈。自
来,世上从没有条件完全相同的情形,在亿万的男女中,选择的箭头一偏差,影响所产生
的子女至钜,所以,他(她)们一定是最能完全相配合的。这两种最相配合的个体相遇的
情形非常之少,因之,世上真正缠绵悱恻的恋爱也不多见,但是,这种爱情的可能性在每
个人心中都存在着。所以,文学作品描写这类高度的爱,我们都能理解——恋爱时的热情
是以产生新个体和其性质为中心,在周围盘旋回绕,它的核子也在此中。所以,有教养的
青年男女,若心意,性格和精神方向均能一致,是可以建立完全不掺杂性爱的友情的,不
仅不混杂性欲,甚至他们也会互相存着某种嫌忌。此中原因,也许是他们之间,对于所生
育的子女,具有精神或肉体上不调和的性质。总之,他们若结合,其子女的生存和资历质
并不能适合于种族中所表现的“生存意志”。和此情形相反的,心意、性格、精神的方向
等完全相异的男女,由此产生嫌恶者有之,甚至互怀敌意者亦有之,但仍能产生性爱,因
为“性欲”可使当事男女盲目。当然,这种结合,是不会幸福的。
以下,我想进入更根本的探宄。一般说来,自利观念是存在一切个性中根深蒂固的性
质,因此,如要唤起某个人的活动,最好表示他有利的目的,此法最能体现确实奏效。的
确,种族比会死亡的个体,具有更早、更近、更大的权利,个体为了种族的持续或权威,
非活动不可或非牺牲不可时,智慧是不能理解该事件的重要性的(智慧只为个体的目的打
算),由于如此,个体的意志绝不能适应事件的重要性而活动。故此,这种场合,“自然
”就得讲究如下的手段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即是“自然”在个体中灌输某种妄想,由这个
力量,把局面改变成“本是为了种族的事情,乍想起来好象是为了某个体自身”因此,个
体虽认为只是为自己尽力,实则是为种族而尽力。虽是如此,但后者接着马上消失,单只
幻想在他们眼前晃动,作为现实事物的代理。这种妄想就是本能。在大多数的场合,这种
本能可视为“种族的感觉”,在意志面前伸展出种族的利益。因为这时意志是属于个体,
受此迷惑,而以“个体的感觉”,来知觉种族的感觉所伸展出的东西,因而实际上是追求
一般的目的(这里的“一般”指最原始的意义),却使我们以为是追求个体的目的。我们
可以动物中本能的外在表现做最好的观察蓝本,因为本能是动物最重要的工作。但是,从
我们自身的经验可得知,本能的内在途径和所有的内在活动相同。世人常以为,人类几乎
已经没有什么本能,唯一剩下的,大概只有婴儿吮吸母乳的本能,但事实上,还有一个我
们非常明了,非常可确定的复杂的本能。那就是为了性的满足,而以认真又微妙的方法,
任意选择另一个个体的本能。此满足的自身(详细地说,就是以切合个体的要求为基础的
肉欲享乐),和对方个体的美丑,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对于美丑所产生的热心的顾虑,
以及由此产生的其他问题,很明显地都不是当事者所应关心的地方(但当事者却总以为是
自己关心的所在),应顾虑的是继起的新生命的问题,子女身上尽可能地要能纯粹、庄严
地保持种族的典型。虽然由于若干生理和精神上的不愉快,使人的形态产生种种繁杂的变
种,但绝大部分纯正的典型,仍可陆续地回复过来,这是由于美的意识指导之下的结果,
美的意识一般都在性欲之前。否则的话,性欲就成为令人作呕的要求了。所以,每个人决
定“性的喜爱和欲求的首要条件,是最美的个体”,换言之,就是最能明晰表现种族特质
的个体。第二点要求,是希图从对方个体上来弥补自己的缺陷,所以,一般人对于与自身
缺陷相反的缺点往往认为特别的美,因之身材矮小的男人希望配个高大的女人,金发欲配
黑发等,都是基于这种心理——男人当发现有适合自己心意的女人时,常眩惑的狂喜拚命
追求,认为如能和这女人结合必是无上的幸福,这种狂喜正是种族的感觉,他能清楚地认
识所表现的种族特征,而打算将其永远绵延传下去。种族典型之得以保持,就是这种对于
美的固执的热爱,因此,这种热爱须以非常大的力量,才能不停地活动着。所以,我们在
事先对于建立此爱心的诸种考虑,必要做特别的观察。再说,这场合所引导入的,实以“
最完善的种族”为目的的本能,人本身也想追求比自身更崇高的享乐——实际上,唯有如
此,我们才能够说明所有的本能富于教训的理由。总之,就是此时的本能和一般场合一样
,个体是为种族的幸福而活动。例如,一只昆虫为了产卵,要去寻某种花、果或污物,或
者像雌蜂还得找其他昆虫的幼虫,并且在完成这个目的的以前,不辞任何辛劳,不惧任何
危险地苦心经营,这些都和人类相酷似,人为了性的满足,而非常热心地寻找某一特定的
、适合个体资质的女人,为了达到此目的,往往违反一切理性,有的糊里糊涂地结婚了,
有的以财产、名誉和生命的代价去获得,或甚至以诱奸或强奸来达成目的。总之,是往往
牺牲了自身的幸福。冥冥中似乎到处都高喊着:“要服从自然的意志,即使牺牲个体,也
要为种族而尽力”。本来,任何场合下的本能,都要听从某种目的的观念而活动,但只有
生殖的观念并不如此。“自然”创造本能的时候,不使行为者了解它的目的,也厌烦追究
它的目的。所以,通常本能只赋予动物,并且,主要的是赋予理解力最低下等动物。但本
文所观察的场合几乎受到限制,连人类也赋予这种本能。当然,人是可以了解目的的,但
若没有本能的话,当不至热心地牺牲个体的幸福而追求此目的的道理。和所有的本能相同
,真理也是高于意志之上而活动,为此而采取妄想的形式。隐瞒男人的是放荡的妄想,因
此,他们感到如能怀抱中意的女人,是莫大的安慰,进而更确信,专一的追求一个体,然
后占有她,必能获得无上的幸福。因此,他自以为自身的快乐而花费若大的辛劳和牺牲,
实际上,他的劳动是为维持正规的典型,或者说,是为赋予他们两人所产生的特定个体的
生命而努力。这时候,充分存在着本能的特性,那是完全没有目的的观念,也不听从它们
行动的特性。被放荡的妄想所驱策的男人,对于诱导自己的唯一目的——生殖事件,事后
,反而往往感到嫌忌和阻碍。这在大部分露水鸳鸯式的恋爱中,都可发现。因为本能具有
上述的特征。因此,在达到享乐之后,任何一对恋人都可经验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望,并
且会惊讶,他们如此热衷追求的,除性欲的满足外,竟再也得不到什么。因而,觉得性欲
对他自己并没有什么益处。这种愿望和人类所有一切愿望的关系,和种族之对于个体相同
,一者是无限的,一者是有限的。因为“满足”本来就是为了种族,所以,不能窜进个体
的意识中。个体此时由于种族意识的激励,而牺牲奉献一切,埋首于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目
的中。所以,恋爱中人在完成这伟大的工作持,先前既有的妄想,此时完全消失,才发现
自己原来是被种族所欺骗振的大笨伯。所以,柏拉图说了非常适切的话:“肉欲!你欺骗
了多少人!”
这些事情从侧面我们可以拿动物的本能和其工作欲作为说明。无疑的,动物也是被禁
锢在欺瞒的妄想中,虽然觉得为己身的快乐,实是以最大的热心和克己之念为种族活动,
不信且看,鸟类的营巢,昆虫的为产卵而搜寻合适场所与采集食物,那不是为自己食用,
而是作将来幼儿之食物。蜜蜂、蚂蚁为营造巧妙的巢,整天埋头在非常复杂的经济中。毫
无疑问的,它们是受到妄想的诱导——那种妄想戴着自利目的的面具,实则是为种族尽力
。那恐怕是理解我们自身本能的内在奥秘(即主观经过)唯一的方法,但从外在(即客观
)可发现,我们是受本能强力支配的动物,尤其是昆虫中,更可得知主观的神经节系统优
于客观的脑海系统。从此事实来推断,因为他们没有客观而正当的理解引导,所以,神经
节系统所及于头脑的作用,都是由纷至沓来的主观和愿望的表象所推动,因而我们更可了
解,它们都是被妄想所驱策。一切本能的生理经过,大概都是如此——人类的本能虽然微
弱得多,但也有特殊的事例。为了便于说明,我再列举孕妇反常纷乱的食欲为例子,这是
由于流入胎儿营养的血液偶尔引起的某种特别、或一定的变化,因产生这种变化,而使孕
妇忽然热望某种食物,如此,又使她们产生一种妄想。所以,女人又比男人多具一种本能
,同时,女人的神经节系统也远比男人发达。不错,人类的本能是比动物少得多,但比较
起来,这一点点本能比动物更容易导向错误,这正可说明人类的头脑是非常优越的。本能
中指导满足性欲的选择是“美的意识”,如它倾向同性恋,这就被导入邪途了,苍蝇听凭
它的本能,在污秽腐烂物上产卵,亦属同一的范畴。
我们还可以更精细的解剖本能,根据解剖的结果,我们可以确证,性爱本能的根本,
完全朝向“新生命(子女)上”首先,我要列举的事实是,男人在天性上,恋爱时是善变
的,女性则倾向不变。男人的爱情在获得满足后,便显著地下降,同时,觉得几乎大多数
女人都比自己的妻子更具有魅力,更能吸引他。总之,男人是渴望变化。而女人的爱情在
获得满足的瞬间,开始上升,这是根据“自然”的目的所产生的必然结果。“自然”的原
则是维持种族,还有,尽可以大量地增殖。如果男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和不同的女人交合,
一年中可制造百来个子女;但是,不管女人有多少情夫面首,一年间也仅能生育一个孩子
(双胞胎例外)。所以,男人经常需求别的女人,而女人只有老老实实地守着丈夫。盖以
“自然”创造女性,是为将来的子女保留抚养者与保护者,这是本能,经过思虑。所以,
正确的贞操观念,在男人来说是人为的克制,女人则是自然的。不论就客观的结果,或主
观的反自然现象来说,女人之通奸比之男人,更难以宽容。
男女的两情相悦,从客观来看,实际也只是本能的伪装,换言之,不外是努力维护自
己“形态”的种族感觉而己。我们很了解它的根由,为得充分的确据起见,我想进入细节
逐一缕析。指导我们“相悦”的诸种顾虑条件,值得一谈的琐细项目,即使在哲学著作中
也洋洋大观。不胜枚举,但我们可大别分为三大类:第一是直接关系种族典型(即关于美
)之条件。其二是关于精神性质的条件,最后一项是互相对称的条件,即是对于两个体的
偏颇和异常,相互施以必要的订正。以下,我且逐一加以说明。
指导我们选择和爱好的最高原则是“年龄”。大体来说,月经开始至停经这段时间,
可视为性爱的适龄期,其中,18至28岁间,允称黄金时代。上述年龄以外的任何女人,无
法吸引我们。已经停经的女人,还会引起我们嫌恶之感。年轻而不漂亮的女人,多少还是
有吸引力的,反之,迟暮的美人则否。因此,很明显的此时潜意识中引导我们行进的目的
是“生殖可能力的一般”。所以,,一切的个体,离开生殖受胎最适当的时期愈远,愈失
去对异性的吸引力。第二项顾虑条件是健康。急性病不过是一时的搅扰,慢性疾病或体质
恶劣之类,会使我们厌恶却步,因为这类疾病会遗传给子女。第三项顾虑条件是骨骼,这
是构成种族之“型”的基础,除老年和疾病外,再没有比不恰当的姿容更令人讨厌的了,
不管容貌多美,也无法弥补。反之,若身材匀称,即使容貌丑陋,也具有吸引力。又者,
我们对骨骼结构的不调和,感受极敏锐,例如,矮胖、短腿、跛脚的女性,都觉得倒胃口
,反之,身段特别地美好,则可以补偿其他缺点,而具有迷惑男人的魅力。与此有关的是
,一般男人喜欢纤细的脚,在审美标准中占相当重要的分量。有跗骨和蹠骨的动物中,若
论小,无过于人类,这一事实,和人类的得以直立步行有密切的关系,也可说是人之所以
为人的主要特征。“人是蹠行动物”。所以,席拉克也这样说:“女人身材窈窕,又有一
双美好的脚,就像银柱脚之中的黄金柱。”牙齿也非常重要,因为是吸收营养的必要工具
。并且又具遗传性。第四条件是肉体适度的丰满,这种状态是预告胎儿营养的充分,所以
,瘦骨嶙嶙的女人,遭人嫌弃。再说,女人丰满的乳房,对男人也具有非常的魅力。因为
它直接关系女性繁殖作用。告诉男人,她可以给予新生婴儿丰富的营养。但话说回来,太
过肥胖的女人,令人嫌弃,因这种体质多半患子宫萎缩症,是不妊的预兆。这情形不必头
脑去判断,本能自会告诉我们——最后的条件才是容貌美丑的问题。关于容貌,我们最先
观察的是关于骨骼部分,第一印象当以挺拔的鼻子为主,鼻短而塌,一切免谈。自古以来
,向上或向下又稍微弯曲的鼻子,不知决定了多少少妇一生的命运,这是关系种族之型的
大事,实也不怪其然。对动物来说,由小鄂骨所产生的小嘴巴,是人类容貌的特质则非常
重要的。向后凹下的下鄂,特别令人憎厌,因为稍微前突的下鄂是人类专有的特征。最后
要谈的是,美丽的眼睛和前额,这和精神特质发生关联,尤其是关系着由母亲遗传而来的
智慧性质。
站在女性的观点,详详细细地珍举出女人潜意识中所遵奉的选择条件,那当然是我所
无法办到的。但大体说来,一般都主张下列几点事项。第一,女性喜欢30至35岁间的男人
。本来,人类美的顶点是青年期,但女人反而喜欢上项年龄的男性,此中道理,是因为引
导女人的,不是趣味,而是本能。本能告诉我们,那一段年龄是生殖力的项点。一般说来
,女人对男性的美——尤其是颜貌的美,几乎是“视若无睹”,那大概是因为子女的美丑
问题,只是关乎母亲的遗传。男人的力和勇气,才是俘虏女人之心的主要条件,因为此二
者,才能确示生育健壮的子女和担当子女勇敢的保护人。男性的生理缺点,或者“型”的
破坏等等,由于女性自身或许也具有相同的缺点,或者刚好具有消弥其缺陷的优点,总之
,女人在生育子女之际,都可将它们排除。男人的缺陷不致遗传给子女。但是,男性所特
有的,无法由母亲赋予子女的因子,则是例外。诸如骨骼结构、宽广的肩膀、坚狭的臀部
、笔直的脚,力气、勇气或胡须等是。所以女人往往爱上其貌不扬的男人,但绝不会爱没
有男子气慨的男性,道理在此,这是为了中和以后所举的缺点,因为那是女人力所未及的
地方。
横亘性爱根底的第二类顾虑条件上有关精神性质部分。这点,我们发现了一项事实:
女人完全由男人性格特质(心的特质)所吸引——性格是由父亲所遗传。猎取女人欢心的
要素大概是:坚定的意志、决断、勇气、以及亲切、正直等诸性质,反之,智慧上的优异
对女性不发生任何直接或本能的力量,因为这些并不是由父亲所遗传。男子缺乏理解力,
女人并不在乎,反而认为卓越的精神力和天才是一种变态,将带来不幸的结果。因此,丑
陋、愚蠢、粗野的男人往往击败聪慧、有修养、且可爱的同性,而独获芳心。又者,出于
爱情的结合,精神性质方面也往往完全互异。例如,有的丈夫粗野、硕壮、识见浅溥,而
妻子娇柔善感、思维纤细。有修养,有审美观念;或者有的男人是学者、天才、而妻子则
是不学无术。
“爱神维纳斯以凶暴的微笑,常爱把不相似的两个形体和心紧紧地连结在一起”,理
由是恋爱并不靠理性智慧,而是由性质与它(理智)完全相异的顾虑条件所支配——就是
本能所顾虑的诸条件。结婚的目的,不是为夫妻间充满情趣的交谈,而是为制造子女。结
婚是不心与心的结合而是身体和身体的结合。所以,女人若是褒奖男人的精神优点,那只
是虚假可笑的口实,要不然,就是变态者的夸大其辞——男人与之相反,他们本能的爱情
,不是由女人的特性特质所决定,像苏格拉底之辈(为数不在少数)其所以发现各自的冉
蒂佩(Xanthippe,苏格拉底之妻,无论哪一点,都不足以和苏格拉底匹配,她是个缺少理
性而泼辣的悍妇)正基于此理。其他如莎蓊、都勒(Durer Albrecht,1471-1528,德国画
家与雕刻家)、拜伦等,情形亦复如是。但是,因为智慧是由母亲所遗传,在这里就发生
了作用。并且,比起来,它的影响力还凌驾于肉体之美,虽然,肉体之美也很重要,也能
发生直接的作用。所以有的母亲也曾经验或意识到它的作用,而让自己的女儿学习美术或
各种语学等等。以便于吸引男人,这是以人工的手段来补智慧之不足,其中道理恰和以义
乳、义臀来增加女性的魅力相同——但这里所要讨论,并且希望读者诸君谨记勿忘的是,
不论任何人在恋爱时,只有从那里才能产生产生直接和本能的吸引力。有贤明教养的女性
,或许会着重男人的才智和精神优点,或者男人由于理性的熟虑,会试验或观察她们许嫁
的性格,但这些都和本篇所论的问题无关,这些事情,在结婚时,可成为“理性选择”的
基础,但和我们的论题“激情的恋爱”没有关系。
到此为止,我只单就“绝对的考量条件”,就是适合于大众的顾虑条件做观察,以下
,我们将谈有关个人的相对条件。这些种类的考察条件是以改良既己显示的种族之“型”
的不完全、订正选择者自身“型”之破坏。而还原纯正之典型为目的。因此,这种场合,
当事者对本身所缺乏的东西发生了偏爱。以这种相对条件秋基础的选择,是从个人的资质
为出发点,而以个人的资质为目标,故比之上述以“绝对条件”为的诸条件,更确切、更
明白、且更具排它性。所以,真正激情的恋爱,大半根源于这种相对的考察条件下,平凡
、轻微的爱情源泉则出之于绝对的考量条件中。所以点然激烈爱情之火,通常不必要什么
美得一无瑕疵的女人。成立真正激情的恋爱是需要某些因素的,我且打个化学比喻,那就
像酸和碱之成为中性盐所发生的“中和作用”。这里,主要须有下列几点因素;第一,任
何人,在性方面都有其偏缺点,或过于阳刚,或偏向阴柔,试将某人的偏缺与他人比较,
就可清楚地发现他的存在,这种偏缺如能从某异性身上得到良好的补偿,就产生中和作用
了。为了补充修正新生个体为人类典型(新个体的构成是万事万物的目标)——所以必定
需要与自身的偏崎相反的偏崎。根据生理学者所知,不论男女都有无数程度、无数阶级的
性偏崎现象,经过这些阶段,男性严重的变成可忌的“Gynander”、“Hypospadaus” (
两性变体的一种)或尿道下裂症,女性则为粗犷爽朗的“Androgyne”(两性变体的一种)
这两个方面都能达到完全的“Hermaphrodismus”(阴阳体)始终保持中性,因此无法生殖
。因而两个体之得以中和,是因为某种程度的男性化性质,适合于某种程度的女性化性质
,如此,双方面的偏崎才能相互抵消。所以,最男性化的男人追求最女性化的女人,反之
,没有须眉气的男人就找寻风健的女孩。如此,所有的个体在“性的程度”中寻求自己所
合适的对象。此时,两人之间,到底需要何等程度的比例呢?那是由各人的本能来感觉,
而且这也和其他“相对的条件”一样,同是建立培养高度爱情的根基。所以恋爱中人,虽
自称是“彼此心灵调和”,但大多数场合,这种调和只是作为有关新生子女和其健全问题
的核子,再说,这方面也很明显地比调和的问题更重要——心灵的调和,在结婚不久,往
往就一变而形成严重的不调和了。在这里还掺杂他种的考察条件,这个条件是为了不使个
体的弱点、缺陷及“型”的破坏,永远停留在所生子女身上,或者不使之变态生长,所以
借助别的个体的力量,来排除这些缺陷。以此事实来论,男人的体质愈瘦弱,愈想找个健
硕的配偶,女性方面的要求亦同。但因为女人的体力本来就较弱,所以,通常她们都喜欢
手大臂粗的壮汉。次于前者的考察条件,是体格的大小问题。不论男女,娇小玲珑都对高
大健壮者特具好感。有些矮小的男人,也许他的父亲长得很魁伟,但遗传自母亲娇小的体
形,则对于高大女性的憧憬,更为激烈。因为他相信,从父系的脉管系统,可以供给魁健
的血液。高大女性之所以对巨灵汉不感兴趣,是基于避免产生“巨人症”的“自然”意图
,女性的本能知道,这样的人种虽可生长,但维生力量太过薄弱。尽管如此,但一部分这
类女孩,如果为了在社交中显得神气,而选择伟丈夫为偶的话,那么,就要由她们的子孙
来受此愚行之恶果了。其次,对于肤色的顾虑,也具有决定性的作用。白种人多半喜欢黑
色或褐色的配偶,但后二者要求前者的情形比较不多见。这道理是因为金发碧眼的确是亚
种——应该说是变态,这就好像原本并没有白鼠和白马一样。欧洲以外的任何地区都没有
土生的白种人,连极地的近旁也没有,只有欧洲才有土生的白人,很明显的,白种人本是
发源于斯堪的纳维亚。这里,顺便谈谈我个人的意见。本来“白”并不是人类自然的肌肤
颜色,我们祖先原来与印度人一样是黑色或褐色的,所以说,白种人不是从原始自然的怀
抱所孕育出来的。通常我们虽把“白种人”、叫得非常顺口,实则“白种人”不是人种,
而是退了颜色的人。我们的祖先闯进冰天雪地的北极,由于生活起居的不习惯,而像外来
植物一般地求生存,也像这些植物一样, 冬天时必要“温室”,如此,经过几千年,人终
于退化成白色。400年前移居到欧洲的吉卜赛人,他们原是印度人种的一支,如今他们的肌
肤颜色介于欧洲人与印度人之间。所以“自然”在性爱事件中也努力回复到原始的黑发、
棕眼,但白色的皮肤,仍列居第二“自然”。当然,那也是印度人的褐色化皮肤,并不使
我们觉得讨厌。最后要谈是的,不论肉体的任何部分,各个体总是努力地矫正其缺点和型
的损坏,某部分愈重要,其所做的努力也愈激烈。所以,狮子鼻的人,一见鹰鼻或鹦鹉鼻
的人,就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其他亦莫不如是,驱体和四肢的构造过度瘦长的人
,只有看到五短身材的异性才以为美。关于气质的衡量条件,也走向这种趋势,一般都喜
欢和自身相反的气质,但问题在你能否彻底了解对方的气质?在某部分非常完全的人,当
然不会追求、或爱上同一部分不完全的对象,但比之其他人,更容易不留心这部分,则倒
是真的,因为他不必担心这部分会带给子孙不完全。例如,皮肤极白皙的人看见黄色当不
至感觉憎厌,但是,黄肤色的人看到那欺霜赛雪的皮肤,则往往觉得美如天仙。男人爱上
极丑陋的女孩虽不见,那是因为上面所述的,两性适合的程度己取得适度的调和,女性的
变态事项全体,也是发生在由相反的条件而互相中和的情形下。这种场合的恋情有高度的
习惯。
我们对女人的品头论足,对于中意女人的慎重批评,在女人中的东挑西选,对于未婚
妻的敏锐观察,不论哪能一方面都准备得周周到到,务求不至受骗,以及对于重要部分过
与不足的重视(女人之对于男人亦同)——凡此种种,完全和目的的重大性相呼应。因为
新生子女的大权,全操在你的手上,他们一辈子都要带着和父母相同的特质。例如,女人
虽只稍稍驼背,她的子女也很容易患佝偻症,其他所有的场合,也有类似的情形。有关这
些事情的意识,当然是不存在的,相反的,大家还以为如此繁复困难的选择,是为了己身
的乐欲呢!(乐欲在此场合实际一点也没关系)但这种以本身体质为前提的选择,恰与种
族的利益相吻合,他们无意中所努力是尽可能保持纯粹的种族典型。在这里,个体的行动
,虽然自己毫无察觉,实际是接受一种高于他自身之上的种族命令而活动——初会面的两
位年轻异性,彼此下意识中所做的深刻观察,或者所投射的直欲深入肺腑的探究眼神,以
及对容貌和身体各部分的细心观察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有某种特别缘故存在,那就是
关于由他们两所产生的个体和其性质的组成的种族的冥想,由此冥想的结果,来决定相互
中意的程度及相互需求的强度。这种相互需求的心理,上升到顶峰之后,由于发现到以前
所未曾注意到的某种事情而突然消失。如此这般,凡是有生殖能力的动物都有种族守神,
它的职司是关于未来种族的冥想。丘比特(爱之神)不停地奔波活动,不断地深思熟虑所
从事的大事业,也不外是未来种族的构成。只是一时性质的个体事件,比之种族和丘比特
的工作的重要性,就显得非常低微、贫乏。因此,丘比特任何时刻都想不客气地牺牲他的
属下。因为丘比特和个体间的关系,一如不死之物对于会灭亡的东西:个体的利害与丘比
特的利害比率,犹似有限之对无限。因此,丘比特根本无暇顾及个体幸与不幸的问题,他
只自觉自己任重道远,所以,不管战争如何地骚扰,生活如何地混杂,或者瘟疫如何地盛
行,都以超然的态度来执行自己的职务,同时为彻底完成自己的工作甚至也闯进寺庙禅房
隐居生活中。
从尽可能完全再现种族的典型这一点来看,何以两个体的结合,一方面可以弥补对方
?又何以后者是排斥一切而独要求前者?这些问题的关键我们已经在前节中证明过,由这
里我们也可知道,两性恋情的程度,是随着当事人的个体化而愈增进,在这种情势下,会
引起显著的激情,此激情只针对一个对象,由于对象专一——就是由于接受种族的特别命
令而表现——因而随即带来一种崇高可贵的色彩。否则,我们可以断言,只有性欲的念头
是野蛮、卑鄙的。因为那没有任何的个体化,漫无目标地滥施爱情,完全不顾及质的问题
,只是在量方面努力于种族的维持。但是,性爱的个体化和所带来的恋情,上升到最高程
度,如果没有满足此恋情的话,则世界一切的珍宝和生命都将丧失其价值。此时,这种激
情将会以其他愿望所未曾有的激动来达成其所愿,因此,他可以毫不踌躇地奉献任何牺牲
。但如果怎么也无法遂其愿,则因而陷入疯狂或自杀殉情的也颇不乏人。造成这种过剩激
情的症结,潜意识中,除了备有上述的诸项考察顾虑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存在。这
些原因也和前述诸项一样,不是直接摆明在我们的眼前的。所以,我们只得做这样的假定
:就是这种场合,不但是体质,男方的意志和女方的智慧,也都取得特别良好的配合,种
族的守神所看准、中意的某完全一定的个体,就只在他们两人身上才能产生出来。但是,
这个理由是存在于物自体的本质中,而不是我们的思虑所能企及。更严格地说,那是此时
的“生存的意志”,在这一对夫妻所生的特定个体中,要求自己能够客观化。意志本身所
有的这种形而上的欲求,在滔滔人海中,除活动在即将当双亲的心中外,再也没有它的活
动范围。因此,未来双亲之心彼此冲动所捕捉,这时他们一方面想追求形而上的目的(换
言之,是存在实际事物以外的),一方面追求自己所希望的东西。所以,最初可能出世的
未来个体,是从万物起源的冲动而产生。唯有此冲动,在现象界中,未来的双亲才能无视
周遭的万事万物,而表现崇高的激情。恋爱中的男性,由于这种无与伦比的迷妄力量,但
求一亲芳泽,但求与彼女同衾共枕,产生一种纵使抛弃世上所有的财富也在所不惜的心理
。但对男人来说,热望和某女人同衾实际上也和其他任何女人共枕并无太大的差别,不外
是肉体结合和生育,除此外再无收获。这种强烈的激情和其他的激情相同,也可发现连当
事者都感到惊奇的事实,它在享乐完了之同时,立刻消失不见。又者,此激情也可由女性
的不妊(据胡飞兰德(德国医学家)说,妇女不妊,十之九都是则偶然的体质缺陷所产生)
,不能达成形而上的目的而消失。当此之时,上述的目的,也像每天被几千几万人践踏的
萌芽一样,将会遭遇枯萎的厄运。这些萌芽,实际上也很努力地想在生存中表现形而上的
生命原则,无奈总是无法达成目的。在“生存的意志”来说,空间、时间和物质的范围是
无限的,所以,它只得打开僵局,另图发展,借以安慰。
帕拉西尔苏斯(Theophrastus Paracelsus,1494-1541,德国化学家,兼通医学,并
研究神学)虽然不曾讨论过这些问题,而我的思想路线也和他完全不同。但这里所陈述的
意思,也许第一度和他有点相似。因为他在随笔中,曾写下几句值得注意的话,他说:“
世上有的是由神的意思而结合,例如大卫王(David)和乌利雅斯之妻(为大卫王手下大将
,大卫王先唆使其与巴德瑞芭离婚,复又谋杀之,娶巴氏为妻)就是其例。这虽和正式合
法的结婚相抵触——但若不这样,就无法产生所罗门。因此,巴德瑞虽成淫荡之女,但那
是神为了所罗门,而连结他们两人的关系。”
爱情的憧憬,也可采取许多的变化来表达,这是自古以来文学家所努力的目标,但他
们的描写还不够细致入微,不,连给予此对象满足的处理都做不到。如所周知,这种憧憬
包含两类,一是占有某特定的女人和连结无限幸福的观念;另一是,如若不能得到某女人
则联结不可言状的悲痛,并不是从存在一时的个体欲望所发生,而是种族灵魂的叹息。种
族看到自己目的的得失情形,而发出深深的叹息。唯有种族都有无限的生命,所以它才能
无限的愿望,无限的满足和无穷的悲痛。但此时,必灭的个体——人,是被禁锢在狭窄的
胸中,所以,我们只看到这小小的心胸似乎涨得几乎破裂,或者胸中充满无限的欢愉、无
限的悲伤。因此,这也无怪他们找不出适当的辞汇来表达这些情形。所以,它成了所有崇
高的恋爱文学材料。因而,这些文学,超脱一切尘俗的境域,而上升到一种高超的境界。
这是佩脱拉克抒情诗集的主题,也是“维特”或杰可伯·奥炙狄等小说的题材。这些现象
,我们除了做这样的看法外,实在很难理解,也无法说明,因为若论精神上的优点(一般
所说的客观实在的优秀),女人实在不值得我们那样热爱,那样尊重,现时,正如佩脱拉
克作品中所描写的情形一样,男人往往也不能十分精确地了解女人。唯有种族的灵魂,才
能在一瞥之下看穿某男人具有如何的价值,以及男人是否存有种族的目的。又者,最大的
激情,通常也在初相见时发生。莎翁说得好:“恋爱中人,哪能一个不是在一见之下钟情
的?”
关于这一点,亚勒曼(Mateo Aleman,1547-1610,西班牙小说家)风行250年的名小
说《亚尔法拉施的无赖汉古兹曼之传记》中有一段话,也值得注目。他说:“为了爱情,
不必费太多的时间,花太多的心思去考虑和选择,只须同在最初的一瞬间,某种适应和一
致能互相迎合即可,就是通常所谓的心电感应。在这方面,人们习惯于被星辰的特别影响
所驱策。”所以,自己的恋人为情敌夺取,或者由于死亡而消失,对于正在热恋中的人来
说,衰伤悲恸无过于此。因为这种损失是无法估计的。但关系他个人,连带他永远的本性
,即种族的生命也受到侵害,那是接受种族的特殊意志和委托而出生于现世。基于此理,
把爱人让给别人,实是所有牺牲中的最大牺牲——英雄虽是不耻一切的哀叹,惟独对恋爱
的叹息不引为耻,因为这时悲泣的不是英雄本人,而是种族。卡德尔德隆(Calderon,160
0-1681,西班牙戏剧家)的剧作《伟大的琪诺毕亚》(琪诺毕亚,Zenobia,古代Palmyran
之女王,曾侵略叙利亚,公元270年为罗马军队所捕)第二集中,德修斯曾对琪诺毕亚这样
说:“你是真爱我吗?我多么荣幸,这样,我可放弃成千成万的胜利,回到你的身边。”
这个事例所显示的是,表现性爱(即关于种族)的利害问题,它一在自己眼前展现明确的
利益,便立刻击退前此以来所有的一切利害,诸如名誉等等。个体的利益虽然重要,但在
某种意义上,种族的利益更远胜于前者,所以造成了前述的现象。因之,名誉、义务、诚
实等精神,虽足以抗拒所有的诱惑或死亡的威胁,但在种族的利益下,也只有降服而己。
同时,在这种场合,人们的私生活方面秉从良心的命令去做的也最少见。连一向正直、讲
义气的人,此时也往往昧着良心,我们不难发现,当激烈的爱(即种族的利益)捕捉他们
的时候,连通奸的事情也公然无忌惮地进行着。不独如此,这时他们还自觉,自己的行动
是为种族的利益,比起只是为个体利益的行动,具有更高的权利,因而能心平气和地干那
“不可为”的大事。关于这一点,尚福尔(Chamfort,1741-1794,法国作家,悲观主义者
)的几句话说得好,他说:“热恋时的男女,不管有任何分开他们的打扰(例如丈夫或父
母亲),也不拘法律和习惯如何,仍旧照样自然地相爱。我常想,这大概是由于神权使他
们相互结合吧!”对于这一点表示的人,不妨先去翻翻圣经。救世主对通奸的女人显然也
采取宽大的态度——《十一谈》(Decameron,中世纪意大利作家薄伽丘——Boccaccio,1
313-1375——的名著)的绝大部分,就是根据此见地而写的,种族的守神在他那高高的宝
座上,对着被踩在自己脚下的个人权利或利益,发出轻蔑的嘲笑——阶级,贫富的悬殊等
等,反对热恋中人结合的时候,种族的守神同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予以排除,而宣告那些
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东西。盖以种族的守神是存在于无限的世代中,一方面追求自己
的目的,一方面把这些人的种种顾忌或古板的教条,都像吹稻壳一样吹掉,基于这深远的
理由,不管任何危险,只要那是有关恋爱激情目的,也欣然接受,连平素都很害臊胆怯的
人,在这个当儿,也变得勇敢起来。在戏剧或小说中,当我们看到,为了恋爱事件(即种
族利益)而战的年轻人,击败只以个体幸福为念的老人时,总会发出欢喜的同感。这正如
种族比个体更重要的道理一样,相爱双方的努力,比任何反对他们的努力更重要、更崇高
、更正当。因而,几乎所有喜剧的主题,都是描写反对人们的个人利害,因而出现以破坏
这些人的幸福为目的的各族守神。通常就是由所谓“文学的正义”来贯彻种族的目的,使
观众获得满足,因为观众也感觉出种族的目的比个人更深远重大。因此,在喜剧的终了,
观众都希望看到相爱者戴上胜利的桂冠,带着欣喜的心情回家。因为相爱的人们都有由胜
利的结合而建立自己幸福的妄想。观众的想法亦同。但实际上,恋人们的下场则是牺牲自
己的幸福,回到遥意深远的种族意志老人的怀抱,为种族的幸福服务。在极少数变格的喜
剧中,企图颠倒它,努力地描写牺牲种族的目的而贯彻个人的幸福,然而,这种场合,观
众和种族守神同样都有痛苦的感觉,这种结尾,强固的个体利益并不能使人安慰。就我所
知有两、三本著名的小说,是属于这类作品,如《十六岁的女王》或《理性的结婚》等是
。将恋爱事件处理为悲剧的作品中,大抵种族的目的都归于乌有,所以做道具的相爱者也
随之灭亡。例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坦库列德》、《伦加尔洛斯》、《威廉斯坦》
、《美西娜的新娘》都属之。
人在恋爱的时候,往往呈现出滑稽的、或悲观的现象,那是因为当事自己被种族之灵
所占有、所支配、己不复是他原来的面目了,所以他的行动和一般个体完全不相配合。恋
情进了更深一层,人的思想不但非常诗化和带着崇高的色彩,而且也具有超绝的、超自然
的倾向。因为赋予这种倾向,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完全脱离人类本来的、形而上下的目的
。原来,由于个人爱到种族之灵的鼓舞,知道种族比个体事件重大,如今又受种族的特别
依托,而以制造完全个性化,且有一定构成的子孙的无限存续为目的。最初的这种构成,
使他摇身一变为“父亲”,他的爱人成了“母亲”, 这一切完全都是特定的。带有这种超
绝的重要价值参与事件活动的感觉,使陷于情海中人,显得不同流俗,在他们非常形而下
的愿望中,也穿上超自然的衣服。为此,即使最平凡的人物,恋爱也变成了生活中最富于
诗味的插曲。这种场合,恋爱事件往往带有喜剧的色彩——被种族客观化的意志命令,表
现在恋人的意识中时,由于发现可以和爱侣结合,而戴上预想无限幸福的面具。达到恋情
的最高度,这种幻想迸发灿烂的光辉,如果不能圆满地达成此恋情,顿感人生素然寡味,
毫无乐趣,连生命也丧失所有魅力。因此,对人生的嫌恶,战胜对死的恐怖,而往往发生
自发的缩短生命。这类人的意志,如不是被引进种族意志的漩涡中,也是种族意志绝对压
倒个人意志。所以,他们若不能在前者的的资格中活动,也拒绝在后者的情形下苟活。这
时候的个体,当做集中于某对象的种族意志无限憧憬的容器,未免太过脆弱。所以,“自
然”为了挽救人的性命,便在这种绝望状态的意识上蒙上所谓“疯狂”的面纱,否则,势
必发生自杀或殉情的惨剧——社会上各种不同年龄的男女,都经常发生这类现象,很可以
证明上述解说的真实性。
话又说回来,并非不能达成的恋爱,才招致悲惨的结局,既遂的恋情,收场不幸的恐
怕比幸福的还多。这是因为激情所要求的往往和当事者个人的幸福发生剧烈的冲突,和他
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一致,破坏了他由这些事情所建立的生活计划。并且,恋爱不但往往和
外部和事情相矛盾,连和恋爱者自身的个性也相矛盾,因为离开性的关系来观察恋爱对象
,甚至也有憎厌、轻蔑、嫌恶的感觉。但是由于种族的意志远较个体意志强烈,所以恋爱
中人对于自己嫌忌的性质,闭着眼睛,毫不理会呈心只求与对方永远结合。恋爱的幻想就
是如此地使人盲目,但种族的意志在完成任务之后,这种妄想便立刻消失,而遗下了讨厌
的终生包袱(指妻孥),我们往往可发现一个非常理智又优秀的男人,却和唠叨的女人或
悍妇结为夫妇,我们常感奇怪:“为什么这些男人竟做这样的选择?”上述的说明,可给
大家满意的答复。因此,古希腊罗马人常说:爱神的表现是盲目的,不但如此,陷入情网
的男人,虽明知意中人的气质或性格上,都有有难以忍耐之处,将会使他未来的生涯痛苦
,但却又毫不畏缩退却。
你的胸中是否有罪?
我不想去探寻,也毫无所觉。
不管你是如何,我只知道爱你。
盖以他所追求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关于第三者——将来的新生命,但因妄想包围着
他们,使得他们自以为是追求自己的目的,不论任何场合,这种不追求个人私利的行为,
都是伟大的标记,所以,激烈的恋情也能赋予崇高的色彩,所以能成为文学所讴歌的题材
——最后再谈到,性爱也有对其对象非常憎恶和势不两立的现象,柏拉图把这种情形比拟
成狼对羊的恋爱。这种状态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尽管男方爱得如醉如痴,如何尽力,如何
地恳求,对方也充耳不闻。这就产生莎翁所说:“我爱你,也恨你!”《辛白林》(第三
幕第五景)的情形。
这种又爱又恨的心理,往往造成杀人继而自杀的局势。这种事件,我们每年都可以从
报纸发现许多例子。歌德说得好:“被拒之恋,如置身地狱之火中,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比
这更严重的情形?”
恋爱中的男人,对于对方的冷酷态度,或者以他的苦恼作为自己(女人)快乐的虚荣
心,称之为“残酷”,实际这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彼时他己被类似昆虫本能的冲动所支
配,这种冲动毫不理会所有理性所列举的理由,无视周遭的事事物物,只知绝对地追求自
己的目的,毫不放松,更不会放弃。因为恋爱的热情未得到满足,脚上像拖着沉重的铁块
,在人生旅途上踽踽独行,在寂寥的森林中,长吁短叹的,绝不止佩拉克一人,只是在这
烦恼之同时,又具备文才的只有佩脱拉克而己。歌德的美妙诗句“人为烦恼所苦时,神便
赐予他表达的力量”,正是佩脱拉克的写照。
实际上,种族的守神和个人的守神无时无地不在战争,前者是后者的迫害者,是仇敌
,它为了贯彻自己的目的,时时刻刻都在破坏个人的幸福,有时连人民全体的幸福也变成
它的牺牲品,莎翁《亨利六世》第三部第三幕的二、三场中,就可看到这种事例。造成此
事实的基础旭因为我们本质的根蒂在种族中,所以,种族具有优先活动的权利,我们的祖
先,很早就发觉出这个道理,把种族守神丘比特予以人格化,虽然他的容貌是天真无邪,
但却是残酷的、充满敌意、吹毛求疵的恶神,也是专制的、反复无常的鬼神,同时又是诸
神和人类的主人。
希腊俗谚说得好:“爱神啊!你是统制诸神和人类的暴君!”
带着杀人的弓箭,盲目,以及身附翅膀,这是丘比特的特征。翅膀是象征恋爱的不定
无常,但这里的不定,通常是在满足恋情后引起幻灭感觉之同时,才表现出来。
恋爱的激情是依赖着一种幻想,这种幻想能使只对种族有价值的事也显得有利于个人
。所以,造化的欺骗,在种族的目的达成后,便消失不见。个体被种族之灵所遗弃后,又
回复原来的狭隘和贫弱,回顾过往,才知道费了偌大的气力,经过长期勇猛努力的代价,
除了性的满足外,竟无任何收获!而且,和预测相反的,个体并不比以前幸福,于是对此
不免感到惊愕,所以,Theseus的遗弃Ariadne(Theseus是阿迭卡王子,于克里特岛得王女
Ariadne之助,杀死牛头人身之怪物Minotaur,然后和她结婚,但最后又遗弃她。)一点也
不足为怪。如果佩脱拉克的热情曾得到满足,他的诗歌也该像产卵后的母鸟一样,戛然而
止,沉寂无闻了。
这篇《性爱的形上学》对于目前正卷入激情欲海中之人,可能非常的不中听。一般人
总认为恋爱结婚是基于理智的选择,但“理智”两个字实不足以解释那五花八门,千变万
化的男女恋爱和结婚的现象。古代喜剧作家也说:“爱情本身是不规则,不分类的,我们
自也无法分门别类地来处理它。”
恋爱的结婚是为种族的利益而不是为个人。当然,这情形当事者是懵然无所知,总以
为是追求自己的幸福,其真正目的在两人可能产出的新个体上,他们由这目的而结合,尔
后,再尽可能地取得步调的和谐。激恋的本质是本能的妄想,但其他方面也还有很多完全
相异的因素存在。如前所说,这种妄想必定会消失,接着其他方面的因素断然显现,因而
恋爱而结婚的人,必定生活于悲哀中。因为婚姻本来就是一种维持种族的安排,只要生殖
的目的一旦达成了,造化便不再念婴儿的双亲是否“永浴爱河”,或者只有一日之欢。由
双方家长安排的,以实利为目的的所谓“便利婚姻”反而往往比爱情的结合幸福些,因为
此种婚姻,都顾虑到种种因素条件,不管这些条件何其繁多,至少它总带上现实的色彩,
并且它不会自己消失。再说,它总是以结婚当事人的幸福为目标,所以,这样的结合毫无
疑问是幸福的。但对于第二代则不利。面临婚姻抉择的男子,为金钱而不顾自己之所好和
满足,他是为个体而生存,不是为种族,这种表现是违反真理,违背“自然”的原则,所
以,易于引起他人的轻蔑。相反的,为了爱情,不顾父母的劝告而毅然结婚的女人,在某
种意义上是值得赞扬的。因为当她的父母以自私的利己心来劝告时,她却抉择了最重要的
原则,并且遵循了造化的精神(应说是种族的精神)——照上所说来看,当结婚时,似乎
是鱼和熊掌无法兼得,一定得牺牲个体或种族中的一方?是的,事实让也确是如此,盖以
“热情”和“便利”携手并进的情形极为罕有。大多数人在肉体、道德或智慧方面都有可
悯的状态,但结婚不是由普通单纯的选择或爱好所发生,而是从所有的外在顾虑而决定,
所谓“偶然的结合”,也有其中某部分的原因。至于便利婚姻,也可以在讲究实利之余,
顾虑到某种程度的“喜爱”,这就是所谓和种族守神的妥协。如所周知,幸福的婚姻并不
多,这是因为结婚的本质,不在现时人们的幸福,而为未出世的子女着想。但激烈的性爱
中也有真正白首偕老,互得慰藉的,这是从完全不同的根源所产生出的感情,就是还得附
以“性向一致”为基础的友情。这种友情大抵在性爱获得满足、消失之后才表现出来。通
常是这样的,起初为了新生命而成立性爱的诸条件——在肉体,道德,智慧方面相补、相
适应的各种性质——在这两人之间的气质或精神上又能保持相互补充的关系,由是而产生
心情的调和。
这里所论爱的形上学,和我的全部形而上学具有精密的联络,而且,后者可为前者的
注释。我且以下述几句话作为总括。
为满足性欲而做的选择,是准备得很周全的,并且要经过许多阶段,才能上升到激烈
的恋爱。前面我已经谈过,这个选择,事实上是人类参与构成下一代的活动。在《意志与
观念世界》前面几章中,可确证出这项重大的参与活动有两点真理。其一是人的本质是不
会消灭的,它永存于次一时代的种族中,因为那种活泼、热心的参与,不是从省察和企图
所发出,而是从人类本性最深奥的特质和冲动所产生,如果人会完全死灭,或者只是以和
他完全相异的典型或以完全不同的种族来接续他,这样的话,我相信这种参与不致那样牢
固的存在,也不能给人们发生那样大的影响力。其二是人的本质(物自体)大多存于种族
中,而不在个人,因为关于种族特殊构成的关心,是以恋爱事件为根柢,不论就任何人,
唯有此关心,他才有超越意志的崇高表现,此事成与否,对于感情的触觉特别敏锐,所以
,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特殊的感情事件”。这方面的利害若表现得强烈且明确,他就完
全忽视其他一切,必要时还被充当为牺牲品。由此,足可证明,种族远比个体重大,我们
是直接生存于种族中,而不是为个体。然则,恋爱中男人,不堪秋波一瞥,竟至完全放弃
自己,为心爱的女人,不惜奉献任何牺牲,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无他,那是为了索求女
人不灭的部分,因为其他的任何要求,总归会破灭。热烈、痴心地追求一个女人,就是对
于“我们本质的核子难以打破”和“我们的本质是永存于种族中”的直接证明。如果以为
种族永存是件芝麻小事,或者毫不介意,那就大错特错了。这种错误的产生,是因为他这
样想:所谓种族的永续,虽然和我们相近似,但并不是任何方面都和我们相同,而且也是
生存于我们所不能知的后代。这种想法,只是从外部的认识出发,只看到我们的直觉所能
了解的种族外貌,不是从内在本质着眼。实际,唯有此内在的本质,才是我们的意识核子
的根柢,比意识更能发生直接的作用,它脱离了实体个体化的原则,而存在于一切个体之
中——不论是并存或续存——与个体合而为一,这就是生活的意志,切实的要求生命和永
续。所以,这是避免死亡的命运,不受死亡攻击的唯一办法。但那时的状态并不比现在为
佳。因而,人在生存中个体的现象就是不断的烦恼和努力。如何解脱我们的烦恼和努力?
唯有赖“生存意志”的否定,由此,个体的意志脱离种族的树干,在种族中停止生存。那
时候的情形又将是个什么样子呢?到底有没有“生存的意志”?这些问题只有任人自由解
说了,因为我们还找不到构成这概念的材料。佛教把生存意志的否定,称之为“涅槃”(
指根绝人生各种欲望所达到的一种至高快乐境界), 这也是人类一切认识力,永远不能达
到的境地。
现在,如果我们注视混杂的人生,就会发现人们尽是为穷困和不幸所烦恼,虽然每人
都尽了全力,但除了只能保持这烦恼个体的片刻存在外,再也不敢有其他的期望。然而,
在这纷乱无意义的人生中,我们仍看见情侣们彼此思慕的眼光——不过,他们的眼色中,
却为何总是显得那么隐秘,那么畏惧旁人,那么偷偷摸摸的?这是因为他们原是叛徒,他
们使所有即将结束的穷困和悲惨又故意地传续下去。他们仍然沿袭祖先的做法,又揭开了
另一场人生的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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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你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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